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白榆不敢确信，因为那瞬间太快了，只看见了一丝残影。
“……也许是，”南系玖说：“那东西也不一定就是邪祟，可能另有其人在山里，也可能是村民把黑袍人看成了邪祟。”
“的确，”白榆说：“走吧，他跑不远，而且一直在流黑色的血。”
是不是血白榆也不知道，但是暂且这么称呼吧。
果然，带着南系玖走过去以后发现，那地方除了刚才白榆看见的，又多了几道新的痕迹。
白榆和南系玖追着痕迹来到一块平地，痕迹消失了。
白榆叉腰：“喂，不必躲了吧？坦白从宽，抗拒可就从严了。”
等了一会，附近的树叶窸窸窣窣的发出了声响，南系玖默不作声挡在白榆面前，知道那树丛中真的走出一个东西。
太阳逐渐要落下了，余晖让二人看清了，那不是什么邪祟，而是一个满脸疤痕的黑袍人。
“我就说，哪有邪祟偷粮食的？”白榆直接问：“那些事情都是你干的？”
黑袍人抬眼看了一下白榆，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南系玖，是个识时务者，选择了坦白。
他点头之后，白榆又说：“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那些黑色的痕迹，是什么？”
他张嘴阿吧了两声，似乎说不出话，有些局促。
白榆和南系玖发现他是个哑巴，后者问：“会写字吗？”
黑袍人裹着黑布点点头。
南系玖伸手折了一根树枝抛给他。
那人歪七扭八的在地上写着什么，白榆走进查看，一字一字的念道：“咒……术……你说你中了咒术？”
黑袍人点头。
“你一个一个来写太慢了，我问，你写答案，”白榆：“那你说不出话，是不是天生的？”
黑袍人写了是。
“所以，黑色痕迹是因为咒术，你偷粮食，破坏田地，又是因为什么？”
【饿】
好不做作的理由。
“这个咒术是……仙门给你下的？”
【是】
白榆一边想一边说：“莫非是……不对……你有修为，你也是修仙人，那这个咒术的效果是什么？你有什么感觉。”
【疼】
【晚上 就轻】
【金丹 上不去】
他的语言组织能力不强，而且只会写一部分字，东拼西凑了一下，白榆大概明白。
“所以，这个咒术让你很痛，但是晚上疼痛感会轻些，所以你晚上饿了就出去找吃的，而你因为这个咒术，修为被定在了金丹？”
黑袍人连连点头。
白榆不懂咒术法术，只能看向南系玖：“阅本无数的玖师兄，你怎么看？”
“听起来似乎是一种索魂咒，”南系玖说：“修为和年龄外貌，皆被定格，昼夜更换之后，索魂效果会轻些，具体哪一种就不知道了。”
黑袍人的确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露出的一些痕迹也能看出来是烧伤。
可惜他说不出话，会写的字也不多，很难和他沟通出更多的信息。
“不如把他带回南山门？你师兄有办法处理吗？”
南系玖说：“回去路途他恐难以坚持。”
“也不能把他留在这里不管吧，不然村民岂不是还得遭殃……有什么办法解除他的咒术？”
“需打碎施咒者用于施咒的媒介。”
白榆扭头看了看黑袍人，问：“既然你知道是仙门人士，那还记得具体是谁下的咒吗，他的长相什么的，或者哪个门派吗。”
黑袍人摇摇头。
这就难办了，连长相门派都不记得……
“这类咒语在修真界都是禁术，手法残忍，”南系玖说：“既然是仙门子弟，用这种咒术就更加犯禁了。”
而且白榆有个不太好的想法，那就是这家伙看起来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毕竟是中了咒，说不定其实已经活了很多年了……时局变迁，想要找到一个媒介或者下咒人，就更难了。
白榆说：“而且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被下咒……还是把他带回南山门比较靠谱吧？”
“恐怕只能如此了，”南系玖说：“但我一人带他有些困难。”
“那我帮你吧，反正我现在灵力充沛，更精神了，”白榆活动一下手腕：“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反正南系玖用不着御剑，分他一些灵力，他就能用南系玖的佩剑了。
他又扭头对黑袍人说：“走吧，带你去我们门派，掌门也许有办法救你。”
黑袍人露出的眼睛亮了亮，点点头。
刚巧是晚上，这个黑袍人的痛觉减弱减少一些麻烦，二人决定连夜赶回去。
白榆问黑袍人：“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他了，想了很久，才写：【没有 名字】
“没名字？那就不好称呼了。”
南系玖说：“不如就叫小黑。”
白榆已经不想吐槽他的起名功底了，只说：“……小白小黑，你当是我俩是阴差呢？”
不过算了，能有称呼就行，何况本尊看上去也不太介意。
“说起来，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白榆很久没看南系玖拿出这把剑了，这一次拿出来居然是给自己用。
“未央，师父取得，因我当时并没有想好名字，师父说等我想好了，再给他取上，我觉得这个名字本就不错，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和你的取名风格大相径庭，随口说的都比你好听，”白榆又对后面紧紧扒住他的人黑袍人道：“许久没御剑了，你站稳，摔下去我不管啊。”
事实上，有南系玖在一旁稳固剑身，是不会摔下去的，但是小黑还是抓紧了白榆。
半个时辰的距离，三人落地回了南山门大门口。
只是已经到了宵禁时候，弟子们几乎都睡下了。
也算是正好，白榆不想回来的时候引人注意，他现在毕竟是个别人、哦不，别妖的身体。
飞鹤楼内，南尚朝不在，南系玖猜测他也许是回房间了，所以就带着白榆和小黑往南尚朝卧房处走。
还没敲门，里头便开门了，南尚朝穿着中衣，头发披散下来，眉头还是皱着的，对南系玖：“这么晚了来干什么？还有，他们是谁。”
南系玖道：“这位是小白。”
白榆朝着南尚朝尬笑了一下。
“这位是刚捡的，小黑。”
南尚朝：“……哈？”
最终还是进屋，简单阐述了一下岐县的情况。
“咒术，”南尚朝思考了一会，说：“索魂咒的解法很有限，最稳妥的就是毁掉施咒的器皿，可是这家伙连人都记不住，就记得是仙门子弟有什么用。”
白榆挂着笑脸说：“所以我们就果断来求助师兄您了呀，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哼，嘴上会说，”南尚朝抱臂：“你们净给我找麻烦——南系玖和我去看看禁书室有没有办法，你看好他，别让他乱跑。”
小黑露出的双眼当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白榆和他目送南尚朝和南系玖走了，
他俩都是南山门没有身份的人，乱跑是不可能了，只能呆在房间里。
趁着这个时间，白榆递给小黑纸和笔，也打算多问问细节。
“给你下咒那人，气质怎么样？”
【凶】
“穿着呢？”
小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袍，写：【这个】
“黑衣服啊……”白榆仔细想想，修真界里黑衣的仙门，也就那么几个，但是也不可能去人家门派里一个一个找吧？
他又问：“是多久之前中的咒？”
小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五……六？】
“五六年前……”白榆又说：“中咒原因是因为你得罪了他？还是因为你做了坏事？”
【都不】
白榆用手指上上下下敲了一会桌子，想不出还能怎么问了。
主要是复杂的回答这家伙不会写，必须让他回答简单的内容。
可惜他的附身只能看见死人记忆，不然就能知道了。
不是做了坏事，不是因为得罪……
“当时你在干什么？简单写写？”
这个问题难度有点大，小黑想了很久才写道：
【他杀人 我跑 他让我杀 我不】
白榆看懂这段话以后，许久没有问出下一个问题。
因为他在思考。
仙门人士，却使用了索魂咒，并且看这个话说的，他还杀过人，小黑不愿意跟他杀人，所以就被下咒术了？
这些话不排除小黑杜撰的可能性，但现在没有别的线索，假设小黑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人真的是仙门弟子吗？
五六年前……黑衣……仙门……索魂咒……
白榆脑中闪过灵光，又问道：“你其实不能确认他是仙门人士对不对？之所以你觉得他是仙门，只是因为他……或者说他们，穿着统一，自成一派，所以你断定他们是仙门子弟？”
小黑理解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的，所以点了点头。
“所以，当时给你下咒的人虽然是一个人，但是他还和其他的黑衣人一起行动，你看见了他们杀人，被使唤一起杀人的时候跑走了，所以你被追上下了咒。”
小黑迅速的点了点头。
他简直是个天才！
白榆逐渐理解了一切，再次沉默，重新思考起来。
本来他的第一怀疑对象是天魁门，说不定这件事还和当年凉州惨案有关，可是时间是对不上的……能对上时间的，难道是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