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绵绵诗魂>第一章 百年中国现代诗歌漫谈(1)

有诗友建议我写一下对中国现代诗的想法。其实我对现代诗并无研究,读过的也仅仅是沧海一粟。初步探索之后,惶恐感油然而升。中国的现代诗歌太广阔,太令人震撼了。要想写全,写得权威,全无可能。即使随便写写,也至少需要一本书的篇幅,而且还只是个人的一个角度。

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太有意义的题目了。至少,我想用尽量少的篇幅,先写一下自己的初探所得和方方面面的感想。希望能让大家在最短的时间内一览百年中国现代诗歌的全貌。里面有不少自己的归纳、感悟和观点,欢迎大家指正。最后选出的中国现代诗歌20强和中国现代歌词10强,也欢迎读者们各抒己见。

1.胡适的百年尝试

人们说,到民国初期,旧诗已经走入了穷途末路。其实,早就有人说,诗的辉煌止于李杜,李杜之后再无诗了。

1916年,胡适在美国留学期间就开始用白话写诗,并与朋友们就此展开了争议。1917年1月,胡适在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上发表《文学改良诌议》,认为“今日文学之腐败极矣”,提出“文学革命,需从八事入手”。2月1日,他在《新青年》杂志发表《白话诗八首》,推出了中国白话诗的开山之作。1920年,胡适的白话诗集《尝试集》出版。胡适自己说过这书名的由来:他读到陆游《剑南诗稿》卷三最后一篇,对放翁那句“斜阳徙倚空三叹;尝试成功自古无”不以为然,他那时就把未来诗集的名字定为《尝试集》。他在为《尝试集》里的小诗《尝试篇》写的小序里写道:“天下决没有不尝试而能成功的事,也没有不用尝试就可预料成败的事。”

从今天的角度看,胡适的尝试诗歌显得有些稚嫩。然而,《尝试集》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胡适因而成了现代诗歌的鼻祖。他的尝试何止是成功了的。从那以后,新诗井喷而出,新作无穷,杰作无尽。一下子,旧诗词就被彻底地淹没了。

并不是说,旧诗词从此就没有意义了。中国从《诗经》、《楚辞》到李杜苏陆,那些诗词是中华民族最珍贵的宝藏,也是世界文学最珍贵的宝藏之一,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些年,中央电视台每年播放的“中国诗词大会”和之前各地卫视纷纷播出诗词节目,都说明中国古典诗词拥有着无数的爱好者。

也不是说,诗词从此就没人写了。时至今日,旧体诗词还有非常多的尝试者,写者无数,也有不少在正规的媒介上发表过,如今在网络自媒体上发表的就更多了。但是,我们只要看一点就就明白了为什么说旧体诗“被彻底淹没了”:白话诗歌或新诗或现代诗歌从胡适以后出了数百上千的着名诗人,大家,文学大师;而在这一百年里,写旧体诗而家喻户晓的只有一个半人,一个是毛泽东,半个是鲁迅。毛泽东的诗词写得非常好,有的完全可以入选中国历代诗词最佳行列,比如《卜算子.咏梅》,或者《沁园春.雪》。但他的诗词之所以可以做到家喻户晓,主要原因自然还是因为他是毛泽东。那半个就是鲁迅。鲁迅传世的诗不多,但有六句闻名天下而不朽,即“横眉怒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是其他人写不出那么好的旧体诗了吗?不是的。我不时也在网上读到一些新写的旧体诗词,其中有些还真的不错。那么多人在写,其中必然有非常好,即便放入唐诗三百首也可鱼目混珠乃至光芒四射的。但是,除了毛泽东之外,百年来再没有出过着名的旧体诗诗人,说明了什么?我的答案是:在广大民众、大多数读者心中,旧体诗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2.现代诗歌与旧体诗词孰优孰劣

文人相轻看来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旧体诗词的爱好者很多对现代诗歌不以为然,而现代诗歌的作者和热心读者对旧体诗歌也经常嗤之以鼻。

不时在网上看到一些显然是旧体诗爱好者这样的评论:大多数现代诗歌读来索然无味。

最经典的是在网上看到的这么一个用“推敲”来刻画新旧诗歌的评论,干脆大段地录在这里:古诗词讲究“推敲”,现代诗只需要“敲”。“推敲”一词的来源,我们很熟悉。唐代苦吟派诗人贾岛骑驴时闯了官道,他正琢磨着一句诗:“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是“推”好还是“敲”好,他一路做着手势,正难以定夺。恰好遇到韩愈,他建议用“敲”。“推敲”一词就此而来。可见古人创作诗歌时在一字一句上斟酌得认真,惟有不断推敲,才有一流的诗作。而现代诗创作的技巧就是“敲”。习惯了电脑写作的现代人,只要善于分行,猛敲回车键,一篇篇长短句就新鲜出炉了。这就是现代诗作者如此之多,产量如此之丰厚,而质量却长期低下的原因。虽有一些夺人眼球、激发口水的当下名作,却难保长远流传。

现代诗的作者们的看法也很有意思。张文武在《现代诗歌的现代性》一文里引述了几位着名诗人的观点。

诗人穆旦说:“传统的写法是具体地写出景物时事,却抽象地抒写诗意”,而今诗人的重点则在“具体清晰地写出繁复的诗意”。他要求诗歌“排除传统的陈词滥调和模糊不清的浪漫诗意,给诗以严肃而清晰的形象感觉”。

诗人废名认为传统诗歌有着诗的形式,散文的内容,而新诗恰恰相反,有着散文的形式,但意在写出诗的内容。

诗人陈敬容认为,现代主义诗歌是对传统的诗歌,尤其是现实主义诗歌的“深化”。她说:“我想我们不能只给生活画脸谱,我们还得要画它的背面和侧面,而尤其是:内面。所以,现实二字,在我看来是有引伸意义的。”

两派的相轻是明显的。但都不无道理。说现代诗歌大多数索然无味,并没有说错。毕竟有那么多人写,写得好的总是少数。只是,许多许多现代诗歌是有味的,味浓的。说现代只剩下“敲”,即敲键盘,如果说的是近年来出现的许多无聊的所谓诗,那也没错。但一棍子打死现代诗,则也是无知兼无聊的。

现代诗作者和评论家们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我比较同意“深化”之说。同时要加上“扩展化”这么个概念。

应该肯定的是,从文言诗到白话诗,本身是一个时代的必然,也是时代的进步。我认为许多现代诗实际上是超越了前人的。就象现代的美术、音乐和其它文艺领域一样,有很多超越,深化和扩展。时代不断进步是必须的。超越本来就是艺术创作的必须。没有超越,没有新的东西,那就不成其为创作了。谁还要读呢?但超越不等于要抛弃过去。一千年前,谁能画出这样的画,唱出这样的歌呢?但那时的画和歌是现在的源和流,是中华文化躯体的本身,不仅珍贵,而且是不可分割的,何言抛弃?其中的精品,许多本身也是不可超越的,比如屈原,比如李杜。所谓超越,超越的不是屈原李杜,而是旧体诗的时代。以旧体诗为代表的中国诗歌本来走到了穷途末路,现代诗歌换了一个方向下手,一下子把中国诗歌救活了。

现代诗相对于旧体诗的延续关系,可用一个哲学概念来描述,即“扬弃”。现代诗的名家们对古典文学一般都有很深的造诣,尤其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那些诗人。继承祖宗之风是生在他们骨子里的,构成了他们的骨骼。在继承的基础上才有深化和扩展。或者说长出新的小鲜肉来。

因此,现代诗歌和旧体或古典诗歌,不存在孰优孰劣之说。是精品就会发光,是经得住时间考验的超级精品就会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