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想和你说话。”尤真冷酷拒绝外国男人的邀请，起身逃到周觉因身边抓住他的手，在手掌里轻捏，放软声音，“哥哥，不要理他，我们走吧。”
周觉因反手紧扣尤真的五指，人却站立如松，一动不动。
“哦，看呐，这里还有另一个朋友。”外国男人转身便正对上双漆黑冰冷的亚洲瞳孔，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空气中仿佛有硝烟的气味被点燃，“让我猜猜，这两位是UU的同学，你是……”
蓝绿色眼珠旋转一圈，若有所思片刻，微笑着推测出答案，“你是UU的司机。”
“去你的司机，Travis，他是我男朋友！是全世界我最爱的人！”尤真说中文的时候软绵绵的，别说脏字了，连重话都没说过，最生气的时候也只会骂“混蛋”。但说英文就仿佛换了个人，活脱脱像个自带火星的小钢炮，一触即燃。
“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抱歉，我可一点都不想念你，我甚至都记不起你长什么鬼样，别假惺惺地装出这副样子了。”
“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就好了，以前的事情和他无关。”
“哦，男朋友？又一个男朋友？”
“也不奇怪，你是第几个？我猜一下，第三千三百五十八个？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Travis从上到下以估价的眼光打量眼前的亚洲男人。只是粗略一瞥便知，这个人的身价显然低到不值得他动脑去估算。廉价衣着宛如地摊货，在跳蚤市场低价售卖都无人问津的过时手表，这样的配置，当他的司机都不够格。
视线向下移动，Travis还未来得及嘲笑他的破鞋，就先看见这无名小辈和尤真紧扣交缠的十指。他无法再维持伪装出来的礼貌端庄，体面的微笑终于崩塌，嘴角抽动，额前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声音，“UU，你在和我开玩笑，是吗？你甩了我，然后告诉我，这，就是你最爱的人？”
Travis深吸一口气，抿唇露出一丝轻蔑的笑，“ok，兄弟，可以告诉我你的某些过人之处吗？譬如你在福布斯榜的排名，或是获过诺贝尔奖，不然我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我可能是孤陋寡闻了，毕竟太普通的脸没办法让我留下印象。”
“哦，你听不懂我说话是吧？说了也等于白说。”
“UU，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抛弃我，选择他的理由是什么？如果你能说出来让我信服的话，我就放你走。”
尤真哪能忍得了前男友对周觉因的污蔑，期间好几次要发作骂人，甚至要动手打人，但全都被周觉因压了下去。
“哦，让你失望了，我能大概听懂。你的猜测没错，我确实是UU的司机。”周觉因一开口就是纯正的美音，和Travis的英腔形成强烈对比，和他的‘廉价’穿着很是相配。
如果说Travis说话的语调像是贵族后裔天子骄子，那他就是个随性散漫无业游民。
“什么？你不是！”尤真失声惊叫，同时又为哥哥说英文的模样沉迷。
“嘘——”周觉因捂住尤真的下半张脸，“但我最近把手摔断了，所以都是UU载我，你不知道吧？他开车技术很好。”
“哈？”Travis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有没有搞错，你竟然让他为你开车？Jesus，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不舍得让他亲自落地走路，你还让他受这种苦？像你这种失败者能给UU什么？”
白人做出近似OK的手势，拇指和食指围成水滴的形状，“一根八厘米的亚洲‘小弟弟’？”
“Harrison Travis，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再多说一句，我会踢飞你的蛋让你回不了家！”尤真的嘴巴被捂住，说着异常凶狠的话，却因为口齿不清而削弱了部分的杀伤力，“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最爱他，因为他有全天下最好的阴茎！比你的大得多，硬得多，久得多！他让我上天入地，不像你瘫软的两厘米，你忘记了我为什么和你分手吗？阳痿男！我和你根本就没有感觉！装都懒得装！”
“我不仅爱他，我们还会结婚，我要给他生孩子，生十个！而这一切都和你无关！”
Travis脸色由青到白，环视四周以确定周围没有熟人听到尤真毁灭性的发言，“你，你这个疯子……！”
周觉因搂住尤真瘫倒在他肩窝里，对抗情敌的气势瞬间全无，被秒变充气河豚的护短小男友可爱得说不出话，笑到抽搐，“你听到了，我们还有十个孩子要生，没空和你浪费时间聊天。”
“老兄，有病就快点去治，或者赶紧找个在上面的。给你一个人生忠告，别为了装逼做自己不擅长的事，苦了自己，还苦了别人。”
“行了，看够了，走了。”周觉因把尤真搂在怀里走路，和Travis擦肩而过，撞得他原地踉跄，又给一旁看戏的弟弟妹妹一个眼神，“喂，周见彰，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拍视频。”
“怎么了嘛？我没听懂，回家当英语听力不行吗？”周见彰到后半段是真听得云里雾里，抱着学习的心态记录下了战火纷飞的修罗场画面，“不是，嫂子的英语也太好了吧？难不成嫂子是华裔外国人？我下学期想申请去美国交换，可以请嫂子帮我排练面试吗？”
周觉因果断替尤真拒绝，“不可以，让微微帮你练。”
“嘿！”
Travis大概是第一次体会到被无视的滋味，震惊沉默数秒，才大喝一声，长腿没迈几步便穿过半个大厅，到了周觉因身边，拽住他手臂，“你知道吗？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同盟，是同类可怜人，所以我好心告诉你。”
他指着尤真的脑袋，恨得指关节发抖。
“你现在怀里抱着的人，看起来像个天使，亲吻起来像天边的云朵，看似有一颗黄金般的心，你无法克制地迷恋上他的一切，但那一刻才是你噩梦的开始。只有你陷进去才知道，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恶魔，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存在，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粉碎人心。”
“他现在是爱你，可他爱过成千上万的男人。”
“你可千万别觉得你有什么特别，我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在他的前男友里面根本排不上号。他可以甩掉教授，模特，演员，企业家，当然也可以甩掉你，一个一文不值的普通人。”
“看，你没有我富有，没有我高大，没有我英俊，没有我有才华。”
“今天他如何对我，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对你说同样的话。”
“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
“到时候可别哭着找妈妈。”
“Just wait and see.”
Travis看了尤真最后一眼，男孩的眼眶已经因为他的话变得通红，零碎的泪珠挂在眼眶下方。
他甚至不敢相信，三年多过去，他还是会为这个男孩的眼泪心生怜悯，哪怕深知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回程，车厢里只有晚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就连最吵闹的周见彰，也学会了看气氛和脸色，乖乖靠在车窗边呆望路边夜景。
尤真在演唱会场馆外放下周见彰，音响声效和氛围都相当好，相隔几百米都能听到场馆内万人大合唱的歌声。
“我去接诗音他们，然后回酒店，到了给你们发信息。”
“今天真的特别开心，吃到好吃的，见了嫂子，还顺便学了点英语。”
周见彰还是有些顾虑，低头探到尤真耳边，提前替哥哥求情，“嫂子，我哥肯定要吃醋了，你多担待点，好吗？我才第一次见你呢，我还想等放假了带你回我们老家玩呢。”
尤真摇头否认，“今天全是我的错，你不要担心。等你放假，我一定来找你玩。”
周知微下车前，喊了声“哥”，其余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听到周觉因不耐烦地搪塞她，“知道了，安心休息，安心学习。”
当车里只剩他们两个，没了遮挡，尤真心底的崩溃便暴露无遗，他的眼眶开始发酸，连呼吸都似如履薄冰，他强忍着往前开了几公里，找到空旷的位置停下。
他看不清路。
“哥哥……”
“对不起……”
安全带的搭扣分离，周觉因从副驾驶走出来，替尤真解了安全带，手臂从他的大腿和车座间穿过，把尤真从驾驶座抱起，放倒在后座。
他随手从车后座抽了几张纸巾，印干尤真脸上的泪，俯身堵住他咸湿的嘴唇，和抑制不住的抽泣，用亲吻对尤真说，不论你犯过什么错，只要你在哭，我都会无条件安慰你。
“不哭了。”
男人轻吻尤真发烫的脸颊。
“我们回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