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劭临手里的环也已经投好了,盒子里的东西却被他藏起来了,我跟在他身后问他是什么,他就是不肯告诉我.
“我知道了,是不是什么下下签啊,写了什么?孤独终老吗?”我不要命地在他跟前乱猜.
他突然停下脚步来,身边人来人往的,我们两个这么站在大街中央很碍事.我把他拉到一家喝羊汤的铺子,两个人找了个比较僻静的位置.
“两位大爷,要吃点什么?”露天的小铺子里,坐满了人,可见味道应该还不错.
“两碗羊汤吧,热乎的.”我说道.
“好嘞,一会就端上来.”伙计取过挂在肩膀上的长布条在桌子上来回擦了几次,我就直直地盯着段劭临,说道:“快拿来给我看看.”
他倒不急不缓,先给自己的杯子里斟满了茶水,又环顾着四周,晚风吹拂着他的脸庞,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眼角处还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痣.
“羊汤来了,趁热喝.”伙计端来了两碗冒着热气的羊汤,上面飘着白乎乎的油花,馋得人直流口水.他搅动着勺子,问我:“真的想知道?”
我急着品尝,第一口汤水烫到了舌头,捂着嘴说道:“想.”
他说:“那你把手伸出来.”
“好.”我听话地把手伸到他的眼前.
他把一枚指环套在了我的手指上,那枚指环很精致,但是套环送的,一般也不值几个钱,只是个小玩意,颜色是青色打底,点缀着白色的花纹,干净清透.
“哄小孩子的东西,你要就给你吧.”他说.
我把手放在眼前细细打量,刚想摘下来,他就说道:“你说了要的,就收好,别丢回给我.不是要觅良缘吗,到时候送给良人就行.”
“送良人也不送套环得来的吧.”
“那也得先有了人才想那么多吧.”他喝了口羊汤,眼角眉梢淡开了笑意.
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我连个人都找不到.行吧,既然他不要了,那我就收着吧.我埋头喝汤,那汤寡淡,鲜味不足,只能说中规中矩吧,我感叹了声:“不如程行之那里的野山羊,个头大,肉质肥美,喝一口汤都感觉浑身暖腾腾的.”
“程行之?那个山贼吗?”他接着我的话问我.
“是啊.其实他还挺不错的,别看他粗鲁野蛮,但是很讲义气,对手下的人……”我话还没说完,段劭临就自顾自地离开了,我没有钱结账,被小伙计按在桌子旁.
“不是,我朋友一会就会回来的.”我怎么解释,伙计都不听,还说我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竟然能看干出这种事,连两碗羊汤的钱都付不出来.
驰羽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疯玩了,我无奈,只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身上的东西,只带了一把天霜剑,那是断断不能抵押的.
“我看你这指环可以啊,要不去当了,付羊汤错错有余了.”小伙计说道.
“这个吗?”刚刚段劭临给我的地摊货?我又不敢相信地问他:“你确定这个很值钱?”
“是啊,我以前在当铺里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伙计,这戒指用的应该是上好的白玉,你看它细腻光滑,又触手温润,绝对值钱.”
我摩挲着那指环,又望着段劭临离开的方向,这是他何时买的呢?是买来赠我的吗?
思绪乱飘,小伙计又说道:“你到底去不去当啊,不然我就报官了.”
“不当!”我一口回绝,这个时候我在人群中找到了驰羽的身影,站起身朝他挥手,大声喊道:“小驰,我在这里!”
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喊了好几次都没反应,还在往人堆里挤.
我感觉喉咙都有些嘶哑了,他才在回眸时看到了我,一路小跑着过来,玩得满头大汗.
“公子,总算找到你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你有钱吗?”我抓着他的袖子问他.
他顿了顿,回道:“没有啊,刚花完,你看,我买了一只小乌龟,有趣吧?”
我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小伙计听到驰羽也没有钱的时候,谨慎地站在我们身旁,生怕我们突然跑了.我拉过驰羽,笑嘻嘻地对他说:“没事,你累了吧,我请你喝碗羊汤.”
“真的吗?”他睁着大眼睛望着我.
“真的.伙计,再来一碗.”小伙计斜眼看我,我又瞪了回去,我压低声音对小伙计说:“我朋友留这里,我回去拿钱就是.”
他才放下心来去盛汤,驰羽逗弄着那只孩童巴掌大小的乌龟,乌龟懒洋洋地没理他,四条小短腿缩在龟壳里睡觉,我说我一会就回来,让他先喝着,然后一路快步走回了客栈.
段劭临竟然还没有回来,他抛下我,我又把驰羽抵押在那里,我们俩真是半斤八两.我从包裹里拿出银两,在门口找了个乞讨的小孩,对他说:“这一枚铜板是给你的,剩下的这些你帮我去给一下羊肉汤那里的大哥哥.”
他眨着眼睛点了点头,撒腿就跑没影了.
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来来回回走了,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趁着段劭临还没有回来,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中央,这样他就没地方睡了,到时候他说不定会去别家客栈再开间房.
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似乎总是长长的轮回路,黑不见底,怎么也走不到头.我看到千鸣还在等候他的喜鹊姑娘,想与他说,他的等待都是徒劳无功,可是几次开口都说不出话来.我又见到沈旷,他说宋吟,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来了.我想还有大半年,为何急着把我召回.
他又说,因为你爱了不该爱的人.
我记得第一次与他做交易,他就说过这句话.
是谁?我突然觉得心里很痛,那种被生生挖去血肉的疼痛.我急着想看看到底是谁,可是怎么也抓不住,我慌乱地伸出手乱扑,被一双手握住了,那双手好大好温暖,手心处有些微微汗意.
“宋吟……”我听到有人叫我.
“宋吟.”
我醒了过来,看到段劭临关切的眼神,我的手还被他紧紧握着,我急着抽出来,却不小心打到了他的眼睛.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上前查看,他摆了摆手说没事.
他说:“你做噩梦了?”
“嗯.”我点点头,还在想着刚刚的梦境,那么的真实.
他突然脱去外衣,在我的身旁躺了下来,我不知所措地半坐着,支支吾吾地说道:“干什么?”
他已经盖上了被子,回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