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香水的味道飘来,等到程晏明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男生已经顺势靠坐在了他的旁边。
那个男生长相柔美,身形纤细,身上穿了薄薄的一层布料,看起来朦胧性感。他一脸眉态地端起酒杯送到程晏明嘴边:“程总,我叫越越。”
程晏明喝了挺多,晕晕乎乎地看向越越。
越越长得白净,虽然一脸的俗气,但灯光下眉眼间竟恍惚有些高中时宋乐年的影子。
程晏明眯着眼睛问道:“你多大了?”
越越眼冒桃花地看着眼前男人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下颌,笑嘻嘻道:“18。”
“18啊,真是个好年纪。”程晏明低声呢喃,伸手摸了摸越越的头发,目光仿佛看到了十一年前的宋乐年。
越越自然也是对程晏明这样又帅又有钱的男人心动不已,将自己的嘴唇越凑越近。
但转瞬间,程晏明眼前又闪现了现在的,对他满脸憎恶的宋乐年,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MD,”程晏明一把推开了越越,站起身跟王乾胡阳打了声招呼后,离开了这里。
出了门,被冷风一吹,程晏明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晃了晃头,开车回到了自己房子里。
洗漱干净后,程晏明躺在了床上,准备睡一觉。
可今晚真是一点都不顺,程晏明在床上来回滚到了大半夜,脑子里尽是层层叠叠的噩梦,仿佛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透不过气来。
程晏明皱着眉睁开了双眼,他脸色苍白,眼下已经弹出深深的黑眼圈,一脸的不虞。
抬手看了看腕表,现在才刚刚3点。这还是自回国之后,他的第一次失眠。
起身穿上睡袍,程晏明点起一支烟塞进嘴里,然后走到落地窗前,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的城市。
烟幕弥漫,程晏明垂着墨黑的眼睫,像只落寞的黑色蝴蝶,他用苍白纤长的手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传出一个好听的女声:“喂,晏明。”
程晏明徐徐喷吐出一口烟雾,飘飘袅袅。现在的他如同脆弱的花朵,一捏就碎:“武医生,我又开始做噩梦了。”
“欸?按理说不会这么快的,你最近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还是见到什么之前的东西了?”武医生有些奇怪。
“唔,我见到了宋乐年。”程晏明沉默片刻,吐出了宋乐年的名字。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没想到你只是见了一面就这么大的反应。那你现在的症状只有这一项么?”
“嗯。”
“那就还好,现在看你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武娟道:“正好我下周要回国,之前断的药先继续吃起来吧,等我回去了再仔细给你看看。”
“好。”
挂完电话,一支烟刚好抽完。
程晏明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几瓶药,就着冷水吞了下去。
有水滴顺着他的喉结滑下,顺着衣领消失不见。
在酒店的宋乐年也是睡得不踏实,早早的就醒了。
坐在软乎乎的床上清醒了半天,他拿起桌上的衣服,套到了自己身上。
拿起自己出来后一直背的包包,宋乐年下楼准备去找工作,路过柜台时,他问前台姑娘:“你好,我想问一下哪里招聘。”
“啊,”那女孩看着眼前住vip套房的顾客,有些奇怪,但估计是有钱人的兴趣爱好,遂说道:“先生,现在找工作都是在手机app上,您有个人工作简历么,我可以帮您发出去。”
“简历?”宋乐年皱眉:“算了。”
虽然眼前的女孩态度很好,但他听着她嘴里这些不熟悉的名词,心里忽然就涌上了一股自卑,他怕女孩知道自己是刚出来的,不敢再问下去,狼狈地跑出了酒店。
宋乐年漫无目的地开始在街上游逛找工作,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工作。刚好路过一家劳务中介,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自己的工作。
店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就着酒吃猪头肉,看到宋乐年进来赶紧放到一边,擦了擦嘴笑道:“找工作的?”
宋乐年点点头:“是的,老板,最近都有什么工作。”
“这个先不说,”老板笑出一脸褶子,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宋乐年,意味深长道:“你是不是才从那儿出来。在里面都学了什么技能?”
宋乐年听了这话一惊,抬眼看了看老板:“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板嘿嘿一笑:“像你们这种的,我一看一个准。以前发生的那些都没啥,改正了就行,别让那些事情拖累了你的脚步,你现在就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谢谢老板!”宋乐年长出了口气,从进来就塌着的背也直了起来。
有的人出狱后本能的唾弃厌烦自己,再加上十数年的消息闭塞,导致不敢与社会接轨。
自从出狱后,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也逃避着一切。根本不敢接触社会中的任何人。更别说身边连家人都没有。所以现在这个老板的话,就如同一个和蔼的长辈,或许他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但比起程晏明给他买的东西,更真真正正安慰鼓励了他。
“客气啥,”老板从身上找出一支烟点上:“你肯定也知道,就你这个情况,体面一点的工作根本不好找,只能进厂,要不就是当司机,不过这两份工作,只要你勤劳能干,工资也是很可观的。”
宋乐年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在里边学了什么?”
“做玩具。”
“…”老板将烟灰抖落:“进厂吧,工资高发的快,你现在肯定急需钱,进厂最合适了。”
“厂子是在本地还是需要去外地?”宋乐年问。
“外地本地都有,看你去哪个。”
“那就本地吧。”
“行,你先回去把这些生活用品跟资料准备好,明天入厂。”
两人都挺爽快三言两语便敲定了工作,商定了上班时间后,老板就让宋乐年回去准备东西了。
从中介出来后,宋乐年去商店买了一些供品,随后按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址坐公交来到了墓地,在来的路上,他的手指都下意识地绞着袖子,看起来很紧张。
等到了墓园,穿过一排排黑色的墓碑,宋乐年在一座墓碑前停下。不知多久没有人来过了,碑上浮着一层灰。他将带着的供品跟鲜花放好,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墓碑上黑白照片上老人的笑容一如往昔的慈祥,看得宋乐年喉头发紧。
看着老人熟悉的笑容,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奶奶,我来看你了。”
这句话似乎用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宋乐年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哽咽道:“奶奶,我……我好想你……”
一滴斗大的泪珠滴了下来,在台阶上摔得四分五裂,宋乐年的呼吸越来越急,一声短促的哭声从他喉咙穿出,紧接着便如同开闸泄洪般,巨大的想念汹涌地朝他袭来,他溃不成声。
宋乐年哭得不能自抑,他双手捂脸,整个身体弯曲下来,额头抵着地面,肆声哭嚎,仿佛这样便能将所有的想念变成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宋乐年终于从悲伤中抽离出来,他吸着鼻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奶奶墓碑上的灰尘擦的干干净净。
“奶奶,我出狱了。”宋乐年红肿着眼眶,苦涩地说道:“对不起,这才来看您。”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舅舅舅妈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我刚进去的时候还看过我,后来再也没来过。出来后我回去了之前的住所,但早已人去楼空。而且现在外面的变化好大呀,我都有些跟不上了。不过还好,我现在找到了工作,明天就要去上班挣钱了。”
说着说着,宋乐年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奶奶,你说,我可以幸福么?”
第二天一早,宋乐年早早地收拾好行李,就要去报到,临走前,宋乐年有些迟疑,心想是不是要给程晏明留下字条,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两个人本来就不应该有瓜葛。
一周后,程晏明来到一家私人医院,敲开一扇门。
屋门打开,露出一张明艳的脸。
“武医生。”程晏明微微颔首。
“你来了,欢迎。”武娟露出一个浅笑,金丝边眼镜后的眸子温柔动人。
“进来吧。”武娟将程晏明迎进来,随后倒了一杯柠檬水。
程晏明坐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过柠檬水并露出一个俊朗的笑:“谢谢。半年不见,武医生看着越发漂亮了,看来有什么好事。”
“呵呵,最近确实过得挺开心的。”武娟撩了撩耳际的短发:“我找了个小男朋友。”
“哦,看来你这次不会待太久了。”程晏明挑了挑眉。
“确实,我就待一周。”武娟自己也喝了一口柠檬水:“不然我怕他飞过来找我。”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武娟才说起了正事:“我想过了,有一个冒险的办法。”
“什么?”程晏明定定地看向武娟。
“解铃还须系铃人。”武娟扶了扶眼镜:“既然你这么多年的事情都是跟宋乐年有关,那不如赌一把,再去接近他,说不定有治愈的可能。你看,这回见面,宋乐年不是就立刻激起了你的回忆么。”
程晏明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我考虑考虑。”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武娟黑沉沉的眼瞳不带一丝感情:“你在担心什么,不告诉他不就好了。反正,你又不是什么好人。”
“呵呵,武医生过誉了。”程晏明一脸虚伪的笑:“不过你的那个方法,我会试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