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前站着个大高个儿男孩,身着白大褂,戴黑框眼镜,长得浓眉大眼的,却一脸憨笑,左右手都提着东西,看上去有些愣头愣脑。
男孩的憨笑在看到周觉因的一瞬间就黯淡下去,表情变得有些不大自然的严肃。
周觉因也察觉出气氛不对,他站起来,走到方既明桌边,问:“这是……?”
“骆河川,我学生,在诊所实习。”方既明看到骆河川手里的大包小包,扶着额头无奈道,“不是跟你说过不用给我带早餐了吗?你哪儿有我起得早?”
骆河川被老师训了之后像只泄了气的大狼狗,侧身靠在门边,耷拉下头说:“对不起方老师。我今天已经早起了,可是您也起得太早了,这才不到七点……”
方既明常年十点睡觉五点起床,骆河川每天要熬到一两点才睡得着,能在七点之前给他带早餐着实已经算是尽力了。
一句话给孩子委屈的不行,僵持了一会,方既明只能认了栽,“行了,你拿过来吧,赶紧去把自己的早餐也吃了。”
骆河川马上恢复了活力,屁颠屁颠绕了一圈到方既明身边,恭恭敬敬把手里的打包盒放在他面前,悄咪咪地说:“学校后面那家的小笼包,刚出炉的,特别好吃,还给您配了杯红枣豆浆,养颜补血。”
方既明敷衍地嗯了几声,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可骆河川就是站在桌边一动不动,死盯着周觉因,没有下一步动作,也不说话。
“看什么呢?”方既明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只好开口说,“这我学弟,你学长,带亲戚来这看急诊。”
“学弟?”
对于潜在的竞争对手,骆河川很敏感,防御意识也强。况且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比他成熟很多。方既明拿他的感情当儿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年纪小。可年纪小就不能因为爱一个人而追求他吗?他搞不明白。
“如假包换,1X级金融系,周觉因,你好学弟。”周觉因露出一个熟练的礼节性微笑,朝骆河川伸出手。
骆河川犹豫片刻,还是和周觉因握了手,握手的时间超过五秒,周觉因觉得该放手了,骆河川却突然收紧了手上的力气,上前一步贴在周觉因耳边,放下了狠话,“我不管你是哪儿来的学弟,方老师一定会是我的。”
周觉因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威胁,在原地愣神好一阵,直到骆河川关上门离开,才轻笑出声,“我靠,学长,刚刚还教训我呢,你学生都到我这儿宣誓主权来了,你可以啊。”
方既明啧了一声,“小屁孩儿,烦得要命。”
“那换我问问你呗?”周觉因刚刚在方既明手里吃了瘪,没想到反击的机会竟然来得那么快,“如果他不是你学生,也学医的,还年龄相仿,这时候凑上来追你,要和你谈恋爱,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滚蛋!你这些年就他妈没学些好的。”方既明笑骂道,“赶紧带着你的小朋友麻溜地滚,我这儿又不是酒店,收据等会手机发你,把钱给我转过来。”
周觉因转了方既明三倍的钱,方既明也不客气地收了,顺道给尤真腾了张床出来躺着,方便观察情况。
看着小孩惨白的小脸,他实在是下不了狠心把他一个人丢这儿就走。他不否认,尤真长得是真的好,男女通吃的那种好。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夸张的说,他的眼睛能轻易把直男掰弯。
如果尤真再大那么几岁,如果他们能在一个相对正常的场合相遇,如果尤真的脑回路正常一点,从朋友做起,循序渐进,而不是上来就强买强卖,闯进别人家里还送上来给他口交,没准他们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
但他快奔三的年龄,最忌讳就是跟小孩谈恋爱,因为基本上就是为别人培养对象,浪费时间。
这么一想,他和方既明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突然有个小孩凑上来说喜欢,还热情得不得了,难以招架。方既明那个至少是亲学生,一个专业的,好歹有点共同语言。可尤真呢?他到现在也尤真的身份证也没见到,尤真是不是真名都不好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无法建立,更遑论什么共同语言?
周觉因又不自觉叹了口气。
怎么碰上这么一个难缠的小无赖?听不懂人话,又没脸没皮,做事儿不考虑后果。但凡他是个有坏心思的人,尤真现在真没准已经给卖到东南亚当抹布了,而且就算那样,他可能还会帮着别人数钱。
尤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轻轻拽了下周觉因的衣摆,秀气的眉毛痛苦地皱在一起,很小声地喊:“哥哥……”
“怎么了?疼?我去叫医生。”
尤真小幅度摇了摇头,靠在床边的手颤悠悠地去够周觉因,抓起他的一根手指,往自己身上带。周觉因没拒绝,顺着尤真的意思,手掌隔着被子轻放在了他受伤的下腹部。
“你摸摸我,就不疼了。”
尤真的两只都覆盖在周觉因的手背上,好像和周觉因的肢体接触就是他最有效的止痛药。
周觉因盖在尤真肚子上那只手起先僵硬着,后来也就放松了,温柔地搭着,一声不响。
片刻,尤真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问。
“那个医生,是不是和你在一起过?”
周觉因无奈地看着他,心想这小孩居然也有机灵的时候,“关你什么事儿?”
尤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自言自语似的说,“你是喜欢男生的。”
“喜欢男生,不代表会喜欢你。”
明明上一秒还在心软,这一秒心又变成铁做的了,“我们真的不合适。你省省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不。”尤真气鼓鼓地反击他,“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根本不需要试。”周觉因又给尤真下了毫无说服力的死刑,“这么多话,没事儿就赶紧起来回家吧,这儿也不是酒店,给你白住呢?”
“就试一次。”尤真早就习惯了周觉因的拒绝,眼里亮晶晶的,有股不服气在里头,“哥哥,就跟我上一次床试试,如果你还是不喜欢,我自己走,行不行?”
周觉因眯起眼睛,眼里的情绪变得复杂。眼前这幅清纯的面孔竟然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婊子一样的话。
可惜了,他是有点喜欢长得纯的。
可他不喜欢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