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穹死过很多次，这是他结束一次轮回的前置条件，再加上每一次轮回都是在末世里打转，除了自己亲测有效的那些死法之外，也见过大量常规和不那么常规的死法。
所以他一定觉得自己可以很自信地说：“什么死法我没见过？”
但是从前这些死法里真不包括核爆，因为核爆这玩意他真没见过——他倒是见过死于辐射病的人，不过跟核弹没啥关系，那群倒霉孩子捡到一个医用辐射源，用它来当小夜灯用。
陈穹在开始轮回之前，没少在互联网上和人刷“核平天下”的梗，当然也了解一些关于核爆的基础知识，但是在他的轮回当中，从来都没遇到过学以致用的机会。
这固然可能是因为灾难来得突如其来，大家都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对手，但是也不排除在没有信息流通方式的情况下，有地方爆了弹但是他不知道的可能。
然而无论事实的真相是什么，陈穹都可以肯定地说，在此之前的无数次轮回当中，他从来都没有被核弹炸过，也从来没有核弹落到纽约附近过。
考虑到纽约那个美国金融中心的地位，陈穹私下觉得用核弹来炸纽约是完全赔本的买卖。他可以用亲身经历来证明，在末世里金融业屁用都没有，文学还能用来画大饼，金融连饼都画不出来。
所以从领事馆里出来之后，陈穹精神恍惚地骑着摩托车顺着河边大道开出很久，也没理清这里面的头绪，然后抬头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几个小时前，他刚坐在一辆货车的车厢里从面前的多层停车场里逃出来，主要区别是那个时候停车场里正冒着浓烟，现在则能够隐约听到楼顶上传来的音乐声。
陈穹想了想，果断调转车头拐进路边的小巷，然后把车停在了酒吧的后门，拉开铁门走了进去。
虽然每一次轮回都可以看做是一个独立的故事，即使是同一个人物，也不应该为在上一次轮回中做过的事负责，但是陈穹并不打算这样想，有仇必须报才能念头通达，哪怕对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昏暗的酒吧里静悄悄的，一个正在重新摆放桌椅的男人抬起头看向陈穹，皱眉说道：“那是枪吗？”
“你说这个？”陈穹拍了拍背在背上的霰弹枪，“不用在意。”
但是男人看起来没那么容易被说服，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警惕地看着陈穹说道：“你有什么事？”
“给我一瓶啤酒。”陈穹径直走向吧台，听到男人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一溜烟跑进了后台。
很快，莲和狮子猫两个人就从后台走了出来，刚才那个男人一脸紧张地跟在她们身后。
“我有一个问题。”陈穹瞥了一眼放在摆在吧台上的三支霰弹枪，其中一支是他背来的，另外两支是他从吧台下找出来的，就在刚才男人跑到后台摇人的时候，陈穹走进吧台里，把放在那里的两支枪翻出来，又给自己拿了一瓶啤酒，然后坐到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你们为什么把枪都放在吧台里？”他问道：“至少应该在后面放一支，那样你们就不用空着手出来了。”
他故意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两个女人，说道：“女孩子在外面要学会保护自己。”
莲瞪了身后的酒保一眼，从陈穹身边绕过去，径直走进吧台里，看都没看吧台上摆着的三支枪。
她站到陈穹的对面，向他说道：“因为后面太乱了，而这里本来是不应该离开人的。”
然后她的目光落到陈穹的胸口上，皱眉说道：“警察？”
“只是一件背心。”陈穹摆手说道：“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莲深深看着他，“什么事？”
陈穹打量了她一会，说道：“陪我聊聊天。”
“你说什么？”狮子猫侧身依靠到吧台上，随手把吧台上的步枪推到一边，看着陈穹说道：“你是来找茬的吗？”
“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陈穹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道：“你也可以，我不挑。”
“现在还没到上班的时间。”莲向狮子猫摆了摆手，看着陈穹说道：“不过我对你有点兴趣，你想聊什么？”
“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要注意自己的言辞。”陈穹喝了一口啤酒，抬头看着狮子猫说道：“你也有男朋友吗？是杜克吗？”
狮子猫愣了一下，看着陈穹没说话，莲皱眉说道：“你认识杜克？”
“他还知道你有男朋友。”狮子猫提醒道，然后向陈穹说道：“你还说你不是警察。”
“你们不做警察的生意吗？”陈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狮子猫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狮子猫看了莲一眼，向陈穹说道：“我为什么要回答？”
她打量了一下陈穹，板着脸说道：“我对你没兴趣。”
“好吧。”陈穹说道：“那我就不兜圈子了，你和杜克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么问？”莲疑惑地问道：“我们和杜克没关系，只是认识他。”
“真的吗？”陈穹慢吞吞地说道：“我不信。”
他看着狮子猫，说道：“那为什么你可以随时联系到他？”
托上一次轮回时间足够短的福，所以陈穹复盘一次没花多少时间，他没想出来为什么会天降核弹，倒是发现杜克在酒吧里出现的时机非常古怪。
结合当时发生的事情，他猜测杜克应该是狮子猫叫过去的，她只需要趁没人注意的机会给他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让陈穹疑惑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陈穹的话，狮子猫一脸的惊疑，她有心否认，又不知道陈穹到底知道了什么，必须承认，那种捡来的背心发挥了重要作用。
莲本来还觉得陈穹很莫名其妙，但是看到狮子猫的样子，她终于也意识到问题了，于是看着狮子猫说道：“你这几天每天出去是见杜克了？”
陈穹举起手里的酒瓶，向莲比了一下，表示赞赏，然后送到自己的嘴边喝了一口之后，才向狮子猫说道：“你觉得我是怎么注意到你们的？”
狮子猫瞪着陈穹看了一会，这才很不服气地说道：“他说他在替一位大人物办事。”然后她停顿了一下，恍然说道：“你在调查那个人？”
很明显她把陈穹当成了警察，觉得他是在调查杜克的时候注意到了自己，她只是不明白，陈穹为什么要找上门来。
陈穹摊了摊手，“他有没有说那位大人物是谁？”
“你不知道？”狮子猫立刻警觉起来，不过显然和陈穹比起来，她的道行还不够，陈穹很轻松地说道：“我怀疑他不止为一个人办事。”
狮子猫沉下脸，看着一副“胸有成竹、优势在我”模样的陈穹，半晌才说道：“杜克说，他叫F先生。”
陈穹眉毛一跳，皱眉说道：“是他？”
在他活得比较长的那些轮回当中，初期和中期都有一位“F先生”，出现的频率比杜克还要多，而且势力范围相当大。
但是无一例外的，这位F先生从没活到末世十年后，在陈穹记忆当中，他有存在感的最长一次应该是七年。
然后F先生掌控的偌大势力就突然烟消云散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可惜陈穹从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F先生，也没办法通过这个绰号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倒是记得杜克并不是F先生的手下，在俩人短暂合作的时间里，杜克也从来都没提过这件事。
不过听了狮子猫的话，陈穹突然想起来，杜克似乎对F先生相当忌惮，他从来没有招惹过F先生，在这一点上，他甚至都比不上陈穹。
本来陈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杜克的地盘离F先生比较远的原因，但是现在看起来，也许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远离F先生的地方。
莲微微侧头看着陈穹，问道：“你认识他？”
“谁？F先生？”陈穹说道：“当然……”他有些恍惚地说道：“看起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一些。”
在陈穹从前的轮回当中，他一直都很努力地为了活着拼搏，看起来成果也还不错，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意识到，灾难之后形成的割据局面并不是偶然的，那些人之间存在着他不知道的联系。
“所以你不是为了F先生来的？”狮子猫警惕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陈穹眯起眼睛打量着酒吧，举了举手里的瓶子，“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安静一会。”
莲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向狮子猫说道：“你跟我来。”
两个人走向后台的时候，陈穹听到狮子猫大声说道：“我并没有打算隐瞒。”
“我说过，让你离他远一点。”莲也恼火地提高了声音，她说道：“他会害了你的。”
“你知道吗？”陈穹看着代替莲站到吧台里的酒保，说道：“只要你想，这世界总有足够多的秘密等待你去发掘。”
酒保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穹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穹想了想，向酒保说道：“你知道核弹吗？”
他看着酒保迷茫的神情，叹息着说道：“看起来你是不知道了，那你今天会知道吗？”
酒保看了他一眼，转身干活去了。
两个小时之后，凯瑟琳闯了进来，还带着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