塞壬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
“还有别的人鱼？”
王曜于更茫然了。
不是怀疑小红的能力不行，而是肯定不行。
就他那个智商堪忧，行为跳脱。
能从这钢铁巨兽里将两个人救出去？
来了, 只能是葫芦娃救爷爷。
没有任何用，一起陷在这里。
等等, 他刚才说的被网住了，导致他受伤了，不会就是这艘船吧？
似是知道王曜于在担心什么, 塞壬宽慰道：“放心, 他们虽然坚信人鱼的存在，但还没有亲眼见过。”
如果，他们真的看到了小红，船上的氛围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们也不会往人鱼冢去。
“人鱼冢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
王曜于问道。
那个人的话着实有些吓人，船上的人，少说也有百十口人。
他竟然说, 活不下来多少个。
还说，让他们留下来，成为他的实验数据。
一听就是反派，反人类科学家的经典台词。
人太多了, 要是想做手脚, 让船返航也很难。
王曜于想不到，除了跳海，也能逃出生天的办法。
但, 塞壬一直很镇定。
就好像事态没有超过他的预料之中。
看着塞壬一如既往的表情, 王曜于慌乱的内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塞壬给他倒了杯水, 轻声道：“别着急, 我慢慢说给你听。”
“嗯。”
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王曜于环顾了一下四周。
房间不大，连个窗户也没有，四面白墙，还有一扇看起来就十分坚固的门。
唯一的好消息是，房间里没有摄像头。
也许是觉得，就算是从这个房间逃出去了，也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回到陆地上。
因此，这点就不做防备了。
温水下肚，奇异般熨帖了五脏六腑。
王曜于轻声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你说知道了？”
塞壬看向他的目光，有浓烈的情感，却又被压抑在瞳孔深处。
“促成这个项目的人，一定参加过二十多年前的那次行动。”
他不清楚革新派的人鱼，现在怎么样了。
但，根据他这些年探查到的，还有今天看到的这些东西，能够证明一点猜想。
就是，当年那些人鱼并没有按照计划跟人类成功合作。
而且，还不知道什么原因，断开了联系。
先前都只是猜测，只有现在，才确定了。
他们被驱逐出去之后，人鱼族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个变故，还不是正向的。
他将心中的猜测告诉了王曜于。
王曜于思索片刻，点点头，觉得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在人类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了解人类。
人类是十分复杂的生物。
低劣与高尚并存。
贪婪与奉献两立。
在接触到人鱼之后，很难没有别的想法。
“我先前寻找的，那些跟当年事件有关的人，有的在这个船上。”
他也是知道那些人的存在的时候，才彻底想明白了。
“因着这个，那个人的真实目的昭然若揭。”
“你说的是那个疯狂科学家？”
“他难道不是让所有人为他的科研奉献？”
小鱼的想象力总是如此丰富。
塞壬失笑，又是猫猫鱼，又是疯狂科学家，有时候，真的想时时刻刻跟他贴在一起，感受一下他的心情。
“他的身份，就由他自己跟你说吧。”
王曜于：？？？
正在疑惑的时候，房门就已经从外面打开了。
王曜于之前观察过，所有的门都没有门把手，都是用一张卡来打开的。
若是没有权限的话，他们没办法离开。
进来的赫然是被王曜于称为“疯狂科学家”的人。
塞壬的耳朵是真的灵敏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同风。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同风。”
王曜于戒备的看着他，实在是他刚才那个标准的反派笑容，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在王曜于的心里，他已经被划到了完全不可相信的那一栏。
当然，塞壬在最喜欢的那一栏。
塞壬依旧坐着，没有搭话的意思。
王曜于也跟着将人晾在一边。
陆同风到没有尴尬的感觉，在两人对面坐下。
“按理说，我应该给你们行个大礼的，但现在人鱼族亡不旋踵，已经没有几条了。”
“就不整那些虚的了。”
“你们是当年走散的塞壬血脉？”
男人一副精英的相貌，脱掉了西服外套，仅仅穿着一个贴身的衬衫。
臂环束在大臂，更显得肌肉健硕。
“不是走散，”塞壬没有深入的说，反而问道：“你身上没有塞壬血脉，是怎么拥有双腿的？”
人鱼之间能互相感应。
他之前跟王曜于说的话，就是船上还有别的人鱼，还是陌生的，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气味。
是革新派的人吧。
也只能是革新派的人了。
守旧派的人鱼，已经被全部处死了。
就连他这十几只人鱼，都是被驱逐的幸存者。
陆同风愣了一下，好像猜到了什么。
而最震惊的就是王曜于了。
什么！他也是人鱼？！
人类中到底有多少人鱼存在？
天，以后介绍，就可以说：我是一条人……这样，人鱼之间，就能相互确认了。
将手中的银白色小箱子放在了桌面上。
“是药剂，长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研究的。”
陆同风道：“我也是恰巧得到了一只，只不过要慎用，用完之后就不能后悔了。”
长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徽，和那些船员制服上的徽一样。
难道，这些人都是长生科技的人？
塞壬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眸色稍稍深沉了些许。
“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陆同风，从来没有在别的人鱼身上体会到这种压迫感。
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心里的话和盘托出，为之臣服。
但他已经不是第一天上岸了，丢弃了人鱼的天真，学习了各种狡诈。
他将心悸压抑下来，不解道：“你怀疑我是被算计了？但事实上，我出现在那里是意外，得到药剂也是意外，注射药剂能够活下来更是意外。”
塞壬道：“我不相信意外。”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陆同风有些哑火。
“接二连三的意外，就不是意外。”
陆同风微笑：“证据呢？别以为你是塞壬的血脉，就说什么是什么。”
“人鱼朝不保夕，很快会迎来灭绝。你不用跟我摆架子。”
“你在怕什么？”塞壬反问。
这么富有攻击力的塞壬，王曜于也是第一次见。
跟他那些小伙伴在一起的时候，塞壬话不多，基本都体现在行为上。
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看到的也是塞壬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直到，现在，塞壬双目微凉，不带任何感情的看向陆同风。
就像是神灵在低头注视蝼蚁。
王曜于在心中悄悄的哇了一声：哇，这就是王霸之气吗？他再也不偷偷说，塞壬其实是村长了。
这个气势，绝了，看得人心脏狂跳。
许是塞壬对人鱼有天然的克制，所以才会有这种血脉偾张的感觉。
王曜于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内心，反复告诉自己，现在要做正经事，不要乱想，心脏才平稳下来。
陆同风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褐色的竖瞳。
“你不是塞壬的血脉，你就是塞壬。”
在人鱼之中，塞壬是从出生就被选中的人鱼。
但，塞壬生出的人鱼不一定是塞壬。
“塞壬”这个称号，更像是随机在人鱼后代中出现。
就算，之前的塞壬没有来得及留下血脉。
新的塞壬也会在族群中出现。
这是必然。
塞壬的血脉，会带有塞壬的能力。
但，没有塞壬本体更有威力。
先前，人鱼们告诉他，人鱼要灭绝了，被神灵厌弃，没有降下新的塞壬。
现在看来，塞壬竟然沦落在外了？
“是。”
陆同风本来是以为这两个人也是用了药剂的。
是他搞错了，成为人类之后，人鱼的许多能力就没有了。
现在，就连感受同族都弱了很多。
“你难道不怕我把你暴露出去？”
“你不会，”塞壬笃定。
偏偏是这种笃定，让陆同风越加不爽。
“真不喜欢，你这种有把握的样子。”
“到了岸上，不管你是不是塞壬都是被动的。”
说实话，听他这样说，王曜于都想拽着塞壬溜了。
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王曜于露出了小兽般警惕的眼神，“不用你喜欢。”
听到了王曜于的话，陆同风才像是缓过神来似的，脸上又是那副吊儿郎当混不吝的样子了。
“哦，差点忘了这还有一个，”他看了半天，皱了皱眉头，“怎么是个人？”
王曜于身上属于自己的气味，本来就很淡，更何况，他现在身上还都是塞壬的味道。
“是你的男朋友？”
这话是对着塞壬说的。
“嗯，他是我的爱人。”
没有什么话比爱人两个字，更让人心花怒放了。
王曜于本来想再怼两句的，听了塞壬的话之后，怒火瞬间消失，甚至还有些害羞。
“你怎么能带一个人类去人鱼冢。”
王曜于接话道：“你搞清楚，是你们的人强迫我们上船的，我们根本没想来。”
陆同风皱着眉头，“周围的海域已经被清空了，你们没有得到消息，要留在岸上？”
额……
虽然通知了，但并没有当回事。
王曜于想了想理直气壮道：“这也不是你们强迫一个普通老百姓上船送死的理由。”
陆同风摇了摇头，“不是所有人都会死在那里。”
“为什么非要去？”
既然他是塞壬信任的人，陆同风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保守这些秘密。
只要没人能活着回去，这件事情就不会暴露。
“因为人鱼冢的传说。”
“在很久以前，世界上是没有人鱼的。神赐下了人鱼的种子，得到种子的人，化成了人鱼，在海域中繁衍生息。”
“人鱼的死亡来的十分漫长，在预感到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人鱼会游到人鱼冢，在那里失去生命。”
“而当死亡到达一定程度之后，人鱼冢会孕育出人鱼种。吃了人鱼种的人，双腿化成鱼尾，接替人鱼繁衍的重任，成为人鱼的新生力量。”
所以是人鱼冢，也是人鱼种。
王曜于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怪不得，他不担心有人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这些人要么死在那里，要么变成人鱼。
没有什么约束，比命运共同体，
更能将两者束缚在一起。
可是，做项目难道没有记录？
王曜于觉得这个计划，并不是很靠谱啊，漏洞百出的。
陆同风提议，“给你的爱人也吃一颗？”
塞壬摇了摇头，“说你来的目的。”
陆同风敲了敲面前的箱子，打开后，里面是冒着冷意的药剂。
“帮我召唤两条人鱼，我这边需要人手。”
“没有几个信得过的。”
“有些事情，不能让他们去做。”
“吃了人鱼种会变成人鱼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他们，只是说，那可以长寿。”
陆同风耸耸肩，“我没有说谎不是吗？”
王曜于看着那两管药剂，心里都是不行。
就小红那个臭美的样子，没有了尾巴，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呢。
更何况，就他没有户口、没有学历的样子，到了岸上怎么活？
他还是个喜欢看动画片的宝宝呢！
能不被诡计多端的人类欺骗吗？
王曜于在跟塞壬在一起之后，瞬间将那十几条人鱼，纳入了自己人之中。
保护塞壬，也要顺便保护那些小傻子。
上了岸，保不齐要被抓去当实验对象。
不能信这个人的鬼话。
他真的好癫！
做人的时候癫，现在知道他是人鱼了，更癫了。
“是不是觉得很残忍？”
陆同风摇了摇头手指，咧着嘴笑了，“不残忍，这船上没有无辜的人。”
那些隶属于长生科技公司的人，或多或少都吃过人鱼的制品。
当年守旧派的尸首被运送到了人鱼冢。
但，革新派的人，却几乎全部被捉走了。
与虎谋皮，终究是没有好下场。
二十多年过去，以前的实验“耗材”不多了，所以，才会批准这个项目，让陆同风带队去找人鱼冢。
陆同风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这就是普罗大众不知道人鱼的原因。”
人鱼的存在，被牢牢的掌控在资本家的手里。
资本家没有良心，毛孔里流淌的都是肮脏的贪婪。
“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死？”
“我不仅要把船上的人变成人鱼，还要把人鱼种带回去。”
“现在人鱼是异类，如果，人鱼的数量超过人类了呢？”
“到时候，谁才是异类？”
王曜于震惊的看着癫狂的他，满脸不解。
“你疯了吗？”
陆同风笑道：“我没疯。吃了人鱼血肉的人，就是最好的培养基。”
他是铁了心，要将这些人变成人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