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好久不见【完结番外】>第55章 跨年

  可以说一整年的日子里,腊月底到正月是最冷的时候,所以程君止也猜测这才是高考生放假的真正原因。

  高秀雅依旧在住院,只不过从医院去了疗养院,她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多数时间混沌,医生不再允许随时探望,安萍也不再需要每天都去照顾她,请了护工照顾她的起居,安萍只会挑程君止不在或者不会发现的时间去疗养院隔着人群远远的看她一眼。

  安萍也没想到,一场失败的婚姻会给活生生的人造成这种打击。高秀雅前几十年的人生里,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除了工作就是家庭。

  她的状态其实从跟程渡感情出现裂缝之日起,就已经开始变差,她整日整夜的焦虑、失眠、食不下咽。明知二十多年的爱情已经逐渐消失殆尽,却还是在自我欺骗自我安慰,过度相信那个她年少时深深爱着的男人会回来看她一眼,甚至是祈祷破镜重圆发生在他们身上,撕破脸之后也能从头再来。

  直到一纸诉状上了法庭,调解之后签了离婚协议书,才无比深刻的告诉她几个月的梦该醒了。

  安萍很早就失去了丈夫,她对婚姻和感情的认识同样停留在上个世纪,停留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旧时代里,加上高秀雅成年之后母女长久的分离,都不过多掺杂对方的生活,她所知甚少,而失去丈夫之后独自生活的几十年,哪怕头发一根根变白,人一天天变老,她也过得自在,自然也难以感同身受。

  难以感同身受为什么有人失去了爱情就失去了生活的全部希望。

  她是从旧时代走向新生活的人,所以无比珍惜如今的生活,和平美满,三两好友,好山好水,环境清幽,一眨眼就是一生。

  而年轻的时候,死了丈夫的寡妇带着高秀雅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过的艰难又辛苦,多少男人向她明里暗里的伸出手,带着善意的,不怀好意的,她都一一回绝,在那样小的一个地方,腰杆挺直,独自拉扯高秀雅长大成人,甚至成为那个时代罕见的他们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一桩一件也筑成了她的脊梁,所以时至今日,她虽难以理解,却不会苛求高秀雅,不苛求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也不会像多数老人一样,马后炮般的指出“你看,我早就说了,那个男人不是好东西”。

  她怎么会不明白,母女连心,相依为命的数年,彼此的性格特点甚至是灵魂里的偏执都清清楚楚,她怎么会看不出来,高秀雅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留恋,对程君止是,对安萍也是。

  安萍只抚养高秀雅到十八岁,十八岁之后的所有物质,都是高秀雅兼职、打工、奖学金支撑着自己过来的,看着她没呵护过的孩子日益单薄,就像是一株蒲公英,明明渴望它早日成长成熟,却在成熟,开出花之后,那么易碎凋零,风轻轻一吹,就散了满地。

  安萍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哪怕是以一个母亲的角度,她都留不住高秀雅。

  世上的绝大多数事情,光靠着情深缘浅,足以概括了。

  只是可惜,在生与死的大事面前,被认为还是小孩——即将高考的程君止并没有知情权。

  高秀雅也有清醒的时候,在年前,给程君止打了电话,说今年回不了家。

  程君止疑惑,“一天都不放假吗?”

  高秀雅说:“放假,但我初一到初五值班。”

  程君止叮嘱她好好休息,别太疲倦,高秀雅让他放心,正月里办事的人少之又少,又说让她跟外婆好好过年。

  程君止一一应下,许是高秀雅说的太理所应当了,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并不知道他以为恢复工作狂模式的高秀雅已经渐渐走出阴影不过是堆积起来的假象,全然不知能被他知道的都是谎言,也不知道有些伤害看起来好了不过是回光返照。

  程君止在年前猛补作业,各科卷子堆起来七八十张,饶是学霸也心有余力不足,他跟宋离一样,挑了侧重点,做了那些题,其余的都空了下来,假期作业根本不检查,全凭自觉,所以钻了空子。

  腊月三十,除夕夜。

  安萍做了一大桌子菜,两个人吃还剩了大半,程君止毛遂自荐洗碗,安萍把他掀一边,“看你学习这么辛苦,玩去吧。碗我放洗碗机里就行,不用你操心。”

  程君止吃了白食,瘫在沙发上发呆。

  宋离给他发消息约他九点后出门放烟花。

  [程君止:我外婆一个人在家,我想想吧。]

  [宋离:别啊,我都出来了,南滨路离你家多近啊,让咱外婆一起来。]

  [程君止:你疯啦?大晚上的。]

  宋离一连十几条语音轰炸,让他想办法。

  [程君止:行,我一会儿问问她吧。]

  安萍正把碗往消毒柜里放,程君止自然的接过去,摆的整整齐齐。

  他在努力斟酌言语,怎么跟外婆开口说一起去放烟花,仅仅介绍宋离是他同学吗还是其他什么。

  程君止在厨房站立难安,把碗摆好又接过一次性洗碗巾把台上的水一滴一滴粘走,想倒垃圾,又见装了不到一半,悻悻然收回手,踱了几步,就要开口。安萍自然发现了他的异常,装了些没吃完的饭菜进保温桶,嫌他碍手碍脚,把人赶到吧台另一侧,问他:“你有事啊?”

  程君止否认:“没......没事啊。”

  “那你站立难安的。”

  程君止抿了一口水,“那是因为我......”

  安萍打断他,“我晚上去看看你妈,给她带了点饭菜,太晚了我就懒得回来了,你自己在家锁好门。”

  程君止急了,“啊?那我去吧,我去送,您在家休息就行。”

  安萍不让他如意,“你去什么去,没两天开学了,收收心。”

  程君止:?

  他不是刚学完习吗?傍晚安萍还说他辛苦了让他玩会儿呢,这会儿就要收心了。

  拗不过老太太,程君止认命,帮她提着保温桶送到门口,说:“那个,我同学让我去放烟花,我一会儿出门,需要给您留门吗?”

  安萍接过来保温桶,手一挥,“不用,晚了我就在你妈那儿将就一晚,你注意安全就行。”

  程君止拉着门不松手,不太放心,“您也是,注意安全,我帮您打个车吧。”

  安萍嫌他啰嗦,把门把手抢过来就要关,“别操心我了,我拦个出租就行。”

  安萍前脚刚走,后脚程君止就接到了宋离电话,宋离叫他出门。

  程君止走到玄关把电话外放放在鞋柜上,弯腰穿鞋,刚系上围巾,冲那边说:“你穿多点啊,晚上江边冷。”

  “知道。我系着你送我的那条呢。”

  程君止:......

  到了南滨路见宋离在那边冲他挥手,脚边摆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烟花。

  程君止朝跑过去,宋离穿了一件长款黑色的加拿大鹅,敞着拉链双手插兜,在程君止快到的时候伸出手接他,方便等下把人装进羽绒服里,程君止扑了过去伸手搂住他的腰身。

  感叹了一句:“你腰好细啊。”

  宋离啧了一声:“怎么会呢?我练肌肉呢,你摸摸老公的腹肌。”

  程君止被他大庭广众语出惊人吓到,揪了一把腰肉,“说什么呢?”

  程君止是一路跑过来的,有点热把羽绒服拉链拉下来了点,宋离伸手给他拉上,又把围巾重新围了围,就给他剩了半张脸在外面。

  程君止刚跑来还热着,又把围巾拉下来说:“我热。”

  宋离无言,只得由着他解了围巾,又怕散汗,继续把人包裹进羽绒服里。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陡的,程君止撑起来“呀”了一声。

  宋离看他,“怎么了?”

  “江瑜城区放什么烟花啊?禁烟火啊,你忘啦?”

  宋离胸有成竹,“我查过了,今年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半,南滨路特意允许放两个半小时的烟花,不过南滨路只能在这桥下面的空旷地,其他地方不行。”

  程君止眼睛亮了,问:“真的?”

  宋离把他拉到入口的项目立牌那里,“诺,自己看。”

  上面确实写着今晚特例,程君止开心的转了一圈,“好哦,好多年没放过烟花了。”

  宋离幽怨地看了一眼人群,“所以这么多人。”

  等到十点,陆陆续续的烟花燃了起来,宋离打开袋子让他选,程君止摸索半天问:“怎么感觉跟我们的烟花差不多啊?”

  “大同小异。”

  程君止还是矜持的选了类似仙女棒的东西,一手拿了一个,还递给了宋离一个。

  宋离拿出打火机给他点。

  三个仙女棒(姑且叫它仙女棒)迅速燃起,滋滋一下开始冒火花,闪了程君止一脸的暖光。

  程君止摇着烟花张牙舞爪,好不快乐,宋离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给他拍照。

  “快快快要熄灭了,快续上。”程君止又拿了其他种类的烟花,在熄灭之前点了其他烟花。

  宋离一边敷衍着舞烟花,一边把他框进摄像头。

  程君止解了一点外套拉链,里面穿的是纯白的半高领毛衣,卷着漏出他修长的脖颈,暖橙橙的光漾了整张漂亮的脸,睫毛扑簌簌的低垂着,视线全在烟花上。

  宋离又听到了自己砰砰心跳的声音,把他一颦一笑都记录在了镜头里。

  程君止跳着玩,招呼他别光看手机,滨江路下面全是小鹅卵石,踩着硌脚,程君止无意中踢到石头往前栽,直愣愣地栽进宋离怀里,听到了他心跳的声音。

  宋离迅速扶着他站好,责备道:“看着点脚下。”

  江岸人头攒动,热热闹闹,程君止还是在仅有彼此的微弱几秒里,听到了心动的声音,他“咦”了一声,微微弯腰低头用耳朵去贴宋离胸膛。

  宋离退了一步,“干什么呢?”

  “你心跳好快,”程君止追上去揪住他的袖子,“给我听听。”

  宋离矢口否认,不让他如愿,“你听错了。”

  程君止不上当,无赖地搂住他精瘦的腰身,“那我再确认一下。”

  周遭嘈杂,烟花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嬉笑祝福,在那一瞬化为忽略不计的BGM,程君止贴在宋离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听它“砰砰砰”“砰砰砰”地跳,良久,宋离在他耳边问:“听到了吗?”

  程君止有点懵,“听到什么?”

  心跳是“砰砰砰”的三连跳,彼时,他终于听懂了,因为宋离随着心跳跟他说:“它在说——我爱你。”

  江风一吹,四周寂静如潮,程君止听了无数次爱人的表白,却还是怦然心动。

  作者有话说:

  珍惜,珍惜啊!珍惜现在每一章的小甜饼啊!

  下一章是俩人的新年车,坐好了吗,准备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