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去附近捡拾了一些柴火,寒风凛凛,木门被吹得晃动起来,似锦的小身板用力才顶上了门.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喘着气抱着一捆柴火对着我得意的炫耀,“公子你看,我找的这些够我们用一阵子了呢.”
“快过来擦擦你的脸吧,都是灰,黑乎乎的.”
她也不注意自己的容貌,随意擦了擦,越抹越黑了.这里荒郊野外,只有我们两人,按理说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不太好,但是我一直都把似锦当成妹妹看待,她也如此,天真烂漫不懂男女之事.
似锦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今晚一定要做出一顿大餐来,让我安心等着上菜就行,我坐在小厨房里给她添柴火,窝在火光处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似锦在灶前哐哐当当的忙活,我有些担心她会把那些能用的厨具都砸了.
“之前长青轻而易举就学到了手艺,我怎么那么笨呢.”她不满地敲了下锅盖,那些洗好的菜也被她手一抖全掉在了地上.
我无奈地苦笑道:“过来这里.”
她挽着袖子探过身子一脸疑惑,我招了招手让她坐到我的位子.“我来吧,你来烧柴火.”
她低垂着脑袋,本来信心满满的,如今丧了气.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一直都是你照顾我,今日我给你露一手吧.”
她有点不可置信地问我:“公子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会做饭吗?”
颜浔不会,宋吟会啊.我生前曾在一家酒肆里做过一阵子帮厨,简单的几个家常菜我也是会炒的.每日夜间,还能捡拾一些剩菜叶子回去第二天煮粥喝.
我看了一眼似锦准备的食材,都是段劭临提前备好的,有一些土豆和青菜,还有养在缸里的鲫鱼,挺大一条,够我们两个人吃了.
我熟练地抓起扑腾不停的鲫鱼放在砧板上,先拍晕它,然后开膛破肚处理内脏,再刮去鱼鳞.鱼要在锅里先煎一会再加水煮汤,汤汁鲜美,鱼肉又嫩而不腻.
然后我把土豆切丝,清炒了下出锅,又做了一道小炒青菜,都是简单的几步完成.
两个人,两菜一汤足矣.
似锦打热水给我洗手,又拿手绢给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公子,你真的厉害啊,这么快就做出了三道菜!而且看起来特别诱人.”
“快吃吧,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似锦拿给我盛了一碗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轻轻吹了吹,小口饮下.
“怎么样?”我像个急于得到表扬的孩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似锦.
“好喝!公子,这鱼汤真的好喝!”
我被她说得都不好意思了.一顿饭我们边吃边聊,外面寒风四起,但是屋内烛火通明,不断燃烧的柴火让人身上满是倦怠.
“公子先去床上,我一会打来洗脚水给您泡泡脚.”
“似锦,这些活以后你别做了,我自己可以动手的.”
她突然站立在原地,呆呆地看我,然后猝不及防地哭了起来,我手足无措地想去安慰她,“怎么了?”
她擦着眼泪问我:“公子是不想要我了嘛?”
“怎么会呢.”我最怕女孩哭,不知道该如何哄.
“似锦一直伺候公子的,公子养尊处优,哪里能干得了这么多粗活呢.我心疼公子,住在这个偏远无人的屋子里,还要自己动手做饭.公子以前哪里吃过这些苦.”
“好好好,你别哭了,你去给我打水来吧,我正好脚冰冷冰冷的.”她听到我的话后立马收了眼泪,往后厨跑去.
不一会儿就端了一个硕大的木桶,里面装了一半以上的热水.她俯身帮我脱去鞋袜,我的双脚浸泡在水面之下,只感觉暖意从脚底渗透到体内.
我随口和似锦聊了聊,“一直没问你的年岁,不知道你多大了.”
似锦坐在灯光下在缝制我那件破了个口的衣裳,回道:“二十了.”
“我一直以为你才十七八岁.”
她露出一抹害羞的笑容,说道:“那就是我长得小吧.”
“那你也该婚嫁了,你与我说说有没有心仪的人?”
她脸瞬间通红,结结巴巴地回道:“公子不要取笑我,我可是想一辈子陪在公子身边的.”
我没有那么长的一辈子啊……
“似锦,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你有没有心仪的人?”
她低着头,虽然手上的针线活没有停,但是神情变得不一样了,她说,“有.但是很难见到了.”
“是长青吗?如果是的话……”
“不是呢.公子不要问了,天色已晚,公子早日休息吧.”她打断了我的话,帮我擦干脚,随即把桶端了出去,再也没有进来.我熄灭了灯,拉上床帘等候睡意.
刚才她说她有心仪之人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伤感,若非那个人也与我一般已经不在人世了?
陌生的环境与床铺都让我了无睡意,我想似锦也已经睡了,不如我一个人到附近走走,正好夜间吃得太多,也需要消食.
虽然这里僻静,但是不远处也是有几户人家的,农户忙作到深夜,如今这个时辰还点着灯.我在小路上无目的地闲逛,提前穿上了厚氅,刚才无意间在柜子里翻找,看到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几叠衣物,压在最下面的就是这大氅,厚实保暖,裹在身上正好合适.我低头轻嗅,能闻到段劭临身上的木质香调,应该是他之前穿过的吧.
小路蜿蜒曲折,我踏着月色行走,我记得那时刚入地府,四周俱是猛鬼野兽,我害怕得不知道该如何前行,走几步就想往回逃,可一回头,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原来人死后也不得安生呢.
我走着走着就走近了那户农家,影子被烛火照印在了窗纸上,是一家三口,他们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我驻足停留了很久,我执意要转世投胎,不也是想体验一番这种与父母作伴的幸福吗?我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眼泪落了下来.
想着也太深了,一会似锦找不到我要担心,于是转身欲走.
“少爷.”我被一个声音叫住,只见一个女孩从门后跑了过来,只着了一件单衣,她看到我眼里由惊喜转为失落.
“小凤?”我惊讶地看着她,我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她.她不是死了吗?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是少爷.”我穿着段劭临的衣服,所以她认错了人.
“公子,外面冷,快进来吧.”
我跟着她走进屋子,瞬间身上暖和了很多.两个老人看到我的到来也没有觉得奇怪,给我倒茶水,又拿了薄毯给我盖在腿上.
屋子内都是普通的陈设,一些农具,还有桌椅和必需品,小凤让老人回屋去休息,于是就只剩下我们俩个.
“我知道公子有很多疑问,关于我的死,还有那一夜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她目光如水一般柔和,不似从前那般木讷又不近人情.
“是.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呢?”
“少爷其实不想公子知晓的,可是我还是想说,公子身体内一直有毒素残留,少爷去求林大夫医治,林大夫只说要找一味药引再加一个至阴的女孩与公子行男女之事便可解.那日我吞的就是那味药引.我是前朝叛臣的遗孤，父母已经被处死,刚刚你见到的是我的养父母,我被少爷救下,一直跟着养父母生活.但是少爷有任何事我都愿意效劳.”
“所以,你用你的贞洁来换我的命?”我不能理解,一个人要有多深的执念才愿意为另外一个人牺牲至此.
“不,其实那夜什么也没有发生,后来少爷闯了进来,说林大夫给了他一个新的法子,就是饮我的血,也是可以救公子的.所以就有了床上的血迹.”
“我的身份被人查到了,本来不想连累少爷,欲求死,可是少爷不许,伪造我假死,把我藏在了这里.”
真相大白了,我确实冤枉了段劭临,我的身体能好得那么快也是因为他想方设法地救我.
“公子,我现在知道为何要让我住在这里,而不是他处了.”
“为何?”我问她.
“因为在所有他看不到你的地方,他都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