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今天的矛盾一化解,月也不会那么讨厌西谷同学了呢。

  山口清了清嗓子。

  “那个!呃……月、月……?”

  该死的。明明都下定决心了,话到嘴边,却依然变成了颤巍巍的小猫叫。

  月岛的脚步停了下来,还微微回了点头,瞥了他一眼。

  “啊?”

  语气不怎么好。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山口还是被吓了一跳。他打了个激灵,像只鹌鹑一般缩着脖子,开始紧张地绞起手指来。

  “那个……那个……月……刚才、刚才的事情……我、我是说……”他不敢直接面对月岛的视线,目光便四处飘忽,吞吞吐吐道,“……西、西谷同学并没有……呃……应、应该是我……我也没有……就是……”

  “你想说什么?”

  月岛的声音超乎寻常的冷淡,就山口听起来,好像还有点强忍的不耐烦。

  山口相信,若是他再没用最简洁的句子表达出他最明确的意思,月绝对会直接扭头走人。

  ……月好可怕。

  山口吓得一个立正,什么委婉曲折的措辞都不敢想了:“……我、我只是想想想说,我我我没、没没没什么关系的,月、月月月不用因为这这、这种事情跟西、西西谷同学吵、吵架!”

  意思是顺溜了,说出来的话却彻底不顺溜了。

  ……搞砸了啊。

  山口的视线飘到了一边。他暗暗咬着自己的舌尖,丝丝麻麻的刺痛传来。这却并不能缓解他在月面前紧张到口吃的怂样的尴尬。

  他脸微微泛红了。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不用在意。”

  过了好一会儿,山口才听到月岛这么淡淡地说道。

  按照月的性子,山口觉得他可能什么都不会说。

  如果按“正常情况”吧,最多有一句——“山口好吵”。

  要不就是还在生闷气——这种属于“特殊情况”,那就可能会连带着他也吃一顿连讽带刺地嘲弄。

  结果,什么都没有。

  山口得到的,是这样一个对于月来说,已经足够称得上“正常人”的回答。

  ‘不关他的事’……?

  他傻眼地抬起头,却见月岛已经往前走了不短的距离了。

  “诶?月!等等!”他连忙追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月并没有真的停下来等待。他依然插着兜儿,以一种较平常稍快的步幅往前走着。

  山口跟的有一点吃力,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不如说,若要月真的因他这句话而乖乖停下来等他,才是山口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所以那个、等等……我只是想说……”山口追到他面前,却不敢真的阻挡他往前走的脚步,只能辛苦地跟在他身边,努力尝试跟他交流。

  “我、我只是想说,”山口惴惴不安地说道,“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西谷同学并没有任何,呃……”

  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表达:“任何……恶意……就是……她并没有任何利用我或者贬低我的恶意……”

  “只是……嗯……大概吧,只是我的看法,有些不坦率……而已……我觉得可以看成是一种掩饰吧,所以她才会说这样的……”

  “我也知道月是为我好啦,说实话我很感动……可是、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呀……误会的话,说开了就没什么问题了……是吧?”

  山口不安地端详着月岛的脸色,生怕自己遗漏了他面部任何一丝松动的痕迹。

  而他一向冷静的幼驯染,却并没有接话。

  戴着眼镜的斯文大高个儿只是默默地走着,眼眨都没眨,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的路。他对身旁好友眼巴巴的目光视若无睹,那嘴更是跟个蚌子一般闭得死紧,不吱一丁点儿声。

  在别人眼中,“月岛”这个姓氏差不多就可以与任何“乖僻、难相处、不好打交道”这类的词语划等号,但是对于山口来说,作为这个人的幼驯染,他知道怎么和月岛相处,知道怎么帮助别人和月岛相处,知道怎么与月岛一起和别人相处,也知道怎么和发脾气的月岛相处。

  他却几乎从没经历过和为了他——山口忠——而发脾气的月岛相处。

  这让他颇觉伤脑筋。

  虽然,有亿点点开心。

  “西谷同学人不坏的,那些话我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幼驯染好像还没有接受他的劝解。

  即使在山口看来,现在的月再怎么像是个不好意思承认的别扭孩子,他也不太敢将这点真的挑明说出来。

  于是山口只好压下心里那点就快飞起来了的飘飘然,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

  “月不需要生气的,虽然……虽然她说的是没错……”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小声承认道,“就是……我不是首发啊……什么的……这类。”

  “但是这是事实啊哈哈哈。”

  被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在这样维护自己的幼驯染面前,莫大的感动与信任自然是不必说的——当然,这也是最容易让人心房与口舌松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