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黄金为君门>第12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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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来的人一身黑衣,头戴风帽,用粗布的帕子将脸容也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眼皮往两边耷拉下来,看上去年纪已不轻了。

  邸舍的卧房中,怀枳只点了一盏荧荧的豆灯,披一袭长衫坐在案前读书,长发没有束冠,只用一根细长红绳挽了一半,露出俊逸的鬓角。

  “然后呢?”他神色不动,平静地问。

  那人便躬下身去,“然后,皇上便下了诏,说陆卫尉冤屈,要彻查。皇后回了椒房殿,李校尉也从东宫撤走……”他一开口,声音是不同常人的雌雄莫辨的尖细,“未过多久,五殿下便将陆卫尉带去了承明殿面圣。据说当时,陆卫尉的女儿也在,一见父亲,便号泣不止,原来陆卫尉已经被割断了舌头,浑身血肉模糊……”

  怀枳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宦官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微微愕然地住了口。

  怀枳懒懒地抬眸,“你说,是五殿下送去的?那太子呢?”

  “是,五殿下来请罪,说当初是他鬼迷心窍,用东宫的文牒,把那贼人放进了后宫。可他也没料到那贼人胆大包天,敢行悖逆之举,否则他便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还给六殿下的。他说他看那贼人往昭阳殿跑,还以为是有心和……和什么后宫的人……私通……”

  怀枳那如春水般的眸光蓦地结了冰,片刻,道:“父皇最恨这种胡搅蛮缠的说辞。”

  “是。”宦官佩服道,“皇上分毫不信,立刻便骂得他更狠了,说他不诚心认错,还想拖人下水。太子在一旁也吓坏了,跪下来替五殿下请罪。皇上沉着脸,也不多说什么,便摆手让他们……滚。”

  怀枳听完了,也不置评,便伸长手臂到床边,拿过两串红艳艳的玛瑙珠,放到宦官手心里,又拍了拍,“一路过来,风霜辛苦,黄门有劳了。”

  宦官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行礼:“不辛苦,不辛苦!只是传个话的事儿。我义父才是,时时刻刻惦念您,怕您一个人没能上泰山,身上不爽快……”

  “我有家人相伴,没什么不爽快的。”怀枳轻笑,“留常侍他老人家思虑周全,也要请他保重身体啊。”

  宦官又是千恩万谢。怀枳微微倦了,稍闭了闭眼,他当即看出来,乖觉地告辞。临走前,怀枳却多问了一句:“那个陆梦襄,是什么来历?”

  “来历?”宦官一怔,“奴婢只知她是陆卫尉的独生女,好像是当年陆卫尉随钟将军出征匈奴,在军中出生的。”

  怀枳挑了挑眉。

  宦官道:“奴婢回去再查一查。”

  怀枳一哂:“不必了。”

  在军中出生,倒有个靡丽的名字,看来陆长靖那种戆直人物,也会思春。怀枳无声地笑。有个靡丽的名字,行事却胆大包天——

  说不定日后,她还会来找他的。这种人,一旦上了赌桌,就绝不肯再下来了。

  待那宦官走了,怀枳站在半开的门边,廊上风灯映出他半边沉思的脸容。春意浓,夜露湿润,外间的飞蛾扑上壁火,阴影扑簌。他待关门时,却看见怀桢站在走廊尽头,只穿一件单衣,面容愈白,便显得那双眼睛愈加无辜无措地大,带着几分惊讶看着他。

  被他发现了,却扭头就走。

  怀枳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极快。无声的春风也刹那间呼啸起来,他三两步奔了上前,猛一下抓住了怀桢的手腕。

  怀桢下意识挣开,“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做什么!”

  然而声音同巴掌都没有什么力道,反而只像小孩子恃宠生骄。怀枳丝毫不以为意,只道:“你……你还没睡。”

  怀桢本是在意泰山行宫之事,又在夜间看到哥哥房中亮着孤灯,因此好奇地摸过来。他猜想方才那人是皇帝身边的公公,否则不会知道这么多秘辛。原来哥哥布下的网罗,比他曾经所以为的还要缜密得多。

  怀桢垂下眼,也不知说什么好,便道:“你好久不同我讲话了。”

  怀枳几乎发笑:“是我不同你讲话?”

  怀桢转过脑袋,哼了一声。

  怀枳拿他没法子,深呼吸一口气,装作无事地去捏他的脸,声音却极轻柔:“别生我的气了吧,小六儿?”

  怀桢道:“我睡不着。”

  怀枳心念微转,“要我陪你睡?”

  “不要。”怀桢却再次将他的手拍下来,好像还在想些旁的事情。

  虽然知道弟弟长年神飞天外,但怀枳还是受不了他如此冷待自己,大半月了,他们兄弟俩竟连好好说话的时机都没遇着过。于是他着意地道:“那怎么办?带你出去走一走?”

  怀桢眉心动了动,眼睛里也亮了,怀枳便知道这个提议击中了他的心坎儿。

  *

  立德大半夜被吵醒,却是六皇子鬼鬼祟祟摸到他床沿,拍他,要他去备马。他刚想唠叨殿下怎么不懂事呢,黑灯瞎火地上马是要往哪里去闹离家出走?直起身便看见二殿下竟然也在,就站在六殿下身后的游廊上,宽容地等待着。

  好像立德若不去备马,反而是欺负他们兄弟一样。

  他只好打着哈欠去了马厩,牵出两匹马,怀桢还在挑拣,怀枳已在一旁道:“一匹便够了。”

  怀桢不满地转过头瞪他:“啊?”

  怀枳不为所动,黑夜里,脸色也看不分明,“更深路滑,你一个人骑马若是摔了,谁护着你?”

  最后挑了一匹温顺强健的母马,怀枳先扶怀桢上去,又对立德温和地道:“多谢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立德还是有些责任心的:“您不要奴婢陪着吗?”

  怀枳道:“我带着他,他丢不了。”

  立德心想,我倒不是担心小的……“您明日还要见客,留神别太晚了。”他细声相劝。

  怀枳应了,而怀桢已经不高兴地往虚空甩了下鞭子,“哗”地一响,惊得马儿也摇了摇脑袋。怀枳笑起来,拍了拍立德的肩膀,便一脚踩上马镫,袍襟一扬,已利落地翻身上马,将弟弟圈在怀中。

  “想去哪儿?”怀枳的下巴贴着怀桢的发顶,喉结在怀桢脑后微微震动。

  怀桢挣了挣,他便稍稍放松一些。

  “去东边。”怀桢道,“哥哥还没有看过大海吧?”

  怀枳低笑:“难道你看过?”

  怀桢不言语了。

  怀枳也不在意,弟弟鬼灵精怪的小脑袋里一天到晚全是心血来潮的主张。他轻轻夹了夹马肚子,马儿便小步起行,待行过几条街道,才渐渐放开蹄子,向城外飞驰。

  守城的官兵见了他的印信便放行。愈往东走,空气愈是潮湿,海风穿透所有遮眼的草木洒在兄弟俩身上。走下车辙遍布的官道,穿过野草蔓生的树林,眼前骤然开阔,一道遥看似无的海岸竟已横亘在远方。

  怀桢没料到这么快便到了。在他的记忆里,大海总是很遥远。

  “待父皇他们来了,还要再来此处的。”怀枳抬起马鞭,向远处指点,“那边已拉开罗绳,预备立下旗帜。还要砌一条岸边的堤道,供辇舆经过,往那东边的海角上去,遥望蓬莱。”

  怀枳的话到末尾却转了个弯:“偏你心急,还想私下来瞧。这会儿什么都没有布置。”

  话虽如此说,他却已经下马,又将怀桢抱下来。怀桢别扭,想自己往下跳,怀枳道:“你的伤好了?”

  怀桢强道:“早都结疤了。”

  怀枳挑挑眉,也不知到底相信没相信,便伸过手来牵他。兄弟俩往海边缓步行走,怀桢的手心冰凉,怀枳的却暖和,将他团住。今晚的月亮隐在云后,春夜的海上只有点点浮光,隐隐的海浪声像从地底掀来的雷鸣。什么都看不清楚——愈想看清楚,那海的模样就愈是变幻模糊。

  在这样的大海的一角,似乎其他事都可以暂时抛却。

  “哥哥,”怀桢问,“海上真的有仙山吗?”

  怀枳答:“大约有的,父皇都派人去寻了。”

  怀桢道:“父皇想要长生不死。”

  怀枳道:“是。”

  怀桢道:“哥哥想吗?”

  怀枳一怔,低头,“我?我没有想过。”

  怀桢道:“哥哥,你怕死吗?”

  怀枳还真思考了一番。两人的脚印绵延地踩过海边的砂石,“真到死的那一刻,或许没什么好怕。但死之前若等待得太久,就难捱了。”

  怀桢停下脚步,“哥哥说得对。”

  怀枳心中微动,转头看他。朦胧月色之下,怀桢那素来娇气的脸容,却也显出几分遗世独立的素净,那双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的话语似不含任何情感。怀枳忽然觉得,弟弟或许真的长大了。

  怀桢突然笑开,那遗世独立的幻象蓦然碎了:“钟世琛同我说,海上的仙人只喜欢童男女,所以他就没福分了。”

  怀枳立时皱眉,“此人油滑至极。”

  怀桢道:“他说我还可以试试的。”

  怀枳道:“你不要——”想说你不要再跟他玩了,又觉得这话的长辈口吻太重,前些日子不是刚遭弟弟嫌弃过?眼下两人絮絮私语的气氛,他到底有些留恋。于是踌躇地走了几步,说出了心中实话:“阿桢,你同那些人走得近,但那些人却是太子一党,我总怕他们欺负你。”

  这样的话说出来,便是示弱求和了。

  “我知道。”怀桢却很快接道,“他们每天晚上都要派人给太子传信。”

  怀枳一顿。此事他并不知晓,虽然也并不意外。

  “哥哥,我知道太子恨你,所以你怕他们欺负我。”怀桢吐出一口气,像有很成熟的烦恼,“但我也想为你分忧。”

  怀枳道:“你要怎样为我分忧?”

  怀桢道:“他们虽然忌惮你,对我却不防备。也许觉得我还傻吧。哥哥知道狡兔三窟的故事吗?我总可以为哥哥准备另一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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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累得21点就睡了,今早6点醒来,继续去打工……下一章会很快乐!在海边!但是在周四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