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共场所对女人动手的男人会额外进行基因检查,医生确认穆星没有基因问题后,发现他很久没吃药,也没戴项圈,便报告给了警察。

  警局内,穆星反复跟警察解释:“我不是有攻击性,我就是太生气了,女朋友在会所左拥右抱,我还不能生气吗!”

  一位男警察陪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我明白的,有时候气急了,就是会忍不住想动手,这是男人的本能,别担心,项圈和安全药对身体都没有坏处,只是帮你克制本能。”

  穆星丝毫没有被对方的话安慰到,他想辩解自己不用克制,可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被男警察轻声哄着戴上项圈,并扣上日期为两周的锁时,他只觉得自己傻了,被与凌霄的爱冲昏了头脑,竟然觉得就此留在这个世界也不错。

  他要回去,必须回去。

  他必须变回原来的那个自信、强大,将女人当作玩物的自己。

  影院观众们在穆星和凌霄吵架时就发现,他在潜移默化中,已经有了点这个世界男人的感觉,包括对凌霄说的话,进门时习惯由女人开门,电梯上第一个离开,跟陌生男人搭讪时,也不会脱口而出“先生”,然后收获对方一句“我是男的”。

  恐怕回了原世界,他也要适应一段时间

  可穆星却毫无所觉,警察姨姨替他推开门,他拿上对方送的一口袋药,起身离开。

  这个世界由于没有发生过什么毁天灭地的战争,科技水平比原世界要低一点,可服务于民生的医学、教育、艺术等方面却格外发达,口袋里有与项圈同样作用的安全药,穆星陪凌霄参加慈善晚会时吃过一颗,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也像那个男警察说的,没有任何后遗症。

  只是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实在有些羞耻。

  穆星立起领子,低着头快步向前。

  可刚路过一个小巷,就被人一把扯了进去。

  是一个衣着破烂,醉醺醺的瘦小女人。

  那人按着他的手腕,看了眼他脖子上的项圈,呵呵直笑。

  “我就说在大街上捂着脖子的表子能是什么好东西,果然戴着项圈锁。”

  她踮起脚,才勉强凑近穆星的耳朵:“是你妈妈给你带的?还是打了女人让警察抓住了?”

  不自量力。

  穆星冷笑,他在会所好几个人阻拦的情况下,都能一拳打肿凌霄半边脸,周围昏昏暗暗,一个人没有,这人竟然敢惹他。

  他冷笑一声,握紧拳头:“我怎么样你不必知道,但是你就要被男人打了。”

  他能做出背后算计凌霄的事,本就不是什么绅士,当然也没有不打女人的原则。

  何况还是这个世界的女人。

  放过狠话,拳头便随着肌肉记忆挥出,可在出拳的一刹那,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疼痛,紧随而来的,是巨大的无力和空虚感,肌肉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腐蚀溶解,失去了弹性。

  “靠!”

  随着一声咒骂,他挥到半路的拳头无力垂下,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在女人戏谑的目光下,几次支撑,都没站起来。

  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上后颈,理解了这个项圈到底代表着什么。

  女人哈哈大笑:“你不会还想动手吧?忘了脖子上戴着项圈了?”

  “你他妈……”

  穆星使劲捶着自己无力的左腿,试图唤醒它的力气。

  “还是个极端男拳,这么骂会让你更舒服一点吗?”

  女人笑着蹲下来,捏住他的下巴:“知道为什么男人要戴这个东西吗,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动物都不如的男人存在,他们才没有自由。”

  “我是动物?”

  穆星身体无力只能小幅度躲着女人,努力克制着自己因恐惧而颤抖的手,几乎是仇恨地盯着对方:“那你他妈对我做这种事算什么?禽兽不如?”

  他的咒骂毫无攻击力,对方依旧是那副无赖模样。

  “对待你这种管不住自己劣质基因的人,摸你几下是给你面子,长得跟个坦克一样,你以为自己是天仙吗?”

  她一脚踢翻穆星,粗暴地扯开他的衬衫……

  “干什么呢!”

  一个女声从巷口传来,大喝道:“我报警了!”

  “爹的,又有人来坏事。”

  矮小女人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跑开。

  巷口的女孩快步冲进来,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在看到穆星的上身后吓了一跳,慌乱地捂住眼睛:“抱歉,抱歉,你你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穆星:……

  男人胸前有什么,她这副样子干什么,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有病!

  被项圈影响肌肉渐渐收紧,穆星恢复了点力气,拉上衣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女孩本来要过来扶他,可视线在他脖子上一停,脚步又顿在原地,眼神也变了意味。

  大概是她年级太小,还没有办法掩饰眼中的嫌恶,见他一直扶着墙,才象征性地伸出手。

  侧身躲开,小声道谢:“谢谢你,先生。”

  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巷。

  街上的灯光依旧,照在B市带雪的街头,被映得亮如白昼。

  可整条街道,在穆星眼中都变了样子。

  每一个人看到他项圈的人,知道他是个“犯罪者”;每一个女人,都有伤害他的可能。

  那些视线,尤其是女人投来的,都像是无形的手,试探挑逗着他的敏感部位,每一个女人,都好像在觊觎他,企图侵犯他,哪怕他在这个世界,算是个“肥胖丑男”。

  而他,毫无反抗的能力。

  哪怕没有这个世界男人的贞洁意识,在此时也会敏感恐惧起来。

  穆星这才意识到,警局的带锁项圈不只是预防他犯罪,也是一种给别人的警示。

  告诉他们,这是个控制不住暴力情绪的男人。

  也告诉刚才那种无赖,他没有反抗能力,可以随意欺负。

  那些每天吃药的男人呢?

  他们走在街上,路过昏黑的巷口时,难道不会害怕吗?

  那些……原世界的女人呢?

  穆星不敢多想,饶了一大圈躲开巷口,同时也终于发现,街上的男人,果然大多数都像他一样,无论穿得保守还是张扬,自信还是自卑,在路过那些黑洞洞的小巷时,都会不自觉地绕开几步,遇到陌生女人,也会侧肩躲开。

  他突然想起从前在公司遇到的女同事,每次与他相对而行,都会躲开一点。

  他把这种行为称为暗恋。

  爹的,竟然是自作多情……

  苦中作乐地想着原世界里自信无畏的自己,穆星趟着B市街边被车压得污突突的雪,在街上独行。

  直到一辆豪车横停在他面前,叶清河从副驾的位置冲下来,扶住跌跌撞撞的穆星:“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他拉着穆星进了车,让坐在驾驶位的富二代给凌霄打电话报平安。

  “这就是那个从女男颠倒的世界过来的人?”

  富二代冷笑一声,朝穆星抬了抬下巴,对叶清河笑道:“你看他那样,你信吗?”

  “我就要信!”

  出现在屏幕中的叶清河剜了女人一眼,拍拍她的肩膀:“去警局,先把项圈拆了。”

  青年给穆星披上了一条毯子,分明是美得很有攻击力的长相,嘘寒问暖的小心模样却温顺可爱,在车中闪闪发光。

  软化了穆星冰冷的心,也缓解了影院沉重的氛围。

  程也忍不住转头去看珊珊。

  珊珊在做自媒体前,也是每天上班的白领,有时下班晚了让他去接,他也曾有过不情愿。

  现在却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把那些抱怨都咽了回去,没有缺席任何一次她的下班路。

  电影中,叶清河作为穆星的老板,承担了监护人的责任,签了保证书,这才解开了穆星的项圈锁,富二代见他自由了,还有点跃跃欲试:“来跟我打一架怎么样,凌霄废物一个,我可有武术一级证书。”

  “打男人算什么女人。”

  叶清河把穆星带回了自己家,将富二代赶出门开:“这几天我要看着穆星哥哥,你先回去吧。”

  富二代看了穆星一眼,俯身在叶清河耳边说了些什么,青年羞得脸颊一下子红透了,埋着头把对方赶出门。

  门“嘭”地一声关上,青年脸上的红又一瞬间褪去。

  就像卸下了一张面具,也像突然暗淡下来的发光玫瑰,眼中藏着淡淡的忧伤。

  再面对穆星时,又强自振作起来,还是那副暖烘烘的模样。

  “哥哥你今晚就睡在客房吧,叔叔每天都有打扫的。”

  穆星想问他屋里还有家人吗,又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家政人员大多数是男人。

  他看得出叶清河跟富二代不是普通的恋人关系,但他一向是个自私的人,他享受叶清河的柔软和温度,并不想听对方受了富二代什么委屈。

  就这样,穆星拉黑了凌霄的所有联系方式,也不再接代言,安心留在叶清河身边,接受他的“药物监管”。

  叶清河再做出什么娘里娘气的姿态,他也能心平气和地面对,甚至因为对方柔软善良的性格,对他小心又依赖的态度,渐渐摆脱了之前的阴影,拿回了自己“男人的自信”。

  在一次帮叶清河修好了不亮的灯泡,被对方抱着胳膊赞叹后,他终于没有抵住诱惑,顺手搂住了对方的腰。

  叶清河被吓了一跳,短暂的惊呼后,又立刻缓了过来,看向他的双眸清亮单纯:“怎么了?”

  穆星:“凌霄……是不是给你讲过,我来的那个世界。”

  叶清河愣住,双手乖巧搭在他胸口,心虚地点了点头。

  摄像头微微向下,像是从穆星的角度俯视,惹得上一秒还在郁闷的观众纷纷捂住了心脏。

  天知道楚清筠这样漂亮锋利的大美人露出这种无辜的表情到底有多诱人!

  席同也不出意外的捧住心,一下又一下地转头去看楚清筠。

  楚清筠:“别看。”

  席同这才老实下来:“哦。”

  荧幕上,叶清河向穆星解释:“是她自己要说的,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隐私。”

  穆星挑眉:“你竟然相信?”

  青年低头想了想,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于是,穆星被带到了这个世界的同性恋酒吧。

  说是同性恋,但其实里面形形色色,什么性向都有,有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还有男人和女人。

  是的,强壮高大的男人,怀里抱着小鸟依人的女人。

  刚看到这一幕,穆星都快哭出来了,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不对。

  哪怕是这种关系中的男人,哪怕他强壮的身躯搂着女人,也还是不对劲。

  他们更像是在扮演女人,又或者说,仍旧是这个世界中,被规训凝视着的男人模样。

  更不是原世界的男人。

  “你看,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叶清河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凌霄她们粗线条,看不出来,但是我早就感觉到了。”

  “你自信、强大、不穿臀垫、不吃药,也不怎么用护肤品,还……看不起我。”

  穆星:“抱歉。”

  “没关系,我只是想说,你的看不起,跟别人都不太一样。”

  “很多男人都讨厌我,他们有的是嫉妒,嫉妒我的脸,嫉妒我得女人喜欢,有的是恨我不自尊自爱,觉得我给男人丢脸……”

  “但是你不一样,你看起来,只是单纯的蔑视,和……可怜。”

  叶清河自嘲地笑笑:“我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是这个世界过得最好的男人了,在这种地方生活的男人,怎么会那样坚定自信,又怎么会觉得我可怜。”

  “如果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不用戴项圈吃药,跟女人一样可以从事重要工作的世界,那就说得通了。”

  “现在已经够公平的了。”

  吧台后的女酒保恰好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提醒:“A国新发布的平权书你看了吗,新的总统助理团有一半都是男人。”

  “如果真的公平,他就应该说女人有几个,男人有几个,而不是对外界邀功:看,我们带男人玩,我们多平权。”

  叶清河严肃起来:“安娜,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对方不在乎地耸耸肩,她大概是个同性恋,并没有如这个世界其他女人那般对叶清河趋之若鹜,还在坚持自己的论调:“你们男人就是不知足……”

  叶清河直接打了回去,在这个酒吧并没有暴力禁令,舞池中央是摔跤手在互相纠缠,在外必须保持克制的女人和男人尽情发泄着基因中的暴力因子。

  把酒保赶走,叶清河也没有了心情,拉着穆星出了酒吧。

  外面下着大雪,路人不多,青年扯掉遮掩的口罩,牵住穆星的手:“你害怕的是不是这条街?我陪你再走一次吧。”

  不知是不是受到酒吧里同性恋的思想,穆星深深地看着他,好像头一次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他的世界的男人,而是“女人”。

  一个心地善良,单纯美好的女人。

  如果必须留在这个世界,他身为男人,有什么理由,必须跟这个世界里真正的男人结婚?这个世界,分明还存在“女人”。

  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穆星反握住他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