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倒在院墙里，血染院内。
南系玖瞳孔剧烈震动，心脏几乎被人揪起来一般，虽不是他的家人，但是他看见这一幕也会难以接受。
而冲进白家的人南系玖不认识，失明前他没有见过这些人，但是从衣着来看，很有可能是某个宗门里的人。
白榆的兄长倒在血泊中，父母寡不敌众成了亡命鸳鸯，小弟吓得跑摔了，被一箭穿心。
白榆呢。
南系玖慌了神，忍住颤抖，左右查看。
他没有看见白榆，那白榆呢？
那群人走了，干净利落的好像从来没来过。
南系玖站在原地，震撼的心脏久久没有平复下来。
他在一片死寂血雾中听见了一点响动，作为旁观者，却感觉从绝望中生出希望，猛的回头。
尸骸中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他已经没了双腿，但不惜一切也在努力的求生，他的样貌不能看清，他的眼睛不复明朗，但是南系玖一眼认出那就是白榆。
小弟还奄奄一息，南系玖看见白榆伸手想拉他，却看见他全是血的嘴形无声的喊“哥哥”，然后失去气息。
南系玖几乎看不下去，紧闭了一会双眼，再次睁眼，名为清词的母亲已经与白榆额头相抵，她用全部灵力托住昏厥的白榆，化作一抹神识，□□消散，那抹淡淡的亮光离开了血雾弥漫的凉州。
南系玖徒然睁眼，眼泪不知何时肆意流了一脸，衣袍已经被尽数打湿了。
这是自己的眼泪的吗，还是说是白榆的？
确信了神识是白榆，白家遗孤……
南系玖轻轻扶上眼睫，随后手心完全遮住眼睛。
白榆最后的坚毅深深刻进南系玖心里，他甚至从那个少年身上看见了自己的懦弱和丑陋。
他是为何要在这山上荒度人生呢，因为救了不该救的人，还是因为亲手杀了师父？
他何时觉得人生无趣，又是何时彻底没了炽热的心。
南系玖缓了很久的神，才缓过来。
几天时间，白榆的神识逐渐稳固，南系玖终于听见了他更加清晰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是心声，大多数时候是在碎碎念，南系玖不打算管，他已不忍心赶走白榆，就让他待在这里吧。
——实在无聊，要是这家伙能找点事情干就好了。
直到他听见了白榆这样说。
——这不得骂回去，这弟子简直是罔顾礼数，以下犯上。
听起来，他在关心自己吗。
——那他干嘛突然下山找个任务做？别是闲的吧。
南系玖无奈，觉得这小祖宗还挺难伺候的。
“我是你的眼珠子，我成精了，想不到吧。”
“……的确是想不到。”
理由拙劣，南系玖有点想笑，但他逐渐又听到了白榆的一些想法。
白榆从未忘记灭门之祸，南系玖觉得自己作为外人，说什么都是风凉话，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至少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
以及一点私心，他不想白榆这么快离开，有意控制了修炼速度。
南系玖的神识灵脉都没有大问题，要是他想，很快就能回到鼎盛时期，只是本人觉得没必要。
九原白榆失控，才知道原来当年的罪魁祸首就是天魁门的人，此事实在是有太多疑点，南系玖这次不打算袖手旁观，他也很想知道原因，至少给白榆一个交代。
这么久过去，信息还是只停留在表面，十年前的事情果然不好查。
而且故意想多留白榆一会，也是一种自私的念头。
南系玖不打算再自私了。
“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
白榆见南系玖这么久没说话，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
“只是想到一些往事，”南系玖回过神来，说：“回去了，我这几天闭关，应该能突破大乘。”
“真的？”白榆惊喜：“你真的愿意好好重塑修为了？”
“不赞成吗？那我可以……”
“赞成赞成！双手双脚赞成！”
南系玖闭关，胡黎也不能进屋，这几天他天天留在山下，倒是和几个师哥师姐混熟了。
“所以，玖师兄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当然了，”胡黎骄傲的点点头：“我师父可厉害了，他一只手，就能把元婴期的修士打趴下。”
“好像是啊，”一个女弟子说：“之前不是就传闻，玖师兄抓了最厉害的除妖师，前不久还去九原解决了一桩大案子。”
“啊？可是他不是没什么修为吗……我还以为他是个废人呢。”
胡黎叉腰：“师父才不是废人呢。”
“小胡黎，”临时监护人温谨找他半天，才找到他在这儿：“怎么又乱跑，在聊什么呢？”
一个男弟子道：“谨师兄，我们在聊玖师兄呢，胡黎肯定有私心，他一直在夸。”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胡黎其实还想说说白榆，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小白哥哥的存在。
温谨笑了笑，说：“好了，玖师兄出关了，快走吧。”
“师父出来了！”
“不是吧？闭关不都是十年半载起步的？这么快就出关了，这才半个月吧。”
“不知道啊，是不是闭关遇到瓶颈，解不开，所以出关了？”
温谨说：“各位既然都很疑惑，不妨随在下一同去看看呢。”
一众弟子将信将疑，最终还是选择一起过去看看。
南系玖住所的山脚下，不知不觉聚集了很多人，就等着他下来一睹为快。
白色的人影从树丛的阴影里走出去，他没有用轻功，只是老老实实的走路下了山，倒显得有些接地气了。
“师父！”
胡黎扑过去，说：“您有变得厉害吗？哪里哪里。”
南系玖摸摸他的头，说：“莫闹，掌门在哪？”
他这话倒是抬头对着眼前的其他弟子说的。
其中一个弟子斗胆，低声说：“应是，在荷花潭水处。”
南系玖点点头，才低头对胡黎道：“先回去吧，听话。”
“好吧。”
胡黎松开他的衣服，三两步跑回山里。
反正他天天都见南系玖，不差这一时半会。
其他的弟子可不是，都好奇的去看他，看他哪里有变化，看他修为增进了多少。
看不见……
其中一个弟子开口道：“我们这边，谁修为最高啊？”
“元婴的吧？”
“谨师兄，你是元婴期，你能知道玖师兄的修为吗？”
温谨也是颇为呆滞的摇摇头。
一般没有特殊的咒语，跨过两级才会看不见对方的修为。
难不成南系玖他……他他他至少已经洞虚了吗？！
这个消息实在太重磅了，几个弟子惶恐不安，尽快的都散了。
南系玖走在青石板路上，听见白榆说：“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吓到了，‘什么！他短短半个月洞虚了？’哈哈哈……”
“其实大乘期在修真界就已经很有发言权了，无需特意隐藏修为误导人。”
“这叫不怒自威，他们之前那样说你，也该给点教训吧？”白榆说：“反正你洞虚是早晚的事情，不差这一时半会。”
南系玖这个速度，原本怎么说也是个洞虚以上，也不算骗人。
南尚朝如那个弟子所言，真的在荷花潭水站着，刚走近一步他就察觉到了南系玖，回身和他对视，说：“出关了？”
南系玖点点头。
南尚朝飞身过来，盯着南系玖看了一会，扯出一个勉强的笑道：“居然大乘了，是什么让你决定重塑自己的修为的？”
“兴趣。”
“你这家伙……”南尚朝果不其然又要血压升高了，捏了捏眉间，说：“之前那个魂呢，还在吗。”
南系玖点点头。
“难道是因为他？”南尚朝眯了眯眼：“你该不是想帮他做什么吧，比如，重塑肉身？”
白榆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南尚朝不愧是当了几年的掌门，聪明且具有压迫感。
但是南系玖不怕他，很坦然的点头道：“神识还在，魂魄没有回归天地，也没有害人，这很合乎人道。”
“我倒不是说这个，”南尚朝相信南系玖的人品，但道：“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万一他之后不念旧情，得了好处就跑路？”
南尚朝不知道白榆能不能听见，不过他的性格，就算白榆就站在他面前，他也敢说这话。
白榆有些尴尬的想，之前的确是这样想的……想着重塑肉身就江湖不见来着，无法反驳呢。
南系玖说：“只要他不过河拆桥就行。”
“管不住你，”南尚朝移开视线，不再看他：“随你便，这次找我又是什么事？”
“一些私人请求，想问问师兄，知道哪里能找到白玉兰吗。”
白、白玉兰。
白榆有些惊讶，南系玖没说找南尚朝什么事，只是出关和他说的第一句就是下山找南尚朝，白榆没想到这是为了自己。
“白玉兰？”南尚朝摸摸下巴，说：“我们南山这一带几乎没有，想找的话也许——没记错的话，曾和师父游历的时候，在岐县见过不少。”
“多谢师兄指路。”
“你要找白玉兰做什么？”
“隐私。”
“臭小子！我是你师兄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师弟先行告退。”
“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