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黄金为君门>第60章 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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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烟向上直飘,至房梁而分散,弥漫在满屋稠艳的酒色之中。钟世琛饮多了酒,脸色浮起异常的红晕,像更轻佻了,眼底却只剩一片冷冷的、死寂的光。小铃儿在他怀中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钟世琛端详他片刻,又恍然大悟般,笑着去吻他那小巧而绯红的耳朵:“都是过去的事了,很多年了……”也拨了拨小铃儿手腕上的铃铛,安慰似地道,“我现在最喜欢你呀。”

  小铃儿却埋着头,呜咽一声。旋即,钟世琛的手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竟是小铃儿抓着他的手哭了,哭得涕泪横流。

  “哭什么。”钟世琛有些怔愣,又好笑,又无措,“嗯?”

  小铃儿咬紧嘴唇,好像不肯回答,怀桢却开口了:“是钟弥杀了人,逼你就范。”

  钟世琛的神色又渐渐寡淡下去,好像很无意趣地应:“嗯。”

  怀桢将酒杯推给他,“喝吧,如今已没有钟家了。你扬眉吐气,当浮一大白。”

  “但是钟弥还活着。”钟世琛捏了捏小铃儿柔软的手腕,平静地道。

  怀桢道:“他会付出代价的。”

  他说得很笃定,带着几分盲目的狠,连钟世琛也不由一震。钟世琛低眉,望着杯中酒液,正要喝时,却被小铃儿夺走,仰头猛灌下去。

  灌完后又噎住,不停地呛咳,钟世琛连忙拍抚他的背,于是那铃铛便一直不绝地颤响。怀桢望着这两人,觉得很有意思,但又不想置评,便自己默默饮了一口。

  “我还有一个消息,需告诉你。”钟世琛侧过头,淡淡道,“钟弥有个门客,叫张邡的,也没有死。”

  “什么?”怀桢一惊,酒杯险要掉落,伸手去接,指甲又往杯壁上狠狠一挫。锐痛之中他还仓皇抬头,怕钟世琛已经看穿了他。

  好在钟世琛并未注目过来,只沉声道:“我不知道是谁保了他。此人心机极深,行为酷戾,你要小心。”

  怀桢咬住牙关,将所有思绪强压下,给钟世琛满上了一杯酒,道:“今晚且不谈国事了吧。”

  钟世琛看他一眼。

  他便朝对方一笑。

  “你笑得不好看了。”钟世琛也笑。

  怀桢望着他,慢慢放松下来,将酒杯往前推,飘荡不定的声音如叹息一般:“你且可怜可怜我吧,钟郎君。”

  于是钟世琛不再拒绝他的劝酒,也果然不再谈这些扫兴的话。小铃儿取来了博盘,二人扔骰子斗酒,银质的酒瓶一个个空了,在二人身边东倒西歪地落下。钟世琛还笑着拿手指怀桢:“你的脸这样红,你哥哥见过吗?”

  怀桢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他愈是醉,心性却愈是幼稚,又鼓着腮帮道:“我什么样子他都已见过了。”

  钟世琛道:“那他定会心动的。”

  怀桢睁大眼:“真的吗?”

  “真的。”钟世琛喝得舌头都大了,懒懒散散地回答,“我……我见过很多男人,我可以这样说——他定会心动的。”

  怀桢笑了,宛如春冰澌溶,眼底亮晶晶的。“那就太好了。”他轻轻地、若含期待地道。

  钟世琛拧着眉毛看了他半天,突然,脑袋往前一倒,竟便醉得栽在了食案上,磕出“砰通”一声巨响。怀桢便大笑:“怎么还给我磕头?不若等我当了皇帝……”旋即收声,看了一眼小铃儿。

  小铃儿却似全没听见,小心地扶起钟世琛,默默收拾起博盘和食案。低着头,苍白的脸上,又扑簌簌掉下两行泪来。

  怀桢歪着头,略带疑惑地道:“你好爱哭。”

  小铃儿连忙举袖擦泪,抽着气儿道:“对、对不起……”

  怀桢无所谓地摆摆手,“是因为他也给你戴铃铛吗?”

  喝醉的人,却似更敏锐。小铃儿愣了一愣,又慢慢地、坚定地摇头。

  “不是的,和小人自己没有关系。”他的声音因哭泣而沙哑,但意外地有种柔韧的力量,“只是郎君过去受苦,小人心上有些疼。”

  怀桢静住。

  钟世琛半躺席边,小铃儿为他解下那顶孝帽,复解开衣襟,为他擦汗,恭顺又温柔,真像是钟世琛私房里娶的小媳妇儿——若是能忽略他身上那细细的铃铛声。钟世琛也无任何警惕,便摊开了身子,偶尔还侧过脸凑近小铃儿,好似要寻找一个梦中的吻。小铃儿便将耳朵贴上去,听着钟世琛的喘息将他的耳根都染红,也不躲避。

  怀桢望了许久,渐觉无趣,自己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向外走去,小铃儿还想送他,他阻止了。

  “我自去走走,便回宫了。”他淡淡道。

  醉意似乎已从他脸上褪去,门内是销魂的欢场,门外夜色却重,压在他单薄的双肩。他也只是踉跄了一下,便即转身,往那黑暗中沉默走去了。

  *

  未央宫,温室殿。

  元日不见月亮,微雪落下,与月色一般薄冷。夜已过半,回到偏殿的怀枳望了一眼菱窗之外,又淡淡收回目光。

  他身上的冕冠、袍服、鞋履,早已一件件端正地褪下,换上了暗金垂地的寝衣。久安去安排沐浴了,阿燕带领宫婢在寝阁内铺好了床,这是他登基为帝的第一夜,而他所等待的人尚未归来。

  “陛下。”身后有人恭恭敬敬地行礼,“草民恭喜陛下。”

  怀枳回过头,见到那一双惯常充满了算计的三角眼,终于也向他臣服地垂落。

  “张邡啊。”他笑笑,并不惊讶,只道,“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议?”

  “草民刚收到密报,不敢耽搁。”张邡一身皂衣,打扮得像个最低等的小厮,但面对皇帝,却还揣着袖子,稳如泰山一般。

  “说。”

  “钟弥,已逃到匈奴了。”张邡欠了欠身,“有人在居延塞外见到了他,从道路算来,大约是从甘泉以北出关,经居延,投奔匈奴右贤王,又被右贤王护送至单于王庭。”

  “他还真敢逃。”怀枳淡淡一笑,“居延塞上的守尉,早被他买通了吧。”

  “……”张邡并不答这一句,但答案已昭然若揭。

  “钟弥过去长年征战匈奴,对匈沿线遍布他的旧部,即使钟家倒台,这些人也很难拔除干净。”怀枳沉吟着,手指屈起,敲了敲桌案,“朕要的名册,你何时拟来?”

  张邡似抖了一抖,身子压得更低,“草民不日便呈给陛下过目。”

  “好。”怀枳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该知道,你自己,也是名册中人。”

  “是……是。”张邡双膝一曲,便径自跪了下来,再不多说了。

  怀枳笑着挥挥手,张邡忙不迭告退。张邡巧言令色,见风使舵,但自己却能镇住他,这种感受是很让人飘飘然的。他甚至忍不住想,钟弥当年是如何驭下?父皇呢,父皇又是如何驭下?用最平和的语气,最宽容的姿态,让这些人心中,生出最深的恐惧……

  自己的确是喝多了。他笑自己。但今日是元正大喜,喝多一些,适足以让心跳更有力,脑中有无数的宏图,都被那四夷进贡的美酒浇灌、连结,在他身体里蓬勃地生根。他抬高声音喊:“久安!”

  久安不在,却是留芳出来回话:“回禀陛下,久安还在浴房伺候。”

  怀枳皱眉,“朕在此处,他伺候谁?”

  留芳却也一怔:“是六殿下……齐王殿下,刚刚回来了。”

  “什么?”怀枳的太阳穴猛地一跳,“他回来了,怎不同朕说?”

  皇帝眼中骤然冒出的冷光,激得留芳向后退了一步:“奴婢,奴婢以为他同您说了……他方才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便说要先去沐浴。”

  ——是自己同张邡谈话的时候。

  怀枳的眸光明灭闪烁,仿佛刹那之间已掠过无数个念头。最后,他不再理留芳,只一转身,便大步向寝殿之后的浴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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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桢:真是时移世易,轮到钟世琛在我面前秀恩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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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emo了,来提前更个新,也不知有没有有缘人会看到呢(?ò?ó?)……可是写文真的好寂寞啊(?í _ 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