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卢儿一听更乐了。
其一是他的思路真的被打开了。
他隔着瓷窑上的观测孔观看过,构成釉质的物体的确能被融化。
也就是说他们的塑形未必要如昌离建议的脱釉程序。
他们也许可以像浇筑金属器皿那样浇筑。
其二是研究方向的问题。
昌离觉得现在的透明度就够了,他想搞的是各种彩色有花纹的明瓷器皿。
不得不说他还是一名合格的瓷研工匠。
一遇到新东西,总想着怎样快速将它转化成更多更能赚钱的产品和商品。
但朱卢儿的心更野,他对自己幻想中的“隐形瓶”特别有执念。
他是想弄出更透明更不可见的材质。
两人的研究方向上开始发生分歧。
昌离毕竟是职位更高负责主导那一个,研究方向是由他决定的,朱卢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研究。
俩人关系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怎么好了。
但庚哥这意见一出来,那朱卢儿就可以照着自己想要的方向来了。
这可特么的是奉皇诏。
他不免喜形于色。
庚哥看见他的高兴,又多问了一句。
朱卢儿小小年纪一路从会稽摸爬到京师,性子不止是野而已,品性未见得好。
他虽然未说,但路上杀人夺食之类的事情未必没干过。
加上最近在昌离手下又受了些委屈和窝囊气,这时候才不会想着替昌离遮掩。
所以添油加醋的诉说昌离如何阻止他朝这个方向研究。
主管瓷研的官员却不是匠人,而是科试出来的寒族士子。
并且大概清楚这二人之间的渊源。
心说你特么一个走后门进来的烂匠工,被人家提携起来,这会儿居然进谗言想害人家。
几次欲待斥责拦阻,可在庚哥面前,他却不敢造次。
庚哥看在眼里,因此有了些猜测。
等朱卢儿讲完瞎话,庚哥只是笑着听,也不接话。
接见结束,朱卢儿见陛下没有惩处昌离的意思,一脸失望的被人带下去了。
庚哥这才看向瓷研组那名官吏:“其言不实?”
那官吏赶紧过来,躬身说出来了他所知的实情。
庚哥这才知道,昌离是着急把这工艺出产品,而非朱卢儿所言的嫉妒他想独贪其功,所以故意打压他。
真打压他的话,这场合也轮不着他露面啊。
庚哥不由有些感叹,能力这东西真特么的还是跟品德毫无关联啊。
擅长研究能引领人类的科技突破,怎么就必然品格高尚了?
做出过卓越贡献,怎么就必然性情高洁了?
打比赛总能赢,成绩惊人,怎么就道德品质高人一筹了?
这些之所以会被强行扯在一起,无非是人类从群居动物习性延续来的慕强猴王崇拜心理而已。
有才无德或者有德无才都不是常态。
才能到九到十分,品德是一到十分的随机分布,反之亦同。
有德有才那是运气爆棚才能遇到的双S属性选手。
感叹了一番,庚哥也清楚朱卢儿在瓷研组没有好下场了。
做出这么忘恩负义没品的事情,在这个大家都很看重品格的年代,别人有一千种方式排挤死你针对死你。
于是跟伺候在旁边的求道司主官毕岚吩咐了一句:
“可独辟明瓷一属,便让那朱卢儿主其技吧!”
这意思可是组建跟瓷研组级别并列的明瓷组了。
庚哥也看不上朱卢儿的为人,但这批的研究能力和研究方向他用得上。
后来朱卢儿在明瓷研究组果然各种为非作歹,最后强行冒领他人的研究成果事发,差点被砍了。
还是庚哥知道了后,顾念着他搞出了玻璃也就是明瓷的功绩,给他留了一命。
却一撸到底让在明瓷研究组当了个底层的工人。
爵封没给他撤到底,过好日子还是没啥问题的。
却是永不晋升,只有老老实实在明瓷研究所做一个脾气不好的扫地僧。
但这却是庚哥的恶趣味,强行让他扫地僧了。
转头又对瓷研组的主事管理说道:“昌离之事,仍使领之,不可轻废。”
昌离的研究让他继续干,彩色玻璃器皿搞出来还是可以卖高价的。
有人搞纯净玻璃也不耽误他同时用不纯净的玻璃赚钱。
强行调整了这次表彰的名单,也就是庚哥一句话的事儿。
朱卢儿被排在首位,他的成果值得这个嘉奖。
但是考虑到不能鼓励这种背地里搞上司的不好作风,这样容易让瓷研组里的人跟着效仿带来负面风气。
昌离占了便宜,被庚哥和稀泥的抬到了第二。
下来才是其他原本准备表彰的各种功臣,那就按原本的名次往后移两位了。
结束表彰,庚哥直接揣着那浑浊的瓷瓶奔了弘农王府。
原本的陈留王刘协改封的弘农王,年岁渐长之后早就搬出了皇宫。
居住在京师的郡王,他这也是独一份儿了。
人人皆知人家跟陛下兄弟情深,这是别人不能比的。
再说弘农王从来不预政事,一心学问,虽然研究的学问颇为偏门,却也有个贤王的名声。
本来庚哥可以召见弘农王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憨批弟弟府邸里稀奇古怪的研究工具挺多,说不定这次还能用得上。
反正表彰瓷匠他带着的是蹇硕而非吕大憨批做护卫,顺茬直接带着奔弘农王府。
去弘农王府不能带吕大憨批当护卫,这是张让给他立的规矩。
因为吕大憨批是弘农王的岳父,谁知道人家翁婿会不会一起起了异心想谋夺皇位协力干掉你?
庚哥觉得自家让大父想得有点多,但是也不至于故意逆着老头子来。
老头子年纪也不小了,能顺着让他心情愉快的多活几年是几年吧。
一去就见吕大憨批他闺女以堂堂王妃之尊,双手拎着俩大铁坨子,在一架木头做的机构前准备往上挂。
她现在是弘农王首席试验小助手。
她老公弄得啥她也不明白,反正崇拜就完了,特别喜欢自己能帮上忙。
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就从她爹那里继承了一把子憨力气。
胜在听话,弘农王难免故意弄些能让她出力气的研究逗她开心。
其实这些活儿可以让府内仆役做,但也算人家夫妻俩的情趣,不会有人干涉。
看见庚哥进来,那女子手一松,砰砰两声巨响,腾起两片尘雾。
然后双手在腰侧微蹲,向庚哥见礼。
庚哥一激灵,心说别砸了脚啊,这尼玛想着都疼,却也只是笑笑。
也巧了,他御姐太后妈也在,不知道又在跟他愚蠢的阿豆豆一起商讨什么学术问题呢。
已经四十多近五十了的长腿高个儿老太太保养得好,依旧风韵犹存,只是眼神儿不好使了,老眯着看人。
也不知道是近视还是老花。
一眯眼还特别有风韵,有点庚哥上辈子看某眯眯眼港女天后的风范,只是那眼睛眯得比天后更媚。
她本来仪态万千的带着几名宫女内侍,站在那木架前听弘农王介绍什么听得入神。
听到铁坨子坠地的巨响,眯着眼看过来,却刚好看见庚哥。
于是笑骂道:“你这猴儿怎生来了,却来吓人。”
(感谢风雪夜归人啊樊同学的发发与子言未发同学的爱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