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得来这里有多久了,宋吟这个名字快要渐渐淡出我的记忆,这里谁都唤我颜浔,我替颜浔活着延续生命,维持肉体的长存,而宋吟,依然是一个无人在意的魂魄.
如果一直这么风平浪静也没什么,与似锦作伴,孝渊也会偷偷溜出府来给我带一些新鲜玩意,像是弹弓啦,金丝雀啦,就是没有以前颜浔会喜欢的文房墨宝.
我看着孝渊摆弄这些小玩意,在一旁晒着太阳,暖意融融的.
“颜浔哥哥,你想不想去骑马?”他突然问我,我闭着眼睛还在冥想,被骑马两个字唤起了精神来.
“去哪里?这里有大片的草地吗?”
“有啊,劭临哥哥练兵那里有一块骑马场,不过马都是给战士上战场用的,你要是想骑,去求求劭临哥哥吧,说不定他就同意了.”孝渊双手合十故作可怜样.
原来是他无聊了想让我出面去做冲头,我才没那么傻呢.
“我和段劭临可不是朋友,就算我去说,他也只当没听到.”
“怎么会呢,以前……”他欲言又止.
“以前什么?”我追问道,“你想说以前我们关系很好吧.但那也是以前啊.再说了,以前你会带这些东西来给我吗?”
地上那只小黄鸡突然崴了脚,摔了个狗吃屎.我好心帮它,把它拎起来,它还恩将仇报用尖锐的小嘴戳我手心.孝渊在一旁哈哈大笑,我把小鸡丢他怀里,说道:“你鬼点子多,想想法子吧.我确实还挺想骑马的.”
孝渊抱着小黄鸡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思索了片刻,突然站了起来,“有了!不过需要委屈下哥哥啦.”
我觉得大事不妙,未等反应过来,孝渊已经让阿留开始脱衣服了.
“干什么?”我谨慎地盯着他们主仆两个人.
孝渊解释道:“我爹今天要去找将军议事,我们俩可以混在仆从里一起过去,然后中途再偷偷溜走就行.”
“那你为何不直接和你爹说我与你想去骑马,让他光明正大带我们去呢?”
“因为上次你家段劭临跑去和我爹告状,说我带你去悦香阁里胡闹,让我爹好好管管我!我娘心疼我,才偷偷放我出来的!”他还很得意.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谁家段劭临啊,话别乱说.不过你是欠管教.”
他揣着我的手臂,把头贴在我的肩膀上,我受不了他总时不时地蹭蹭我,跟养了只小花狗一样.他说:“好哥哥,你就从了吧.”
我汗毛直立,推开他就跑到阿留那边取过他的外衣,“好,我穿,你别恶心我了.”
穿什么衣服真的不重要,我还活着的时候连阿留都比不上,没有维持生计的好差事,更是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我快速穿好阿留的衣服,阿留的体型与我相差无异,虽是简单的棉布,但是也与寻常人家不同,小侯爷的父亲是皇上亲封的言良侯,孝渊虽一事无成,但是在少年才俊中也算是有勇有谋的,称一声小侯爷不为过.
我与孝渊都乔装好后,躲在长青买菜用的大木桶里悄悄混出去.段劭临不让我随便出门,我就偏不听他的.长青说府里最近要宴请一些达官贵人,所以今日才有机会用上板车出门采购.
“有什么要事发生?”我问长青.
“应该是少爷和常小姐的婚事吧,本来也差不多时日了,这次丞相请常将军一家来府里,说是叙旧,指不定是把婚事定下.”
婚事,段劭临要和那个刁蛮泼妇成婚,怪不得她那么嚣张跋扈,原来早当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虽然木桶经过擦拭,但是还是憋闷得狠,好不容易到了城郊,我和孝渊大口呼吸着新鲜气息,身上一股股杂菜味道,互相嫌弃.
长青走后,我只能依赖孝渊了.他让我往哪里走,我就往哪里去.
“快过来躲好.”他突然拉着我把我一把按在草丛里,这里很是荒凉,到处杂草丛生,孝渊轻声说:“一会我爹的马车就会经过,我们混在队伍里就行.”
果然,不远处来人了,排场还挺大,被护在中间的马车估计能装下十多个人,宽敞又华丽.侍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腰间别着刀剑,十分威风.我第一次见达官贵族出门,言良侯在朝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孝渊紧张地捏着我的手,手心出了汗,我们在等待时机,等队伍一过,我们就走到最后列.
静静的听着马蹄声响,屏住呼吸等最后一刻,刚想起身,就听到马嘶吼的声响.
然后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群蒙面人,他们各个身形彪悍,拿着刀就一阵乱砍.
“怎么回事?”我望着孝渊,孝渊也吓坏了,但是还是护着我.他说:“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救我爹.”
“孝渊……”我叫住他,“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他点了点头,立马投身到战场里.我不会武功,帮不上忙,孝渊的身手也一般,眼看在混战中占据了下风.我必须要想个法子救他.
那些黑衣人各个身手矫健,我一个门外汉也看出了端倪来.有人专门来刺杀言良侯的,所以单凭孝渊还有那些没有准备的侍卫很难赢.
这里离马场应该不远,如果我能找到段劭临,搬到救兵就好了.我看了一眼四周,根据刚才队伍行径的方向,只要往西走应该就能到.我立刻行动起来,这里不能再等,我不知道孝渊还能支撑多久.
我一直跑一直跑,一刻也不敢耽误.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找到段劭临,一定要找到他.很奇怪的是,明明我那么讨厌他,可是遇到困难的第一时间我只能想到他,想到他我就很安心,觉得他可以为我排除万难.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跑到了训练场地,但是那里守卫森严,门口侍卫见我蓬头垢面,又狼狈不堪的,直接挡住了我.
“我找段劭临有急事,麻烦通报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他们冷眼瞧我,把我用力推倒在地,回道:“哪里来的野夫,敢直呼将军名姓!”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人命关天,求求大哥了.”
这时又来了几个士兵,他们都身穿盔甲,手里的长矛顶着我的脖子,微微的刺痛感袭上心头,我看着他们围着我,倒也没那么害怕了,迎着为首士兵的目光说道:“我今日死在这里也无妨,但是我与段劭临关系不一般,如若命丧于此你们到时候担待得起吗?”
他们见我不再畏畏缩缩,倒是担忧起来,我脱下阿留的衣服,里面是上好的锦缎,与段劭临经常穿的出自同一家店铺,我听似锦说起过那位秀娘手艺了得,而且不轻易给她人刺绣.
“你们将军私服里应该有这条蛟龙纹样吧,如若不信,你们杀了我吧.”我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们倒是没了动静,听得其中一个士兵对另外一个士兵说道:“去禀报将军.”
“是.”士兵小跑着离开.我内心才安定下去,只盼着快一些见到段劭临,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等来的不是他,而是常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