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外面就是这个样子。”陈穹站在吧台后面，挨个检查酒架上的瓶子。
说实在的，他数次轮回的时间加起来，五十年总是有的，不过仍然没办法习惯美国人的酒文化，就像他没办法理解有人把茶叶和姜片红糖放一起煮一样。
这也说明了一件事，轮回时间的累加对陈穹造成的影响其实远不如连续生活那样大。
如果一个人真能在某个地方连续生活了五十年，他恐怕早就变成当地人，甚至当地人都要来请教他关于民俗习惯的问题，但是陈穹现在仍然还保持着很多从前灾难发生前的思维习惯，远没有真正完成蜕变。
“给我来一杯。”扎克坐在吧台外面，半个身子扑在吧台，尽量不让自己看到身后的尸体。
几个本来是酒吧的员工，现在明显决定跟着莲混的人正把异变体的身体堆在一起，让它们的数量显得少一些。
“随便什么。”扎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需要这个。”
陈穹看了他一眼，没舍得开新酒，随手拿了一个半满的瓶子给他倒了三分之一杯，把杯子递过去的时候，他劝道：“你不进去休息一下？”
“不，我想待在这！”扎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建议，显然今天的经历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刺激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用更快的速度把酒吐了出来。
“看在上帝的份，”他叫道：“这是什么？”
“这是金酒。”莲走过来坐到扎克旁边，向陈穹说道：“给他一杯白兰地，再给我几个冰块，就在你的右手边。”
然后她从陈穹的手里接过金酒的瓶子，把酒倒进陈穹递过来的装了冰块的杯子里。
“这些人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陈穹说道：“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事。”
“我知道的事？”陈穹说道：“概括起来说就是纽约是很危险滴，快点逃出去吧。”
“如果你说的危险就是这种程度的话，”狮子猫一屁股坐到莲的身边，向陈穹说道：“我不觉得有必要逃走。”
“我觉得你没有抓住重点。”陈穹花了点时间找到一瓶白兰地，给扎克倒了一杯，看到狮子猫示意，就也给她倒了一杯，然后说道：“想像一下，如果街道上都是这样的人，还会有来这里花钱吗？或者说，就算你们有钱，还有地方花吗？”
他指了指衣着清凉的狮子猫，”看女孩可不会顶饿。“
狮子猫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她沉吟了一下，说道：“不会很快平息吗？”
陈穹笑了起来，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吧台里，看着围在面前的人群说道：“准确地说，是不会平息。”
“你怎么知道？”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才陈穹给她的杯子里冰块数量有点多，当然也就装不了多少酒了。她捏着杯子问道：“怎么可能不会平息？”
“仔细想想这两年发生了什么。”陈穹说道，他举起食指向上指了指，“一种病毒……或者说几种病毒，一直在你们的头顶盘旋……”
“那只是感冒。”有人大声说道。
陈穹摊了摊手，“你说是就是吧，所以你们凭什么会觉得连感冒都平息不了的地方，能平息别的东西？”
“既然这样……”莲思索着说道：“你为什么不自己逃？”
“因为一个人很难长期生存，人多会好一些，当然我说的是那种可以互相信任的人。”陈穹说道。
然后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我得说，到这里来不是我的主意。”
“所以这是你的主意？”莲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凯瑟琳，说道：“我应该感到高兴吗？”
“被人信任的感觉都是好的。”陈穹代替凯瑟琳回答道。
狮子猫关心的显然是另一件事，她皱眉看着了陈穹说道：“你不喝？”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陈穹走进吧台里后把酒架上的酒瓶翻了一遍，但是他最后只拿了两瓶酒，一瓶现在在莲手里，一瓶倒给扎克和狮子猫，现在他已经停下来，并没有给自己倒酒。
面对狮子猫的质疑，陈穹笑了一下，“我通常不喝酒。”
“无趣的男人。”狮子猫转头看向凯瑟琳说道：“你怎么受得了他？”
“反正不需要你来忍受。”凯瑟琳不耐烦地说道，然后她向莲说道：“我不知道这需要很长时间来做决定。”
狮子猫看了她一眼，皱眉说道：“你赶时间吗？”
“你是说逃命的时候？”陈穹说道：“想不到你这个人倒是有特别的幽默感。”
“所以你总是喜欢替她回答问题吗？”狮子猫烦躁地拍了一下桌子，向陈穹怒目而视。别以为她愿意心平气和地说话就以为她脾气好了。
“够了。”莲大喝道：“现在让我们来说说目前的情况。”
她看了一眼还在忙碌的另外几个人，提高声音说道：“你们都过来，别管它们了。”然后她向陈穹说道：“给每个人都来一杯。”
陈穹没意见，反正这里的酒又不是他的。
当所有人都凑到吧台旁边之后，陈穹清点了一下人数，又倒了四杯酒，其中一杯递给凯瑟琳，不过明显比其他人多加了冰块。
凯瑟琳看了他一眼，接过酒杯，却并没有喝，而是向陈穹说道：“你没给自己倒。”
“我习惯逃命之前不喝酒。”陈穹说道：“会影响我出枪的速度。”
狮子猫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着陈穹说道：“你很习惯逃命吗？让我看看你的枪。”
“太小了，你不会喜欢的。”陈穹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转头向莲示意。
“所以……”莲扶着杯子，思索着说道：“这个男人……”
“陈穹！”陈穹提醒道。
莲点了点头，指了他一下，“这个男人和扎克说得差不多，外面应该有很多那种疯子。”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凯瑟琳，然后才说道：“我决定相信他们，如果有谁不信，也可以自己出去看看。”
她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问道：“有人吗？”
没人动，也没人说话，于是莲满意地说道：“然后这个男人……”
“陈穹！”陈穹说道。
“谢谢，我知道了。”莲说道：“这个男人说混乱……”
“灾难。”陈穹说道：“我觉得这已经是灾难了。”
莲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说道：“你可以等我说完之后再说。”
陈穹摊了摊手，示意她继续，于是莲继续说道：“这场混乱……灾难，也许不会结束，至少短时间内不会结束，所以我们要决定是留下来，还是逃出城去。”
“为什么要逃？”一个年轻的女人问道：“不能躲起来吗？”
“好问题。”莲说道，她指了指陈穹身后的酒架，“靠这些东西我们可活不了多久。”
“我们可以去占领一间超市。”除了陈穹和扎克之外的唯一一个男人开口说道，陈穹觉得他应该是酒保或者调酒师，不过他现在坐在吧台外面。
只要想想，在陈穹和扎克到来之前，他身为酒吧里唯一的男人，一直没体现出存在感，就知道这个人平时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了。但凡他能有一点存在感，也不至于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他开口之后，发现大家都在看他，竟然畏缩了一下，然后才补充说道：“那是一间很大的超市。”
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一下，狮子猫摇头说道：“我在超市做过一段时间，那里不会储存太多食品，都是每天补货的。”
“她说得对，超市不生产食品，它只是食品的搬运工。当然我猜和你一样想的人应该不少，所以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食物自己走过去。”
没有存在感的男人愣了一下，疑惑地说道：“食物怎么会自己走过去？”
看上去没人愿意为他解释这件事，于是场面一度很尴尬。
天地良心，陈穹说的都是实话，不过显然对现在酒吧里的人来说有些惊悚了。
发现冷场之后，陈穹只好再次开口，向狮子猫说道：“不如你再告诉他，超市补充的货源是从哪来的？”
“城外。”狮子猫不太情愿地说道，她倒是不介意给大家科普超市的作业流程，但是不愿意在陈穹的主导下来。
“所以我们还是得出城。”莲果断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出城。”
“我们需要车辆。”陈穹说道：“最好有两辆车，每辆车都可以坐下所有人。”
“还有武器。”凯瑟琳认真地说道：“那些疯子未必会袭击车辆，但是我们得提防有人抢车。”
没人对需要武器这件事有异议，一般来说，提倡禁枪的人都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这里的每个人都没那个好命。
所以大家疑惑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每辆车都能坐下所有人，为什么要两辆？”扎克埋头喝掉自己那份白酒之后，终于镇定下来，这时不解地问道。
“因为车是会坏的，一辆坏了还有一辆。”陈穹说道。
“那如果两辆都坏了呢？”扎克追问道。
陈穹愣了一下，很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的腿没有一起坏的话，我建议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