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长夜烟火>第34章 故人

  林暮山被一段并不愉快的梦在沙发上惊醒。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他想给他发条短信。打开对话框,犹豫了片刻,还是关了屏幕。

  对于刑警队长的工作性质他没什么可说的。甚至如果今天钟潭一整夜都不回来,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他决定先去洗个澡。

  他走进卧室拿了睡衣出来,在走廊转角处,看到钟潭的卧室门开着。

  说不清是被一种什么力量吸引着,他犹豫了片刻,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向里望去。

  钟潭的卧室出乎他意料的整洁。延续了全屋的白色基调,增加了一些浅咖和浅灰色的软装。房间铺着柔软的深色地毯,中央是一张尺寸大到夸张的床,全套深蓝色镶着绸缎暗纹的天鹅绒面料的床品,和窗帘的色调一致,色彩搭配看上去极度舒适。早上走得匆忙,窗帘还紧闭着。窗边有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椅,沙发椅旁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还有些残留的液体。

  在柔和灯光的映衬下,林暮山竟觉得这间卧室有一种温馨感,和钟潭平日表露在外的气质反差明显。

  林暮山的目光落在靠墙的一排巨大的衣柜上,衣柜中间有几格是开放式的。他注意到,在靠右边角落的一格里,放着一个相框。那似乎是一张双人的合影。

  林暮山有点疑惑,他觉得钟潭不像是会把照片随意摆放出来的人。

  而且还是放在这样一个有点诡异的位置。

  为什么不在床头,不在客厅,不在书房,而是……衣柜里?

  林暮山心中一动,犹豫了几秒,向里走去。

  他拿起照片。

  就在下一秒,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万丈惊雷划破九霄,直劈下来,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他瞳孔紧缩,只觉呼吸困难。

  那是一张十几年前的照片了。画面里的背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的母校,燕平公大的正门。

  照片上的两个人搂着肩,笑得开怀。左边的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满脸的不羁和张扬简直要溢出画面,隔着十几年的时光,林暮山一眼就认出那是少年的钟潭。

  而右边那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少年……

  林暮山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死死盯着那个人,一秒都不肯移开。

  理智告诉他,这位应该就是钟潭的哥哥了。

  可是,

  可是……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可以是他?!

  千万种情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只觉自己的大脑被炸得一片空白。

  等到最初那波强烈到战栗的震惊一点点消退,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抽掉了灵魂,瘫坐在地上。

  校园里的阳光总是明媚得无忧无虑。

  阳光从窗帘透进来,落在一排排课桌上,照亮了一张张求知若渴的年轻的脸。

  一间巨大的礼堂里座无虚席。讲台上,站着一位面容俊朗、风度翩翩的年轻教授。他合上电脑,微笑着对着台下颔首示意。

  “感谢林教授今天给我们带来的精彩分享!因为时间关系,今天的讲座先到这里。下周同一时间,我们继续期待林教授给我们带来的关于《抑郁障碍患者合并药物成瘾的静息态脑功能变化》的主题分享,想要参加的同学们记得提前预约。再次感谢林教授!”

  第一排最靠里的座位上,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看着台上那位被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的教授,眼睛里满是骄傲的光。

  “小山!”教授解答完最后一位学生的疑问,大步朝男孩走过来。

  “爸爸,你好厉害,我以后也想像你一样。”

  年轻教授温柔地笑着,“你会比爸爸还厉害。走,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明媚的阳光转眼消失,厚厚的云层从天边翻滚着卷过来,遮蔽住整片天空。

  轰隆隆——

  天边雷声滚滚,乌黑的云层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暴雨如倾盆般倒灌下来。

  楼顶,一个女人站在栏杆外。

  女人披散着长发,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一袭红色连衣裙被雨水打得湿透。

  猛烈的暴风雨中,女人瘦弱的身体微微摇晃,手里紧紧牵着一个男孩。

  “妈妈!不要——”男孩拼命地想把女人拉下来。

  女人仿佛没听见男孩的恳求,愣愣地看着雨雾中模糊不清的城市的天际线,嘴里自顾念叨着什么。

  “小山,我对不起你爸爸,也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

  “妈妈,没有!妈妈,你先下来……”男孩眼里噙满泪水,又被雨水融成一片。

  女人露出一个空洞的笑,死死抓住男孩的手,“小山,别怕。我会带你解脱……”

  女人向前迈出一只脚——

  就在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扑过来,将女人和男孩扑倒在天台。

  男孩重重摔倒在地上,手肘被粗糙的地面磕破了皮,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男孩瞪大眼,透过重重雨幕,看着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扑过来,将女人团团围住。

  轰隆——

  又是一阵惊雷,仿佛半边天空都在为之震颤。雨点更激烈了,在天台上砸出连片的巨大水花。

  男孩眼中惊恐未散。这已经是这一个月来第三次,被妈妈拉上了天台。

  他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女人被人群团团围住,而自己的小小身影几乎被暴雨淹没,被世界遗忘。

  “小朋友,手臂疼吗?让我看看你的伤。”

  头顶的雨好像在顷刻间停了。男孩抬起头,一把巨大的黑伞,遮住上方整片阴郁的天空。伞下,一名身穿制服面容英俊的年轻警察,蹲下身,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年轻警察轻轻拉过男孩手臂,皱起了眉。从药箱里拿出纱布和碘酒,动作轻柔地给他包扎。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没事,不疼了,别怕啊。”

  “小山!”一个男子神色慌张地冲过来。

  “爸爸!”男孩站起来。

  旁边一位警察走过来,问道:“您是林先生吗?”

  “是的,抱歉,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您太太精神状态不太好,刚刚又受了点伤。我们叫了120,就在楼下,赶紧送她去医院吧。您儿子好像也有点擦伤,刚简单处理了,最好也找医生再看一下。”

  “好好,感谢感谢,交给我吧。我就是医生,你们放心。”

  男人拉起男孩的手,男孩回头又望了一眼刚给自己包扎好伤口的那个人。

  沉沉雨幕中,年轻警察的脸带着温柔的笑意,转眼却又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一片。

  暴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知连续下了多少天。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惨淡的月光,投下一片苦涩的白,勾勒出床上一个女人的轮廓。

  她睁大着眼,目光呆滞,一动不动。死灰般的脸上残留着干涸的泪痕。

  男人坐在床边,打开一个药箱,拿出里面的瓶瓶罐罐捣鼓了一阵。

  男人拿起一个针管,定定地看着女人的脸,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把针筒扎进女人的静脉。女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却发不出声。

  片刻后,女人陷入死寂,仿佛连呼吸都都听不见了。

  男孩蜷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死死捂住嘴。

  无边的黑暗,被没有温度的白炽灯一点点驱散。

  男孩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昏暗的灯光,惨白的病床,高高的铁窗。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和某种陌生的药水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转过头,看到旁边病床上睡着一个女人,面容苍白,头发凌乱,全身被粗粗的皮带捆绑着。

  “妈妈!”

  男孩努力伸出手想要去拉她,却好像全身筋骨被人抽走了一般,重重地摔回床里。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望向男孩。

  门开了,一个护士模样的人推门进来。

  “36床,吃药了。”

  冰冷的托盘上,放着两小杯颜色诡异的药水,另一个半透明的杯子里,盛着十几粒药丸。

  护士看着女人吃下药,转头向男孩走来。

  “护士!”女人用沙哑的嗓音奋力祈求着,“让我来喂他!”

  护士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女人,放下托盘走了。

  苍白的墙壁和消毒水的味道一点点消散,阳光逐渐灿烂起来,透过树枝洒在草地上,明亮而闪烁,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男孩躺在草地上,四周树木青葱,阵阵花香随风飘来,还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偶尔可以看见几只白鸽扑着翅膀从头顶掠过。

  草地的旁边……是成排的病房,和铁窗。

  更远处……是高高的围墙,和围墙上密密的铁丝网,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是每天仅有的半个小时可以离开那间病房的时间。

  男孩已经不记得被关进这里多久了。

  最初,他担心的是,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还能回到学校吗?还能见到老师同学吗?

  后来,他想的是,爸爸怎么都不来看我了,我还能和妈妈一起出去吗?

  而现在,妈妈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最近两天更是完全没有醒来了……

  “你怎么哭了?你也生病了吗?”

  男孩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抬头看去,旁边站着另一个男孩,看上和自己差不多大。一双圆眼,正望着自己。

  阳光刷的一声消失了,天空一片死灰般的白。好像妈妈被拉走时的脸。

  男孩坐下树下,看着那片灰白的天空。

  妈妈已经不在了。

  他觉得可能自己一辈子都要在这围墙里度过了。

  一个人从远处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男孩转头看去,好熟悉的面孔……是在哪里见过?

  对了!好像是,那个年轻的警察?

  年轻的警察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小朋友,你是不是叫林暮山?”

  男孩点点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那天的警察?”

  年轻警察点点头,“我叫江寒,是枫桥派出所的实习警员。那天的事情之后,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过了几天想再去看看,结果发现你家没人了。我又打听到你生病了,被你爸爸送来这里,就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男孩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有点委屈,“我没有生病。”

  “没有生病?那你怎么会……”

  “江警官,我没生病,我想出去。你能帮我出去吗?”

  警察面露疑惑,“小山,你的身体情况,可是需要医生来判断的啊。”

  男孩沉默了。低头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开口:“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妈妈身体不太好……我爸爸,可能是误会了,他以为我和妈妈一样,但是,我知道我没病。江警官,你能帮我和我爸爸说说吗?我不想待在这里。”

  警察思考片刻:“好,我去和他说。”

  “你还会回来看我的吧?”

  “当然,等着我。”

  “江警官,谢谢你。”

  警察温柔地笑:“小山,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哥哥。我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对了,你今年上几年级了?”

  “开学就六年级了。”

  “哦,那他比你大两岁,他马上初二了。我每次看到你,总会想起他……”

  厚厚的云层,被浅浅的金色勾了道边。云层翻涌着,仿佛后面有什么力量,正在努力冲破那片让人窒息的灰白。

  明亮的阳光闪闪烁烁,重新点亮燕平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

  一家干净整洁的餐厅。

  靠窗的桌边,江寒含笑冲窗外一个男孩招手。

  “江寒哥哥!”男孩兴奋地打着招呼走了过来。

  江寒看着男孩在自己面前坐下,眼里满是笑意:“小山,最近怎么样?学校里都还好吗?我这个月又开始实习了,一直没空来看你,快跟我说说,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

  男孩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江寒。

  江寒打开看着,“又是第一名?你太厉害了!我那弟弟要是有你一半勤奋,我也就放心了。可惜我弟弟不在燕平,否则一定介绍你们认识。让他好好跟你学习。”

  男孩有点羞涩地抿嘴笑了一下。

  “小山,你有没有想过,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男孩低头想了想,“我爸想让我像他一样,做医生。”

  “那你想吗?”

  “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你还小,可以慢慢想。”

  男孩低头想了想,“江寒哥哥,那你为什么会想当警察呢?”

  江寒想了很久,道:“我爸爸是个很优秀的警察,他一直希望我能继承他。但我小时候其实一直很犹豫,因为我知道当警察很危险,我妈妈也不太愿意我从事这么危险的职业。但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我爸爸抓过的一个犯人,他背后的犯罪团伙为了报复,在幼儿园门口绑架了我弟弟。我当时特别紧张,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人群里,在一群警察身后远远的看着。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自责,我作为哥哥,竟然保护不了我的弟弟,也不能在他危险的时候冲上去救他……”

  “后来,警方成功的把我弟弟救了出来,歹徒也归案了。可是之后连续几个晚上,弟弟总是哭闹不肯睡觉,即使睡着了也会半夜惊醒。我一直抱着他,告诉他我会一直陪伴他保护他。从那时起,我有点清楚我长大后要做什么了。”

  男孩听得入神,眼神湿漉漉的,“原来江寒哥哥是为了弟弟……”

  江寒笑:“是不是没你想得那么崇高?”

  “没有,我只是,好羡慕他……”

  “你现在不是也有哥哥了?”

  男孩听闻此言,眼神里闪动着光,他低头腼腆一笑,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这个念头在我心里扎了根。我开始关注起警察这个职业。我爸爸工作很忙,常年不在家,我总是想要主动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角色。有段时间,我家又被人盯上了,也不知道又是我爸在哪里得罪的人,连续给我家寄恐吓信和子弹。弟弟每天上下学都不安心,妈妈也精神紧张,每晚都睡不着。可是我爸根本顾不上管家里。我那时不理解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过埋怨。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当警察,要保护好我的家人。

  “再后来,我进了警校,听了很多前辈的故事,自己也参加过几次不长不短的实习和一些实战,才终于明白,原来当了警察,最无法保护的可能就是家人了。我渐渐理解了我爸爸,同时也渐渐明白了警察这份职业的荣誉。

  “我有一位同校师兄,在学校里曾经是备受瞩目的传奇人物,专业技能常年第一,老师宠爱、同学拥护,人缘超好,积极乐观又热心助人,我曾经也把他当做偶像来仰望……可是在一次行动中,他为了保护人质而牺牲了。在他的追悼会上,我看着他的照片,那么阳光、那么耀眼,明明和人质素不相识,却能够义无反顾迎着危险冲上前去。我忽然就明白了,我们为什么要当警察,并不仅仅是想保护家人,而是想要因为我们的存在,可以让更多人得到保护,感受到安心。那一天,我第一次被这个职业深深触动了。”

  男孩静静地听着,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江寒拿出一个盒子,眼神里有一点难以掩饰的兴奋。

  “送给你。”

  男孩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弹壳。

  “这是?”

  “我在警校的射击比赛中拿了第一名!”江寒眼睛亮亮,“我留下两个弹壳,一个送给你,一个送给我那个弟弟。你看,我还在上面刻了你的名字。”

  男孩拿起来细看,只见上面仔细地刻着一个“山”字。

  他抬起头,看着江寒,眼里有光。

  “今晚紫云山上有烟火表演,走,我带你去看!”

  漫天的烟火点亮整片夜空。

  山上的观景台边挤满了人,男孩被江寒抱起来,靠在栏杆边。

  他抬着头,仰望着头顶那片熟悉的夜空——那片在记忆里从来都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此刻却铺满了五彩斑斓的巨大花朵,燃烧着,绽放着,跳跃着,在天鹅绒般深蓝的天幕上起此彼伏。

  男孩从未见过如此绚烂的景象,他痴痴地看着,看到脖子都酸了,也不舍得眨眼,生怕错过一秒。

  “好看吗,小山?”

  男孩低下头,却对上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正含笑看着自己。

  漫天璀璨的烟火在那双漆黑的瞳眸里闪烁着,男孩的心脏震颤了。那一瞬间,缠绕他多年的黑暗和恐惧好像都消失了,虚虚实实的世界连成一片,被这双眼睛点亮……

  月亮躲进云层后,书房里一片黑暗。

  一堆杂乱的文件掉落在地上,露出上面一张张诡异的照片。

  男孩瞪大了眼。

  男孩疯狂地跑着,跑进一个公用电话亭。颤抖的手投入两个硬币、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

  “喂,是燕平公大吗?我想找侦查专业四年级学生江寒!”

  “……”

  “喂,江寒哥哥!”男孩拼命忍住眼里的泪,“我,我……”

  “小山?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别着急,你慢慢说……”

  ……

  躲进云层后的月亮再也没有出来过。

  漆黑的天幕下,一个人影直挺挺地倒在自己面前。

  眉心上一个漆黑的血洞,汩汩地涌出暗红的血。

  那双熟悉的眼睛,平日里一贯那么好看,总是含着温柔的笑望着自己,此刻却像死鱼般瞪大着,眼球上布满血丝。重重的砸在自己面前,震起地上一片尘土。

  距离自己不过十厘米,男孩拼命伸手去摸,却怎么也摸不到。

  他甚至能闻到他衣服上熟悉的肥皂的清香,被那浓重的血腥味紧紧缠绕。

  男孩想大声叫他的名字,就像平时那样,他知道,只要他叫他,他永远有回应。

  可是喉咙却像被水泥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水泥,对……是水泥。

  铺天盖地的水泥倾泻而下,把他的世界死死包裹,从他的七窍五孔中灌入,让他再也无法呼吸……

  男孩掉进无底的深渊,不断下坠,下坠……

  黑暗再也没有被驱散过。

  太阳永远不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