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原美波哄着幸子进猫包, 御幸一也在而客厅里帮着提东西,他将所有要带的东西都写在一张纸上,一样一样确认。

  三浦来接菅原美波, 盯了半天的纸,没想到任何可以加在上面的东西。

  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只能看手机假装很忙, 又对御幸一也说:“昨天的意大利面不错。”

  “哈哈, 谢谢。”御幸一也扬声,问房间里:“听到了吗?”

  经纪人不知他要做什么,菅原美波就提着猫包,从房间里走出来, 说:“但就是没有冲绳的墨鱼汁面好吃。”

  三浦:“……”

  好像是她没法接上的话题。

  被说做饭不好吃, 御幸一也却在笑。仅仅几天, 三浦认识了三年的那个菅原美波,好似成了另一个人。

  她第一次听菅原美波在工作以外的事上直言不讳,显出挑剔。

  菅原美波刚出道不久, 接下了一支广告。

  那是一次很不顺利的拍摄, 从选址到器材, 存在一系列问题,不得不临时增加支出补救。

  美波只是向导演提了出来, 资方却认为都是她给拍摄带来问题, 在拍摄时摆脸色给她们看。

  拍摄结束后, 资方又笑脸盈盈, 说邀请她们吃饭。

  即使出演了知名导演的电影,美波在这论资排辈的行业中, 并非有优势, 多结交些人总是好的。

  三浦虽对这些人心存不满, 还是答应了下来。

  结果对方却把她们拉去了一家脏兮兮的小酒馆,坐下不到五分钟,突然有人上台表演脱衣舞。

  导演说有事没来,在场除了三浦和菅原美波外,其余几个都是男人,台上却有女性在跳舞。

  他们评价着这些女人如何如何,就差将菅原美波加入对比行列,明摆着是一种羞辱。

  原来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打算看戏,侍者递来菜单,也都是酒水和小食,三浦气得当场就要走,菅原美波却接了过来,从容点单。

  没人想到她能吃下去装在竹筐里的薯条,还对着不动的几人说:“挺好吃的,你们怎么不吃?”

  那场饭局的结果是,她和资方打了个赌:要多少钱,才会有男人愿意上去跳舞。

  资方说十万,菅原美波出了一千,就有位男性客人跳上了台,还跑到他们这桌,要贴在资方的身上。

  走之前,她们在每个起了哄的男人的衣服里都塞了张一千钞。

  看到这些自诩为高身价的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是很过瘾。

  当然,跳舞的人是三浦找的,她的一个小弟。

  送菅原美波回去的路上,三浦将这些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菅原美波则说反正工作结束了,这些都无所谓。

  那时三浦还以为是演技,后来才发现,菅原美波除了工作和睡觉外,对一切真的都不在意。

  最多在领养了动物后,会精心挑选它们需要的东西。

  菅原美波是三浦带的第一个艺人,以前她是负责教育黑手党的。

  被警方招募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保护菅原美波的人身安全。

  但菅原美波从未对她露出过,需要保护的姿态。

  她接受生活中的一切,从不抱怨天气,也不会显露出过多喜好。

  这几日,和御幸一也相遇后的她,却变得鲜活了,似乎那个已被忘记在过去的菅原美波,重新回来了。

  菅原美波不记得,三浦却记得清楚,那个帝光的学园祭上,气呼呼地向主持人表示抗议的少女好像回来了。

  *

  御幸一也说他要去球场,没法送菅原美波去机场。

  况且可能有记者蹲点,也不能一起出门,只好在门口告别。

  三浦先去了车库,留给两人时间。

  从东京到那霸要飞两小时左右,菅原美波一路都在看三弦演奏视频。

  一郎和幸子就在旁边,她在脑海里调整了无数次心情,当飞机接近岛屿,她特意戴上了眼镜。

  碧色的海洋显现在窗外,好似祖母绿漂下的水。

  绿色是死亡的颜色。

  由于全球变暖,海洋的温度也在连年上升,珊瑚病在世界各地冒出,冲绳也不例外。得了病的珊瑚会变白后死去,它们的尸体会将蓝海染成绿色,可怖而浪漫。

  当飞机降落在那霸机场,当菅原美波走下机坪的那一刻,她感到了陌生。

  柔和的天空,不似记忆中耀眼,想是冬季倒也能接受。

  然而买下的第一个海盐冰淇淋,在吞进嘴里时,却让她打了个冷颤。

  十年时间,菅原美波觉得自己多少有改变,可本应熟悉的地方却并没有欢迎她的意思。

  她曾想回到这里,在东京,在纽约,在无数个夜晚,她都会梦到这座岛。在这里尘封了她最美好的日子,铸就了她生活中最初的快乐。

  如今她却没法从路旁高耸的棕榈树间寻求到丝毫安慰,并不可避免地发现,自己清楚地知道原因所在。

  剧组安排的居住地是一家民宿,铃木集团旗下的品牌,和菅原美波在富士山下工作时住过的是同一系列。

  住处宛若一座城的大宅,现在入住的只有菅原美波一个。经纪人们住的是旁边的别院,步行五分钟的距离。

  最重要的外景拍摄地就在附近,距离午饭还有时间,她不想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工作人员指了路,说她可以先去参观。

  拜托工作人员暂时照顾一郎和幸子后,菅原美波便强打起精神出了门。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巨大的摩天轮,耸立在冲绳上空。

  她对此处的了解甚至不如百科多了,拿出手机搜索,才发现,这里离她以前的住处并不太远。

  但她竟完全没认出来。

  手机上蹦出了“小一”的名字。

  “到了?”御幸一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令她觉得无比宽慰。

  菅原美波坐在桥头的椅子上,“嗯”了一声,有些忧愁。

  “你现在不会又一个人到处晃吧。”御幸一也带着笑意,说:“真是完全不担心被拍到啊。”

  “你又猜到了。”菅原美波单手按在石凳上,仰头看着上空:“小一,你打来得好及时。”

  “正赶上是你想我的时候?” 御幸一也打趣。

  “嗯,正好。”

  她的回答似乎令他意外,以至于片刻间都没有得到回应。

  “……真是没办法。”还是御幸一也再次开口:“看你身后。”

  菅原美波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坐直身体缓慢地转头。后方是红色的栏杆,桥下淌过河流,对岸是一家布满了绿色遮挡棚的店铺。

  “能看到吧,绿色的店,是餐厅。”御幸一也说:“我在那里订了位置。”

  还没到午饭时间,这季节游人也不多,两三坐在桌角。

  当遮在大口罩下的菅原美波快步走到门口时,侍者立刻露出了然神情。

  店里开着送风机,吹散在冲绳可能随时冒出脑袋的霉菌,深色调的装饰,透着古朴感。

  菅原美波被带往店里。

  侍者甚至没问她的姓名,左拐右绕停在了一扇深色木门前,敲了两下:“您的客人到了。”

  里面有谁在?菅原美波走进去,身后门随即关上。

  典型的美式房间,靠在沙发上的人合上了手里的杂志,站起身来,抬手同她打招呼:“哟——”

  话音未落,菅原美波已上前抱住了他。

  御幸一也眉头一撇,也将她拥入怀中,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很想我。”

  “笨蛋。”菅原美波小声嘟囔,仰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这家店我挺熟的,不用担心。”

  “你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嘿嘿,下周开始冬季集训,我和你坐的是同一架班机。”御幸一也揉了下鼻子:“本来想过几天给你一个惊喜,但听到你的声音就……”

  菅原美波抱着他不肯放手,御幸一也只能和螃蟹似的,横着挪动到座位上。

  球队的集训所竟就在民宿附近,和经纪人们住的别院处在相反方向。这家店在集训季的夜晚,几乎就会由球队承包,侍者是严格的保密注意,不用担心。

  包间里能打台球,还有电影看,菅原美波为了省去三浦的唠叨,说她在外面乱逛。

  和御幸一也靠在沙发上,她想自己百分百愿意这样度过以后全部的人生,到死亡为止。

  从未,也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

  “我说,”菅原美波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你愿意和我一起养孩子吗?”

  “……”御幸一也翻练习日志的手停下了,抬头扫了眼墙上的钟:“你下午要去学三弦吧,时间不是很多了。”

  菅原美波的脸一下发烫,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大声叫道:“才不是!”

  “嘶,好痛。”御幸一也捂着肚子。

  以为自己真的下手过重,菅原美波慌张地说要看,御幸一也却翻了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像只八爪鱼。

  “你好重。”菅原美波吐出几个字。

  但莫名让人安心。

  她抬手圈住御幸一也的脖颈,顺势抬起身体,蹭过他的嘴唇。

  说实话,在这几天前,年轻气盛的捕手完全没想到,他一见钟情的女孩这么会撒娇。

  只是想闹一下的,他却高估了自己的理智程度和控制力。

  集训地这边,他完全可以晚点来,但想要到和她分开,他根本没法呆在东京。

  接连几天呆在一起,但这还远远不够,想要将永远抓在手里。

  只能做简单的处理,触碰彼此的身体,没有其他人在,菅原美波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

  还有十分钟,她赶回民宿的时间刚刚好。

  “你是说那个叫灰原的女孩吧。”御幸一也送她出去,依依不舍地抚过她的头发,这双手刚才还给菅原美波带去了无上的快乐:“解药出来前,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收养。你觉得对她愧疚和亏欠,但也要好好问对方的意思。不能擅作主张。”

  “知道啦。”菅原美波笑道。

  同一时间,工藤宅收到了一个大包裹,接受包裹的是变装了的赤井秀一。

  菅原美波说会有送给宫野志保的东西寄过来,没想到是一个能钻进人的箱子。

  拆开后,里面全是包,他是知道隔壁的茶发少女喜欢包,但这也太多了……

  工藤有希子凑上前,笑道:“有了这些,赤井先生你的土豆炖牛肉可就没有吸引了,在厨艺上必须加把劲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