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柯还在草稿本上写。
他脸上洋溢的笑丝毫没有作假，欢快地向自己介绍他童年的玩伴，介绍那段他并没有参与过的时光。
裴清墨忽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还能守住秦一柯多久呢？
一年、两年，还是短短的几个月？
他不知道。
如果这么多年秦一柯都没有喜欢上他，迟早有一天秦一柯会喜欢上别人吧？
没有宋一可。
也会有张一可许一可。
“裴清墨。”
面容严厉的物理老师看出裴清墨在发呆，冷淡地叫了一声，“上来解一下这道题，说说这类电路图怎么写。”
裴清墨上了讲台。
那副电路图在别人看来眼花缭乱，他看一眼却已经得出了最优解，随着讲解，白粉笔在黑板落下娟秀的字。
他想。
要是感情和做题一样就好了。
就算步骤很曲折，有很多陷阱，花费再多的草稿计算，只要答案是对的，那都值得。
裴清墨放下粉笔。
浅色的眼瞳看向秦一柯，他已经得出了他的答案，但他现在——
想要秦一柯的答案了。
—
灵中热闹喧嚣的食堂。
一张桌子上，一边坐着裴清墨、秦一柯和金元征，另一边是宋一可、乌江江和方保保。
“我小时候在乡下和爷爷住过一段时间，我爷爷年纪大，喜欢瞌睡，乡下孩子又野，我就和一帮小子天天捣蛋。”
宋一可笑着说，“爬树偷鸟蛋、下河摸鱼、炸牛粪，偷邻居果园的果子，不怕你们笑话，和尿玩泥巴的事我都干过。”
金元征哈哈大笑，“现在是公主，以前是野山猪啊你！这跟跑人家田里吭哧吭哧偷红薯有什么区别？”
秦一柯一拍金元征的脑袋，“怎么说话的你？”
“没事儿。”
宋一可爽快地笑了笑，“我觉得挺形象的，一身蛮力到处闯祸，可不就是野山猪吗哈哈哈……”
“别说，我真偷过伯伯家的红薯，大半夜不睡觉，跟几个小伙伴在田里用泥块搭窑子，火窑了红薯吃。”
乌江江好奇问：“好吃吗？”
宋一可笑着点头说，“好吃啊，红薯被火烧的泥块烤熟，流出蜜汁来可香可甜了，就是吃得嘴巴黑。”
她看向秦一柯，“我不是还跟你约好了去我爷爷家家，一起去偷红薯窑着吃？”
“好像是吧？”
秦一柯不太能想起来了。
五六岁随口约定的事，都过了十二三年了，他记得才怪，不然也不会第一天见到时，没认出宋一可的名字。
“咱俩还约好一起去河里抓鱼钓螃蟹，一起捡田螺，捡一小桶回家，让我爷爷跟酸笋辣椒一起炒了吃。”
宋一可掀起眉毛问他，“我还记得你喜欢吃辣的呢，这你不会也不记得了吧？”
“……有点印象。”
秦一柯有点心虚。
他朋友太多了。
从小到大，他的人缘都是最好的，跟每一个朋友都约定过很多事，大多数还都是口嗨，他哪记得那么多？
所以他都是约定完就干了，来不及干的只能等朋友回来讨债了。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
宋一可哼了一声，也没真生气，但嘴上故意说，“看在你那时候带我玩的份上，我就不生你气了。”
乌江江：“你和老大一开始咋认识的啊？”
宋一可想起那时候，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可能你们不信，我和一柯是打架认识的。”
“啊？”
乌江江有点谴责，“真的吗老大？你以前连这么漂亮的小女孩都打？”
秦一柯拍他脑袋，没好气地说，“宋一可以前头发比我还短，晒得又黑，鬼看得出来是女孩。”
“漂亮那也是我们家老幺漂亮，我们家老幺小时候又乖又软，唇红齿白，跟白雪公主一样。”
白雪公主·裴清墨安安静静的，从裴清墨餐盘里夹了块萝卜。
秦一柯就把自己的餐盘推过去，萝卜全夹裴清墨那里，“多吃点，红烧肉要不要？土豆丝也来一点。”
金元征翻了个白眼，“兄弟当得跟男朋友一样腻歪，还说你俩没早恋，——别理他们，宋一可你小时候咋剪短发啊？”
宋一可余光看着裴清墨和秦一柯，嘴上不好意思说，“因为我不会扎头发，干脆就剪了，是后来才学会的。”
乌江江：“那你俩咋打起来的？”
“秦一柯他爷爷把后花园改了，给他建了个小游乐园，我以为是公共的，就去玩了。”
宋一可说，“秦一柯看见我，说我要玩得经过他同意，我就以为他想搞霸凌，直接打起来了。”
秦一柯也想起来，又气又好笑，“你还把我的沙堡推倒了，我都没生气，刚说一句话你就打上来，野蛮得要死。”
宋一可哈哈大笑，“所以我现在不是丑小鸭变白天鹅了嘛！”
“你是丑小鸭变白天鹅，我们家老幺一直都是白天鹅。”秦一柯的手摸上裴清墨的颈，从侧颈捏到后颈，“瞧老幺这天鹅颈，又白又细又好看。”
“别闹，先吃饭。”
裴清墨轻声细语的，却没把秦一柯的手拿下去。
宋一可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个人，开玩笑似的说，“对了秦一柯，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要是我以后变漂亮了，你又没有对象，就找我当女朋友？”
裴清墨呼吸一滞。
他下意识看向秦一柯，目光幽幽灼灼，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秦一柯被看得有点心里有点异样，还没等他捋出点什么，老幺就收回了视线，微垂着眼，一言不发。
秦一柯偏头小声追问，“怎么了？”
“没什么。”
裴清墨捏着筷子，微微抬睫，看了宋一可一眼，却见她笑吟吟的，似乎就等着自己看过去。
她是故意的。
乌江江有点不相信，“真的假的？”
“真的啊。”
宋一可笑吟吟的：“不信你问秦一柯，——你不会又说你忘了吧？你说了会写在日记本里的。”
“没忘。”
“没忘就好，”宋一可笑意吟吟，“不枉我特意转学到灵中找你，那你现在可以兑现约定了吧？”
裴清墨倏然捏紧了筷子。
很想捂住秦一柯的嘴，不让他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话，又自虐似的坐在原位，要亲耳听到秦一柯的答案。
即使那个答案不是他。
“什么啊。”
秦一柯撇了撇嘴，“我那时候说的是，要是你变漂亮了，我又没有对象，就考虑考虑当你男朋友。”
“我现在又不喜欢你，找你当我女朋友干嘛？”
“可以先当了再喜欢啊。”宋一可说，“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
秦一柯打住她，“我介意，老幺也介意，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别再说了，等下我家老幺伤心。”
烟花。
一朵朵的烟花。
猝然在心口炸开。
裴清墨唇角的弧度压不住地上翘，又努力抿住，抿成一个腼腆乖巧的笑。
这笑落在宋一可眼里，却显出几分得意。
宋一可笑了笑，“你不是说你和裴清墨没有在谈恋爱吗？为什么在意裴清墨介不介意？”
“我从京都大老远飞过来，转到你的学校，你的班级，长得又不差，家世也配得上你，跟我谈恋爱也不亏吧？”
宋一可开玩笑的语气，眼睛却盯着裴清墨。
四目相对。
宋一可唇边的弧度更大几分，笑容是招牌似的阳光明媚，——莫名还有几分秦一柯笑起来的影子。
裴清墨忽然意识到。
宋一可似乎在学秦一柯。
秦一柯没感觉到他俩的针尖对麦芒，而是有些疑惑道，“你飞到这里不是因为户籍在这吗？”
“但我可以去二中三中，不一定要来灵中的高三1班不是吗？”
“灵中是灵城最好的高中，1班又是尖子班，你一个学霸转来这里不是很正常？”秦一柯说，“难不成你不是学霸，是走后门进来的？”
宋一可笑容一僵，“当然是考进来的，谁会走后门进尖子班啊？”一考试不就全暴露了？
秦一柯：“我就是走后门进的，我和老幺买一送一，我是送的那个。”
宋一可：“……”
神特么买一送一。
“而且长得好看，家世不差又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总不能每一个都谈吧？这又不是做生意。”
秦一柯不是自恋。
他是真的有很多人喜欢，长得又帅又高，还有钱，喜欢爆金币，这谁不喜欢啊？见一面高低暗恋三年。
秦一柯又说，“老幺介意也很正常吧？我谈了老幺没谈，他怎么办？”
“我去约会留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宿舍？那我们家老幺多可怜啊，他胆子还小，下雨打雷都是跟我一起睡的。”
“带老幺一起约会也不好吧，万一女朋友喜欢想吃麻辣烫，看恐怖片怎么办？老幺又吃不了辣，看不了恐怖片，总不能让女朋友一个人去约会。”
宋一可：“？？？”
他不是你兄弟吗？
乌江江：“？？？”
我们不也是他兄弟吗？
金元征痛心疾首：“你周末和裴清墨去海边露营，带他爬山看日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这些兄弟伤不伤心？”
秦一柯：“？”
秦一柯：“你伤心管我什么事？你没有其他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看见 couldy兮 的催更啦，谢谢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