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姨隐约中察觉了什么不对。
她给许郁然打工也有一段时日, 虽然崔姨觉得许郁然是个难得的大好人，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这个年轻有为的总裁有些孤僻。
几乎没有朋友，也不与亲人来往。
真和那些小说里的冰山总裁一模一样。
这样的人放在小说里叫有魅力, 但放在现实生活中就是没有“人气儿”。
虽然没有什么立场, 但崔姨确实很担心许郁然。
而乔承的出现好像打破了什么，青年极具活力，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更是很有只是看着对方的笑容就能心生愉悦。
也许他能让这一川死寂的冰流融化，焕发出从未有过的生机。
一般的总裁文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崔姨的嘴角缓缓上扬, 期待着之后的发展。
“我先走了, 许总，你和小承慢慢吃啊。”崔姨可不打算再呆在这里了。
并非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只是她还得去医院看望儿子。
“等等！”
乔承连忙叫住崔姨。
“你带点菜过去吧, 我和老板两个人吃不掉那么多。”
剩下多浪费啊！
崔姨想要拒绝，但许郁然也是颔首, 赞同了乔承的意思。
既然如此, 她只好打包带走了一部分菜。
等崔姨走后，这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乔承与许郁然两人。
乔承下意识捏了一下自己那被创口贴包扎的手指，那刺痛感让他的面部微微扭曲。
这变化自然是被一直关注着他的许郁然发现了。
“你的手怎么了？”
许郁然抓住了乔承的手，看见那上面的创口贴。
“没事, 就是不小心用菜刀划到了。”乔承没想到许郁然居然这么敏锐, 干笑一声，“老板不用这么担心我。”
“崔姨帮我包扎过了。”
乔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觉许郁然的力气不小，自己也不太好直接把手猛抽回来。
“我下次会小心点的。”乔承只好再保证一句。
终于, 许郁然松开了乔承的手, 应了一声，像是相信乔承的这一份承诺。
在许郁然移开视线之后, 乔承才算是松了口气。
也许是“做贼心虚”，在他的眼里，什么都不说的许郁然可比一直念念叨叨的崔姨要麻烦多了。
深吸了一口气，乔承压下心里那挥之不去的诡异感，又恢复平日里的灿烂笑容。
可许郁然还是盯着他，那看似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眸让乔承维持不住笑容越发不自在。
“其实你不用这么拘谨，”许郁然终于开了口，凤眸微敛，收回那让人坐立难安的视线。
“之前的相处模式也很好，我以为我们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上下级。”
乔承一时没有说话。
许郁然对他们关系的定义是“朋友”。
换做一开始，乔承是不会想到许郁然会和自己说这种话的。
如今……
这种说法也挺好。
乔承因为“替身”误会而尴尬，又因知道许郁然也这样帮助过别人而正视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所以，对上许郁然会不自在，甚至还没有“当替身” 的时候自在。
但出问题的是自己，而不是许郁然。
乔承觉得，无论自己和许郁然是什么关系，像之前那样就挺好的。
自己帮他做做饭，照顾照顾身体，再规避原著里的悲惨结局……
这是最舒适得当的关系，也大概能称得上是“朋友”吧。
豁然开朗后，乔承嘴角的笑意不再僵硬，甚至能坦然对上许郁然的眼睛。
他将那一盘小炒牛肉推到许郁然的面前。
“老板，快点吃午饭吧，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一说到“不好吃”三个字，乔承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立刻补充一句：“事先声明，要是不好吃肯定是放凉的原因。”
“可不是我的厨艺问题。”
好不好吃是原则问题，无论如何，乔承都不会妥协。
“好。”
许郁然见这人似乎恢复正常，心中的困惑暂且压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
“怎么样怎么样？”乔承见许郁然吃了那块牛肉就迫不及待地问，“和崔姨的手艺比，怎么样？”
“为什么要和崔姨比？”
许郁然放下筷子，凤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们的比赛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乔承连忙摇头，语气郑重：“那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想法，但真正做决定权的人还是你啊。”
“万一你吃了崔姨做的菜，觉得她比我做的更好，那我岂不是要失业？”
乔承说的自然是玩笑话，只是那眼眸亮闪闪的模样，确实让人想认真回答这一份问题，以免那双眼睛的主人露出失落的神态。
“不会的。”
许郁然摇头。
只是并无人知道，他说的是不会换人还是其他。
乔承听到这意料中的三个字，笑得更灿烂了，在某些角度真像那白绒绒的萨摩耶。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自己都是有资格做许郁然的私厨的，绝不是因为那些同情分！
……
许郁然今天的食欲的确不错，可乔承可不会让他暴饮暴食，默默在心里记着数，看着差不多就把所有的菜都端走了。
“别吃了，小心胃疼。”
乔承催促着许郁然放下筷子，“根据专业的意见，老板我们可以少食多餐。”
许郁然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
“专业的意见？”
哪来的专业意见？
乔承很是自信地点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在许郁然的面前晃了晃。
“刚才崔姨给我发了好多文章，其中有一篇就是这么说的。”
许郁然的目光落在那手机屏幕上，正好看见某一篇文章的题目。
《少食多餐才是最养胃的生活方式》
他不愿再往下看，但余光却已经让他看清下一篇的题目：《晚上吃这些犹如吃□□》
许郁然：“……”
许郁然眼底的无奈实在是太明显了，乔承没忍住笑了。
“哈哈哈哈，我是开玩笑的，”他忙收了手机，“我不会胡乱相信营销号，更不会克扣你饭菜里的盐。”
他这么一笑，两人间那淡淡的、却存在感十足的距离感总算消失，退回不为人知的角落。
又回归那最为舒适的氛围。
至于那少食多餐的提议……
“虽然那些文章有不合理的成分，但少食多餐还是可以的，”许郁然站起身，“你现在有空吗？”
这话题转移略有些快，乔承猜不透许郁然的目的，就如实道：“现在是没什么事情。”
不过，他下午两点之后就没有空了。
之前许郁然帮自己爸爸联系了新的医院和医生，今天得去忙转院的事情。
许郁然也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多问，只是看了眼时间。
乔承知道现在是十二点半，离两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这点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也不知道许郁然是否觉得自己“有空”。
“我想去散步消食，你和我一起吗？”
许郁然大抵是觉得乔承有空，他披上自己挂在衣架上的风衣，随口问道。
散步消食吗？多健康的饭后活动啊！
像许郁然这种工作狂，经常一边吃饭一边工作，哪有时间去消食呢？
既然许郁然难得有这种想法，乔承自然是双手双脚赞成的。
“好啊，现在就走吗？等我回去拿件外套。”
乔承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一分钟都不到，便套着一件浅色运动外套出来了。
“外面有点冷，”许郁然看见那外套，提醒一句，“你换身厚的。”
作为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人，许郁然在室外气温这一点上很有发言权，以至于听到这句话，乔承就下意识折回自己的卧室。
可刚拿起一件加绒的外衣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这个气温对自己来说并不算冷。
根本没有必要换外套。
算了算了，换都换了，就穿这一套出去。
乔承这么想着，穿上厚外套走出房门，正巧看见许郁然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他。
员工发现老板在等自己，多少会有些尴尬。
可不知道是乔承的脸皮太厚，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
他心里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换好了，走吧。”
快步走到门口，乔承将门推开，一瞬间，门外的风吹乱了他黑色的碎发。
他忙着理头发，都没时间去看身边的许郁然。
“我们去哪里散步？”
是去附近的公园吗？
乔承每次乘车回来的时候都会看见公园那满目金黄的银杏，煞是好看。
如果能在银杏树下漫步，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很显然，许郁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猛然听到乔承的问题，他慌乱地收回那落在凌乱黑发的视线。
可在乔承回头看向他时，许郁然正在整理自己风衣的衣袖，语气随意：“就小区里走走吧。”
也是，消食而已，也不用走多远。
连乔承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些失落，只知晓那幻想中的银杏树林被一阵寒风吹走了。
“那好，就在小区里走走。”
乔承估计了一下时间，走一圈也就半个小时，很快就回去了。
自己要去医院，许郁然呢？
难得的周末时间，许郁然会做什么呢？
乔承难免好奇。
许郁然对于情绪的感知似乎敏锐许多，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有想去的地方？”
还要询问自己的想法吗？
乔承摇头，并没有把之前的想法说出来。
“其实小区里走走也很好。”
“是吗？”许郁然沉吟片刻，却是突然问道，“以前你大学没课的时候一般去做什么？”
“呃，一般是看电影，打游戏？”
许郁然问这个干什么？这些都不像是许郁然喜欢做的事情。
这个问题也是征求自己的意见的一环吗？
乔承停下脚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许郁然也是回头看他，两人就这么在瑟瑟风中两两对望。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乔承没忍住笑了。
“哈哈哈哈，就随便走走吧，无论去哪里不都是消食？”
“做事也不一定要有目的性吧？说不准我们走着走着就碰见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说着，直接从门口的五层石阶上跳下去。
青年仗着自己腿长，平衡力也是不差，做了这么危险的举动，脸上还是挂着得意的笑容。
那双眼角下垂的狗狗眼早就弯成月牙，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身着风衣的清冷身影，那专注模样，会让人生出这眼底只有一人的错觉。
此时阳光正好，金灿灿的光芒洒在乔承的脸庞上，正配他的活力，像是一棵挺拔而苍翠的树，无论是谁都会被他的恣意散发的能量吸引、感染。
许郁然更不会例外。
也不知他自己有没有察觉，那唇角已然勾起了弧度，与正好的阳光散去了初冬的寒意。
乔承的眼底映上这一份弧度，仿佛世界里只剩下那弯起的嘴角。
那一瞬，他好似忘记了什么，动作比脑子更快，竟是又跳上了台阶，伸手抓住许郁然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但摸上去很冷，刚才的温室对他似乎没有一点儿影响，怎么都捂不热。
反倒是乔承的手，热得惊人，就像是个暖炉。
在这暖炉碰上冰块的时候，乔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自己的行为似乎不太好。
可做都做了，还能怎么样？急急忙忙抽回去才更加奇怪吧？
直男朋友间牵个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反正许郁然也没什么意见。
“风太冷了，我们快点走吧。”
乔承拉着许郁然往前走，在心里默数着，不知道许郁然什么时候会挣脱自己的手。
毕竟，按照人设来说，许郁然并不喜欢与其他人发生肢体接触。
可直到许郁然的手被捂热，那两只手依旧牵着。
随着时间越久，乔承手心里的汗意也愈发明显。
风的确不冷了。
可那黏腻的感觉让乔承觉得别扭，他挠了挠脸，故意踩散了自己的鞋带，用系鞋带的理由松开了手。
之后自然没有再牵上。
也就是这时候，乔承才发现他们也就走了几百米，连另一栋楼都没走到。
乔承在心里叹了口气：直男牵手还是有点奇怪的。
许郁然倒是一直没说什么，好像无论是牵手还是不牵，他都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看着乔承略有些局促的神情，许郁然的唇反倒是勾了起来。
好似心情不错，可寒风吹过，无人知晓他这一份愉悦到底源自哪里。
……
两个人走了很久，一路上闲聊了许多，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小区的门口。
乔承看见一辆熟悉的车，一看车牌，还真是许郁然的那辆车。
孙叔一见到他们，便立即靠边找了个位置停车，等着两人上来。
“孙叔怎么过来了？”乔承有些惊讶，“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许郁然摇头，“只是时间差不多了，要你送去医院。”
这时，乔承才发现如今已经一点多了，这时候赶去医院，正好两点能到。
原来自己和许郁然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你呢？”乔承好奇问了一句，“不回家吗？”
“我去公司。”
这次的回答许郁然并无半点迟疑，就像是早就决定好一样。
什么？
乔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许郁然。
“去公司？！！”
他的语气激动，要不是碍于自己和许郁然的上下级关系，他都要抓住对方的肩膀狠狠地摇晃他的脑袋了。
“许总，现在是周末啊，你是开玩笑的吗？”
“周末不应该是休息吗？你还要去工作？你想一想你的身体！”
一激动，乔承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哪怕去看看电影，打打游戏都比工作好啊！”
听了这情绪过于激动的话，许郁然皱了皱眉，似乎真是在考虑这个提议。
最终，他真的说出一个让乔承错愕万分的回复。
“行，那我就去看一场电影。”
乔承：“……？”
等等，你真去看电影啊？和谁一起？
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