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承的声音一直偏向于少年的清朗, 而刚才的那句话，却多了几分低沉与磁性，莫名让人觉得可靠。
许郁然一时没有说话, 虽然乔承的声音早就落下, 室内归于平静。
但他的耳边好像仍旧重复着这句话。
“老板？你不想我去吗？”
这时，青年试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
“……没有，”许郁然回过神，对上那双似乎有些委屈的眼神, 下意识解释道, “我只是有些惊讶。”
“惊讶？为什么惊讶？”
乔承可不打算就此揭过。
他紧追着询问，那写着渴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郁然, 似乎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难道在老板心里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不是。”许郁然不知道乔承为何会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清冷的神情中也是出现了些许慌乱。
“我没有这么想。”
“那老板为什么会惊讶？”乔承并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不然我会有点伤心。”
说着, 他夸张地捂住胸口, 闭上眼睛，似乎真的很是伤心。
许郁然：“……”
这装模作样的样子要换作别人，许郁然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可乔承不一样。
不对，或许应该说, 只有乔承能有在自己面前胡搅蛮缠的机会与胆子。
钱助理在发觉情况不太对劲后就悄悄地后退, 后退到了门后，又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走出办公室的钱助理知道自己身后的两人并没有发现自己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工作报告已经结束，自己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只希望一会儿叫许总来开会时, 这暧昧的氛围已经消散了——不然他这个助理真的很难做。
这下, 这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正如钱助理所料，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他的离开。
乔承并未在许郁然的眼底发现不喜, 目光便一直没有移开，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自己的眸底似乎变得更加灼热。
一些情绪在那眸底暴露无遗，外人只需要瞧上一眼，大概就能看出这情绪名为何物。
大抵只有当局者看不透彻——只因为在四目相对之时，总有人躲闪了视线，错过、抑或是不敢去读那隐匿在瞳孔里的情绪。
许郁然无法拒绝那双如黑色宝石的明亮眼眸，所以被某人这胡搅蛮缠拿捏得死死的，陷入这不知所措的被动局势。
这是一场许郁然破不了的僵局。
乔承也意识到了这点，嘴角不免勾起。
他虽然是个自信的人，却也不至于自恋。
如果只是自己的喜欢，乔承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试探，更不会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取代那个该死的白月光。
他这么做，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对许郁然而言，绝对是特殊的。
无论是朋友还是其他关系，自己在他心里绝对能占个一席之地。
否则他这种对人冷淡的家伙，怎么可能对自己笑得那么温柔？又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吵闹？又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秘密告诉自己？
越笃定这一点，乔承眼底的笑意自然越深。
至于自己追问着的那一份答案……
哪有那么重要？
就是为了逗一逗自家老板而已。
看他现在的表情多有趣呀。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电话声打断了乔承的胡搅蛮缠。
这算是一根救命稻草，把许郁然从局促的窘境中拯救从来。
“许郁然！乔承在你那里吗？为什么他今天还不来签约？”
李衍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火急火燎的气息，彻底烧走此时的暧昧气息。
签约？
许郁然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乔承能在李衍那边签什么？不就是签约主播吗？
……可为什么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乔承并没有和自己提过。
许郁然本就落在乔承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倒也不是气恼。
仔细想想，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自己，乔承也不至于这么做。
唯一的可能是……
他自己忘记说了。
“怎么了？”
乔承并不知道电话那头到底说了什么，忽然被这么看着，眼底也划过一抹茫然。
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不是要去临叶？李衍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过去。”许郁然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无耐。
……临叶？
乔承遗忘的记忆猛然回归，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
“啊！我都忘记了。”
乔承还真是才想起这件事。
本来他还是记得这件事的，但昨天陪着许郁然看电影，显然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
后来就更别说了，许郁然知道自己身世这一重磅炸弹砸下来，乔承哪还有心思想其他事情？
自然把这直播签约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这电话打来，乔承今天肯定不去临叶。
不过，李衍不是说不急吗？
乔承很不理解。
今天也就过去了一半时间，他需要着急到要打电话过来吗？
还打到许郁然那边！
就在乔承在心里嘀咕的时候，李衍在电话那头听见了他的话，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
“你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忘记！”
“亏我还……”
“小声点。”许郁然被他那大嗓门震得耳朵疼，皱着眉，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是我找他有事，所以暂时没过去。”
他一句话帮乔承解释了原因，紧接着，许郁然又问了一句。
“现在还是中午，你很着急下班吗？”
李衍的语气里多出了几分心虚，“那当然不是……”
“因为今天临时有个大主播过来，我得和他谈一下生意。”
许郁然注意到一个关键词，“临时？”
“哎呀呀，我们临叶现在只是个小公司，人大主播愿意过来签约我总要给面子吧。”李衍叹了口气，但着叹气声中又有按捺不住的欣喜。
作为老板，李衍自然希望更多的大主播来到自己的旗下。
虽然计划冲突，但总归算是好事。
所以，许郁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他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三点。”李衍道，“所以我想在三点前聊完乔承的合同。”
三点之前？
许郁然看了一眼时间，直接道：“我三点之前还有一场会议，至少四点到临叶。”
“我又不是和你聊，我是和乔承……”
李衍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
“啊，行吧行吧，”他的嗓子像是被人忽然扼住，只能发出怪声怪调，“那等你们空了再来，反正和你们在一起也算不上加班。”
电话挂断后，许郁然就对上了乔承那兴奋的视线。
“……”
许郁然不明白乔承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
虽然，那眼里有光的样子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乔承虽然没听到李衍那边说了什么，但许郁然的话足够让他明白两人到底聊了什么。
许郁然的意思是要陪自己一块儿去。
这可是乔承怎么都没想到的结果。
“老板，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他眨了眨眼，试图用wink的方式让自己的眼神更明亮一点。
“你是不放心我，怕我被李总骗了才要和我一起吗？”
许郁然：“……”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虽然李衍不会在这方面坑骗乔承，但在许郁然的滤镜下，乔承就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傻学生，太容易被骗了。
自己还是去盯着比较好。
毕竟，乔承不怎么聪明，万一真被李衍那种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家伙骗了呢？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里不免带上几分担忧，先前的那些赧然早就烟消云散。
乔承总觉得许郁然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他又不是蠢货，自然能猜出许郁然要多走这一趟的原因。
不就是担心自己被骗吗？
乔承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在许郁然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傻白甜吗？
可是事实上，在一开始找工作时，乔承也算是见证了人心的险恶，要说容易被骗，那还得看是什么人骗自己。
至少李衍估计是骗不了自己的。
不过，许郁然这是在关心自己呀。
想到这里，乔承的心情又继续愉悦起来。
傻白甜也行，只要许郁然不讨厌傻白甜，自己也可以是。
“我第一次签这种合同，有点害怕，听说直播的水很深……”
他说得可怜巴巴，就好像之前他就被人坑骗过无数次，如今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虽然这表情多少有些刻意的成分在，但许郁然就是吃乔承这一套。
于是，许郁然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那清冷的嗓音里也是多出了几分安抚的意外。
“我会和你一起去，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的话音刚落，乔承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他，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和火炉似的热量烫得许郁然一怔，可即便再不习惯这温度，他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回去。
他的肌肤在贪恋这一份触感。
“有你真好！”
乔承说着，目光却是偷偷打量着许郁然的神情。
他能接受这样的接触吗？可以的话下次就要得寸进尺了！
明明都已经知道我心思不单纯了，你怎么还觉得我好呢？
许郁然半阖眼眸，收敛眸子里的情绪。
既然乔承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思，那就是他主动靠近自己了。
许郁然忽然捏紧了这只主动朝自己靠近的手。
“那你想怎么感谢我？”
他学了乔承之前的话，微微眯起凤眸，至少从那冷淡的面庞上，没有人能看出他内心的波动。
依旧是那个淡漠清冷的许郁然。
“当然是老板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乔承可不像许郁然那样，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谢礼”。
“老板帮我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事情加在一起要我以身相许都行。”
他随心所欲地以说玩笑话的语气说了真实想法，可说完后对上许郁然的错愕神情，又觉得自己在心里想了数十遍的答复不太好。
明知道对方有喜欢的人，还说这种暧昧的话，实在是自讨没趣。
可乔承又不太想听到许郁然的拒绝。
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又补上一句：“老板，我出去倒杯果汁，刚才的酱油还是有点咸，你需要吗？”
许郁然沉默了一瞬，还是轻轻应了一声。
“……嗯。”
在得到回答以后，乔承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倒了果汁，并未看见许郁然长长叹了口气。
也好。
虽然自己并不想乔承“报恩”为原因和自己在一起，但真当这种诱惑摆在面前，许郁然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能拒绝的圣人。
所以……还好只是个玩笑。
但这个人怎么什么玩笑都能开？
许郁然摇了摇头，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紧攥着的拳。
缓缓松开，他看见了手心处多出来的几片月牙印。
突兀、难看，格外的醒目。
他在想，乔承明明知道自己的喜欢，为什么要开这么恶劣的玩笑？
是在试探自己吗？
试探自己有没有按照昨天的规定，退回到昨天的关系。
眸色暗了暗，许郁然心想，怎么可能？
不过，自己的想法暂且还不能被乔承发现。
当乔承拿着两杯果汁回来时，许郁然已经坐回了办公的位置。
那低眉沉思的认真模样，似乎是在看接下来的会议文件。
这么看来，当总裁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会议一个接一个，都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乔承难得安静，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他并不想打扰许郁然工作，刻意放满了脚步，静静地将这杯果汁放在办公桌上。
只可惜，乔承的苦心并没有什么用处。
毕竟，在出现的瞬间，许郁然的余光就不由自主地追随上他的身影。
所以，在那杯果汁刚刚放在桌子上时，许郁然就伸手接过了那杯果汁。
“这个就作为谢礼吧。”他压着嗓音，觉得自己的语气平淡地像是无风的湖泊，窥探不出一点涟漪。
这冷淡的声音落在乔承耳边，算作是另一种暗示。
许郁然的意思是:刚才的玩笑就不要开了，到此为止。
乔承听懂了，预料之中的答案，虽有些许失落，却也不怎么影响乔承发挥。
他可没忘记自己在许郁然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己是傻白甜诶，怎么可能听懂这么隐晦的话？
“这么简单？”
乔承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果汁，那双看起来一直纯善无辜的狗狗眼悄然眯起，竟是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狡黠。
“既然老板都说了谢礼，那我是不是也要说一下我的？”
“刚才出去想了想，我发现我特别想要一样东西，不知道老板你愿不愿意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