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滚过覆盖大地,已经冻的硬邦邦的白雪,带着热气撞进了席家。

丑八怪警惕的抬起头来,见是小兔子,又无声的把脑袋耷拉下去。

他左手捧着一本书,右手则拿着带拼音的字典,十分困难的阅读着手中的文章。

穗穗在咖啡厅当侍应生,苗苗在学识字和简易组装,现在这个家里闲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丑哥。”

小兔子喘着粗气:“小杂种呢?”

丑八怪冲屋子里努了努嘴。

房间里,席无血看着贴在墙面上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大字,安静到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下一刻他猛然站起身来,向着大字伸出了手。

……

当晚,霍鸣照例睡在了咖啡厅的地下室。

屋内的暖意烘烤的人昏昏欲睡,可霍鸣还是打起精神来,等待着可能会触发的随机事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在时钟即将指向零点的时候,霍鸣关掉了屋内的灯,准备休息。

今天即将过去,过了今天,他以往许下的承诺都将全部刷新。

可就在他脱了外套准备睡觉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夜里又开始扬起了雪花,席无血贴着墙边站,抬头看向空中那席卷而过的飞雪。

从席家到咖啡厅不算远,他十点就从家里出门,磨磨蹭蹭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走完了五六百米的路。

他在寒风里冻得直打哆嗦,咆哮而过的雪花几乎要割破他的脸颊。

席无血思考着,将揣在怀里的一卷纸条捂的温热。

隔了好久,他才敲响了咖啡厅的门。

几分钟后,里头响起了脚步声。

霍鸣满脸困倦的将门拉开一条缝:“不早点来,我都快睡着了。”

席无血说不出来话,定定的站在门口。

“……怎么?”霍鸣扬了扬眉:“不觉得冷?我冻的够呛。”

他打了个呵欠:“我明天还得去军事所,可没这个闲工夫跟你在这猜来猜去。”

这小子岁数和他差不多,但性格要拧巴的多。

不过拧巴也正常,霍鸣要是跟他一个出身,遭遇过这些,他保准比席无血更拧巴。

席无血目光闪烁了一下:“我只说几句话。”

“说吧,我洗耳恭听。”

少年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似乎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可以给你做事。”

他艰难的,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做帮手、或者做狗,都无所谓。”

“嗯?”霍鸣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何必做狗,当个人不好吗?”

“我也想站着把仇报了,可是我没那个能力。”

席无血闭起眼睛,深呼吸几下后睁开:“我知道我受了你很多的恩惠,我应该还的。”

“你是说黑拳俱乐部那一码事?用不着,我不是在帮你。”

“……你觉得用不着,我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如果不是你,二牛肯定会死在台上……”

席无血蠕动着嘴唇:“穗穗和苗苗的事情,我还没谢过……”

“听着,我其实挺欣赏你之前牛逼冲天的那股子劲。”霍鸣打断他的话:“你之前给我一种——不管欠下多少人情,都有能力偿还的感觉。怎么现在这样了?你之前的豪情壮志呢?”

“……”席无血目光颤抖了一下。

“席无血,咱俩没什么区别。我是个机修师的儿子,自打出生以后,我和首都圈那些少爷小姐们之间的差距,就像你和我现在的差距一样。你觉得这是天堑一般的差距,但我缩短这个差距,仅用了一年都不到的时间。”

霍鸣环起手臂,他觉得有些冷。

“或许你觉得我遇到过什么贵人——确实,我确实抓住过几次机遇。但是机遇是可以创造的,席无血,你也可以选择是否抓住出现在你面前的机遇。”

席无血蓦然抬头。

他看着霍鸣,感觉到胸口揣着的那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逐渐开始发烫了。

“我……”他艰难的张开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先生。”

你最好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三十二来接霍鸣去军事所。

见他呵欠连天,不由好奇的问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困成这样?”

“……别提了,跟人打哑谜呢。”

三十二嗤笑一声:“一天到晚的花样倒是不少,不是玩拼图就是打哑谜,一个人有800个心眼子。”

“我倒也想每天要么打打牌,要么逛逛街,但谁让我现在车轮子陷在烂泥潭里了呢?”

“什么烂泥潭?獒派?”

“它算一个。”

霍鸣挠了挠额头:“更令人悲伤的是,我发现我自从答应苏葳的话,来到矿坑,就已经算是陷入一个巨大的泥潭了。”

“那我岂不是更倒霉?我甚至还没得选。”

三十二耸了耸肩,把汽车的火点着。

“三十二,咱们得做一定的心理准备了,我有种预感,等到矿坑的军队有超过一半的人沉迷口嚼糖的时候,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你是说,国家大事?”

三十二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这种程度的变化绝对不是哪天突然发生的,或许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病变已经发生了。它生成了一个一个脓疮,跟随着矿坑的脚步,将整个东部地区腐蚀出一个个无法填平的洞。

……

今天的军事所里明显少了一些人。

鲍一海一口气吃了三人份的早餐,连打饭的大叔都没说什么。

霍鸣环顾食堂,没看到邢恒的身影。

往常这小子可是吃饭的积极户,为了蹭暖气,他可以在这里待满整整一个用餐时间段。

如果当天上午没有巡逻或下矿坑的任务,他甚至能捧着书在这里直看到午饭的用餐时间。

“欸,鲍师傅。”

三十二喊道:“你知道为什么突然少了那么些人吗?”

鲍一海微微抬头:“啊,今天军部下来了几个高层官员,点名要走了咱们所的一些士兵——包括跟你们一起进来的那个新兵。”

“为什么呀?晋升?还是调离岗位?”

“我哪知道。”

鲍一海左右瞥了两眼:“要人倒是很有讲究:岁数大的不要,家离的远的不要,上次的思想品德课得分高的也不要,还有一个要求,军事训练的成绩不能太差。”

霍鸣和三十二对视了一眼,从兜里摸出盒香烟递过去。

“你资历老,多说些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