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烧糊糊啦

  小孩子发烧说危险也并不危险,说不危险又很危险。

  林轻竹记得她小时候发烧,谭潇潇和林冠清守了她一夜,她自个儿也难受了一夜,甚至后半夜高烧不止,还吐了。

  那次她和爸妈去乡下老家住,地方偏僻乡村的医生要明天才能上班。

  谭潇潇见她高烧不退,等不到明天,大半夜和林冠清驱车赶回了市区送进医院。

  医生说她的高烧引起肺炎,把谭潇潇吓得当场就哭了。

  林轻竹总觉得林柚一现在的症状和她当年的很像。

  她记得那时候她住进了医院,休养了许久才恢复,从此以后很害怕发烧。

  林轻竹垂眸瞧着床上的小人,心里慌得厉害,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做什么,是拍醒林柚一还是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

  深呼吸一口气,她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个儿一耳光,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匆匆忙忙跑去外头拿医药箱。

  家里的医药箱林轻竹记得是放在进门入口处的柜子里,她翻遍了柜子还是找不到医药箱。

  给谭潇潇和林冠清打电话又打不通,实在没办法,林轻竹打算送林柚一去医院。

  林轻竹不太会抱孩子,她给林柚一披上外套就把人按在肩膀上跑。

  刚出门才意识到下雨了,打算回去拿伞,外头用约车软件叫好的司机来催促,说再不去直接开走了。

  下雨天又是深更半夜,叫车艰难。

  林轻竹咬着牙,脱下自己的外套,把林柚一从头到脚给遮住,冲了出去。

  林柚一窝在林轻竹的肩膀上,晃得他想吐,弱弱地说着:“姐姐,柚柚要去哪里呀?柚柚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呀?姐姐,柚柚好热热呀,柚柚有点难受想吐吐。”

  雨下得很大,林轻竹跑到门口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她把肩膀上的小人塞进车后座,把衣服剥开,仔细瞧着林柚一才松口气。

  林柚一没有被淋湿,平常一双乌溜乌溜的大眼睛,现在没精打采地看着她,“姐姐,姐姐你头发湿湿啦,是洗澡澡了嘛?爸爸嗦啦,洗澡澡后要吹干干哒,不吹干干费生病病哒!”

  还有功夫以林冠清的口吻管林轻竹的事。

  林轻竹喘了口气,她歪在车靠椅上休息,听着林柚一乌啦乌啦说着话,觉得心烦。

  想瞪着林柚一让他闭嘴,见林柚一病态的小脸,冒出来的话,被咽了下去。

  林轻竹吐出一口气,用还算温柔的语气问:“现在还难受吗?过来,给姐姐碰碰额头,看烫不烫。”

  林柚一乖乖凑过去,小额头抵着林轻竹的额头。

  “好像还烧了点。”林轻竹皱着眉。

  林柚一拉着林轻竹的小手,想给林轻竹冰凉的大手暖和,“姐姐,柚柚烧烧了嘛?妈妈嗦柚柚烧烧啦,就要吃药药啦!药药好苦苦哒,柚柚可不可以不次哒?还有打针针呀,柚柚怕怕哒,可不可以不打针针呀?”

  林轻竹累坏了,闭着眼睛休息,一只手按着林柚一的脑袋,让他转头一边去。

  身旁的林柚一见林轻竹疲倦的模样,默默闭上嘴,牵着林轻竹的小手,自己看着窗外玩着。

  前头的司机瞅见发着烧还这么乖的小孩实在少见,忍不住陪他说话。

  “小朋友,多少岁啦?怎么你生病爸爸妈妈都不陪在你身边?怎么只有你姐姐?”

  林柚一小脑袋转到前座的司机上,开始吧啦吧啦地说话,“妈妈嗦啦,不能告诉陌生仁多少岁啦!爸爸妈妈很忙哒,窝有姐姐就好啦!姐姐很好哒,费给窝洗澡澡,费大半夜来带窝去看病病哒!”

  “可你姐姐都不理你了,她都不想看你说话了。”前排司机逗着林柚一。

  林柚一鼓起一张嘴维护着林轻竹,“坏蛋叔叔!姐姐费理窝哒!姐姐累累啦,睡觉觉,不四不理窝哒!坏蛋叔叔乱嗦发!哼!不理你啦!”

  林柚一的一张小嘴,怼得前排的司机哑口无言,默默闭上嘴。

  林轻竹偷偷睁开眼睛瞧着林柚一,心想着这小鬼还特别护短。

  他们到了医院,雨还是下得很大,林轻竹把林柚一全身包裹的像一个粽子,准备冲出去,被司机拦住。

  “那个……我这里有伞。”

  两个人同时回身看着司机。

  林轻竹一阵激动,准备接过伞道谢时,司机又把伞收了回去,拿出二维码。

  “五十块。”

  “……”林轻竹嘴角抽搐,终究还是付了钱下车。

  撑开大伞,林轻竹让林柚一举着伞,自己把地上的小人给抱起。

  这把伞质量配不上五十,握着还是非常重,林柚一举着就很费劲,他担心把姐姐给淋坏了,即便伞特别重,还坚持举得高高的。

  进了医院大厅,林轻竹往四周看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在医院咨询台还有人,让她去旁边先挂个号。

  林轻竹让林柚一在旁边等着她,不要随便乱走。

  林柚一就乖乖坐着,手里还握着伞。

  大半夜送小孩子来医院看病的人突然增多,可能是最近流行病毒比较多,整个医院全是小孩子的哭叫声,吵得林轻竹头痛。

  排在她前面的家长抱着和林柚一差不多大的小孩,那小孩哭得响亮又刺耳,像是能穿破耳膜。

  林轻竹捂着耳朵时不时回头看林柚一。

  林柚一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神情呆呆的,似乎是察觉到林轻竹望过来的目光,朝着林轻竹露出笑,笑容很苍白,没精打采的。

  “这笨蛋小鬼,都生病了还笑,真是……”林轻竹默默补了一句,声音非常轻,“真是让人心疼……”

  取了号,林轻竹马不停蹄地带着林柚一去楼上看儿科。

  她还是头一次身边没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情况下来医院,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看病,内心很迷茫,好在强行冷静下来。

  到了地方又要取号又要等,林轻竹担心夜里凉,把带来的衣服全都给林柚一穿上。

  不知道要等到多久,林柚一的小脸烧得厉害,林轻竹担心得很,她让林柚一趴在她的膝盖上睡觉。

  林柚一实在难受,整个身体蜷缩在凳子上,小手紧紧抓着林轻竹的衣角,生怕她丢下自己跑了。

  林轻竹轻轻拍着林柚一的背板,模仿儿时谭潇潇拍着她的背板哄着她入睡的模样,“睡吧,别怕,姐姐一直守在这里。”

  “姐姐……”林柚一鼻腔里含着抽泣,“柚柚四不四给姐姐添麻烦烦啦?”

  “没有的事,哪里有不生病的小鬼?安了,睡觉。”

  渐渐的林柚一睡着了,或许是环境问题或许是他太难受了,他做了个梦。

  生病时的梦总带着些光怪陆离透着古怪,林柚一梦见他又回到了从前,自己被关在小黑屋里,默默地擦着机油。

  这间房子的形状不是平常那样,整间房子都歪了,周围光影也是稀奇古怪的。

  林柚一窝在角落里,机械地擦着机油,他按动身体某个开关,机器的噪音突然大到整个屋子都能够听到。

  很快噪音引来了家里人的围观,人类妈妈厌恶地看着他,人类爸爸口吻冰凉地命令他关掉,人类哥哥想把他丢出去,人类姐姐在一旁冷漠地围观。

  自己好像又变成了没人爱的小破机器人,他被丢进更黑更暗的屋子里,暗到连自己的手都要看不见。

  恐惧向他袭来。

  林柚一吸着鼻子,努力地把自己缩在一块,卑微地哀求着:柚柚很乖哒,不要把柚柚丢掉好不好?柚柚一定费乖乖哒,求求不要丢掉柚柚。

  他哭了许久,才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板,抹去他的眼泪。

  逐渐睡得安稳。

  林轻竹快要被这家医院给气死了,问了好几次为什么还没叫到他们号,明明他们先来的为什么后面几个人可以先过去。

  忍了会儿,林轻竹还是发了脾气,“我弟弟都快烧得不省人事了,你们还是不是开医院的?为什么比我后来的人都能先进去看病,我弟弟就得后一点?还有我喊了好多次了,给我温度计,为什么只有我弟弟没有?”

  或许是今夜接到的急诊太多了,护士人手不足,难免有疏漏。

  但林轻竹着急,她本身脾气就差,林柚一窝在她膝盖一直哭,不知道是哪里疼,林柚一哭,她就更加着急。

  护士宽慰她,说里头的那位十分钟内就能出来,马上安排林轻竹他们进去,才把林轻竹给劝住。

  林轻竹急得满头是汗,连自己什么时候也发烧了都不清楚,只想着快点让林柚一进去看病。

  她不敢想要是谭潇潇知道了林柚一被她照顾得生病了,会不会骂她,会不会让林冠清失望。

  就这么煎熬了五分钟,医院门口匆匆进来了一对夫妻。

  谭潇潇看到林轻竹的信息,就拉着林冠清赶来了。

  两个人也是没来得及去拿伞,跑到医院儿科,见到凳子上坐着的他们的两个孩子,步伐加快。

  “轻竹!”谭潇潇先看了她一眼,碰了碰她冰冷的手,埋怨道:“你怎么什么都没穿就出来了?夜里凉。”

  “吓坏了吧,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妈妈来了。”

  她说完再去摸着林柚一的手。

  林冠清把带来的外套给林轻竹披上,安抚着林轻竹,“别怕,爸爸妈妈来了。你脸上怎么也红红的?不会也发烧了?给爸爸看看。”

  没有责怪,只有担心。

  那一刻,一直压在林轻竹心头的石头重重落了地,她眼泪溢出点泪花,又被她狠狠擦去,不满傲娇地道:“爸妈怎么才来啊!我照顾这个小鬼累死了。”

  缓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我没照顾好柚柚。”

  ……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柚柚。”

  谭潇潇一听就急了,她一边抱着熟睡的林柚一,一边道:“这怎么能怪你?倒是我们俩身为人父人母,大半夜的出去,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守家。”

  “你还是个孩子,又没有照顾过小朋友的经验,能把柚柚带到医院很棒了!”

  林冠清要了几杯热水,先是递给林轻竹,“你妈妈说的没错,不用太自责,小孩子生病发烧都是正常,不用放在心上。我看柚柚没有什么大问题,倒是你,你是不是也生病发烧了?”

  这么一说,谭潇潇把林柚一塞给林冠清,伸出手去探林轻竹的额头,“还真是!走走走,我们再去挂个内科!”

  林家几人在医院忙上忙下的。

  林冠清带着睡着了的林柚一去看儿科医生了,谭潇潇拽着死活不愿去看病的林轻竹去看内科。

  儿科的医生给林柚一开了药,由于林柚一总是发着低烧又不退,怕后半夜又开始烧,医生建议打一小瓶吊针。

  林冠清带着林柚一去输液室的时候,林柚一就醒了。

  见到林冠清他很高兴,一直叽叽喳喳地说话。

  “爸爸,爸爸你来啦!”

  “爸爸,姐姐给柚柚次啦鸡翅翅啦!姐姐嗦那个鸡翅翅四母记哒!”

  “姐姐还给柚柚洗澡澡啦,可柚柚和姐姐都摔跤跤啦!”

  “柚柚生病病啦,姐姐就带柚柚来医院啦!”

  “送柚柚来的那个大叔坑姐姐五十块钱!爸爸,五十块多不多呀?”

  林冠清提着林柚一的小屁股,让他窝在自个儿怀里更舒服些,耐心地听着他讲话,“柚柚是不是吃多了?爸爸抱着有点重了。”

  “那姐姐和柚柚有没有受伤?哪里痛要和爸爸说。”

  “柚柚是生病了,一会儿要去打针,也要按时吃药,这几天都不能吃鸡翅了。”

  “五十块不算多,下雨天没有伞就得买,这点钱都不算钱。”

  林冠清对林柚一的所有话语几乎都回应了,有些不明白林柚一讲述的,都耐心询问一一回复。

  现在已经是晚上凌晨两点钟了,大多数带孩子看病的家长困得不行,孩子因生病难受总是哭闹,耐心早被磨平了,难得见着这么有耐心还带着孩子来看病的父亲。

  耐心到路过抱着小孩的母亲都羡慕不已,转头怒斥着不成器的丈夫。

  “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我让你下楼给我挂个号,你都推三阻四的!要不是我发现孩子生病了,你一辈子也发现不了!”

  那人的丈夫很不服气地瞪着林冠清,“我不也是大半夜送你们进医院了?”

  “你还好意思拿这个邀功?人家的老公抱着孩子,我的老公跟我吵架!这日子没法活了!”

  林柚一好奇地望着那家人,眨巴眨巴眼才反应过来他爸爸刚才说的话,“柚柚要打针针?”

  “是啊。”

  林柚一摇晃着脑袋思考着问题。

  在机器人的世界里,他这种小破机器人是理解不了人类的打针,但其他人类幼崽见到打针,还没有打进皮肉里就开始哭了。

  所以林柚一想着,打针一定是很恐怖很恐怖的东西,他也是幼崽,他也害怕。

  林柚一嘟着嘴唇亲着林冠清讨好地道:“柚柚一定四听错啦!柚柚不用打针针哒!爸爸肥去吧!”

  林冠清嘴角勾着一抹笑,安抚着林柚一,“不用这么急着回去,柚柚,针是一定要打的。柚柚生病了,医生说要打针,才能好得更快呀。”

  见说不通,林柚一不干了,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小鼻子皱成一块儿,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柚柚没病病,不需要打针针……爸爸,柚柚没病病,柚柚想要肥家……”

  林冠清亲着他的脸蛋安慰着他,“不怕,姐姐也要去打针,有她陪着你,柚柚不用害怕。”

  “姐姐也去?”林柚一被这句话勾起好奇心,探出头。

  他只见过小孩子打针,没见过姐姐这么大的大孩子打针。

  “对啊,妈妈告诉爸爸,姐姐也要打针。有姐姐陪你,是不是不那么害怕了?”

  如果有人陪着,林柚一的确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甚至往四周看:“姐姐呢?姐姐在哪里呀?”

  林轻竹这会儿正被谭潇潇强行压到输液室打针,她试图挣脱谭潇潇的控制。

  “妈!我已经长大了,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有什么问题。我刚吃了退烧药,睡一觉休息一天就好了,没必要小题大做还非要打针。”

  林轻竹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从小到大总爱生病,非得打一针才能好。

  按道理来说,从小到大针打多了,应该习惯了,偏林轻竹把打针看成上刑场似的,总也不乐意去。

  谭潇潇要被她给气死了,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人,“我还不知道你这个身体?一着凉就打喷嚏,一打喷嚏准要生病,一生病总要发烧,一发烧就得来医院,来医院就得打针,不打针低烧变成高烧,到最后闹到肺炎的地步!”

  “说什么吃了退烧药就有用?你骗谁呢!你哪一次不是打针才好的?!”

  林轻竹都这么大的人了,周围又是些十几岁或者几岁的小朋友,被劈头盖脸教训一通,面子很过不去。

  “妈!小声点!”

  谭潇潇懒得理她,直接按着她等护士来给她扎针,顺带见着林柚一过来了,指着林柚一道:“你看看弟弟,弟弟这么小打针也不哭也不闹的,看看你!”

  说着点了点林轻竹的脑袋。

  林柚一莫名被表扬了,在此之前他也是害怕的一员,被谭潇潇这么说,挺起小胸脯愉快地接受谭潇潇的赞美。

  “你看柚柚一点也不怕!一会儿就让柚柚先打针!你这当姐姐的好好学学!”

  林柚一眨巴眨眼,小胸膛缩回去了,巴巴地望着林冠清。

  林冠清趁机道:“柚柚,你看姐姐是女生,女生柔弱一点害怕打针,而你是小男子汉,就更加要做出表率!以你的实际行动告诉姐姐,打针没那么可怕。”

  林柚一揪着林冠清胸前的衣服,委屈地道:“可四柚柚也害怕怕,柚柚四男孩子,那柚柚四不四不能成为腻害的男子汉了哒?”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其实爸爸第一次打针的时候也很害怕,那时候爸爸比你现在大个好几岁,以为打针就是要死了,哭得稀里哗啦。”

  “爷爷那时候对爸爸很严厉,把爸爸教训了一通,按着爸爸去打针。”

  林柚一吸着鼻子,听得入迷,“然后呢?”

  “然后爸爸哭着挨了一针,由于挣扎地太厉害,针歪了又要重新再打一针。”

  林柚一害怕地缩起来,一张小脸又皱了回去,“那爸爸一定很痛痛!”

  “是啊,是很痛,那次打完针后手背肿了起来,很疼。”

  “输液结束后,我按着棉签回去时,发现给我打针的那位护士被护士长责骂了,躲在角落里哭,就因为我捣乱害得护士又要重新扎一针。”

  林冠清用脸颊蹭着林柚一略微发烫的脸颊,“爸爸的害怕牵连了无辜的人,所以爸爸一直都很愧疚。”

  听完这则故事,林柚一的大眼睛一个劲儿地转,在思考着什么。

  林冠清没有说故事的主旨,也没有点名什么道理,他让林柚一自己发觉。

  最后林柚一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定,拉着林冠清的手臂,认真地道:“爸爸,柚柚不怕啦!柚柚要打针针!”

  输液室里,其他小孩因为打针哭得昏天暗地,林柚一坐在凳子上,勇敢的伸出小胳膊对护士道:“护四姐姐,打吧!柚柚不怕哒!”

  护士被逗笑了,没见过打个针表情像是要上战场的小朋友,她轻声安慰着:“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这么晚了还来这里?是生了什么病呀?现在还有哪里难受吗?最喜欢吃什么呀?”

  “爸爸嗦啦,不能告诉陌生仁名字哒!窝四发烧烧啦!窝最喜欢次……次好多好多东西西啦!”

  这位护士手法老道,在林柚一张嘴说话的时候,针已经插了进去。

  “好了。”

  林柚一愣了一下,奇怪地看着手背上多出来的一小盒药盒,以及胶带里头的针,“咦,不痛哒?怎么不痛哒?”

  药盒与胶带是用来固定小朋友的手掌,以防止乱动针头走位。

  护士试了试林柚一手掌的温度,并没有特别凉,所以也没给保温袋。

  林柚一打完了就轮到林轻竹了。

  林轻竹可没林柚一那么好哄,她对针头的恐惧是从小到大的,总也不肯拿出手,倒比林柚一还像个孩子,把谭潇潇给气死了。

  在双方僵持时,林柚一用空余的小手罩在林轻竹的眼睛上,软糯糯地道:“姐姐,柚柚替你挡挡啦!不怕哒!如果姐姐觉得疼疼,就咬柚柚的手臂哒!柚柚不怕哒!”

  林轻竹明显愣了一下,她呆呆地注视着林柚一清澈满是关心的眼眸。

  谭潇潇趁此机会,拿着林轻竹的手就往护士那头塞。

  “妈!我不打!”

  “不用怕,我打针不疼。”护士笑着宽慰着。

  她用酒精棉签涂抹林轻竹的手背时,林轻竹的手明显在颤抖。

  林柚一就拉着林轻竹的手,用力握紧,说得很大声,非要把林轻竹的注意力赶跑。

  “姐姐!姐姐!看看柚柚啦!”

  “柚柚做鬼脸给姐姐看!”

  林柚一夸张地伸出舌头,表情凶狠地做了个鬼脸。

  手背上传来刺痛,林轻竹手轻轻缩了下,瞅了眼难看的林柚一,按着他的脸,憋着笑骂道:“真丑。”

  ……

  脑袋被人按着了,林柚一脑袋晃荡了两下,他抬起小脑袋。

  医院的灯偏白,很亮堂,他一下子瞧见了林轻竹憋笑的一张脸。

  林轻竹和林冠清长得很像,林冠清面容立体,五官大气,林轻竹遗传了部分的基因,也是个五官精致大气的浓颜系美女。

  所以即便是强行忍住的笑,也能轻易被捕捉。

  “姐姐笑啦!姐姐不怕疼了呀!”林柚一努力挣脱林轻竹的大手。

  林轻竹的脸瞬间变得板板正正的,想着如何挽回她姐姐的形象时,林柚一从衣服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了一颗糖。

  “姐姐,给!”

  小朋友的衣服口袋里总是能掏出些意想不到的零食。

  林轻竹手顿了一秒,就被林柚一的小手给压下,把糖放在手掌心。

  见林轻竹半天没有拆开,歪着脑袋问:“姐姐四不会次糖糖?那柚柚帮姐姐剥开呀!”

  他一只手剥开糖纸有些费力,弄了会儿在弄开,而后倾身把糖塞进林轻竹的嘴巴里。

  小孩子的糖基本是奶糖,甜腻又粘牙,轻轻一抿就化开,充斥着林轻竹的口腔。

  林轻竹这么大了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但高强度的糖瞬间刺激了她的味蕾,抵挡了因为鼻塞而发苦的舌尖,手背上的疼痛渐渐被缓解。

  她挪了个身,还是平常那种嫌弃的语气道:“还挺好吃的。”

  林柚一眯起眼睛笑,“嘻嘻,姐姐稀番就好呀!”

  “我才不喜欢。”林轻竹把嘴里头的糖转了个弯,瞧着在旁边活蹦乱跳的小人,忍不住道:“别乱动,到时候针走位了,还得再扎一次。”

  “哦哦,好哒!谢谢姐姐!”林柚一朝着林轻竹飞了一个吻,乖乖坐好。

  “哼,惯会撒娇的小鬼。”林轻竹说是这么说,嘴巴上的笑容都快要挂到耳朵旁了。

  在他们附近全程围观没有插话的林氏夫妻,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会心一笑。

  ……

  林家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缩在父母怀里吸着鼻子继续打着吊针。

  林柚一早早地睡在了林冠清的膝盖上,而林轻竹被谭潇潇叫去附近的空床位睡觉。

  林轻竹嫌脏不肯睡,非要靠在椅子上睡,谭潇潇随她去了。

  等到林轻竹睡着了,谭潇潇才起身摸了摸林轻竹的额头,又摸着林柚一的脑门,一脸担忧:“轻竹吃了药打了针就没怎么发烧了,可柚柚怎么还烧着?”

  林冠清低垂着头,碰着林柚一的小额头道:“可能还要一会儿,温度瞧着和刚才差不多,你也不用太担心。”

  “哎,算了,我去给他们两个买点粥喝,这大半夜,都该饿了。”

  谭潇潇要起身,被林冠清给拦住了。

  林冠清牵着谭潇潇的手道:“我去吧,外面黑,又下雨,不安全。”

  两人小心翼翼交换位置,避免吵醒林柚一。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吊瓶都打完了。

  林轻竹困顿地打着哈欠,裹着她爸给她的外套,靠在谭潇潇肩膀上,任由谭潇潇带着她走路。

  林柚一被林冠清抱着,张开嘴巴睡得很香。

  谭潇潇去把车子开过来。

  几分钟后大伙儿上车。

  林冠清和谭潇潇照旧坐前面,林柚一由于在睡觉,让林轻竹看着,就没有用儿童座椅。

  林轻竹在医院睡了会儿,现在横着一条腿给林柚一当安全拦,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她被父母当成林柚一的保镖,林柚一睡得倒是十分香甜。

  两只小手爪握成一个小拳头,小嘴唇泛着粉红色,两颊的小肉被压得靠前。

  或许是鼻塞,睡觉时总张着嘴,呼吸也比之前沉。

  他小小一个人,躺在车后座,人畜无害的模样,总是想让人欺负。

  林轻竹心头升起恶趣味,她伸出食指,往林柚一细嫩的脸颊戳着,有时候往林柚一的小嘴巴戳了戳。

  睡梦中的林柚一被人打搅了,两只小手挥了挥,继续睡着。

  林轻竹停了会儿,又伸出魔爪,把林柚一的嘴巴给合上,又拿手指横在林柚一的鼻尖。

  等到林柚一自动张开嘴巴,又收了回去,手指改戳林柚一的面颊。

  这会儿林柚一正梦见一大片鸡翅向他飞过来,全都长着翅膀,排着长队,整齐地来到林柚一面前。

  林柚一长大嘴巴准备接住这些热乎乎的鸡翅,他就被鸡翅一个摆尾扇了一巴掌。

  接着他就醒了。

  他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到家里的地下停车场了,林轻竹急急忙忙收回了手,装作无事发生。

  林柚一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谭潇潇喊了他好几次,表情还是木木的。

  谭潇潇怕林柚一烧傻了,急忙下车检查林柚一的情况。

  林柚一回过神,红着眼睛,委委屈屈地对谭潇潇道:“妈妈,鸡翅翅不稀番柚柚,鸡翅翅打了柚柚……呜呜呜!”

  旁边的林轻竹差点笑出声。

  谭潇潇横了她一眼,轻哄着林柚一。

  “怎么会打柚柚?鸡翅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四不四哒!翅翅好大好大哒!它整个身子一扭,就打了柚柚一下哒!”

  林柚一沉浸在梦里,旁边的林轻竹都快要憋不住笑了,他还在巴巴地说着:“四不四柚柚次了太多翅翅了,翅翅不高兴了?”

  谭潇潇把人裹成一个球,抱下车,“没有的事。”

  林柚一揪着谭潇潇的衣角,还在叽里呱啦说着,偶尔冒出一两句打他的鸡翅坏话。

  这一整晚,林家人折腾得够呛,白天醒来的也很晚。

  谭潇潇是上午十点起了,匆匆忙忙去了工作室,林冠清负责送她。

  林冠清回来后,林柚一也醒了坐在厨房里非常乖的吃饭。

  林轻竹睡到下午三四点还躺在床上不肯起。

  林冠清怕林轻竹不吃东西总睡觉胃疼,吩咐林柚一把人给喊起。

  林柚一捧着林冠清给他的奶瓶,摇摇晃晃地敲林轻竹的门。

  他们今天都没有拍摄,所以一家子除了谭潇潇外都很清闲。

  站在门外的小人敲着门,嘴里还叼着奶嘴不肯松开,见里头的人还没动静,奶声奶气地道:“姐姐,开门门呀,很晚啦,太阳要晒屁屁啦!起床啦!”

  门内依旧没有动静。

  林柚一转回身,跑到正在看新闻的林冠清旁边,奶瓶依旧不肯松手,“爸爸,姐姐在里面没有嗦发哒,柚柚任务失败啦,叫不起姐姐啦。”

  林冠清揉着林柚一的脑袋,手背试了试林柚一额头上的温度,道:“柚柚如果能把姐姐叫起来,下个礼拜爸爸去给你买鸡翅,还有冰淇淋吃,好不好?”

  “好耶!”林柚一高兴地举着手,跑了回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他爸爸干活的工具人,卖力地敲着门:“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这一声声姐姐,像是一道催命符,活生生把躺在床上的林轻竹给吵醒。

  她不耐烦地往地上扔枕头,道:“别吵!”

  门外的林柚一叽叽喳喳地道:“姐姐!爸爸嗦啦,你再不起来哒发,又要去医院啦!你今天没有次饭饭,是不可以次药药哒!”

  林柚一干脆坐在地板上,小手指掰开数着,“姐姐,姐姐!柚柚看啦姐姐哒药药,一共四四个哒!有黄黄哒,有白白哒,还有白蓝哒!”

  “姐姐再不起床床,又费发烧烧,发烧烧又要去打针针,打针针又要柚柚去哄姐姐呀。”

  他像个小大人,低头叹息,“现在哒大孩子真四不听发哒,睡觉比柚柚小孩子还要睡哒玩,将来该怎么办呢?”

  终于,卧房的门开了,林轻竹顶着鸡窝头,两眼瞪着林柚一,“小鬼,你说谁打针还要你去哄?你说谁不听发?”

  林柚一任务完成了,他高兴地跳起来抱住林轻竹的大腿,“耶!姐姐醒来啦!柚柚任务完成啦!”

  然后拉着林轻竹的手,要林轻竹弯腰。

  林轻竹有起床气,还特别严重,林冠清是清楚的,所以派了个小家伙去哄林轻竹。

  林柚一把林轻竹烦得不行,她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想把林柚一的嘴巴狠狠堵上。

  可她打开门,见着林柚一灿烂的笑容时,那股气像是气球一样,被林柚一轻轻一扎,直接漏气了。

  于是她只能努力做出不好惹的姐姐模样,板着脸道:“干!嘛!”腰还是弯了。

  林柚一抱着林轻竹的腰,额头努力贴着林轻竹的额头,开心地欢呼:“耶!姐姐的烧烧退啦!爸爸,姐姐烧烧退啦!柚柚和爸爸妈妈不用担心姐姐在房间里烧糊糊啦!”

  林轻竹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举起手,看样子是被林柚一烦的要揍人。

  但也只是吓唬林柚一,手掌轻轻落在林柚一的小屁股上,还捏了捏,“小鬼!你把我吵醒了,现在烧糊糊的姐姐很生气!姐姐现在没有刷牙,嘴巴非常臭,我现在就要把柚柚给熏晕!”

  林柚一“啊”地尖叫一声,笑得“咯咯咯”地跑开,躲进林冠清的怀里。

  林冠清可不会偏宠着他,直接把林柚一抱起来端正地摆在林轻竹面前。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客厅里欢声笑语的,门铃在这个时候不恰当的响起。

  林冠清起身去开门,吩咐在客厅里头的两个小孩:“别闹了,万一客人看到,多不好。”

  说是这么说,门还是开了。

  门口,蒋时薪抱着一大束花,非常礼貌地和林冠清打招呼。

  蒋时薪的眼神往里头探,目光从屏风空隙中探了进去,他见着林轻竹顶着一头鸡窝头压着林柚一,似乎在揍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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