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人这么齐全?”

  几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中年男子看到是谁来了后, 赶紧自觉的让出来一条道。

  “良先生……”其中一个有些有些欲言又止。

  他让来身子,隔着长廊就看到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地上是碎了的瓷器渣子。

  良渚扫视一眼, 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

  隔着长廊,他看到担心的人似乎是没有受伤,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小姑娘没有昂着头看向自己, 大概她的理也不是很多,走慢一点,给她充足的时间想一想, 该如何解释。

  长廊这边, 除了几个闻声而来的大人, 就是四五个孩子了, 年纪也大约十一二岁。第上碎着的,正是良渚前几天在万恒拍下的清代瓷釉。

  不过看样子, 应该是瓷釉渣渣了。

  “怎么了?”良渚已经走了过来。

  几个孩子都不敢抬头, 早就在他们的父亲闻讯过来训斥的时候, 就已经意识到害怕了。

  “花之烟, 你说。”他脸上带着笑意, 但是花之烟知道这笑意里藏着狐狸一般的心, 他可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花之烟:“……”

  “贺本清,你来讲。”他拨动着新的翡翠扳手, “好好讲。”

  “我们本来是要去书房画画,可是半路碰到了王明扬过来, 然后说学了武术, 非要跟我比试比试, 结果……”贺本清抬头看了看良渚, 有些害怕,“结果我输了。”

  “然后呢?”良渚今年才十八岁,就即将要接手偌大良家,他的声音里满是威严。

  从小就是当初接班人在培养,无论是受到的教育还是处事手段,都是执掌人的规格,少年老成,就是别家集团的当家人,比他要大几十岁的人,也不敢去轻易,冒犯他。

  “然后……然后……”贺本清说着,突然飞进来一直翠鸟,应该是一直养在园子里的。

  良家老爷子养的翠鸟,一直是精心护养,娇惯得很,压根不怕人。

  翠鸟从众人身边绕了一圈,然后落在了凉亭的屋檐上。

  花之烟原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只翠鸟,看着它忽闪着眼睛,看着它用翅膀给自己洗澡,看到越来越开心,嘴嘴角还轻轻扬起,显然是心情极好。

  她在看翠鸟。

  良渚在看她。

  看到小姑娘还有心情赏花斗鸟,他就放心了,估计是别人受伤。

  “然后,我输了。”贺本清那样子,好像是有些懊悔自己没有赢。

  “良先生,他说谎!我儿子被我家太太送医院去了。”刚刚赶回来的一个中年男子语气都气冲冲的,显然是很不满,但是又不敢发作。

  良渚的目光从花之烟身上收了回来,换了语气。

  “怎么回事?”

  “我看本清弟弟输了,就也想试试厉害的武术,”花之烟瞬间落泪,“没有想到,他就倒下了。”

  花之烟一边说,一边哼哼哒哒,眼泪往下掉,眼圈都因为红了而显得可怜巴巴的。

  看得良渚心疼极了。

  虽然他知道上一秒,她还在笑,下一秒就瞬间梨花带雨的。

  真是个让人怜惜的小姑娘。

  她以后演戏一定不用担心演技,才十一二岁就这么出神入化了。

  良渚带着笑意,走到她前面,给他擦干净眼泪。

  他牵着花之烟的手就打算回去,这一地的瓷釉碎渣,预示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良渚好像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上百万的瓷釉,他问都不带问的。

  其他人,谁又敢多说一句呢?

  王明扬虽然是东城王家的亲戚,但是这东城王家,也是要看良家脸色的。

  今天是良家老先生的寿宴,最近听闻良家老先生身体不太好,这良家这么大的担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落在良渚身上了。

  而这次寿宴,良老先生以休息为由,根本连面都没有露。

  所以这当家人的身份也估计很快就要易主了,因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敢去惹良渚不快,更不会去得罪他,刚刚那个心疼儿子的大总裁,此刻已经忍了下来。

  但是他们不知道,良家老爷子,早在一年就已经没有了,而且他几年前就已经重病,这两年都是在用药吊着,良家老爷子有三个儿子,两个都有了意外,只有这么一个老来得子的独苗苗了。

  虽然是老来得子,但是因为整个家族重担都在这位继承人的身上,所以自然是没有养废物,这么些年,老爷子生病的这几年,整个良家也一直是良渚子在打理。

  这些人好不知道良家早就是良渚在打理了,就对这个十八岁的继承人如此敬重,可见他的本事了。

  对良渚来说,像今天这样打碎瓷器的童年,他是完全没有的。

  他没有童年,就加倍的弥补在花之烟的身上。

  王家那孩子怎么样,该赔的就赔,但是不要让他的花之烟受到一点委屈。

  这是把王明扬打到了医院,花之烟答应了的情况下。

  花之烟要是打输了,或者被踹了一脚,可就有他好受的了。

  他会让王家吃不了兜着走。

  “她说谎!”一个女生站了出来,“爸爸你不要拉我!我就要说……呜呜呜呜……都怪花之烟,呜呜……”

  站出来的女生叫王易灵(其他章节错写成了王存灵)是王明扬的妹妹。

  她话都没有说完,就被自己的父亲捂住了嘴巴。

  良渚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周围都透露着寒气,“你哪里说谎了?”

  花之烟摇摇头,靠着良渚。

  “王总,让她说出来,要是我们家之烟的错,我是该赔礼道歉。”

  王明扬的父亲已经是有些被吓到了,松开女儿的嘴,“哪里哪里,是小孩子玩闹罢了。”

  他示意自己女儿不要乱说话,但是这个蠢笨女儿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还打算告状。

  告状有用吗?

  谁对谁错有用吗?

  听了两个孩子打架,花之烟赢了,王家孩子进医院了,他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严不严重,病情如何。这就说明,他压根就不想听别人家的孩子如何。

  良渚特别护短,他们算是明白了。

  可是,这地上碎的瓷釉,如果细追究下来,几个孩子都有原因的。这个瓷釉虽说似几百万买的,但是因为是慈善竞拍,他们当时都在场,这么小小的一个瓷釉摆件,竟然被竞拍到七百五十五万,这要是追究起来,他估计得陪个三四百万,所以刚刚自己就不应该明说。

  儿子身上也就只有淤青,几天就好了,可是七百多万,他很是心疼。

  “根本不是花之烟说的他们比试比试,花之烟明明说的是要给贺本清报仇,揍哭我哥哥。”

  她义愤填膺的说完,等着花之烟被训斥,哪知道,良渚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笑完以后,捏了捏花之烟的脸蛋:“这么厉害,都会报仇了?”

  花之烟也委委屈屈的说了:“我跟本清弟弟本来就是打算去西院书房画画的,可是他们非要拦着跟本清比试,本清比不过,自然我来了,哪知道这他们新学的武术竟然这么弱哦!”

  花之烟这话,把王易灵气得不行。

  “花之烟还偷展台的东西!她偷上面的瓷釉摆件。”王易灵根本就不顾父亲的提醒,“而还跟哥哥给打架的时候给碰碎了!”

  她说但是事实,这瓷釉是展台的东西,良家的展台,哪里能是随便碰的。

  一个“偷东西”,让良渚脸上瞬间没了好气。

  “让你胡说!”王易灵的父亲一个巴掌打了过来,王易灵立马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她说的明明是事实。

  但是这个事实也并非是全部可信的,她没有说他们拦着花之烟跟贺本清说是要比试比试的事情,还有故意找茬,那个瓷釉实际上是在花之烟踹她哥哥的时候,她故意给踢碎的,反正花之烟也没有看到。

  没有看到就是花之烟碰碎的,那么她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一个玩意,碎了也就碎了,”良渚看到王易灵挨打,好像解气了一些,蹲下身子,帮着花之烟整理了一下衣服,看到衣服上因为打斗沾上的淤泥,眉头一皱,“只是……这王家公子在哪学的武术,王总别不是被涮了,连一个柔弱小姑娘都打不过,实在是太……弱爆了了。”

  “是是是。”旁边人赶紧附和,有些后悔来告状了。

  这受伤就受伤了,小孩子踹的,能危险到哪里去。

  都怪自己的太太,看着儿子进医院,心疼的不得了 ,非要让他找花之烟的事才行,他也是看着儿子苦恼,一时说错了话。

  自己今天能够来,也是因为东城王家,他们也姓王,但是早就在几辈里,跟东城的没有了多少联系。

  算的上是旁支里的远房了。

  要不是去年,东城王家突然要认自己的女儿为干女儿,他也不过是小小集团的暴发户,这万一给东城王家捅了篓子,得罪了良渚,以后的生意,就是要彻底凉凉了。

  而且东城王家,在良氏这里,也算不上是说得上话。

  谁不知道良渚有多宠这个小姑娘。

  “我没有碰碎瓷釉,比试的时候,放在了那里。”花之烟指了指假山处的草坪,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特意放到了一旁,保护了气来。

  良渚站了起来,眼神冷冽。

  “瓷釉是我让之烟拿去画画的。”良渚对小偷二字十分不悦,自然也不会管王易灵是否会挨训。“风叔,瓷釉怎么碎的,去看一下监控。”

  他这样一说,王易灵慌了,看向自己的父亲。

  “该是明扬比试的时候碰碎的,王某一点会……”

  “王总这是说的什么话,今日诸位都是客人,无论结果怎么,我良某都会认下,谈什么客人赔偿,不过是区区瓷釉罢了。”然后又看向花之烟,“我自己养出来的孩子,她说没有,就是没有。”

  众人明白了,良渚不是要追究责任,可是他在乎花小姐有没有被欺负,如果视频里,花之烟有任何闪失,这就是责任了。

  **

  书房里。

  良渚刚刚开完会。

  房间里站着正在受罚的贺本清。

  白天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桌子上还摆放东城王家送来的千年人参,以及补气血的东西,说是花小姐调理调理,甚至还亲自上门致歉。

  看了监控。

  瓷釉本就是王易灵的心思,且是他们拦着花之烟跟贺本清的去路。王明扬的本意就是赢了花之烟的小跟班,然后给花之烟看,他的小心思,良渚尽收眼底。

  这件事本来会影响到王家,可是东城那边的赔罪又很诚恳,最后良渚和解,一同牵扯的孩子,其父带着也已经道歉,到了良渚这边,就是贺本清来道歉。

  但是他在敬茶的时候,对着东城王家的当就倒茶,还提了名字。

  “王宏忠,请喝茶。”

  就是这件事,让本来已经过去的事情,对贺本清来说,还是没有过去。

  花之烟算是被他养大的,而贺本清,是花之烟觉得可怜,哭闹着要一起的。

  所以,虽然贺本清来自己这里时间不长,但是教养这东西,自然是自己的责任。

  王宏忠是替自己旁支过来的,带着王易灵跟王明阳两个孩子来认错,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

  再加上自己是来登门道歉的,所以听到了贺本清的话,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大笑喝了茶,还说之烟这孩子有魄力,踹的好。

  这次瓷釉事件,良渚的态度摆在那里了,他都没有让花之烟过来,所以王宏忠自然知道如何处理,认错就行了,顺便还赔了比瓷釉贵的物件。

  良渚让贺本清重新敬了茶,当场没有发作。

  而晚上,在书房,他就挨了戒尺。

  现在跪着受罚呢。

  花之烟一整天都在关禁闭,根本没有出来过,刚刚吃晚饭,也是只有风叔陪着自己,于是就问了他发生的事情。才知道本清在受罚。

  她端了一碗粥,推门进书房的时候,贺本清正跪着,手里举起一把戒尺。

  “以后知道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

  “如果再让你敬茶,还会叫他王宏忠吗?”

  “会。”

  ……

  接着就是一戒尺。

  跪在地上的孩子,手已经被打的通红了。

  关于教养,他不是没有。

  而是关于欺负了花之烟姐姐的人,他不需要尊重。

  看到贺本清咬牙□□着,花之烟赶紧端了粥进来。

  用翠生生的语气:“良渚,喝粥。”

  听到这一声‘良渚’,而不是良渚哥哥,他哼笑了一声。

  “过来。”

  花之烟略过贺本清走了过去,把粥放在了他的书桌上,然后拉了拉椅子,“坐。”

  他衣照花之烟的指示做了下来,“怎么平时没有见你这么殷勤?”

  刚刚自己教育贺本清,说到他直接叫王宏安名姓的时候,花之烟进来,喊了自己的名字。

  花之烟顺势从良渚手里抽回戒尺塞到了了抽屉里,把碗端了起来,舀了一勺子粥,送到了良渚嘴里,他也顺应的喝下了,脾气似乎也消退了一大半。

  “回去反省反省,”良渚接过花之烟手里的粥,“连王明扬都打不过,还有骨气在敬茶的时候硬气。”

  “是。”贺本清起身,准备回房。

  也是从那以后,他说要学习防身术,良渚二话没有说,就送了他去。

  贺本清的防身术,也是当时学的。

  ——

  贺本清走后。

  良渚书房。

  “学会叫良渚了?”他修长的手指带着翡翠戒指,还捏了捏她的脸蛋。

  花之烟低头不说话。

  “晚饭是不是没怎么吃?”良渚将粥一勺一勺的喂给花之烟喝。

  她还嘴硬,摇了摇头,但是身体可是十分诚实。

  肚子已经在咕噜噜的叫了。

  良渚不想拆穿她,只是继续喂粥。

  本来是花之烟端来给他的,现在却快要自己喝完了,几乎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自己主动认了错。

  但是,良渚可没有觉得花之烟有什么错的地方。他只是觉得,是自己没有安排人保护好花之烟。至于贺本清,如果他真的这么没用的话,受罚也是该的。

  早在花之烟大约八岁的时候,他们领养了是孤儿的贺本清,他就给是几岁的贺本清说了养他的目的,让他好好陪着花之烟。

  而这声姐姐,也真心的叫了几十年。

  他养了花之烟,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小孩子会牵动他的心,让做事有原则的良渚失了魂魄。

  贺本清是他宠物的宠物。

  直到几十年后,他彻底失去花之烟后,他才知道,这句话是错的。

  有了感情的生物,不是宠物。

  作者有话说:

  这个花之烟,不是三十年后的花之烟,而是原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