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初跟季阳接受完采访后,就直接进组拍戏去了,粉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心疼就是震惊。

  要知道郁白初并不缺钱,更不缺名,只要他开口,他对象能把整个娱乐圈捧到他脚边,让他直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脚踏实地。

  刚好那段采访放了出来,所有人都能看到,主持人问了郁白初这个问题:“您并不缺名,也不缺利,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努力地拍戏呢?听您的经纪人说,您下半年的行程排得很满,几乎不是在拍戏,就是在去拍戏的路上,为什么会这么拼呢?”

  郁白初的回答是:“热爱。”

  如果这句话是出自别人之口,可能会显得虚伪,会让人觉得他是在作秀。

  但郁白初不一样,他言行合一,他说到做到,他的行为对得起他说的话。从他出道至今拍过的所有剧跟综艺广告的收入,他有一份详细的收支记录公开在微博,里面详细记载了他拍戏的所有片酬,以及他每一部片酬的去向,几乎全部用于公益事业。

  所以很显然,他拼命拍戏真的不是为了钱,他就是单纯地热爱自己的演绎事业。

  这让干一行恨一行,行行都骂娘的网友集体破防:“郁白初你难道从来没有在上班的时候骂过娘吗?被迫早起的痛,你难道没有经历过吗?不是说当爱好变成工作的时候,就不再会是爱好吗?”

  郁白初已经进组拍戏,没时间回复,回复的是他的经纪人琳姐,直接在大号上说:“没有,他对自己的工作一直非常认真负责,他是我带过最优秀的演员,他有天赋且非常努力,待人真诚礼貌,一起工作的时候,他起的比我还早,我从来没见他有过起床气,也没见他对任何人发过脾气。他不仅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更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

  这话一出,网友立即惊讶了。

  琳姐作为业内赫赫有名的经纪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带过不少大火的影帝视帝当红歌手,但从来没有哪个艺人能够得到她这样的评价,一个没有半句批评的评价。

  郁白初真的有这么好吗?

  这是大部分网友心中的疑惑,他们有些不敢相信,他们持怀疑态度。

  通过《云霄传》,通过《向阳而生》,通过《藏心》,他们也只了解到这是个漂亮的、很有演技的演员,知道他跟季阳的友谊,知道他跟燕图南的爱情,但除此之外都没有了。他在《向阳而生》里并不活跃,安安静静,岁月静好,扮演着一个温和礼貌的富家少爷角色。

  但节目里表现出来的就一定是真实的他吗?

  不一定,完全不一定。

  因为娱乐圈实在太假了,充满了迷惑性,几乎没有人会说真话,可能昨天这个演员还是好男人好爸爸的形象,明天就出来他出轨离异的新闻;可能昨天那个歌手还是圈里有名的纯情小奶狗,是粉丝口中连恋爱都不谈的害羞弟弟,明天就在警察局公布的PC名单里一骑绝尘;可能今天因为一个大火的角色让所有人都对他吹捧赞扬,明天就突然被狗仔爆出偷税漏税、睡未成年人等等黑料……

  总之,网友已经很难判断一个明星,一个艺人的敬业与否、好坏与否了。

  在这个新闻都缺失了真实性的年代,网友的信任被一次次利用,被一次次当作流量密码财富密码,就注定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将不复存在。

  【虽然琳姐在业内的口碑很好,但是我不觉得她能面对金钱名利无动于衷。郁白初的对象是谁?燕图南,燕家现在的掌权人,整个京城都在他脚下踩着,琳姐夸的未必就是心里想的。】

  【同意,感觉琳姐也开始趋利避害了】

  【其实我也挺喜欢郁白初,但真的没必要弄这些人设,他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我们依然喜欢他】

  【喜欢郁白初很久了,从他大二拍第一部剧开始喜欢,我希望他能不忘初心,不要被娱乐圈的名利迷了眼,不要太贪心,粉丝真的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优秀,我们只在乎他是不是真实,是不是真诚,是不是遵纪守法】

  琳姐带的上一个艺人章轩就因为塌房被雪藏,在塌房之前也是个人人夸赞的好演员,最后却被爆出拍戏的时候横跨百公里去PC,嫖的还是未成年。

  所以网友对琳姐的信任已经没了,对整个娱乐圈的信任都没了。

  他们很害怕,害怕下一个塌的会是现在被他们喜欢着的郁白初,他们宁可给自己打一针预防针,暗示自己,暗示所有人,郁白初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好。

  他们希望郁白初塌的时候,他们没有付出自己所有的感情,他们能风淡云轻地说一声:“哦,我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之前别人夸他的时候,我早就看出他不对劲了……”

  但或许他们更加希望,郁白初能是他们喜欢的样子,能是他们想象里的那个样子,他们希望自己喜欢的东西是真实而美好的,而非资本为了利益虚假捏造。如果是这样,他们可以一直粉着他,可以永远喜欢他,为他打榜、花钱、骂粉黑,愿意永远站在他身后为他做任何事情。

  可是,现在的他们并不敢赌。

  所以在刷到的每一条夸赞郁白初的视频下面,他们都会说:【不信,买水军了吧,夸过头了啊】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在《向阳而生》跟《藏心》火了以后,夸郁白初的所有贴子、微博、视频、娱乐新闻里都有刻意保持冷静的网友,他们不停用假的假的去逼迫自己千万不要粉上这个人,不要喜欢上这个人。

  直到几个月后,郁白初拍完了新剧,他的新电影上映了。

  不出所料,他主演的电影爆了,一部并不好卖的现代悬疑剧,上映短短几天,就卖出了10亿的票房。

  票房直接破了历代悬疑剧的记录,取得了本年度票房第三的好成绩,并且票房还在持续增长。

  许多看完电影哭着从影院里走出来的网友,都忍不住心服口服:“虽然不确定他的人品这么样,但演技确实不是粉丝吹起来的,他不是流量明星,他是实打实的演技派!他就是下一个影帝!”

  通过《藏心》成功转型实力派、被大导演挖过去拍年代剧且获得白玉兰最佳男主的傅临,在颁奖典礼上没有感谢任何人,他只提到了一个人:“郁白初是名非常优秀的演员,能跟他一起演戏,我感到非常荣幸,明年的今天,我相信他会站在这里领取那份属于他的荣耀。”

  通过《藏心》大火直接跻身一线女歌手的南楠,也在自己的个人演唱会上说:“这段时间在网上看到很多关于白初的评论,我想说他真的很棒,非常厉害,《向阳而生》并不是一部烂节目,它很符合它的名字,心有繁花,向阳而生。我很荣幸,能够跟他们这些优秀的人携手同行,走过一段美好的旅途。”

  《向阳而生》的导演刘洪波,也在自己的个人采访里,谈到了郁白初。从来嬉皮笑脸的人,难得严肃:“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好演员,可塑性非常强,好学、听话、礼貌,在拍摄《藏心》的时候,我其实有过犹豫,要不要给他一个更好把握的角色,后来我选择了相信他,而他没有让我失望。”

  手握众多千万级IP的作家林默默在微博上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诞生于我的笔下。是笔下惊鸿,也是人间绝色,是难得的浪漫与纯粹。”

  已经粉丝千万的季阳在游戏直播里说:“他是我丝血也会回头的人,他是我义无反顾的例外。”

  记者的镜头前,燕图南西装革履静坐中央,四周无声,万籁俱寂。

  他看着台上的人,轻声说:“他是我的命。”

  电影首映礼上,郁白初穿着浅色常服,漂亮得让人忍不住为之侧目。

  听见这句话后,微微笑了。

  台下欢呼声起,口哨声起,粉丝热切的爱意盖过了所有。

  年纪最轻的他在一群老资历的前辈里备受关爱,突然大火的他却没有半分骄纵,依旧礼貌温和,举止从容。面对主持人的提问游刃有余,面对粉丝的调戏亦真诚无比,像个乖巧听话单纯懵懂,被欺负了都全然不知的好孩子,只会在爱人的告白中红了脸颊。

  他不是几年前那个初回荧幕习惯用清冷疏离掩饰内心恐惧的他,而是一个被爱意包裹不再畏惧黑暗能够坦然站在光下迎接所有质疑目光的他。

  爱能使人强大、使人勇敢。

  十年离索,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台上是爱意经久不衰,台下是掌声鲜花热烈。

  郁白初在台上,燕图南在台下,灯光环绕,鲜花拥簇,仿佛一场迟来的盛宴与祝福。

  他们久久对视,目光穿过十年的光景,横跨过前世今生的鸿沟,在这一刻相遇、定格、永恒。

  曾经,无人知晓他爱他。

  现在,无人不知他爱他。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我估字数真的从来都不准,以为还有两章,没想到只有这最后一章了。其实一开始估两三章,是想起来郁然、白随、姜玫他们他们的事情都没有交代,这样完结似乎不好,但是坐在电脑前想了半天,发现其实并不重要,郁白初跟燕图南的故事已经跟他们不再有关联,他们的故事可以在番外,而属于郁白初跟燕图南的故事已经走向了结局。句号不是他们的终点,而是我们只能陪着他们走到这里,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依旧深爱着彼此,直到生命的尽头。

  没事没事,咱还有番外!明天开始更新阳崽路夕前世篇!然后更江凭风!最后更周也!

  番外(前世篇):路夕vs季阳(1)

  路夕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别墅里的灯只剩几盏了,在这黑夜显得几分难得的温馨。

  进门后,佣人接过他手上的衣服,替他挂好,又问他吃没吃饭,说阿姨留了饭菜在厨房,没吃就热一热。

  路夕却看着空空的客厅,问她:“他睡了?”

  佣人笑着说:“没呢,在房里等您,今天阳阳回来的也晚,刚刚洗漱完。”

  “我去看他。”

  说着就抬脚上楼。

  佣人赶紧问:“那您还吃不吃饭?用点吧,阳阳也没有吃,您叫他下来一块儿吃点,都是阿姨晚上刚做的。”

  “嗯,你热吧,我去叫他。”

  路夕上了楼,推开房门,他的动作很轻,所以里面的季阳根本没有听见。

  卧室的主灯没有开,只亮了盏暖色的小灯。季阳果然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湿的,身上穿着他的深色睡袍,里面没有穿裤子,雪白的长腿从里面伸出来,脚踝那里粉粉的,像擦了女孩子的口红晕开似的。

  他背对着房门蹲着,在看猫窝里的橘猫。

  跟往常一样,这人又没穿鞋,雪白的足就那么踩在地毯上,在光下白得晃眼。

  路夕看着,默默移开了眼睛,走到旁边捡起拖鞋放在他旁边,低声:“穿上,别着凉。”

  季阳惊喜地回头,看见他,立马站起来跳到他身上,双手搂着他脖子,两条腿挂在他腰上:“你回来了?”

  “嗯,刚洗澡?”路夕托着他屁*股,防止他掉下去。

  “对啊,香不香?”

  季阳把头凑过去给他闻。

  路夕在他颊侧轻轻嗅了下,然后吻了吻,轻声说:“很香,又香又甜。”

  “那你想吃吗?”季阳笑着扯他领带,冲他吐了口气。

  路夕眸子一暗,立即在他屁*股上用力揉了把,柔软的臀肉从指缝里溢出来,像是受不住他的虐待,跟他的主人一样顽皮,让人忍不住想要掐的更狠,恨不得肆无忌惮揉搓,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路夕的手指顺着臀缝往里陷了陷,卡在了哪儿,就不动了。

  都老夫老妻了,季阳怎么能不懂他。

  凑过去咬他嘴唇,舔了几下后,笑眯眯地问:“做吗?”

  还拿腿往他腰上蹭。

  “你吃饭了?”路夕抓住他使坏的腿。

  “啊,没有,你呢?”

  “也没有。”

  季阳赶紧下来了,去牵他的手,“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路夕看着地上的猫窝,问他:“买宠物了?”

  “不是,拍真人秀的时候在节目上捡到的,看它可怜就带回来了,养着呗,反正这么大个屋子多个它也没什么事。”

  “那也不应该放卧室。”

  “没事儿,它很乖的。”

  “……我不想办事的时候被它盯着。”

  “哈哈哈哈你又不小怕什么被盯?”季阳笑的人仰马翻,拉过路夕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摸摸他脸说:“好好好,我让雯雯把它搬楼下客厅去,咱们吃饭去吧,走了走了。”

  从正式确定关系那天算起的话,到目前为止,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快七年了。

  七年里,路夕看着他从刚入娱乐圈的小透明,到现在百万粉丝的小明星,而季阳也陪着他,从向父母伸手要钱的路家二少爷,到现在身价亿万的集团CEO。

  跟其他同性恋人不同的是,他们是半公开状态,虽然从没有明说过,但彼此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

  而这么多年里,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给他俩介绍对象。

  ——除了路夕他妈。

  晚饭过后,那只捡来的橘猫就被雯雯放到了客厅,季阳担心小猫不适应害怕,就趁着路夕洗澡,偷偷跑下来看它。

  “喵喵?”

  季阳摸着小猫的头,轻轻喊它,这猫也乖巧,通人性,立即拿头亲昵地蹭他,眯着眼睛,一边蹭,一边温柔小声地叫。

  越摸,那只猫就越黏人了,叫唤得叫人心疼。

  季阳心软了,于是又把猫窝连猫一起抱回去了。

  回到卧室,路夕还在洗澡。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下,是有信息的提示音。

  他俩从不避讳手机隐私,季阳听见了,就直接拿起来看了眼,然后顿了下。

  消息是路夕妈妈发过来的——

  “你喜欢他,可以,反正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住你了,但玩玩可以,不要给我当真,你难不成还能一辈子不要孩子吗?”

  “你过年回来不还抱了你表妹的孩子,一直抱着不撒手,你明明很喜欢孩子不是吗?你现在糊涂,将来老了冷静下来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路夕,别的不说,如果你不要孩子,百年之后那么大笔遗产给谁?谁来继承?”

  “我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你不听,是非要我用别的方式逼你妥协是吗?”

  季阳看完把手机放了回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逗弄小橘猫,拿手指揉它的小脑袋。

  路夕洗完澡出来,擦干净水珠,才从身后抱住自己的爱人,亲亲他耳朵,问:“怎么又抱上来了?”

  季阳一边逗猫,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喜欢宝宝吗?”

  路夕看着他,嘴角微微弯起,眼底似乎有笑意:“喜欢啊,你不喜欢吗?”

  季阳一怔,“喜欢。”

  “那生一个?生一个好不好?阳阳,过来,来我怀里,抱着我,抱紧我,不要掉下去。”

  两人的唇贴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热情与温柔,掠夺分享口中的津液。

  小猫被挪到了窗帘后面,小灯还亮着,季阳坐在男人胯上,丝绸质地的睡衣从肩上滑落,露出雪白的身体,美丽却不羸弱,是带着肌肉附着的力量感的。

  路夕掐着他的腰,用手上的动作催促他、命令他,让他吃的更多点。

  “太紧了,放松……”

  “你躺着不动,怎么还这么多要求?”

  话音刚落,身下的人狠狠往上一挺腰,这下整个全吃进去了,进的极深,季阳没忍住叫了出来。

  他呼吸都被那一下撞乱了。

  “好了,我不说你了,你……别乱动。”

  他自己控制速度频率,一点一点取悦彼此,小幅度的晃动身体,粉色的乳尖在之前被狠狠吮吸时就红了,现在更是靡艳的厉害,像是熟过头的果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出甜美的汁液来。

  (我辣么大辆车车没啦~)

  路夕吻着他漂亮的脊背,低声问他:“我抱起你去洗澡?”

  季阳喜欢做完后被他弄一身,然后再由这个始作俑者抱自己去洗干净,他什么都不需要管,边洗边睡就行。

  但今天他摇头,困倦道:“不洗。”

  路夕凑过去,温柔地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洗?”

  季阳看着他的眼睛,仰头轻啄了下,像个天真的孩子,软软地说:“给你生宝宝,你不是喜欢宝宝吗?我给你生啊。”

  “……”

  路夕叹了口气,随后珍重而轻柔地吻着他眉心,声音轻的像是怕吓走指尖的蝴蝶:“傻瓜,你就是我的宝宝,我有你就够了。”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就入了冬。

  年底的时候很忙,路夕几乎每天都待在公司,但依旧坚持回家,不管多晚,有时候凌晨三点回来,抱着季阳睡上三个小时,早上六点又出门了,连洗漱都是在办公室的午休室里完成。

  喜欢嚼舌根的,就开始嘴碎:“路总家里管的真严,去外市谈个项目,凌晨三四点都要回来,这是什么母老虎?太吓人了!”

  “对啊,作精吧?”

  季阳不作,完全不作,让路夕每晚必须回家的事他前几年确实干过,甚至更加无理取闹的要求也提过不少,但在一起久了,或者说遇到正经事情的时候,他完全就是善解人意那类的。

  很多次路夕凌晨回来,他迷迷糊糊睡醒,都是跟他说:“要不下次你还是睡公司吧?我感觉你这样很累啊。”

  “我说睡公司,你不怕我半夜带漂亮秘书去酒店?”

  “你秘书秃的比我爹都厉害。”

  “那个早换了,调分公司去了,你不知道吗,新来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啊,我觉得你还不至于这么禽兽吧。”

  “阳阳。”路夕忽然正经起来,问他:“你有多久没去公司找过我了?”

  季阳想了下,“几年了吧,忘了。”

  “三年了,除了公司刚起步最艰难的那一年,你后面都没去过。”

  “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去干嘛?”

  “你不去,别人估计都要以为我离婚了。”

  季阳失笑,在被窝里抱住他腰,说:“本来就没结婚啊,你想什么呢你?”

  “明天去公司看我,好不好?”

  “明天有行程啊。”

  “请假,或者推了。”

  “推什么?”季阳笑的更加厉害,拿脚丫踩他小腿,“接的你公司的代言,明天就去拍,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不过既然你说要推……”

  “明天我等你。”路夕直接打断他后面没说完的话。

  第二天去公司拍代言,季阳在听负责人跟摄影师的要求,正点头呢,忽然听见小片骚动,他扭头,看见走进来的男人,忍不住眸子一弯。

  公司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以为他们老板来查岗的,赶紧小跑过去。

  谁料,路夕往拍摄这边走过来了。

  季阳赶紧抓紧时间皮一下,回头跟负责人还有几个化妆师说:“看,你们老板要过来泡我了。”

  他喜欢开玩笑,几人都没有当真,纷纷笑骂他不要脸。

  只有个女孩子悄悄说:“路总老婆好凶的,你千万不要当面跟他开这种玩笑,他要生气的。”

  季阳眨眼:“是吗?我试试?”

  他没来得及试,路夕已经走过来了,刚刚围着季阳的那群人下意识后退给他让地方,让出来很大一片地方。

  只有宣传部负责人笑着介绍:“路总,这是季阳,我们这一季度新的代言人,他业务能很强,跟咱们的产品氛围非常搭,虽然不火吧,但那都是小问题。”

  季阳微笑伸手:“你好,季阳,路总是吧,请多多关照。”

  路夕的眉毛立即皱了起来。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2)

  众人心跳到了嗓子眼,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刚刚季阳口嗨被大老板听见了?

  只有季阳知道他为什么皱眉。

  怕他真生气,于是不逗他了,笑着亲了他一口:“老公别生气嘛,我还没吃饭,你那个漂亮的小秘书呢,让她去给我买个早饭。”

  “已经让她去了,什么时候拍完?”

  “不知道啊,怎么了?”

  “拍完来下我办公室。”

  “不要,想回去睡觉,好困的。”

  “我办公室有地方给你睡。”

  “那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黏人。”

  路夕满意了,收获了两枚香吻后,他后面一天的工作都充满了激*情,整个公司的人都在说,今天的大老板极其好说话,虽然脸还是又冷又臭,但是真的,他不骂人了!更不阴阳人了!他简直满脸都洋溢着春风!

  而这边路夕一走,围在季阳身边的人都疯了:“你刚刚叫我们大老板什么?老公?!!”

  “啊,对,忘记跟你们说了,其实我是你们老板娘,只不过平常我比较低调。”

  “…………”

  那一天的拍摄非常舒服,一群人争着给他端茶递水,半真不假地哭喊着,让他没事多来公司转转,比起面对喜欢阴阳怪气的大老板,他们更加喜欢季阳这样的小太阳老板娘。

  他俩没什么避讳,季阳为人随和爱玩闹,所以拍完广告,那几人就大着嘴巴把这事宣传的人尽皆知了。

  季阳拍完是下午四点多,他在外面喝了两杯浓咖啡,专门挑了人最多的时候进路夕办公室。

  秘书刚好出来,看见他笑笑:“季先生,您来了,路总在里面呢。”

  “嗯,好的。”

  推门进去,路夕在办公桌后面忙,估计是没有听门口的声音,压根就没有发现季阳,直到被人从后面抱住。

  季阳拿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笑着跟他说:“想跟我在办公室做?路总,看不出来,玩的挺变态啊。”

  “我办公室有监控。”路夕把他拉下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哦,忙什么呢?”

  “年后的一些事情,项目规划跟启动方案,意见很多,几个项目经理争执不下,让我拿主意。”

  “年后的任务,为什么要现在处理?不应该放到年后吗?”

  “想先处理完。”路夕低头吻了下他,然后拍拍他的小屁*股,跟他说:“去沙发上玩吧,给你买了礼物,我让Mia送上来,你自己慢慢拆,好不好?等我忙完了,带你出去吃饭。”

  “好。”

  后面的两个小时,路夕在办公桌后处理工作,季阳就坐在沙发上拆自己爱人送的各种小礼物,都是很小巧新奇的玩意。

  他每拆到一个特别喜欢的,都会叫路夕一起看,跟他分享自己的快乐。

  以前的时候,路夕送的都是很昂贵的礼物,虽然季阳从来都是说喜欢,但是他慢慢还是发现了,季阳对礼物昂不昂贵从来不在乎,几千万的手表带一两次就换回原来那个了,吃饭也是,昂贵的就尝尝鲜,每次拍完戏从影视城出来,他都往巷子里钻进去吃十几块的粉条。

  季阳对物质的需求真的极低。

  所以后来路夕就改变了思路,开始给他搜集世界各地的新奇玩意儿,有荒漠里少见的玫瑰石头、深海里会放光的水母、小学生都嫌幼稚但季阳会非常喜欢的幼稚玩具、从太空里带回来的土,路夕骗他说可以种花,然后看这小傻子拿着小铲子高高兴兴种蔬菜……

  大房子变得拥挤起来,摆满了路夕送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路夕忙完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整个房间橘黄一片,冬季的京城少有这样的天气。

  秘书进来送文件,好奇:“季先生呢?”

  “睡着了。”

  路夕起身推开午休室的门,床头亮着小灯,季阳睡的很安稳,怀里还抱着个大枕头,就像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路夕一样。

  秘书看见这一幕,笑道:“季先生像个孩子一样可爱,很单纯。”

  路夕看着睡梦中的人,忽然说了句:“他以前不止可爱,还很活泼。”

  “啊,现在不也挺活泼的吗?”

  路夕没说话,走过去把人抱起来,季阳立即就醒了,也不吵着要下来,迷迷糊糊地喊:“困。”

  “他们说你之前喝了两杯咖啡,怎么还困?”

  “不知道,怀孩子了吧,你不懂,怀孕的人都这样。”

  以前的季阳脸皮很薄,在外面被路夕亲一下都要炸毛,现在都变了,学会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过路夕脸皮比他厚,点头:“那走吧,肚子里的宝宝今天要吃什么?”

  “他说要睡觉。”

  “吃完再睡。”

  “你好烦啊。”

  “我在跟宝宝说话,你是宝宝吗?”

  “……他在我肚子里,我还不能代替他吗?”

  “能啊,那以后你叫我爸爸。”

  “你能不能要点脸啊,谁要叫你爸爸?我爸还没死呢你就这样,他死了你还不得上天?”

  秘书跟在两人后面忍笑忍的肚子疼。

  公司四点就下班了,现在还在公司的都是留下来加班的,路夕开出的加班费非常丰厚,所以这个点,公司大楼里还有一大群社畜在工作。

  虽然大家都说路夕很凶还爱阴阳怪气人,但钱给的是真多,完全不存在压榨员工的情况,福利假期也非常多,搞得他们上班都贼有激*情,所以才会在私底下喊他大老板。

  那何止是他们的大老板,那简直就是他们的财神爷!

  “看,那就是大老板的老婆,脾气特别好,说话老有意思了。”几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怎么个有意思法?”

  “他说我们老板这脾气狗都不谈。”

  “……然后他自己谈了?”

  “对,所以他说如果有敢挖他墙角的,那就是连狗都不如。”

  “那他自己不成狗了?”

  “对啊,他说他粉丝就天天骂他是狗。”

  “啊这。”

  季阳出去的时候从前台拿了几个小糖果,刚刚还一脸义愤填膺骂路夕不要脸的人,现在就扭头问他:“爸爸你要吗?”

  路夕:“……”

  前台看俩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季阳回头笑着跟前台说:“再给我拿两个,我要那个酸的,不要甜的,谢谢。”

  前台手忙脚乱地给他找糖果,不出意外,过两天公司就有人说他们大老板是变态了,大大大变态,居然让自己对象叫自己爸爸。

  更过分的是,他还给人家吃那种最酸的糖果。

  拿到糖果的季阳很开心,高高兴兴地往外走,路夕手里撑着伞,往他那边偏,说:“你不是不爱吃酸的吗?”

  “你儿子爱吃啊。”

  “就非得在公司叫我爸爸?”

  “那我晚上去床上叫?”

  路夕回头,跟后面忍笑的秘书对上视线,秘书嘴角抽搐了下,当即不敢笑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做*爱的时候,季阳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直喊他爸爸,喊到最后,路夕忍无可忍,往他屁*股上来了一巴掌,问他:“还叫吗?”

  那一巴掌打的不重,路夕心疼他,即使是在床上胡闹,也是象征性地打,从来不会用力。

  所以季阳就越来越不听话,哼唧道:“爸爸,你轻点,疼。”

  “知道疼就闭嘴。”

  “你好凶啊,那我叫别的?我叫别的好不好?”

  这几年季阳养娇了,不是身体上娇气,是性格上的娇气,就喜欢哼哼唧唧撒娇,看见路夕就往上黏人,都说七年之痒,但好像在他俩之间完全不存在似的。

  季阳又浪又娇,每天晚上就跟喂不饱似的磨人。

  他夹着路夕的腰,在耳边轻轻吹气,色里色*气地喊:“老公?哥?哥哥?好哥哥?你用点力嘛,没吃饭吗?你是不是不行了?怎么一点都不……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路夕你慢点,我真的知道……知道错了……你要顶死我吗……哈啊……”

  路夕黑着脸,把人按在床上往死里操,对怀里人连哭带骂的求饶充耳不闻。

  完事后,季阳对着镜子,心疼地扒开自己屁*股看,埋怨道:“都肿了,你好粗鲁啊,你是不是人啊?”

  “不是,我是你爸爸,是你老公,是你的好哥哥。”

  “……”

  有时候季阳玩的更过分,路夕一回家,他就从后面把人抱住,一只手抽开皮带,软软地就往里摸,嘴上说着三观尽碎的话:“我老公今天不在家,你要不要留下来玩,我很好玩的,后面可软可湿了,一定会咬的你欲*仙欲*死……”

  结果就是他被路夕按在房间各个角落,操的要死要活,边哭边骂,边骂边爽。

  之所以被*操的那么惨,还有部分原因是季阳作死,嘴里居然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喊的那叫一个起劲儿。

  虽然是电视角色的名字,但路夕还是往他屁*股上来了两巴掌。

  打的季阳眼泪汪汪,边哭边骂:“你混*蛋!你打我!”

  “还叫别人吗?”

  不敢了,季阳再也不敢了。

  作者有话说:

  甜甜甜,我要撒糖!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3)

  年末公司是真忙,累人的很,今天路夕虽然回来的早,但晚上只做了一次就睡了。

  凌晨的时候,季阳迷迷糊糊醒过来几次,跟往常一样做了几个噩梦,让他有点分不清现实跟梦境。

  他下床前看了眼路夕,见他没醒,就起床了。

  捡回来的猫放在另一间房里,季阳过来看了看,摸了几下,就出来了。

  手机里每天都有消息在响,这次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倒了杯热水,吃了药,就坐在沙发上一条条慢慢看。

  【演的那鬼样子,真的不是带资进组的吗?孙导是疯了还是傻了,那么多人不捧,捧这么个垃圾玩意儿】

  【真的,我无法理解这货真是Q大毕业的吗?这智商认真的?最烦立这种学霸人设了】

  【下期真人秀有他我绝对不看!只会拖后腿的废物,那几个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以前最讨厌害人精的郁白初,现在我宣布,季阳是我最讨厌的艺人,没有之一!】

  【煞*笔玩意儿,赶紧退圈吧!】

  【寰宇集团的老板为什么眼瞎给这种人砸钱?为什么连这种人都有霸总喜欢?霸道总裁原来真的喜欢傻白甜吗】

  正刷着,有人打了电话过来,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但这个号码他熟悉,季阳接起来:“喂?周医生,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你这么晚还没有睡觉,是不是又在刷微博?我给你的药是不是快吃完了?又失眠了?”

  季阳笑笑:“没有,在吃呢。”

  “在吃个屁,我给你的是三个月的量,你要是每天好好吃,上周就该吃完了!”

  季阳没说话了,因为药确实没有再吃了,他经纪人后来给他找过一个心理医生,医生给他开了点药,让他别乱吃其他的。

  虽然他相信周也不会害他,但他还是不想吃两份药。

  “我觉得我挺好的。”

  “你好个屁好,要不是看咱俩有点儿交情,你看我管不管你的死活,我再说一遍,不要去看微博!你没事盯着微博看什么?找骂呢?”

  “是吧。”季阳无所谓地笑笑。

  周也被他气的不行,差点让他滚,但想了想,这货病在心里,自己作为医生还是不要刺*激他为妙,于是苦口婆心地说:“你开心一点,我只是个玄学道士,会点医术,但我医不了心病,你自己开心一点。”

  “我很开心啊。”

  “……”周也无言以对,好半晌,才轻声说:“你不差钱,那么拼干什么?娱乐圈根本就不适合你,你对象那么大个公司,难道还养不活你吗?”

  季阳叹气:“可是我不想只做个被他养着的废物啊。”

  “多少人想这样都求不来,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我要是你,天天开跑车出去疯玩,这样不好吗?”

  季阳没有说话,默默把电话挂了。

  其实前两年他有这样出去疯玩过,他本来就不是路夕那样努力的人,前半生最大的目标就是找个富二代男朋友躺着数钱摆烂。

  可是,真的实现后,发现似乎并没有想象里的快乐。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牛鬼蛇神都有,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容易被算计,所以从不会跟他们深交,路夕也明确表示过,不希望他跟那些人走的太近,怕他被带坏。

  可是路夕的圈子,他又完全融入不进去。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的圈子越来越小,小到剩下三点一线,小到只剩下路夕,小到似乎只能围着这一个人转。

  季阳前两年反抗过,跟路夕吵架,摔东西,死活要出去跟朋友玩,闹了几个月才消停,可最后的结局是,朋友聚众吸*毒差点把他拖下水。

  他没吸,但被连累进了警局,媒体捕风捉影为了热度不择手段。

  最后是路夕连夜从外地赶回来,去警局把他接回了家。

  他以前在小县城再混,那也是小打小闹,那一次是真被吓破了胆,躲在路夕怀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路夕没骂他,但一巴掌就把他屁*股打红了,板着脸问他:“还出去鬼混吗?”

  季阳当时哭着说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后来他就真的不怎么出去玩了,工作完了就回家,自己种花种菜,在家烤烤小蛋糕,给路夕做饭,像个安静乖巧的小妻子。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子加了他的微信,说是他的粉丝,想要感谢他。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女孩儿很温柔,脾气特别好,毕业于国外一所世界名校,现在经营一家新能源公司,平常喜欢做饭种花,还养了几只可爱的宠物,热爱慈善事业,父母都是行业里的精英。

  两人断断续续联系了一年的时间,季阳从她的分享里能看出来,这是个非常优秀漂亮的女孩子。

  说实话,季阳看着逐渐社会边缘化的自己,忍不住好奇她是怎么喜欢上自己这个废物的?

  自己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的地方吗?

  除了脸。

  有一天,他忍不住问了出来,女孩儿沉默了会儿,打字回他:“也没什么,就是好奇,能让他喜欢到放弃婚姻的男孩子,到底比我优秀多少。”

  “……”

  结果,却是个处处不如她的废物。

  女孩儿的消息,他后来再也没有回过。

  虽然没有明说,但季阳知道,女孩儿说的就是路夕。

  他确实配不上这个男人。

  读书的时候就配不上,随着男人的不断进步,他现在更加匹配不上了。

  他吃的应该是治疗抑郁的药,季阳觉得自己没有病,可他的经纪人就是觉得他病了,哭着闹着给他找了心理医生,就连周也一个学玄学的道士,见了他都忍不住给他开药方。

  可季阳真不觉得自己有病。

  他只是长大了,成熟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没心没肺了而已。

  只是有一点点不开心,一点点而已,就一点点。

  他不喜欢吃药,更不喜欢背着路夕吃药。

  变故就在林夫人生日那天,路夕第一次带季阳回家,饭桌上没有争吵,林夫人甚至给他夹了次菜,慈眉善目地跟他说:“多吃点,你太瘦了。”

  “谢谢。”

  可等路夕一走,她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但话语伤人:“你也看到了,路夕是多么优秀的孩子,你真的忍心看这么优秀的基因断在你身上吗?”

  她真懂季阳这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伸手拍拍他,温柔地说:“他喜欢你妈妈知道,也没想让你们分开,就是想让你劝劝他,让他跟别人先生个孩子,好不好?”

  季阳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别紧张,只是生个孩子,那又证明不了什么。”

  “……很抱歉,不行,他要生只能跟我生,就算我不能生,他也不能碰别的人。”

  “你也太自私了!你就忍心看他断子绝孙?看他失去做爸爸的权利?”

  “我们可以领养,不行的话,以后我叫他爸爸。”

  林夫人用见鬼的表情看着他,嘴角狠狠抽搐了下。

  季阳起身告辞,“妈妈我吃完了,先回去了,您慢慢吃。”

  “别喊我妈!”

  “好的奶奶。”

  林夫人的眼睛瞪得好像个铜铃,“你给我滚!”

  季阳委委屈屈地滚了,心想这人可真难伺候,喊什么都不满意,麻烦。

  出来的时候,没有看见路夕,季阳在路家宅子里逛了一圈,想看看自己老公在哪儿,准备拉着人回家了。

  然后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是微信上那个女孩儿,她正在喷泉旁微笑着跟路夕说话。

  说实话,看见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季阳脑海里出现了四个字——郎才女貌。

  路夕很快发现了他,招手让他过来,等他走近了就习惯性拿手指蹭蹭他脸,问他:“跟我妈说什么了?”

  “她让我劝你生个孩子,不然以后没人喊你爸爸。”

  路夕倒是没有惊讶,显然这话林夫人也没少对他说过,问他:“那你怎么回的?”

  季阳面不改色:“我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喊你爸爸。”

  路夕失笑出声,拿手指揉搓着他的脸颊,眼里都是宠溺,又问:“你就不怕她让你滚吗?”

  “她说了,很生气地让我滚,然后我说好的奶奶。”

  这下,连旁边的女孩儿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说:“师兄,您爱人真有意思。”

  季阳看向她,女孩儿赶紧伸手,温柔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暮雪,是路总的师妹,以前我们一起保送去国外留学过,跟的同一个导师,最近刚回国内发展,有些地方不懂,所以来请教下师兄。老师说师兄是他带过最聪明的学生,就是审美不行,但我看还挺好,挑的对象这么好看,我看了都心动。”

  路夕说:“他是笨蛋美人,没有你聪明,也没有你温柔。”

  两个人在外面恩爱是恩爱,但也少不了互相拆台打情骂俏。

  季阳朋友见了路夕夸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季阳就要在旁边损一句‘狗脾气’,而路夕朋友见了季阳夸长的真他娘好看,路夕就会谦虚一句‘笨蛋美人’。

  可是今天,季阳没有跟他打闹。

  暮雪又问了路夕几个问题,然后跟季阳打了声招呼,就很有眼力见地走了,走的时候递给季阳一份礼物。

  回到家拆开,是漂亮的干花。

  以前两个人在微信上聊天的时候,谈到过一种只有北欧地区才会生长的花朵,季阳表示很想看,暮雪答应将来有机会,回国带一束给他。

  暮雪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季阳立即在微信上跟她道谢,并为这么久的不回消息道歉,暮雪说没关系,然后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在跟谁聊天?”路夕洗完澡出来,看到季阳趴在床上看手机,微信提示音还一直响,忍不住皱眉。

  季阳赶紧关了手机,跑过去,笑着亲了他一口,“一个朋友,很久没有联系了,最近刚回国。”

  路夕皱着的眉头立即就舒展开了。

  季阳看他开心,立即说:“这段时间我要出差。”

  “去哪儿?做什么?”

  “去A市,我经纪人给我接了一个真人秀,让我去玩。”

  “什么真人秀?”

  “就是到处玩的,没有比赛那种,就去两个月左右。”

  路夕想了下,蹙眉,“叫什么名字?”

  “《向阳而生》。”

  作者有话说:

  其实感情的发展跟正文没有很大的差别,路夕一直很爱阳阳,不断在试错中学会怎样正确地爱,但是很可惜,他们还没来的学会就分开了。这一世的季阳,还没有遇到郁白初,就死了。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4)

  听名字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路夕又给季阳的经纪人打了电话,问了导演跟受邀嘉宾,基本都没有什么黑料,算是比较正常的。

  而且季阳的经纪人还是他找的,所以路夕比较放心。

  再者,这两年季阳确实很少出门了,路夕也怕憋坏他。

  于是他低头亲了下季阳的脸,轻声说:“有什么事打我电话,还有,随时保持联系。”

  “好!”

  五月底,季阳孤身一人前往那档名为《向阳而生》的综艺,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也确实度过了一段开心的时光。

  变故就发生在后来多出来的那名女嘉宾身上。

  那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偶像歌手,短发,活泼可爱,名叫南楠。

  七八月份,季阳因为营销号跟节目组的恶意剪辑,被营造成了一个仗着权势欺负女孩子的刻薄形象,因此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辱骂跟网暴。

  九月份拍摄结束,季阳在经纪人的带领下,瞒着路夕再次去看了心理医生。

  整个九月份跟十月份,他都在静养,医生让他多养两只宠物,暂时不要出去工作,最好不要再跟外界有任何接触,尤其不要接触网络。

  两个月里路夕打来很多电话,平均每天两三个地打,季阳只能找借口搪塞,叹气:“真的在外面拍戏,没有骗你,就我一个人,不然还能有谁啊?你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不要天天打我电话,娱乐圈里是有很多俊男靓女,但你放心,他们又不瞎,看不上我的……你怎么就说不通呢?!你有工作难道我没有吗?!好了!闭嘴!我不想跟你吵,就这样,挂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路夕的电话就再次打过来了,跟他道歉,说自己昨天态度不好,让他不要生气。

  季阳听得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因为昨天路夕态度其实很好,反而是他自己暴躁得很,还把人给吼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以前嘴甜会哄人,现在却总是一点就炸,跟路夕说不上两句就吵了。

  吵的时候很上头几乎失去理智,可一冷静下来,就又忍不住后悔自责。

  所以今天听到路夕这么低声下气地来跟自己道歉,季阳忍不住沉默了。

  为路夕感到难过,感到不值。

  他忽然想起网上很多评论,想起路夕他妈质问自己的话,想起暗恋路夕的那个女孩子,想起少年时期意气风发的路夕,想起青年时期事业有成的路夕……

  季阳想到了很多很多,最后在心里问自己——

  这个人到底喜欢你什么呢?

  你凭什么要他对你这么好?

  你凭什么冲他发火?

  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这个人给你的,你能在偌大个京城立足,能过上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全是靠着这个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有什么资格朝他发火?

  路夕一直听不见他的回复,声音一下子就慌了,肉眼可见地焦急:“阳阳,我只是担心你,别生气好不好?别生我的气,我跟你道歉,我错了,我下次绝对不会跟你吵,对不起,阳阳你说句话,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他越是这样,季阳越是难受。

  想了想,季阳又叹了口气,低声说:“路夕,不要这样,你没有错,昨天发脾气的人是我。”

  “没有,我不该不理解你。但我真的很想你,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见面了,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回家好不好?我想你了,每天都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不行,还在拍戏,路夕,我也需要工作的。”

  “我不想你出去工作,阳阳,我完全可以养的起你不是吗?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所有的,我都可以给你。”

  路夕说的出,也做得到,他也一直在很认真地兑现自己的诺言。

  就像曾经季阳发脾气,说他老是在外面加班出差不回家,甚至一时头脑发昏质问了路夕一句很过分的话:“你天天在外面忙什么?真的有那么忙还是骗我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背着我跟外面的人乱搞?”

  所以后来路夕才会雷打不动地回家,即便是在外市出差到深夜,也要回到季阳身边。

  哪怕回家只能睡一个小时,哪怕这样会非常累。

  他在很认真地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季阳,自己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不善言辞,所以不停用行动告诉他,他爱他。

  现在季阳回想起这些,只有深深的懊悔,为自己年少时的冲动与任性懊悔。

  季阳轻声说:“路夕,你工作很忙,以后要是来不及回家了,就在外面休息吧,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事的。”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怕你累。”

  “阳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季阳愣了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很过分,而现在好多了,长大了,懂事了,懂得包容自己的爱人了。

  季阳小声说:“以前是我不好,一直很粘着你,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对不起。”

  “那现在呢?长大了?翅膀硬了,要飞出去了是吗?”

  “你为什么老是觉得我会走呢?”

  路夕突然不说话了,好半晌,才沉着声音问他:“你难道不会吗?季阳,我承认这些年为了工作在很多地方忽略了你,也一直限制你交朋友的权利,是不是因为我管你管的太严,导致你叛逆了,想要逃离我身边?”

  “……”季阳叹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那为什么你现在都已经开始说出让我不用按时回家这种话了?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要说,你可以在外面玩,没关系,记得回家就好,再往后,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回家了?季阳,你没有发现吗,你已经不在乎我了。”

  “在乎的,只是……”季阳想解释,却发现自己一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或者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他该怎么告诉路夕,说他觉得自己错了?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配不上他的喜欢,配不上他的一再纵容。

  他想要问路夕,这样的日子你还能忍受多久?

  他们这样毫不对等、让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关系,真的能够走到最后吗?

  对一个人无条件的喜欢,到底可以坚持多少年呢?

  “路夕,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你还是你,我要怎么办呢?”

  季阳在心里说,你有家人朋友工作事业,可我只有你了。

  我真的只有你了。

  但路夕不理解他的这种担忧,“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会分手?还是说,你腻了?”

  季阳不说话,用沉默去逃避问题。

  他其实将自己的担忧说得很明白了,可是路夕不懂,因为他没办法体会季阳现在的处境。在这个陌生的京城里,季阳真的只有路夕一个人,可是他又不愿意让自己这么被动,他害怕,害怕路夕如果哪一天真的不要他了,他会崩溃。

  幼年在乡下见过一种植物,叫做菟丝花,只要离开了其他植物,就会走向死亡。

  姥姥告诫他,做人千万不能这样。

  之前的季阳就在拼命挣脱路夕羽翼的保护,想要冲出来,他做好了被风雨侵蚀的准备,但是看到路夕被他撞的伤痕累累的翅膀,他又忍不住怂了。

  他永远忘不了朋友聚众吸*毒拖他下水那天,路夕是怎么孤身一人开了一千多公里的车过来找他的。在警局里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目光与质问,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却还怕季阳吓坏了,轻声细语地安慰他:“没事,我在,阳阳别怕。”

  后面那些朋友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在京城。

  从那时候起,季阳就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就是个废物小点心,他帮不了路夕,能做的就是好好呆在家里,不给他添麻烦。

  所以那两年,季阳很乖很乖,变得越来越听话,越来越善解人意。

  然后路夕慌了,怎么都想不通,季阳为什么不粘他了?

  到今天,到季阳突然不打一声招呼出差,到季阳说他以后可以不用每天回家的时候。

  路夕真的忍不住了,他慌了,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是因为暮雪?还是因为我妈?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我从来不觉得每天回家累,我一点儿也不累,我喜欢抱着你睡觉,我们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季阳再次沉默,好半天,犹豫着问他:“你认识蒋寒锋么?”

  路夕一怔,“认识,我们是朋友。”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路夕心慌的很,生怕季阳来一句我看上他了。

  “你以后离他远点儿好不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路夕还是点头,“好,你不喜欢他,我以后离他远点。”

  季阳沉默了下,又问:“可不可以……不要跟你师妹单独出去?”

  “好,我不跟任何人单独出去,除了你。”

  在路夕看来,季阳还愿意给自己提要求,那就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不知道季阳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但会提要求,就说明心里还是在乎的,说明他们之间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

  说明季阳还想跟自己过下去。

  只要季阳不走,他做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写的时候,我也很好奇,知道季阳死的时候,路夕会是什么反应,什么心情,他该怎么度过后面几十年的人生。路夕感兴趣的东西不多,一个季阳就占去了九成,一夕之间,都没了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5)

  九月跟十月,季阳都在山庄里静养。

  他的经纪人实在不敢让路夕知道,季阳被他带了两年,居然带成了这幅鬼样子。

  事业暂且不提,光这抑郁症就能让路夕活活剐了他。

  所以经纪人才会选择悄悄给季阳治疗。

  而季阳也理解他,并且自己也不愿意让路夕担心,就帮着经纪人一起瞒着路夕,想要自己治好了,再用一副健康的面貌去找他。

  可惜,吃了这么久的药,见效并不明显。

  季阳失眠是少了很多,但睡着了还是会做噩梦,有好几次醒过来后背都是冷汗,甚至有过不少次心悸的情况。

  经纪人慌得要死,哭着跟他说:“季先生你一定要好起来啊,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路总真的会杀了我的。”

  季阳笑着安慰他:“没事的,放心,我这不是在好好治疗了吗。”

  到十一月份的时候,季阳还在山庄里。

  这一片天气暖和,四季如春,原本萧条的山庄被季阳种出了不少花草,就连住在这里的心理医生见了,都觉得惊讶。

  因为季阳侍弄花草的本事很厉害,种的好些花,都是对环境要求极其严苛,很难种活的。

  而季阳居然都种的非常好。

  经纪人也感叹:“要不你去当个花匠吧,别做艺人了,转行吧。”

  季阳笑了笑,没有说话。

  经纪人看着他那笑容,就觉得心里难受,因为以前季阳不是这么笑的,他的笑容不会这么温柔,这么安静,这么柔和,就像……日落西山时的最后那点余温。

  他以前,分明是热烈的,朝气蓬勃。

  经纪人看得心惊胆战,却又不敢说得太明白,私底下不停问医生季阳的状态,不停问他还要多久。

  医生永远只有一句话:“快了。”

  季阳养的两只猫咪也越来越大了,很吵闹,整天都在叫,喜欢爬树,还喜欢抱着花枝荡秋千,看着很喜人。

  “我家里还有一只橘猫,之前上节目的时候捡来的,到时候三个作伴,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对对对,三个作伴就不会孤单了,你也要开心起来呀。”

  不论他现在说什么,经纪人都哄着他。

  十一月底的时候,季阳终于回了京城,漫天雪飘,冰天雪地。

  经纪人亲自把他送上楼。

  看着他进去,才放心地出来。

  结果下午的时候,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说季阳跟路夕吵了起来,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原因是路夕把季阳捡的那只橘猫送人了。

  经纪人听见这话,心里就两个字——

  完了!

  果不其然,赶到季阳的住所,刚出电梯,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因为房门开着,所以争吵的声音半点不落地钻进经纪人的耳中:

  “那是我捡回来的!它是我的!它是我的猫!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把它送人!你凭什么?我就问你凭什么!!”

  “路夕,这些年我已经够听你话了吧?你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你不让我干什么我就不干什么,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怎么样!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我是你的什么?是你的物品还是你的玩物?我连养一只猫的权利都没有!!你凭什么把它扔了?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

  经纪人听着这吼声心惊肉跳,悄悄去看对面的路夕。

  还好,路夕的表情不算太难看,但也绝对说不上是好看。

  他看上去冷静,但却只是暴风雨来前最后的宁静,整个人有种过度压抑后的恐怖:“季阳,你走了三个月,三个月你回家第一时间不是找我,而是找猫,对么?”

  刚刚那几声已经给季阳喊得缺氧了,他现在大脑晕乎乎的,根本听不清路夕在说什么,也不想去听。

  他红着双眼,只知道吼他:“你不要给我扯开话题!我就问我的猫呢?猫呢!!我的猫去哪儿了?!我要我的猫!!!”

  “扔了。”

  季阳一怔,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睛,随后大怒,嗓子都哑了还在拼命朝他大吼:“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扔它!你这个疯子!你给我滚!”

  路夕看着他,一直等他说完了,才问:“谁送你的?”

  “你管是谁送——”

  “那只猫到底谁送你的。”路夕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不肯放过他脸上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问他:“谁送的,你这么紧张?”

  “你有病吗?我捡来的!说了节目上捡的你到底还要问多少遍!”

  “捡的会这么紧张?”

  “捡的为什么不能紧张?捡的怎么了?我喜欢不行吗?!”

  路夕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行。我的房子,我的地盘,来路不明的东西就不该留在这儿!我讨厌你把别人的东西带回家里!我、不、喜、欢!”

  “……”

  季阳忽然愣住了。

  一只猫而已,他为什么非要跟路夕吵架,送走了就送走了,说不定养的比自己还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到路夕把猫送走,他会这么难过,会这么……恐慌?

  他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会这么无理取闹?

  直到听见路夕刚刚那句话,季阳才终于明白了,路夕送走的不是猫,而是他们最后的情分跟体面,是对他的尊重。

  路夕那番话踩到了季阳的痛楚,他没有说错,这是路夕的房子,这是他的地盘。

  而自己,只是一个借住的。

  仅此而已。

  他自己就是被路夕从那巴掌大的小县城捡回来的,他自己就是宠物,他怎么可以鸠占鹊巢呢?

  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地养一只捡来的猫在路夕的房子里?

  他哪里来的理直气壮?

  他哪里来的脸?

  房间里因为季阳的沉默而陷入安静。

  好半天,季阳才低声说:“你从来都不尊重我。”

  “就因为我把那只猫送走了?季阳,你要不要好好看看清楚,现在到底是谁的问题?让我按时回家的是你,现在不要我回家的也是你,消失三个月的还是你,你回来第一时间不是找我,而是找你的猫?!”

  季阳低着头,身侧的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最后转身往外走,尽量语气平静道:“我们这几天还是少见面吧,等冷静点了再说。”

  路夕伸手抓他:“刚回来你又要去哪儿?”

  季阳甩开他手,“去朋友家,不用你管。”

  “朋友?”路夕似乎冷笑了声,问他:“你在京城有朋友?现在除了酒店,你还能去哪儿?只要我开口,谁敢留你过夜?”

  季阳停了下来,喃喃道:“原来你都知道。”

  路夕说:“季阳,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是想知道,猫是谁送你的,仅此而已。”

  季阳忽然觉得很累,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了,闭眼长舒了口气,说:“路夕,我收回刚才的话。”

  闻言,路夕面色终于和缓下来,伸手,准备像往常那样去抱他。

  季阳:“我们还是先分开吧,这段时间都别见面了。”

  路夕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经纪人见惯了大风大浪,一瞅路夕这表情就不对劲,赶紧拉上助理先出门了,免得被殃及的池鱼。

  季阳落在后面半步,刚准备关门,忽然从背后伸出一只大手,用力拽住他的衣服,把他拉了回去。

  同时,房门砰——的一声,重重摔上了。

  经纪人跟助理呆了呆。

  本来想拍门,但转念一想,人家小两口关起门解决问题,还是不要瞎掺和了。

  房间里,季阳被按在门板上,双手压过头顶,属于路夕的气息带着危险与压迫地笼罩着他全身,连呼出的气体,都让人觉得可怕。

  他猩红着眸子,冷静而疯狂。

  季阳挣扎了下,没用,他抬头瞪着他,咬牙道:“你松开!”

  “这三个月去哪儿了?”

  季阳想了想,低声:“治病。”

  “你有没有病我不知道?”

  “……”

  “你跟南楠是怎么认识的?”

  季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皱眉:“节目上认识的,而且我跟她认不认识,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老板是蒋寒锋。”

  “所以呢?”

  “你为什么让我远离蒋寒锋?是怕他向我告状,说你跟他公司的艺人不清不楚?”

  季阳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要不是手被按着,绝对赏他一巴掌,喊道:“你脑子被门夹了吗路夕?南楠的粉丝都快在微博上给我P遗照了,你怀疑她跟我不清不楚?你他*娘*的脑子呢?!”

  路夕冷静地看着他发火,等他骂完后,才不紧不慢地说:“蒋寒锋给我看了你们的照片。”

  “什么照片?艳照?来,你拿出来,我倒要看看我能跟南楠有什么不清不楚的!”

  但路夕没有动,一直看着他愤怒的模样,缓缓道:“我没拿,也没看,因为我相信你。”

  季阳问:“所以呢?”

  “向我证明,我的感觉没有错,你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证明?”

  路夕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轻声说了几个字。

  季阳瞪大眼睛,脸颊一下子涨红。

  嘴巴张了半天,终于恼羞成怒,忍无可忍地骂道:“这跟证明没有关系!我不做!”

  路夕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松手,后退一步。

  “行,你不做,走吧,现在就走,去找你的情人做。”

  激将法对季阳起不到效果。

  他愤愤地瞪了眼路夕,咬着牙转头,拉开房门就往外走,连句解释都懒得说,真的是头也不回。

  不过他在等电梯的时候就被抓回去了。

  路夕拽着他,将他一路拽回卧室,然后用力扔到床上,面色阴冷地质问:“季阳,你的解释呢?!你的花言巧语呢!你是在变相承认你们好上了是吗?!”

  季阳一摔在床上就立即爬起来了,不过只起来了半个身体,就被路夕强制按了回去。

  路夕抓着他手腕,死死地压在两边,咬牙切齿:“解释,我要听你的解释!”

  “我跟她不熟!除此之外,你还想听什么解释?!”

  “说你爱我。”

  “……”

  作者有话说:

  怕你们太难过,所以前面尽量写得甜点,可是不管怎么甜,最后还是会走向既定的结局,季阳最后会死的,话说你们想看人鬼情未了吗?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6)

  见季阳不说话,他终于放软声音,问他:“这三个月去治什么病了?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去?”

  季阳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路夕就是这样,霸道、强势、控制欲极强,只要季阳出门就随时随地活在自己要被扣绿帽子的恐惧里,但温柔的时候又是真温柔,舍得下面子来低声下气求和好。

  他还不是一般男性那种当作无事发生找你说一句话、给你一个台阶你就赶紧下的求和好,而是实打实地真诚地道歉。

  ——虽然他下次还是要这样发疯。

  但季阳确实吃他这一套,于是现在又心疼起了路夕,觉得他喜欢自己真的是眼瞎得厉害。

  他到底图个什么呢?

  估计就图个脸,图个身子吧?

  想到这里,季阳忽然抬头,犹豫了下,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轻声说:“我去洗个澡,回来再给你口。”

  “为什么要洗澡?”

  “刚在外面吃了碗酸辣粉。”

  “……”

  季阳还是很心疼路夕的,否则刚刚就应该在路夕提出这个无理的要求时直接答应,然后让他去医院好好丢个人。

  洗完澡刷了几次牙后,季阳换了身睡衣。

  出浴室的时候,看到路夕靠在沙发上。他单手撑着头,按着额角的位置,领带微微扯松了,露出小片小麦色的肌肤。

  他没注意季阳出来了,还在跟人打电话,声音有些公事公办的冷淡:“没关系,合同等我回来再签,你跟郁总说一声,改天我请他吃……”

  说到一半停顿了下。

  路夕低头,看到了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季阳,他刚洗完澡,身上都是水汽,头发湿湿的,雪白的皮肤透着粉色。

  此时,他一脸认真地跪坐在路夕双腿中间的地面上,开始完成自己的约定。

  季阳就像个机器人,或者说一个正在怄气的孩子,故意忽视路夕正在通话的事情。

  固执地、一板一眼地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路夕拿手机的手一下子就紧了。

  他从没有教过季阳这些!

  电话那头的朋友正在说着事情,忽然不知听见了句什么,大声问他:“什么大不大?人家郁总今年刚三十出头,就大了你两三岁而已……不是,你那边什么声音啊?你干嘛呢你?”

  “没什么,你继续说。”路夕居然还能控制着声音平稳冷静。

  “那位郁总在京城也算个人物,你到时候客气点,他要是找你喝酒,不要像以前一样动不动拒绝,就喝个酒能怎么的你?”

  “我是有家室的人,跟你们这群浪荡子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啊,人家郁总家里也有人的好不好?人家也没像你这样啊,不喝酒不蹦迪连在外面过个夜都不行,不是我说啊路二,你妻管严啊?”

  路夕摸着季阳柔软的发丝,心情很愉悦,笑着说:“是啊,我妻管严,你才知道?”

  朋友翻了个白眼,哼道:“你是被狐狸精勾了魂了吧?”

  路夕挑起‘狐狸精’的下巴,低声说:“继续,你做的很棒,就像我之前给你做的那样,还记得吗?”

  季阳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莫名就是让人觉得很乖很乖,看得人心里痒得不行。路夕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想要抬起他的脸狠狠地吻他,吻得他喘不上气,但是不行,他希望季阳继续做完没有完成的事情。

  路夕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颈,用手上的动作催促他。

  那边的朋友听不清他的声音,忍不住皱眉大喊:“喂?喂?!路二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行啊,我怎么听你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你在干嘛啊你?”

  当然模糊了,路夕把收音的地方堵住了。

  那边的朋友快崩溃了:“你到底听不听得见我说什么啊?路二!你到底在哪儿啊,信号这么差劲!你在京城吧你?”

  “在听,你继续说。”这时候他的声音居然还能四平八稳,跟蛊惑季阳的时候全然不同。

  只是有一些缓慢,仔细听的话,会有一点气音。

  “我听说你那个小师妹跟你表白被你拒绝了,我说你怎么那么不解风情呢?人家这么优秀,暗恋你那么多年,你俩也算是郎才女貌了,你至于把话说那么绝吗?我听说你家里那位就是个普普通通……”

  路夕声音一下子冷了起来,冰冷:“吴浩,闭嘴。”

  对面一下住口了,他也聪明,听这反应,立即小心翼翼地问:“你老婆不会一直在旁边听吧?”

  “他在下面。”

  “啊?”

  “我下面。”

  对面沉默了几秒,主动挂了。

  路夕看向地上的季阳,丢开手机,把他下巴抬起来,然后略带不满地说了句:“阳阳,你偷懒。”

  季阳仰头看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我没有。”

  “真的?”

  “嘴巴酸了。”

  路夕忍不住一笑,俯身在他艳红的唇上吻了下,贴着他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

  季阳站起来,因为双腿有些酸麻,他刚站起来就一下子坐到了路夕双腿上,也就是这时候,路夕才发现季阳什么也没有穿。

  路夕仰头吻他,找到他的嘴唇,使劲地亲吻吮吸,然后在耳边轻声催促:“来吧,这次自己来。”

  季阳今天异常乖巧,怎么说怎么做。

  过了会儿,迟钝的路夕终于发觉到了不对,按着他后腰,不让他动了,蹙眉:“你怎么了?”

  季阳看着他,问:“你不是想要吗?”

  “所以呢?”

  “所以我给你。”

  “你在跟我置气?”路夕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得出这个结论。

  “我没有。”

  “那你怎么了?”

  季阳低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着路夕,带着几分固执的神态认真地说:“路夕,你一点儿也不尊重我。”

  “……”路夕面无表情,掐着他脸,问:“比如呢?”

  “你随便处理我的猫,你随便处理我,我是你的什么?你在朋友面前立深情人设的工具吗?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一点儿都不尊重我,你把我当你的物品一样对待,你从来都不问我的意见,你对我就像对待你的私人物品一样,我是人,我不是东西。”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只猫是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我跟你说不通,你还做吗?不做我走了。”

  路夕盯着他,眼神阴冷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过了会儿,淡声道:“做。”

  然后把坐在他身上的季阳抱起来,反手按在了沙发上。

  “放开……”季阳忍不住挣扎,扭着腰想躲,想从他身下爬出来。

  路夕却不给他机会,使劲抓着他脚踝,固定着他的身体,连动都不让他乱动。

  路夕的双眼死死盯着身下挣扎的他,明知故问:“不舒服么?既然不舒服,那你叫什么?”

  “那女的知道你比她还会叫么?春天里的猫都没有你会叫!”

  “真该把你这样子拍下来,给你下次嘴硬的时候看看,明明喜欢的要死,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阳阳,你一点都不乖啊。”

  -

  半夜的时候,季阳醒过来,原本以为看不到路夕的,他以为路夕做完就会走。

  可是睁开眼睛,路夕就睡在他旁边,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搂着他,胸口紧贴着他后背,平稳的呼吸打在季阳脖子后面,痒痒的,温热暖和。

  在冬夜里很舒服。

  季阳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厨房的门,就开始煮面条——

  被*操了整整一天,神仙都饿了。

  面条下锅,调料也弄好了,提前煎好的鸡蛋、小番茄跟上海青都摆在盘子里,就等面条熟了。

  刚下完面条,一双手环上腰间。路夕毛茸茸的头颅搭在季阳肩膀上,说话的声音温吞又委屈:“怎么只煮了一碗?”

  其实季阳不打算吃,就是煮给他的。

  他以前喜欢晚上吃宵夜,而且吃的嘎嘎香,有时候还背着路夕吃不健康的外卖,但后来都不吃了。

  吃不下,再饿也吃不下,反胃。

  季阳伸手捞面条,将刀子嘴践行到底:“没煮你的份,要吃可以点外卖。”

  路夕也没有生气,只是露出了失望跟难过的表情,轻声说:“那我自己煮。”

  等季阳把自己那碗面端上了桌,回头,看到这位身价亿万的大老板,真的在厨房忙活了起来。

  他也会做饭,只是没有季阳做的那么好吃。

  看着路夕在厨房忙活的身影,季阳终于还是狠不下心,走进去,说:“你去吃吧,我来做。”

  路夕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我给你打下手。”

  季阳拿刀的手微微一顿,感觉心口有点疼。

  刚从学校搬出来的时候,他们吵过架,季阳生气路夕总是大少爷做派,拿自己当佣人似的对待,从来不说搭把手,妈的连厨房门都不进。

  那次季阳发完火后,路夕后面都会在季阳进厨房的时候进去打下手,还记得收碗筷进厨房洗了。

  后面开了公司忙起来,才没有再继续做这些。

  现在路夕这么做,季阳一下子就憋不住了,他看的出来,路夕在很努力地讨好自己。

  其实季阳骂路夕狗脾气真的没有骂错,路夕脾气实在不怎么样,喜欢阴阳怪气别人,专门照别人痛楚踩,什么话不能说他偏说。

  即便是对季阳也如此,有时候吵架吵狠了,路夕就喜欢说狠话,但从来不会动手,等气消了,又眼巴巴过来道歉,说自己错了,说自己下次再也不会了。

  两个人磕磕碰碰七八年,在终于稳定的时候,却出现了情感上的大危机——

  季阳发现,他似乎并不爱路夕。

  从来都没有爱过。

  作者有话说:

  中间删删减减了很多次,估计很不连贯,大家将就着看吧,尘尘改不动了呜呜,等这个篇章都完结了,尘尘再放群相册吧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7)

  厨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暖色的光打在路夕脸上,将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镀了层柔光,让他逐渐温柔了起来。

  或许不是光的原因,是他现在本来就温柔着。

  季阳想不明白,这么优秀、帅气的男人,自己为什么会不爱呢?

  两碗面上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地吃着面条。

  季阳吃不下,吃了两口就停了,对面路夕见他停下,也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季阳,等着他开口。

  他知道季阳有话要说。

  “路夕,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可以先道个歉吗?”路夕沉默了下,忽然道。

  季阳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道歉?”

  “白天我不应该那么羞辱你。”

  季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路夕边操他边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没有什么,说不上是羞辱, 床上的荤话而已,比起那些过火的,已经很收敛了。

  所以季阳摇头,“没事,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路夕又说,“你之前说我不尊重你,可以具体说一下吗?我会改掉。”

  季阳看着他,然后慢慢摇头。

  路夕皱眉,“为什么?我说了会改,就一定会改掉。”

  “没必要了。”

  路夕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声调甚至都变了,眼眸微沉,“什么意思?”

  “我们分开吧。”

  “…………”

  空气都凝固了,餐厅里安静得可怕。

  突然,季阳的手机闹铃响了,是提醒他吃药的。

  他赶紧起身去房间里按掉了。

  出来的时候,路夕正看着他,面色霜寒,“谁的电话?”

  季阳才想起来,之前怕晚上调闹钟让路夕知道了担心,所以就把闹铃声改成了来电铃声,后面都没有换掉。

  他坐回桌前,随口说了句,“我经纪人。”

  “手机拿来我看看。”

  “没必要吧,我们在谈分手的问……”

  “拿来!”路夕很少对他用吼的。

  季阳乖乖把手机递过去,反正也检查不出来什么,果然,路夕打开通讯记录,上一个通话还是好几天前,是跟他自己的。

  路夕抬头,“你删过通话记录?”

  “没有,就是这样的。”

  路夕低头去翻QQ跟微信的聊天记录,季阳一下子就急了,几乎是跳起来抢手机,大声道:“你还给我!”

  路夕把手机高高举起,面容阴冷得盯着他,问:“季阳,你手机里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这么怕我看?”

  “我说了还给我!”

  “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就算是出轨了外面有人了,你好歹也让我知道是谁,让我死个明明白白!”

  季阳看着他,慢慢垂下眼睛,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餐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才抬头看着路夕,声音很轻地说:“其实我们一直都活在被对方抛弃的恐惧里,只是我害怕被抛弃,是因为你的过分优秀,而你的害怕被抛弃,是觉得我贱,谁勾勾手指都能把我叫走,对不对?”

  路夕看着他,眼神灼人:“你知道我不会这么想,季阳,你说这话是故意气我是不是?”

  季阳沉默了好久,最后点头:“是的,我故意气你。”

  “目的呢?”

  “让你生气。”

  “然后?”

  “分手。”

  “呵。”路夕冷笑一声,嗤道:“聪明了,是外面有人教了对么?”

  三个月不见,季阳变了很多,肉眼可见地变了,他现在情绪淡了,几乎看不到什么情绪起伏,他居然没有在路夕冷笑的时候暴跳如雷,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路夕露出嘲讽的表情。

  最后自己平静地说:“路夕,对不起,我发现我好像一直都没有爱过你。”

  “……”

  出乎意料地,路夕忽然笑了下。

  他没有发怒,而是笑了。

  不是冷笑,而是一声自嘲的笑,他慢慢地说:“终于还是反应过来了对么?好,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喜欢上了谁,你爱上了谁?”

  季阳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诧异他居然没有生气,没有气到活活掐死自己,气到直接让自己有多远滚多远。

  反而笑着问他喜欢上了谁。

  季阳没有喜欢上谁,所以摇头。

  路夕忽然就怒了,扑过来,用力掐着他下巴,面容近乎狰狞,低吼道:“到底是谁?告诉我是谁?!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也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呢?谁让你想通的?嗯?!”

  季阳安静地看着他,问:“所以你知道我不喜欢你?”

  “……”

  “什么时候知道的?”

  路夕面无表情:“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如果非要说,应该是你热心地替你的女同学们送情书的时候,我观察过你,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替我感到高兴呢季阳,你完全没有意识到,我是你的什么人,你一丁点都没有意识到。”

  “是不是将来我结婚了,生孩子了,你还要去帮我老婆伺候月子,帮我一起带孩子?”

  “有一年我妈说要给我找个女孩子结婚,我以为你会是最生气的那个,但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还给我挑上了!真的,有时候我都想不通我怎么那么贱,就特么栽你身上了,换了其他人碰见你这么识大体的,估计得高兴死吧。”

  季阳听懂了他的嘲讽,低头沉默,他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其实也有一点想要反驳,比如这次你妈说给你找对象,我就没有同意;

  比如你跟你那个叫暮雪的小师妹走的太近,我也是会不高兴的;

  比如我让你离蒋寒锋远一点,就是怕你跟他学坏,怕你将来跟他一样,像他抛弃林蔚那样抛弃我;

  比如,我或许还是有一点点喜欢你的,虽然可能没有你喜欢我那么多。

  季阳想低着头,可路夕不许,用力把他的脸抬起来,瞪着他,气到声音都不稳了:“所以现在明白了么,为什么我不喜欢你出去,为什么我害怕你跟别人走的那么近,为什么我像个疯子一样整天疑神疑鬼,为什么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守着你?因为我知道,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你从来都不爱我!”

  “……”季阳垂眸,“抱歉。”

  路夕掐着他下巴,逼他看着自己,双目不知什么时候猩红一片,他近乎疯魔地说:“我不要你的抱歉,我不要什么对不起!八年啊季阳,整整八年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爱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么?我有哪里让你觉得不满意的?你说出来啊,只要你说出来我都愿意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说到最后,竟然已是声泪俱下。

  季阳几乎从来没有看见过路夕哭过,从来没有,哪怕当初为了自己被路家扫地出门,身无分文地住在地下室里,路夕都没有这样子过。

  季阳的眼睛慢慢红了。

  路夕声线沙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这语调已经不知道是威胁、质问、还是恳求了,他说:“我们明明好好的,这八年来都好好的,为什么要提分手,我哪里做的不好?我让你不高兴了?如果是因为不尊重你,我可以改,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去做,好不好?”

  见季阳不说话,路夕立即捧着他的脸,神色焦灼,急切道:“没关系,只要没有下一次,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要你跟外面那个断了,我们还跟以前一样,我不在乎,只有你留下来,别走好不好?”

  原来不仅是低声下气地道歉,路夕甚至可以做到这种地步,这种以为他出轨了,还愿意卑微恳求他回来的地步。

  季阳是真的心疼他了,回想这八年的点点滴滴,毫不夸张地说,路夕的付出远远大于他自己。

  季阳甚至想不到路夕得到了什么,除了这个随便他操干的身体,其实也不算完全得到,因为季阳有时候还会不配合,会丢他去睡沙发。

  今天白天,是季阳第一次给路夕口。

  八年里,他应该想过很多次,但从来都没有说出口过。

  今天是第一次,还因为自己生气,所以没有给他弄出来。

  季阳脑海里想了很多很多,忽然抬头看着路夕,问他:“要不我再给你口一次吧,白天确实偷懒了,没有认真,这一次我一定会做到最好。”

  季阳半跪在他面前,伸手要去脱他裤子。

  “阳阳!”路夕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他整个人都是愣怔的状态,“为什么突然要做这个?你明明不喜欢这些太过火的东西,为什么?”

  季阳看着他,“我感觉这些年亏欠你有点多。”

  “然后就用这种事情来补?”

  “你不喜欢吗?”

  “我喜欢的是你。”

  “……”

  季阳低头去吻他那里,路夕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蹲下去,用手捧着他的脸,说:“我不要这个,你回答我的问题,留在我身边好不好?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你只要像之前那样就好,就装成原来那样,我就会以为你是爱我的,这样就足够了。”

  “阳阳,我们不要分开,像原来那样,我发誓我不会再跟你吵架了,也不会限制你交朋友,更不会忽略你。”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季阳忽然叹了口气,问他:“路夕,其实你忽略我的那段时间,并不是很忙对不对,你在骗我。”

  路夕一下子就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两人的矛盾还是太多了啊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8)

  季阳说:“你在想办法戒掉我,你想试试不爱我是什么感觉,你想试试我不在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

  “路夕你看,其实你也不是非我不可的,戒毒戒酒戒烟都不是一次能够成功的,而且我也没有那些东西上瘾,你要不要再试试?”

  路夕看着他,表情从一开始的怔愣,渐渐地、一点一点变得冷漠起来。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冰冷、可怕,甚至比怀疑季阳出轨了还要可怕。

  一种完全陌生的可怕。

  他抬手,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臂从季阳怀里抽出来,仿佛看不到季阳眼神里的错愕。

  路夕慢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他,忽然笑了下,是一种心如死灰的惨笑,他说:“季阳,八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喜欢上的人居然会是这样的……狼心狗肺。”

  “我路夕这辈子,从学生时代到纵横商界,学识出身样貌背景几乎都无可挑剔,而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

  路夕看着眼前深爱的人,弯下腰,近乎可笑地问:“我八年的感情,在你眼里是可以轻轻松松戒掉的对么?是,没错,我最忙的那段时间,确实是忽略了你,有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回家,这几年来我很愧疚,但我实在没有想到,在你眼里却是想要抛弃你,想要试试没有你的生活,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对么?”

  “你居然觉得,我会抛弃你?我为了你连路家二少爷的身份都可以不要,为了你白手起家,为了你我什么都丢了,面子、里子、尊严,你最后轻飘飘地来一句,我想要戒掉你?”

  “呵。”路夕嗤笑一声,凑近了问他,“季阳,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没良心?就算是一条狗,八年也该喂熟了吧,你的心难道不是肉长的?”

  “季阳,你为了跟我分手,现在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了是吗?”

  “你在往我心上插刀子,你让我觉得自己下贱不堪!”

  季阳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路夕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过他:“我的付出在你眼里是累赘,是笑话对不对?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贱啊,放着那么多人不要,偏偏就对你死缠烂打?”

  “……”

  “放心,以后不会了。”

  “……”

  “听你的,我们分开。”

  转身,抬脚,离开。

  砰——

  房门被狠狠甩上,声音大得季阳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抖了下。

  这时,放在桌上的闹钟又响了,他哆哆嗦嗦爬起来去看,是提醒他吃药的,季阳赶紧跑进房间,颤抖着翻出来心理医生给他的药,直接就着冷水吃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肠胃出了问题,刚吃进去,就一阵反胃,又全部吐了出来。

  他跪在厨房的地板上,吐得昏天暗地,本来想打120,但一想到刚刚离开的路夕,最终还是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喂?我有点不舒服……你过来一下,送我去医院……”

  经纪人飞快赶到,进房间前先小声问了句,“路总呢?”

  季阳在厨房气若游丝道:“他走了,快点,送我去医院。”

  经纪人带上季阳,但没有送他去市医院,而是去了之前的心理医生那里,医生给他吊了水,最后问他为什么会吐。

  季阳老实地说吃了治疗抑郁症的药,就吐了。

  “按时吃的吗?”

  “没有,晚了一点点时间。”

  医生说:“下次记得按时吃,不按时吃不行。”

  季阳轻轻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他:“周医生你不是在B市吗?”

  “过来看朋友。”

  “这样啊。”

  “你呢,最近好点没有?晚上还做噩梦吗?”

  季阳摇头,“没有,你的药很好,我睡眠质量好了很多,也不会头疼了,就是不怎么吃的下去饭,白天睡的比较多。”

  “这是正常的。”

  季阳没有再说话了,比起刚来的时候的活泼,他似乎乖巧了不少,话也几乎没有了,很安静很沉默。

  医生给他调整药的流速,忽然想起来问他,“跟你男朋友分了?”

  季阳一愣,点头,“嗯,刚分。”

  “分了好,一天天的这么耗也不是事,你对他本来也没有感情,天天受着他的好,自己也容易焦虑,娱乐圈也别呆了,越呆你人越废。”

  季阳没有说话。

  医生又接着说,“你心理创伤挺大的,童年过得不幸福,容易对人产生依赖,缺乏安全感,自我价值认同感低,我建议你多跟家人相处下,家人都还在吧?”

  “嗯。”

  “有关系亲近的吗?”

  “有。”

  “那就回去陪陪他们,抑郁症不好治疗,但有人爱,多少还是会有帮助的。”

  季阳看着他,问道:“那为什么我男朋友的爱不行?”

  医生愣了下,慢慢收回视线,“因为你心里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季阳没再说话,在手机上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准备明天就回去。

  走出私人医院的时候,季阳在外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仔细看了下,然后笑了起来,伸手打招呼,“南楠!”

  路边的南楠回头,看见是他,也笑了起来,朝他飞奔过来,“季阳你看!小橘治好了,幸好那个兽医还在那里,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阳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橘猫,愣住了,“它怎么在你这儿?”

  “你男朋友给我的啊,说它生病了,所以让我找人去治。”

  “他为什么让你去?”

  “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是不是我粉丝在网上骂你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他会不会找我麻烦啊?”

  季阳愣了下,最后摇头,笑着说:“不会的,我们分手了。”

  南楠露出惊讶的表情,如果现在换个细心点的人来看,一定会发现,她眼神里的惊讶非常浮于表面,甚至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分手了?那你现在怎么办?你有地方住吗?”

  季阳想了想,还真没有,于是摇头。

  南楠一下子就火大了,生气道:“你跟了他这么久,他连房子都没有给你吗?一套都没有?”

  季阳想了想,确实是没有的,自己对房子没有兴趣,所以也没有让路夕给自己买过,基本路夕带他上哪儿住,他就住哪儿。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那么有钱缺你一套房的钱吗?要不你上我那儿住吧?我家就我一个人,三居室,你刚好可以住一段时间。”

  “要不我还是住酒店吧?”

  “你有钱吗?”南楠小心翼翼地问。

  季阳怔住了,出来的时候好像是没有带银行卡,他在纠结要不要回去取,但南楠直接拉着他走了,“没事没事,上我家住一样的,我家肯定比酒店好,我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好介意的,咱们什么关系是不是?”

  没办法,季阳被她拽着走了。

  远处,一辆黑色SUV里,青年手拿电话,露出尴尬又绝望的表情,对那头的人说:“路总,找到季先生了,不过我还没跟上去,他就先被人拉走了。”

  路夕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视着整座城市,灯光打在他微微蹙起的眉骨,冷戾得让人心生胆颤。

  他沉默片刻,问:“拉他走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长什么样子?”

  “短发,还挺好看的,怀里抱着只橘猫,好像还是个明星,叫什么……哦,南楠!”

  路夕一下子就闭上了眼睛,捏着眉心冷静了好一会儿,但始终冷静不下来,他咬着牙说:“回来吧,不用跟了。”

  “啊?可是路总您不是说……”

  “我说了,不用跟了!回来!”

  然后挂断了电话,翻出通讯录,找到最常用的联系人,直接踢进了黑名单,又翻出微信跟QQ,挨个拉黑删除。

  做完这一切后,他手一松,任由手机翻出手掌,砸在地毯上。

  一声闷响。

  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季阳洗完澡后,坐在沙发上准备跟自己经纪人说一下准备离开的事情,向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要回老家一静养,让他先把自己的工作安排都取消了,可是一打开手机就又是很多信息弹出来,微博评论被他关了,不然还能更多。

  他先点开未接电话,果然是路夕他妈打来的,季阳真的是烦不胜烦,不管拉黑多少次,换了多少次号码,都能按时打进来。

  她每天难道就没事做吗?天天上赶着来烦自己?

  季阳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然后把通话记录全部清空,再把陌生号码全部拉黑。

  最后才点进微信,找到跟暮雪的聊天框,发消息问:“你之前告诉我,说两年前路夕消失的那个月并不是出差,是不是骗我的?”

  暮雪在线,立即就回了:“阳阳我没有骗你,骗你的是他,他确实不是出差。”

  “可是我今天问他了,他很生气。”

  暮雪沉默了会儿,问他是怎么问的。

  季阳一五一十地说了。

  几秒钟后,暮雪直接打了电话过来,细听能发现,从来温柔的女孩子,此刻声音里带着冷漠,她说:“阳阳,你真的是一点都不爱他,你好自私。”

  季阳傻住了。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9)

  “你为什么会觉得路夕骗你就是背着你乱来?为什么会觉得路夕是想要离开你?你看不出来他有多爱你吗?”

  暮雪带着责问地语气说:“你知不知道,他当时公司遇到了危机,到处去求人,你不让他喝酒,他酒量也不好。可那个月他喝到胃溃疡,他的助理要带他去医院,他不肯,疼得死去活来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要回家,要回去找你,说答应了你每天晚上必须回家。”

  “阳阳,你真的太自私,太无理取闹了你知道吗?”

  季阳手脚在一瞬间冰冷,他张着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

  南楠洗完澡出来,看到他吓了一大跳,颤抖着声音问他,“阳阳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你……你怎么哭了?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难受?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

  季阳轻轻抹掉脸上的泪,平静道:“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然后起身回了房间。

  晚上的时候,季阳再次从睡梦里惊醒,跟以前一样,梦到的还是路夕,梦到他们在闹分手,梦到他结婚生子,梦到自己追着他的背影在哭……

  不爱吗?那为什么还会一次次梦到被抛弃,为什么会一次次地哭?

  他明明对自己那么好,怎么会梦到那些事情?

  暮雪说的很对,他真的很自私啊。

  凌晨四点,季阳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他起身穿好衣服,抱起那只橘猫,趁着夜色出门了。

  这会儿街上人不多,他目的很明确地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

  现在还没有公交车,季阳坐在公交站牌等,等了两个小时,等来了第一班公交车,他上了车就开始睡,让旁边的人到了站叫他。

  就这么换了几趟车,季阳顺利到达火车站。

  他是中午十一点的火车,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季阳抱着猫坐在候车室里,没有带一点行李。

  想了想,最后还是拨通了路夕的电话。

  本来还在酝酿怎么开口,结果打过去就是正在通话中,他挂断了,等了几分钟再重新打,还是正在通话中,于是又等了几分钟,再接着打……

  几个来回下来,季阳终于想通了——

  他应该是被路夕拉黑了。

  季阳借了旁边人的电话,打给路夕,这次接通了,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

  听到他的声音,季阳鼻子忽然有点酸。

  他犹豫了下,轻声说:“我在火车站。”

  “呵。”

  路夕现在就在家里,他看着完全没有动过的房间,看着整整齐齐的衣帽间,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行李箱,看着季阳还放在柜子里的钱包、身份证跟银行卡,忍不住冷笑,“你在火车站?去哪儿啊?”

  季阳小声说:“我想回家了。”

  “一个人?”

  “……你去吗?”

  路夕拿起他放在柜子里的钱包,似乎是因为这一句话心情好了点儿,所以嘴巴更贱了,“我配么?”

  季阳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低声:“没事,我找别人。”

  路夕没说话,也实在懒得拆穿他拙劣的谎言,但只要一想到季阳现在可能在那个女人家里,又忍不住冒火,声音立即冷了下来,“随便,你爱跟谁去跟谁去。”

  季阳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我跟你道歉,你对我很好,我不该误会你。”

  “还有呢?”路夕声音和缓了些。

  “谢谢你这些年收留我,这八年来我过得很开心,你很好,是我配不上……”

  “季阳。”路夕皱着眉打断他,“你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

  季阳沉默了下,“你师妹挺好的,她很优秀,很喜欢你,也很适合你,路夕,你忘了我吧。”

  “…………”

  路夕闭眼,嗤笑道:“很好,我以为你打我电话是来跟我道歉,跟我复合的,结果你是来给我牵线的?行,你有种,要走是吧?可以,回来把你的东西清干净了再走。”

  他一字一句道:“放心,我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的。”

  似乎是察觉到对面要挂电话了,季阳赶紧问:“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是。”

  他承认得毫不犹豫,甚至冷笑着问:“难道不应该吗?都分手了,还有必要联系?”

  季阳没有回答,两人安静了会儿,他轻声笑了下,“那……再见吧。”

  路夕没有挂断,忽然笑着问了句:“季阳,狼心狗肺的人是要遭天谴的,你知道么?”

  “万一哪天我真的遭天谴了,你会难过吗?”

  “我只会觉得痛快。”

  “……那就好。”

  他还没说完,对面就挂断了,季阳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叹了口气,季阳把手机还给了别人,说了句谢谢后,就直接上了火车,走了。

  八年前,他趴在火车窗口上,像个坐不住的孩子,惊奇又兴奋地看着小县城外面的世界,而路夕坐在身旁,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听着他所有幼稚的惊叹;

  八年后,他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就像是不断倒退的人生,最终回到起点,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原来有句话是说得很对,人这一生,除了自己,其余都是过客。

  孤身来,孤身回。

  京城里,路夕挂断季阳的电话后,抓起床头柜上的摆件就想砸。

  高高举起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是季阳买的,又生生忍住了。

  他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把季阳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给他发了条消息:【记得回来清理你的东西,否则我全扔了】

  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路二,怎么了?还是第一次看你主动给我打电话。”

  “吴浩。”

  路夕垂眸,手指轻轻摩梭着季阳的手表,眸色幽暗,缓声道:“听说你在郊外有套闲置的房子,环境不错,离市区挺远?”

  “是啊,就是离市区太远了,卖都卖不掉,还特么建在山上,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脑抽就买了那套房子,除了假期跟朋友聚聚,平常还真不爱去,路都不好找。”

  “我要,卖给我。”

  “啊?”吴浩满脸问号,“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要房子干啥?背着你老婆养金丝雀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

  “……什么?”

  “养金丝雀。”

  “卧槽槽槽槽槽!路夕你没事吧,你认真的?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可是犯——”

  电话被路夕挂断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一觉醒来,季阳发现自己到了齐林县。

  这小县城八年了也没什么大变化,果然落后的地方,连发展都是缓慢的。

  季阳抱着猫,出了火车站,一个人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高楼林立,没有车水马龙,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声色犬马,没有名利算计,世界缓慢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破旧的老城区,裂开的白墙,地上都是坑坑洼洼的石板路,雨天踩一脚,污水能溅起半米高;爬满爬山虎的高中部教学楼还是老样子,季阳记得以前在里面读书,就喜欢坐那个位置,上课没事就揪叶子;花鸟市场还开着,当年坑他然后被路夕揍了的那家花店老板换了人,应该是他儿子,看到季阳不认识,还热情地打招呼,问他要不要买点儿什么……

  看着周遭的一切,他居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像一幅旧了的画,样子还是那样子,但到处都能看到岁月流过的痕迹。

  这里跟京城简直是天差地别。

  最终,季阳拨通了那个很多年没有联系的电话:

  “喂?二狗,是我季阳,你现在方便吗?我在县城,你可以过来接下我吗?好的,我在育才小区门口等你。”

  二狗是他儿时的伙伴,季阳想了下,还是不愿意回他爸家,虽然这些年也有给他寄钱,但他觉得那混蛋不大可能会收留自己。

  还是会乡下找他姥姥吧。

  半小时后,二狗开着辆小轿车过来了。

  二狗摇下车窗,露出晒得黝黑的脸,不过也算是俊俏,笑起来牙齿挺白,“阳阳!真的是你?!刚接到你电话我还不敢信,你居然真的回来了?!我听你爸说你在外面赚大钱了,每年给你姥姥和你爸寄回来的钱都够在市里买一套房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副驾驶下来一个女孩子,翻着白眼,“哥,你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问人家那么多话?把水给阳阳啊,先带人家去吃饭!”

  “我这不是高兴吗?阳阳你是不知道,你后妈生的那个弟弟之前不是比你厉害吗?他那个妈天天拿他到处吹,还贬低你,结果你在京城混得这么好,她儿子呆了一年就呆不下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董雯雯也说:“你那个后妈现在都不敢出门了。”

  季阳稀里糊涂被两人拉上车,一句话还没说,就已经听他们说了很多了。

  他坐在副驾驶,董雯雯坐去了后面,但还要趴过来跟他说话:“阳阳,这只猫是你养的吗?看起来好乖,我可以抱抱吗?”

  季阳把猫递给她。

  二狗在开车,接到电话,跟里面说了几句方言,然后问季阳,“黑子跟小秋让我问你,现在还能不能吃辣?能吃咱们就跟以前一样加辣!对了你会不会喝酒?喝啤的还是白的?”

  “吃辣,但我只喝果酒。”

  “果酒?雯雯都喝啤的,你怎么比女孩子还不如?喝啤的,必须喝啤的,咱们兄弟几个都多少年没有见了,不喝可说不过去。”

  “那好吧。”

  后座的董雯雯诧异地看了他一样,说:“阳阳,怎么感觉你变了好多啊,你以前没这么安静。”

  季阳笑着说:“长大了吧,话就少了。”

  “不对,感觉你就是在大城市太累,憋坏了,人给憋抑郁了,听哥的,这段时间咱们好好玩,保准你一个月生龙活虎的!”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10)

  车子开到县城一家饭店,然后三人进了包厢,包厢里有三个年轻人。

  季阳居然都还能认出来,有点儿胖的是大黄,染了头发的是小黑,个子最小最白的是小秋。

  三人看到季阳,比二狗刚刚还激动,“卧槽,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啊,阳阳你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这脸比女孩子还好看?嫩的能掐出水来。”

  季阳笑笑,挨个打招呼,“黑子、大黄、小秋,好久不见。”

  几人拉了椅子坐下,纷纷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了,阳阳,我们听说你现在可出息了,是大明星啊!来来来,咱哥俩先走一个!”

  大黄跟他喝了一杯,不停打量他,连连摇头,“好看,真他娘的好看!”

  董雯雯隔着桌子拿筷子丢他,瞪他:“你现在可是已婚人士!注意下你的言行举止!小心我回去跟琳琳姐告你的状!”

  “别别别,姑奶奶,算我求你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嘲笑他怕老婆,没出息。

  大黄注意到季阳在看自己,回头问他:“阳阳你呢?结婚没有?”

  季阳摇头,“没有。”

  “那谈女朋友了吗?”

  季阳犹豫了下,还是摇头,“也没有。”

  大黄却叫道:“你刚刚犹豫了!肯定是谈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多年不回来,女朋友很黏人吧?怎么也不说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咋的,看不起我们啊?”

  他们说的都是方言,季阳听得懂,但他自己八年不说,有些词都忘记怎么说了。

  想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谈了一个,最近刚分,这不回来散心吗?”

  见自己戳到别人痛楚,几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董雯雯小声问:“为什么分啊?你们吵架了?”

  季阳想了下,叹气,“也不算吧,我们身份差距挺大的,他家里一直不同意,谈了这么久,身边没一个看好的,觉得我配不上他,说实话,我也确实配不上,脾气不好,还喜欢交些狐朋狗友给他找麻烦,我这些年,一直都是靠他养着。”

  “对了,我退圈了,不当明星了,你们谁有关系,给我介绍个工作呗?”

  “……”

  几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董雯雯皱着眉,不敢置信道:“所以你这几年都在京城吃软饭?”

  季阳一愣,“算是吧,可能还有点软饭硬吃的感觉。”

  二狗抢在董雯雯发飙之前把人架出去了,他冲季阳露出雪白的牙齿,“阳阳你先吃,我跟雯雯再去点些菜,那个黑子大黄小秋,你们陪阳阳说会儿话,我们很快就回来。”

  包厢门关上。

  季阳闷头喝下一口酒,说道:“没事,你们要笑话就笑话吧,我承受的住,老实话,我真的没有混出个人样来。”

  “别这样说,京城本来就不好混,你没关系没人脉的,能在京城呆上那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对啊,我们都很佩服你的。”

  “阳阳你别气馁,你才26岁你怕什么?”

  季阳心虚地看着他们,小声说:“我吃软饭你们也不会看不起我吗?”

  大黄拍拍他肩膀,豪气道:“听哥的,你长这么好看,就该吃软饭!吃软饭怎么了?有些人想吃,他还吃不上呢!别管那些骂你的,他们是吃不上嫉妒你呢!”

  “真的吗?”季阳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还有假?再说你吃软饭也有付出的好不好?在床上每天那么努力,不算啊?在床上伺候好人,也是很有本事的。”

  季阳有些沮丧道:“我只是吃软饭,不是出去卖。”

  黑子跟小秋用力瞪了大黄一样,继续安慰,“阳阳你这样想,你也是付出了劳动的,所以她养你是应该的,咱们在床上也很辛苦的好不好?谈恋爱哄她更辛苦!还要准备惊喜啊礼物啊什么的,很费心思的!”

  季阳更难过了,“你们说得这些,都是他做的,我很少哄他,也不怎么给他准备礼物和惊喜,而且在床上都是他动,我躺着……做饭打扫收拾屋子算吗?我经常给他做饭。”

  三人没有说话,震惊地看着他。

  好半天才一脸懵逼地问,“不是,你女朋友到底图你什么?”

  季阳叹气,“脸吧,还有身子,不过有时候吵架了,我都会让他睡客房。”

  “…………”

  小秋慢慢皱眉,有点儿疑惑地说:“阳阳,我怎么感觉,你扮演的角色有点儿不对劲呢?”

  季阳不说话,不敢说自己谈的是男的。

  否则就不是吃软饭,是卖屁*股了。

  他懊恼地把脸埋进手心,不想再去想自己跟路夕的事情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越想越忍不住要抽自己。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忽然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大声说:“算了,都过去了!雯雯跟二狗呢,怎么还没回来?”

  三人不说话,心想你就庆幸雯雯被拉出去了吧,不然她要是知道自己暗恋了这么久的白月光成了个软饭硬吃的家伙,估计会气得去医院吸氧。

  四人又聊了点别的,过了十分钟,二狗才带着面色难看的董雯雯回来。

  季阳担忧地问:“怎么了?”

  董雯雯不说话,低头扒饭。

  二狗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她刚刚不舒服,来来来,阳阳我敬你一个,找工作的事情不急,先玩两天,我保证给你找一个满意的。”

  一顿饭吃到深夜才散,六个人在大黄县城的新家里住了晚。

  季阳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衣服钱包身份证银行卡,还有那些治疗抑郁症的药,全部都没有带。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带。

  但因为没吃药,晚上果然就没有休息好。

  头一直疼,不停冒冷汗,很难受。

  第二天季阳去了趟药店,但没有买到,店员说没有那种药,估计是处方药吧。

  季阳只得作罢。

  二狗看他没买到,安慰他,“没事,改天去市里我替你问问,你把药的名字给我。”

  季阳把药名写给了他,六人开车回了村里。

  季阳姥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妈妈离婚后也没有再回来,家里现在只有他姥姥一个人。季阳曾经也动过把老人家接去京城的想法,可老人家怎么都不肯,但也没有说让季阳回来。

  老人家理解孩子,既然能走出去,就不应该再回来,再继续困在这巴掌大的地方。

  他姥姥做好了季阳不会再回来的准备,而季阳也没有提前打电话。

  所以老人家在院子里忙活的时候,一转头,看到门口的人,直接愣住了。

  季阳红着眼睛,在看到老人沧桑的面容时,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崩溃大哭起来:“姥姥——”

  “……阳阳?”

  直到季阳扑进她怀里,老人家才如梦初醒,把人拉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然后笑起来,“真的是我的乖乖?阳阳啊,怎么突然回来了?”

  季阳哭得更加厉害。

  那一天,季阳直接把嗓子都哭哑了,给老人家吓得不轻,以为他是在外面干了什么杀人犯法的勾当,还严厉地警告他,真做了坏事要去自首。

  最后听到季阳说自己在京城没混出人样,混不下去回了老家才哭,就又笑着安慰他。

  她轻轻抱着季阳,拍着他背,像小时候那样哄他,“没事的阳阳,姥姥给你攒了钱,攒了好多好多钱,你给姥姥的那些钱啊,姥姥都给你留着你呢,够你买房子、买车子、娶媳妇、养孩子,够你一辈子花的了……”

  有没有钱季阳不在乎,哪怕他姥姥都花光了也没事,他本来就是给她老人家花的。

  可是听到他姥这么说,季阳还是感动的稀里哗啦,哭得头昏脑涨。

  回家后,季阳休息了好几天,他姥姥不让他出去找工作,非说他累瘦了,要给他好好补补。

  就连季阳带回来的那只橘猫,都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起来。

  期间二狗他们来找过季阳好几次,带他去夜市撸串,带他去兜风,带他去山上逮兔子松鼠,一周不到的时间,给他找了个培训机构当街舞老师。

  不得不说,Q大毕业证还是很有用的。

  说来奇怪,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变化的缘故,季阳晚上不吃药也能睡得很好了,人也精神活泼了起来,机构里的孩子都很喜欢他。

  一周下来,季阳胖了几斤,他跳下称,蹦蹦跳跳地跑到他姥姥面前,捏着肉欢快地叫着,“姥姥你看!我长肉了!我有肉了!”

  “这才几两肉?你多吃点,吃壮点,让二狗他们给你介绍个对象!二十六了!该谈朋友了!”

  季阳愣了下,瞬间不高兴,“我不想。”

  他姥姥盯着他,笑道:“怎么,还想着你京城那女朋友呢?人家要是真稀罕你,早追过来了!”

  季阳不说话了,又去抱他那只橘猫。

  他姥姥见了,直摇头。

  一周后,季阳已经能跟机构的其他老师打成一片了,大家似乎都没有认出他是明星,可能是不够火,又或者是觉得只是长得像,反正每天上下班很快乐。

  县城的房子买了,就在大黄那个小区,季阳自己不会装,请的装修公司,估计明年二月才能装完,放半年的话,得来年八月才能入住了。

  所以这段时间他买了车,每天都回村里住。

  季阳长得好看,有房有车有稳定的工作,人还活泼可爱乐于助人,所以追他的女孩子挺多的。

  可惜季阳迟钝,根本看不出来,除了一个告白的,他全当好朋友处。

  整天乐呵呵的,没有任何烦恼。

  直到这天跟二狗他们在外面撸串,接到了一个电话,里面是差点让季阳摔下凳子的咆哮声:

  “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上辈子路夕玩的是强制爱,切断季阳所有的关系链,让季阳的生活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害怕,害怕季阳走,但是没有办法,他跟季阳都没有给足对方安全感,他俩又都是非常迟钝的人,一个不懂在对方的圈子里宣誓主权,一个不懂在自己圈子里宣誓主权,所以就玩脱了。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11)

  季阳把电话拿远,等对面吼完了,才不紧不慢回复:“我之前告诉你了,我回家了。”

  路夕为了找他几乎把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南楠、助理、季阳的经纪人、所有跟季阳有关系的,半夜还在床上睡觉,就直接被他找人从床上拎起来。

  然后一个个问,一个个查。

  一周下来,半点头绪都没有,路夕连觉都不睡了,疯了一样到处查监控。

  最后查到,季阳去了火车站。

  路夕现在的声音跟裹着冰渣一样,说话声都冒着寒气:“你把我拉黑了?”

  季阳一愣,不解地反问:“不是你说的吗?分手了就要删除拉黑。”

  “你是在报复我吗季阳?”

  季阳沉默了下,小声跟他说:“路夕,你去找你的小师妹吧,她更适合你。”

  路夕没说话,好像是气到说不出话了。

  许久,才咬牙切齿地道:“季阳,你真的是狼心狗肺的可以,你简直不是人,是不是我路夕像一条狗一样趴在你面前求你回头,你都不会看我一眼?”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没日没夜地找你!我那么低三下四地求你!我生怕你出一点点意外,可你呢?你在乎过我吗?”

  “你对我有过哪怕一点点在乎吗?!!”

  “你这样糟践我就不怕遭报应吗!”

  季阳被他吼得整个人一颤,忘记了说话,今天的路夕实在疯得有点厉害,让季阳都觉得害怕了。

  电话被路夕挂断了,季阳还久久不能回神。

  二狗几人怔怔地看着他,问:“刚刚电话里的是?”

  季阳回神,连忙扯了个慌,“哦,我老板,我突然离职他很生气,就在电话里骂我了。”

  黑子叫道:“这他娘骂的也太厉害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他甩了呢,多大的仇啊这是。”

  季阳尴尬地笑笑。

  到家后,季阳怎么都睡不着,反反复复想着路夕的话,在院子里看月亮,他很难受,很困惑,但找不到人倾诉。

  这时候,有人坐到了他旁边。

  季阳回头,有些惊讶,“姥,你还没睡吗?”

  “阳阳不是也还没有睡?”

  季阳笑了笑。

  他姥伸手抱住他,将他搂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问他:“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告诉姥姥好不好?让姥姥帮你想办法。”

  季阳沉默了下,难过道:“我前……女友打电话找我了,他很生气我不告而别,没日没夜地找了我很久,我很自责。”

  “那为什么不回去找她呢?她能找你这么久,就说明他很喜欢很喜欢你。”

  “可是他家里人不喜欢我啊,他朋友们也不喜欢我,他很优秀,很有钱,长的也很好看,我不知道他怎么就眼瞎看上了我,还对我那么好……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有个比我优秀很多很多的人也喜欢他,所以我不想再拖累他了。”

  他姥姥拍着他背,笑着问:“那阳阳喜欢她吗?”

  季阳更加难过,“不喜欢,我对他一点也不好,所以我才那么难过,感觉这样对他很不公平,而且我好怕,好怕他以后不要我,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你怕人家不要你,就先不要人家了,人家还对你那么好,喜欢你那么多年,你对得起人家女孩子吗?”他姥姥不知道他谈的是个男的,板着脸质问他。

  季阳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对,对路夕一点儿也不公平。

  季阳苦恼道:“可是我不喜欢他,我对他不好,我生气了老是吼他凶他还动手打他,我还怀疑他外面有人……”

  季阳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感觉他再说下去,他姥就要上手抽他了,赶紧把嘴闭上了。

  老人家属实被他气到了,想打,又有点舍不得,就去揪他耳朵,骂道:“你一个男的,吼你对象?还要动手打人家??”

  “姥,你轻点儿揪,我打他打得很轻的,都是拿枕头砸的……”

  “那也不应该!人家女孩子欠你的吗?”

  季阳揉着耳朵小声说,“所以我跟他分手了啊,我钱都留给他了,什么也没拿,净身出户还不够么……”

  他姥叹了口气,说:“阳阳,不是这么算的。”

  季阳抬头看她。

  “你要是不喜欢她,她回来找你你不可能这么纠结,傻孩子,你要是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会这样难受呢?喜欢一个人,才会自卑,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才会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才会拱手相让啊。”

  “可是,他就不会把我让给别人,我多看别人一样他都要吃醋,他说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他……”

  他姥摸着他的脸,心疼道:“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你从小就爱无私奉献!阳阳,谈恋爱咱不能学孔融让梨那一套,你得有血性!人家说你配不上,你就不能跟他耍横吗?就说你配不上怎么了?撒泼打滚,人家女孩子就是稀罕你怎么了?少问自己为什么,多问别人凭什么!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将来不要你了又能怎么样,你能少一块儿肉吗?”

  “她不要你,有的是女孩子要你,你要换个思路想,她这么优秀的人不可能眼瞎,她眼光很好的,她挑中你恰恰说明了你很好,说明你值得!你要相信她的眼光,相信自己!”

  季阳的新思路忽然就打开了,愣愣道:“所以别人说我不配,我要狠狠骂回去?”

  他姥眼睛一横,“不,打回去!打得他满地找牙!”

  季阳又担忧,“可我这样,会不会影响在我对象心目中的形象啊?”

  他姥忍不住笑了,捏着他的脸,“看看,都担心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了,还说不喜欢人家?你啊,从小就迟钝,别人喜欢你看不出来,现在自己喜欢别人也看不出来。”

  季阳还是有些担心,“可是我对他不好啊,我欺负他,我还是个没用的废物。”

  “那以后对她好点啊,光后悔有什么用,她那么喜欢你,你就哄他啊,你小时候嘴不是最甜了吗?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我跟你姥爷还打架呢,还不是过了一辈子?听话,过段时间回去给人家小姑娘道个歉,她还生气,你就回家给她跪搓衣板。”

  季阳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他姥看出来他有话要说,忙问:“是还有什么不懂的?”

  季阳摇头,冲她笑了笑。

  心里直叹气,心说搓衣板我以前让他跪过,现在终于轮到我自己来跪了。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别说搓衣板了,方便面他都得跪。

  第二天下班后,季阳就忍不住给路夕打了电话过去,发现自己被拉黑了,电话打不通。

  季阳愣了下,有点难过。

  不过他这人最擅长情绪调节,很快就把自己安慰好了,借了同事的手机打给路夕,但让他傻眼的是,依旧不通,显示空号。

  季阳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很久,最终选择了拨通季阳朋友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了。

  “喂?哪位?”

  “是我,季阳。”

  吴浩瞬间就乐了,推开怀里的女孩子,整了整西装,拉开包厢的门往外走,笑着道:“哟,这不是咱们要追求刺*激爱自由的嫂子吗,听说你跟路二分手了,大半夜玩失踪,搞得他发疯差点弄死你经纪人,不对,我现在还能叫你嫂子吗?”

  季阳当然听得懂他的嘲讽,反正每次打这些人的电话,都没有什么好话听。

  他抿了抿嘴,问吴浩:“我打路夕电话,里面说空号,他换号码了?”

  吴浩一怔,随即笑了,“看来他真的是放下了。”

  季阳一下子就僵了,“什、什么?”

  “路夕手机里有两张电话卡,一张是工作用的,一张是私人用的,但工作号码他给了亲戚、朋友、家人、以及合作方,而私人号码,他只给了你一个人。”

  吴浩面无表情道:“他怕你打他电话的时候,他接不到。”

  “……”

  吴浩说:“季阳,做人真的不应该那么狼心狗肺。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么疯、这么着迷、这么不顾一切。”

  “可是你凭什么呢?你到底凭什么?你付出了什么让他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你,最后你还一心想要逃离他?”

  “季阳,真的,我都怕你遭天谴。”

  “……我。”季阳一张嘴,声音都是哑的,甚至都听不出是他的声音,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楚,“我可以问问他的工作号码么?”

  吴浩直接把电话挂了。

  但还是把电话号码发了过来,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季阳忍住眼泪,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进去,然后默默记在心里。

  电话拨出去,没有接,显示对方正忙,应该是在跟别人打电话。

  季阳等了会儿,顺便让自己冷静下。

  过去十分钟后,才重新拨通,这次接了。

  “喂?”

  听见路夕的声音,季阳就不争气地哭了,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

  半天没有声音,对面居然也没有挂,就安静地听他哭。

  最后季阳哭够了,小声说:“你那张卡,我打不通了……”

  路夕冷漠道:“销卡了。”

  作者有话说:

  路夕很爱季阳,他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地去爱,但他一直都有在学,在很努力地改变,他会送季阳很多在别人看来没用但季阳非常喜欢的小玩意儿,会在季阳做错事情的时候大半夜开上一千多公里来找他,会听季阳的话在他做饭的时候打下手,会听季阳的话每天按时回家无论多晚,会道歉,会服软,他全身上下最硬的只有嘴。

  不论哪一世,他们都在努力变好去拥抱对方。

  但是偏偏,这一世没有郁白初去告诉季阳,不要回去。

  这一世没有人救他。

  路总啊,好好珍惜吧,下次见面,就是一具尸骨了。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12)

  季阳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路夕问他,“还有事吗?”

  “我在老家……”

  “我知道。”路夕打断他,嗤笑道:“银行卡身份证钱包行李,你一样都没带,怎么,走的这么匆忙是生怕我追过来是吗?”

  “不是的……”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挂了。”对面的语气逐渐开始不耐烦。

  “你在哪儿?可不可以过……”

  “民政局。”

  季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了。

  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朋友结婚?你陪他去吗?”

  他不想误会什么,尽量说得清楚明白,“我是说,你是陪你朋友去的民政局吗?”

  “不是,我自己领证。”

  路夕说完,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哭声,不是之前拼命压抑隐忍的哭,是完全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充满了委屈。

  可是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路夕冷冰冰地、咬牙切齿地想,委屈的人应该是他吗?哭的人应该是他吗?他有什么脸在自己面前哭的好像自己不要他了一样?

  路夕面无表情地问:“哭什么?我结婚你不开心?”

  回应他的是更加猛烈的哭声。

  路夕:“……”

  季阳边哭边小声求他,“我错了,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跟别人结婚,我不想跟你分开呜呜……”

  路夕无动于衷:“季阳,你今天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成年人就应该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

  他冷笑着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你凭什么觉得你回头我就一定会接受?”

  “当初口口声声要分手的人是谁?你怎么好意思来我面前哭的?”

  “季阳,你真以为我路夕这辈子就非你不可了是吗?”

  季阳咬着嘴唇,估计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不敢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眼睛通红,低声下气地求着对面的人:“别结婚好不好,我就在这儿等你,你来接我好不好?我给你口,我给你睡,这次我不偷懒了,我好好帮你弄,你想怎么样都行,好不好?”

  路夕直接把电话挂了。

  季阳愣了下,随即哭得更加大声,连办公室外面的老师都听见了,纷纷过来安慰他,问他怎么了。

  京城,寰宇集团总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助理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家老板的神色,小声问:“老板,还要去齐林县绑季先生吗?”

  “不用了,他自己会回来的。”

  助理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想见鬼了,怎么感觉老板心情突然就好了?

  见他一直不动,路夕抬头,“怎么了,还有事?”

  “没没没,老板,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路夕忽然想起什么,皱着眉叫住他,说:“你拿上钥匙去一趟我家,帮我把行李收拾出来,收拾两个人的,后天我要去度假。”

  助理瞪大眼睛,“这么突然吗?您一个人?”

  路夕看着他,再次强调,“两个人的行李。”

  “哦哦,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路夕看着通话界面,在心里冷冰冰地想,看来之前还是太惯着他了,都惯出毛病来了,早知道吓一顿这么奏效,还不如一开始就用强的,多操几次就老实了。

  那小没良心的就不能太哄着,吃硬不吃软,就该用吓的!

  以后再不听话,直接扒了裤子打屁股算了。

  此时远在齐林县的季阳根本不知道有人准备玩强制了,坐在沙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办公室的老师都在哄他。

  好在他今天没课了,不然还得去学生面前丢个脸。

  哭了有大半个小时,大黄跟二狗来接他去吃饭。

  一进办公室,俩人都傻眼了。

  “这是怎么了?被欺负了?怎么哭成这么个熊样?”

  季阳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咬着嘴唇,委屈道:“我对象不要我了,他跟别人去民政局领证了……”

  大黄听完就怒了,大声说:“你俩谈了那么多年,她都不说跟你领证,刚刚分手就跟别人领证了?领证这么快,肯定是心里早有人了!”

  季阳一听,哭得更加伤心了。

  二狗狠狠瞪了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大黄,坐到季阳身边,安慰道:“别这么想,她肯定是气你的,毕竟是你先不打一声招呼走的,她肯定很生气,女孩子都这样,喜欢骗人。”

  “真的吗?”

  “真的!我发誓!”

  季阳哭着说,“可是他不接我电话,他还挂我电话,他不喜欢我跟他哭,他说他不要我了……”

  大黄拍着额头叹气,“阳阳,女孩子都不喜欢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男人,咱有点儿志气好不好,不要让人瞧不起啊。”

  季阳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坐在沙发上抽噎。

  他其实不是喜欢哭的人,这八年里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路夕有本事惹他生气发火,但从来没有本事惹他哭的这么丢脸过。

  季阳真的不爱哭的,可是现在真的忍不住。

  他觉得自己哭,路夕可能会心疼,可能会心软。

  可是……

  他问自己有什么脸哭……

  他不喜欢自己哭,他觉得烦人。

  季阳的哭声慢慢停了,最后彻底听不见,只有眼睛依旧红得厉害。

  两人见他终于安静,大松了口气,说:“阳阳,失恋嘛,很正常的,咱们要往前看,难道就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吗?你这么好,帅气、有钱、乐观开朗,喜欢你的女孩子很多很多,不要想不开。”

  季阳低着头不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最后低声问季阳:“我们去吃饭好不好?今天一起喝点儿,咱们不醉不归?”

  季阳沉默了下,轻轻摇头,“他不喜欢我喝酒……”

  “那要不这样,我们先去把菜点了,然后去学校接雯雯,你先在这里休息下,我们过会儿来接你?”

  季阳抱着抱枕,轻轻点头。

  两人叹了口气,推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其他老师还想进来看看季阳,被两人劝回去了,说失恋呢,让他自己好好冷静下吧,省的进去哄了,回头又哭起来就不好了。

  其他老师一听,也有道理,就先走了。

  上午的课程结束了,老师们都去吃中饭了,季阳一个人呆在办公室。

  本来想睡会儿,睡着了就可以不用胡思乱想了,可是刚准备在沙发上躺下,手机就响了。

  季阳以为是路夕打来的,立即就接了:“喂?”

  对面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哥,你帮帮我好不好?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求求你帮帮我,求你了哥……”

  季阳皱着眉,试探性问,“是季浩吗?”

  对面哭的更加厉害:“哥!你救救我,他们要砍掉我的手,他们要杀了我,你对我最好了,救救我好不好?”

  季阳站起来,推开门往外走,“你现在在哪里?”

  “哥!我现在在家!我就在家里,他们只要一百万,一百万就好,我以后还你,我一定还你!”

  “你把电话给他们,我来跟他们说。”

  那一天,季阳走出机构大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

  12月25日下午,齐林县下雪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急救车的车灯几乎响彻这座安静的小县城,四周车辆紧急避让,让出一条急救通道。

  车上,医护人员正在进行抢救。

  鲜红的血流了一身,每个人身上都沾上了红。

  季阳躺在医用推车上,眼前发黑,四肢无力,只觉得浑身冰冷。

  刀子刚插进来的时候,并不疼,像被牙轻轻扎了一下。

  然后就是痒,发烫的血流出来。

  那种感觉很奇妙、很诡异、说不出的可怕。

  直到急救车来,他才开始感觉到疼。

  撕心裂肺的疼。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肠子使劲往外拉,边拉边转。

  季阳眼前一片模糊,他能感觉意识正随着血液的流失而逐渐消散,四肢冰冷,使不上力气。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了,在被推进医院的时候,季阳忽然用力抓住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护士的手。

  用尽全身力气道:“电话……打电话……”

  “别说话!保持体力!我们稍后会联系你的家人!”

  “路夕……打电话……帮我打路……”

  护士怕他一直说话影响治疗,一边跑一边解锁了他的手机,找到他嘴里喊着的那个名字,开始拨打那个号码。

  可是,对面显示空号。

  季阳抓着护士的左手青筋暴起,大声说:“不是那个!通讯记录!第一个!打第一个!”

  眼看着抢救室越来越近了,护士赶紧拨通号码。

  嘟嘟嘟……

  对面没有接。

  被占线了,应该是在跟别人打电话。

  护士焦急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来,“对方没有接,没事的,你挺住,手术过后你自己打给他,现在请你配合治疗……”

  季阳没有说话,力气都在刚刚用完了。

  身体越来越冷,眼皮开始打架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护士不停地喊他:“你有什么话要告诉他吗?我打通他电话了帮你转告他!”

  季阳没吭声,直到护士把耳朵贴近他嘴唇,才模模糊糊听见一句什么。

  想再问清楚点的时候,已经进了抢救室。

  作者有话说:

  抢救是不可能抢救的回来了,上次被这么催死的好像还是21年《假死》里的林小深,不过小深要比阳崽狠多了、绝多了,但也正常,小深要是跟阳崽一样单纯好骗,他下场估计得跟林蔚一样,毕竟顾狗的操作完全是可以混恐怖频道的,而路夕不一样,他只是单纯的嘴贱而已,他不想伤害季阳,他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那么多意外,而这个意外又刚好被阳崽碰上

  下一章,路夕就会看到他老婆的尸体了

  阳崽总是威胁让路夕死老婆,现在,真的死了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13)

  十分钟后,二狗、雯雯、大黄、黑子,还有小秋五个人全部赶到了医院,他们还不敢告诉季阳他姥姥他出事了。

  雯雯趴在二狗肩头哭,不停地问他该怎么办,问他阳阳会不会出事。

  二狗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别人被捅刀子还能玩手机呢,阳阳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可他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却在不停颤抖。

  大黄结婚后就戒了烟,现在却站在窗户边,抽着今天的第三根烟。

  黑子跟小秋沉默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抢救室外,只有雯雯压抑不住的哭声。

  抢救持续了5个小时,最终,护士出来下了病危通知书,问他们:“季阳的家人来了么?”

  五人在听见病危通知书的时候,顿时面色煞白。

  雯雯身体一软,差点没有站住,直接坐到地上。

  二狗扶着她,声音颤抖地问护士:“里面……很严重吗?”

  护士说:“他连中五刀,除了腰上那刀,其余四刀刀刀致命,胃、脾、肾全部受伤,其中最深的一刀刺穿了脾脏和肾脏,还有一刀,直接刺穿了心包,只差一点就伤及心脏。”

  护士顿了下又说,“放心,我们的医生已经在全力抢救了,一定会拼尽全力把人救回来。”

  二狗用力抹了把眼睛,努力吸了口气,问:“来的路上他有说什么吗?”

  护士:“没有昏迷前,一直在喊他姥姥,请问他还有别的亲人吗?这种情况通知老年人,估计也不太好。”

  二狗眼睛红的更加厉害,拼命摇头,声调都变了,“没了,他就这一个亲人了,一个都没有了。”

  护士沉默了下,又说了一句:“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抢救的,请你们放心。”

  几人眼睛都红的可怕,“谢谢。”

  护士刚准备走,忽然又回头,问道:“病人进手术室抢救前,一直让我打一个电话,找一个人,请问是你们其中的一个吗?”

  五人抬头看着她。

  “他好像一直在喊路夕?你们谁叫路夕?”

  几人纷纷摇头。

  护士把手机交给他们,说了季阳让她帮忙打电话的事情,最后说:“你们帮他联系一下吧,看样子似乎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如果可以,尽量让他明天之前赶过来。”

  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二狗接手机的手都在发抖,根本握不住,他用力抹了把眼睛,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董雯雯说:“哥,你说那个人是不是阳阳的女朋友?”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垂下眼睛。

  应该是的,季阳除了他姥,估计最放不下的就这一个人了。

  二狗走到医院走廊的尽头,解锁后,拨通了通讯记录里最近的联系人。

  嘟嘟嘟……

  打不通,无人接听。

  这时候他本应该很慌,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冷静起来。

  他不慌不忙地挂断,然后重新拨打。

  挂断、拨打、挂断、拨打……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过程。

  最后,是董雯雯提醒了他:“哥,你说她是不是把阳阳拉黑了?”

  “……”

  抢救过程持续了八小时,最终抢救失败,医院在凌晨两点下达了死亡通知书。

  抢救室外的五人,已经哭不出来了。

  后续的事情很简单,尸体被送进太平间,但因为季阳是被杀,所以第二天警察就来了,要走了季阳的手机,他们需要了解被害人与犯罪嫌疑人之间是否存在纠纷,到底是一起蓄意谋杀,还是犯罪嫌疑人临时起意。

  还被害人一个公道,是所有警察的职责。

  而犯罪嫌疑人在当天就被群众抓获了。

  目前拘留在当地警察局,等待后续开庭。

  -

  京城下雪了,在天气预报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一场大雪来势汹汹。

  大雪压弯了道路旁的大树。

  路夕坐在车里,经过这边的时候,下意识往外看了眼,听到路边运树铲雪的人感叹:“唉,好端端的一棵树,说没了就没了,可惜了……”

  路夕升上窗户,对于这种伤春悲秋的想法并不理解,甚至费解。

  一棵树罢了。

  再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更何况那只是棵树。

  到了公司后,秘书赶紧迎了上来,神色匆忙,一路跟着他上电梯。

  秘书按了楼层,说:“路总,林特助昨晚打您电话打不通,打了一晚上……”

  “手机落在办公室了。”

  似乎想起来自己助理很少大晚上找自己,于是又问:“他说了什么事情没有?”

  “说了,早上打电话告诉我,说您让他去您家收拾行李,他在抽屉里看到有很多药,想问问您知不知道?”

  路夕微微一愣,忽然想起季阳之前说过,去外面治病了。

  所以猜测,那应该是季阳的药。

  他终于忍不住皱眉,“知道是什么药吗?”

  以路夕对季阳的了解,年纪轻轻吃保健品这种事情他绝对干得出来,要不就是医生开的增强体质的,季阳怕冷的很,还体虚,爬个二楼都能喘气。

  而拍戏吊威亚需要力气,他还真有可能去乱吃药。

  秘书说:“目前还不知道,林助送去研究院分析了,那药药店都买不到。”

  路夕说:“查不出来就问问季阳经纪人,他天天跟着季阳,肯定知道。”

  秘书忽然道:“哦对了,说到孙先生我突然想起来,他离职了,昨天就办理了离职手续,好像是说没有带好季先生非常愧疚,不好意思回来见您,连工资都没有结。”

  “他也知道不好意思见我?”

  路夕嗤笑:“要不是看他是寇行介绍过来的,我早八百年前开了他了,一天到晚给季阳惹事。”

  两人出了电梯,进入专属办公室,这一层人很少,只有助理秘书跟几个项目经理以及负责人能够上来。

  “通知董事会现在开会。”

  秘书一愣,“今天早上不是公司例会吗?”

  “例会你让陈总他们负责,我要休一段时间的长假,今天就走,你跟林疏不用跟着,留在公司继续盯着没有完成的项目,有什么事情,随时向我汇报。”

  “好的路总。”

  秘书放好文件,去会议室准备开会的事宜了。

  路夕在桌上看到自己昨晚忘拿的手机了。

  昨晚他爸后面新娶的那位大半夜心悸,他爸不在家,打电话让他去医院照顾,疏通人脉关系,一直忙活到现在才消停。

  那女人身体一直好好的,不懂怎么就突然心悸,大半夜把他爸吓得半死。

  昨晚走得太匆忙,连手机都忘了带。

  路夕在办公桌后坐下,拿起手机,解了锁。

  看到几十个未接来电的时候,愣了下。

  还以为是他爸打来的。

  点开一看,是他很熟悉的号码。

  路夕忍不住笑了,果然还是不能太惯着啊,小没良心的,你也终于知道急了是吗?

  秘书推门进来,“路总,会议已经准备好了,各位董事都到了,就等您……”

  路夕抬手打断她,说:“让他们先等会儿,我打个电话。”

  晾了那么久,该哄了。

  打过去,没有接。

  再打,还是没有接。

  “……”

  果然,现在哄还是早了点。

  路夕直接起身,表情又恢复了从前的冷漠,淡淡道:“走吧,开会。”

  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电话才终于响了,发言的那名股东立即停了下来,看向拿起手机盯着看的他。

  看见他露出了开会至今的第一个笑容。

  路夕起身:“抱歉,我接个电话。”

  然后往外走。

  “喂?终于知道……”

  “您好,我们这边是齐林县公安局。”

  路夕一下子停住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季阳又把自己弄进局子里了,他面容沉了下来,收起笑容,“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现在就过来处理,他胆子小,请别为难他。方便让我跟他说一下话吗?”

  对面的警察愣了好一会儿,又低头去看了手机,确定没有拿错。

  问道:“你好,请问你是季阳的朋友吗?”

  “对,我是他监护人。”

  自从那次季阳进局子后,路夕对外说的都是季阳的监护人,方便处理他的事情,以及修理他。

  警察又愣了下,“他不是除了一个姥姥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路夕没回答,问道:“他怎么了?”

  “他死了。”

  “……”路夕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季阳死了。”

  “……”

  手机砸在了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声音惊动了会议室的其他人。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喂?你现在方便过来处理下吗?犯罪嫌疑人向法院提交了受害者疑似精神病发,恶意伤人的证据,法院现在要对他进行尸检,需要家属的签字……”

  对面说了半天,许久没有听见回复。

  路夕已经听不见了,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问自己。

  死了?

  什么意思?

  谁死了?

  幻觉?是幻觉还是梦?他怎么会听见有人说季阳死了?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错了,他们明明昨天才通过电话,他在电话里哭,在跟自己道歉,在跟自己认错,他明明好好的……

  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季阳那么听话,他从来不跟人起冲突,他那么好,谁见了都喜欢他,没人会舍得伤害他……

  打错了,一定是打错了电话……

  助理捡起了手机,她的声音也有些不稳,问对面:“您好,方便再说一下刚刚的事情吗?”

  “是这样的,季阳于昨日下午两点在齐林县淮安路18号B栋居民楼四楼遇害,现在尸体在警察局,我们需要对他进行尸检。”

  助理面色苍白:“确定受害人是季……”

  路夕一下子抢过手机,双目猩红,连气息都是抖的,却声音如冰,带着泼天的恨意,一字一句地问:“谁?谁干的?到底是谁?!!!”

  对面的警察被吓得不敢说话,“他、他弟弟。”

  作者有话说:

  好了,老婆没了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14)

  雪越下越大,蹲在门口的二狗几乎成了雪人。

  一天一夜的时间,依旧没有等来人。

  门口的保安大爷劝他说:“放弃吧,刘书记不会见你的,整个齐林县谁不知道孙彪是他私生子?陈老板给医院还有法院塞了不少钱,这案子能判下来就行了,再继续下去没有意思的……”

  二狗双目猩红,“所有人都看到是他杀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凭什么他说阳阳有病就有病,凭什么他说阳阳恶意伤人就恶意伤人?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他们凭什么信口雌黄!”

  保安大爷不停叹气。

  齐林县这巴掌大的地方,居然也有土皇帝,说出去谁信啊。

  可是能怎么样呢?那孙彪是书记私生子,又跟着刘老板做事,这些年到处耍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季阳看着本本分分的一个人,谁知道怎么就招惹到他了呢?

  这案子最后就是判下来,顶多也就十几年,等后面忘得差不多了,再减个刑,几年也就出来了。

  唉,造孽啊。

  “听我的,回去吧,别在这儿等了,县长不可能见你的。”

  二狗又等了半小时才走。

  他整个人都冻僵了,回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外面停着好几辆豪车,麻木的意识开始回笼,他第一反应就是那群王八蛋来强行给季阳做尸检了。

  尸体到了他们手里,最后怎么死的,还不是随他们说!

  二狗怒气冲冲地进去,在太平间外面,看到了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

  一个带眼镜的青年正在跟董雯雯说话。

  在他旁边是个年轻男人,面容冷峻,气质跟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

  他沉默地盯着太平间,始终没说话。

  二狗没见过这些人,不是陈老板那边的,也不是刘书记那边的。

  他们是谁?来做什么的?

  董雯雯看到了走来的二狗,赶紧喊道:“哥,他们说要进去见阳阳,说是阳阳的朋友,我们……”

  戴眼镜的男人冲着二狗伸手,温和笑道:“您好,我叫段燃,是一名法医,我们想要看下季先生的遗体,放心,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他说到遗体两个字的时候,他身旁那名年轻男人似乎僵了下。

  可二狗却将这当成了他们心虚的破绽,大声道:“我不会让你们进去的!是姓陈的让你们来的对不对?让你们的人进去尸检,到时候怎么死的,黑的白的还不是随你们说!”

  “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二狗还有一口气,孙彪就别想活着走出监狱!我要他杀人偿命!”

  年轻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很低沉,带着几分沙哑:“你处理,我进去看看他。”

  二狗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推门进去了。

  “混*蛋!你给我滚出来!”

  在他要冲上去的时候,原本规规矩矩站在后面的保镖们,瞬间走了上来,将他挡在外面。

  段燃也震惊地回头,“路总?现在这情况不适合起冲突。”

  可是路夕已经进去了。

  这是一件单独的停尸间,中间放着张医院才有的床。

  那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白布,毫无生气。

  路夕眼圈瞬间就红了,手指尖颤抖着,根本不敢掀开那白布。

  他就那么看着躺在眼前的人,止不住地发抖。

  二狗看他进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被那么多人拉着,居然硬生生挤了进去,嘴里发出愤怒的咆哮声:“我*草*你大爷的!滚出来!不许碰他!你敢碰他试试看!”

  他被死死拽着,根本过不去。

  董雯雯把黑子大黄他们也都叫过来了,看到二狗这样子,瞬间怒了。

  段燃赶紧解释道:“诸位别误会,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是季阳的朋友,跟杀害季阳的凶手绝对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来为他讨回公道的。”

  他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里面明显最理智的董雯雯,“你好,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去网上查我的百度词条。我们还带了律师过来,他已经在搜集证据了,请诸位放心,这里绝对不是罪犯逍遥法外之地。”

  董雯雯立即查了信息,百度词条上真的有,京城人,法医,国外留学回来,下面还有很多介绍。

  董雯雯眼睛发红:“所以你们真的是来帮我们的?”

  “是的。”

  “段燃。”那边的路夕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低声:“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在跟我开玩笑?他在故意吓我?”

  段燃叹了口气,“路总,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路夕沉默许久,慢慢伸手,掀开那块白布。

  熟悉的面容露出来那一刻,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他红着的眼圈烫得厉害,泪水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不停砸在季阳苍白的面庞上。

  从前红润的嘴唇,现在成了毫无生气的白色。

  摸上去,一片冰凉。

  他真的死了。

  “阳阳……”

  没人回答。

  路夕甚至无法说服自己他只是睡着了,季阳这模样,跟睡觉没有半点关系。

  他睡觉没有这么乖,他不是这样的。

  这不应该是他的样子。

  “阳阳,起来好不好?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发誓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不凶你了,我不逼你了。”

  “我给你道歉,我跟你跪下,你想怎么样都行。”

  “你起来看看我,你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阳阳?”

  路夕找到他的手,使劲握着,紧紧贴着自己的脸。

  痴心妄想般的,想要将他冰冷的手捂热。

  段燃看着这边,有些于心不忍,上前道:“路总,别这样,他已经……”

  “我不信!”

  路夕用力甩开他的手,回头,双目猩红,一字一句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前天他还在跟我打电话,在跟我道歉,在跟我哭,他说他不分手了,他说他后悔了,他让我不要跟别人结婚,他让我来接他……”

  他看着季阳,抓着他的手,放轻声音,神态却近乎偏执道:“阳阳,我来了,我来接你了,起来好不好?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可是躺着的人已经死了,再也听不到了。

  无论他生气、咆哮、恳求、哭泣、甚至是跪下来,这个人也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停尸房里安静得可怕。

  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最终,段燃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喊他:“路总,人有旦夕祸福,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节哀吧。”

  “……”

  好半晌,路夕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看的是对面二狗几人。

  二狗见他伤心的样子不是假的,虽然还没弄明白两人的关系,但觉得应该不是仇人,于是犹豫了下,就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都说了。

  包括季阳他弟弟欠赌债,打电话找季阳给他还,后来不知道孙彪怎么就把火发到了季阳身上,没捅死季浩,却捅死了季阳。

  因为当时只有他们几个人在,所以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够清楚。

  还说了书记跟法院的事,说对方行贿想要息事宁人,拿钱贿赂了季阳爸爸,让他签谅解书。

  “谅解书?”

  路夕一开口,二狗立即就停了下来,看着他,点了下头,说:“陈老板跟刘书记给季阳他爸送了两百万,让他签谅解书。”

  路夕居然笑了,眼神却极其冰冷锋利,缓缓道:“好,很好,两百万……就买了他的命了。”

  二狗看他这样子,很像是要去拼命,于是准备跟他先说一下刘书记跟陈老板在齐林县的地位,也怕他受到牵连与伤害。

  如果阳阳还在的话,应该是不想牵连他京城的这些朋友的。

  二狗刚要开口,就见那年轻的男人微微低头,在季阳唇上轻轻吻了下:“别怕,我们回家。”

  二狗跟大黄几人瞪大眼睛。

  突然感觉身体都僵住了,从头僵到脚。

  路夕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将尸体从床上抱起来,抱在怀里,对傻住的二狗道:“他不喜欢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他会害怕,我带他走了,晚上我的人会过来接你们。”

  段燃都惊呆了,在后面喊他,“路总!你这样做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这里是小县城,对死人非常忌讳,我们还是把季先生放在太平间……”

  可惜他劝不住,现在没人能够劝的住他。

  保镖也跟着走了。

  段燃严重怀疑路夕疯了,他刚准备去追,就被二狗给拉住了。

  二狗整个人呆呆的,抖着声音问:“他怎么回事?他刚才对阳阳做什么?死者为大他不知道吗?!我告诉你,我可以告你们侮辱尸体罪!”

  说着推开他就要追上去。

  段燃将他拉住,神色复杂,叹道:“路总跟季先生是情侣,季先生突然离世,路总一时难以接受,希望各位理解下,我们先把案子处理了好不好?”

  “……你说,情侣?”

  “抱歉,我知道你们可能一时无法接受。”

  “不,不对,阳阳说他有女朋……你刚刚喊他路总?他姓路?他叫路夕?”

  “是的。”

  “……”

  回想之前季阳说过的那些话,回想季阳说过的有关他女朋友的细节,回想男人刚刚的态度……

  几人的面色瞬间白得透明。

  他这些年在京城,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生活啊。

  作者有话说:

  感觉只虐一个不过瘾,我想让阳阳以阿飘的形态看着路夕在他死后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15)

  齐林县有一套挂价几年都没有卖出去的精装别墅,是一个富豪破产后抵债给银行的,齐林县没人买得起,买得起的也不会在这么个小破地方买别墅。

  而今夜,里面灯火长明。

  透明的水晶棺里,铺满了白玫瑰,季阳穿着白西装,静静躺在玫瑰丛里。段燃找来的入殓师水平很高,经她手后的季阳,就好似睡着了一般。

  除了没有呼吸,几乎与生前无异。

  凌晨三点,路夕还守在棺旁。

  段燃站在楼上看了他半个小时,也没有等到他去休息,最终看不过去,抬脚下楼。

  “路夕,去休息吧,我来守着。”

  路夕没有说话,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看着季阳。

  段燃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季阳,轻声说:“我白天问过季阳的朋友们,他们说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是乡下姥姥带大的,上初中的时候被他爸爸接去县城,他爸爸那时候已经另娶了,还生了个儿子,所以对他很不好。”

  段燃知道不应该告诉他这些,这些只会让他更加难过,但他知道自己不说,路夕后面也会自己查到。

  还不如现在告诉他。

  既然痛,那就干脆全部痛完吧。

  “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自己叔叔做干各种杂活了,但赚到的钱,大部分都被他继母拿走了。听说,他爸爸之所以接他回县城,是因为他妈妈后来一直有给他寄生活费,他爸爸贪图他的生活费,全部拿去养他后来的儿子……一分都没给过他。”

  段燃看向路夕,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温声道:“他遇到你很幸运,你带着他离开这个小地方,带着他离开那个没有爱的家庭,他这十年里过的很幸福,你给了他很多很多的爱。”

  “幸福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路夕,忽然笑了下。

  那几乎已经算不上是笑了,只是一个牵起嘴角的动作,他却做的异常困难。

  随后,转动眼珠看向段燃,因为长久用眼的原因,眼球上全是红血丝。

  他看着段燃,面无表情道:“如果他幸福,如果他感觉到被爱,那他为什么会走?为什么会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

  段燃张了张嘴,找不出借口。

  连路夕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那么他一个外人,一个对他们的事情一无所知的人,又怎么能够说服的了路夕放过他自己?

  段燃闭眼叹气:“路夕,我知道你很难过,知道你很痛苦,但身为朋友,我不希望你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人要学会走出来,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路夕无动于衷,问他:“你弟弟走失二十年了,你走出来了么?”

  段燃:“……”

  段燃微微皱眉,随后抬手,摸向心口的位置。

  那里很多年前缺了一块,至今也没有补全。

  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补全。

  他长叹了口气,闭眼道:“抱歉。”

  人啊,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没有人能够真正感同身受跟设身处地,除非他们经历过同样的痛苦。

  段燃劝不了路夕,就像二十年前,路夕劝不了他一样。

  刀子只有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有多疼,才知道伤口愈合有多难,才知道愈合了也永远有道疤在那里。

  路夕的面容一片死寂:“他朋友跟我说,他被推进手术室抢救的时候,只喊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他姥姥,一个是我。”

  “他出事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哭着跟我道歉,说他知道错了,说他以后听话,他哭着求我不要结婚,哭着求我去接他回家……”

  “可我把电话挂了。”

  “他的朋友说,那天他哭了很久很久,他以前不怎么爱哭,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他,以后不会让他哭。”

  路夕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人,声音似乎颤了下,低喃:“可他这一年里,哭了好多好多次,我还跟他说……他哭得让我心烦。”

  “段燃,我该死。”

  段燃立即道:“路夕,不是这么算的,夫妻情侣间吵架是常事,你不能……”

  路夕哑声打断他:“他被推进去前,给我打过很多个电话,但我都没有接到,护士说,他最后一句话,是给我的。”

  段燃心疼地看着他。

  路夕颤声道:“他问我,问我看见他遭报应了,有没有觉得很痛快,他问我解气了没有,问我可不可以原谅他……”

  “他到死都觉得我还在生他的气,觉得我是故意不接他电话,觉得我不要他了……”

  段燃忽然觉得眼眶发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安慰的话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他找不到任何适合现下这个场景的话。

  段燃轻轻闭了下眼睛,吸了口气,先稳住自己的情绪,才说:“路夕,他爱你,他真的爱你,否则他不会说这样的话,这些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如果他还活着,他绝对不想看到你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不会希望你这样失魂落魄的。”

  路夕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烛火微晃,别墅外忽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此时深夜,居然还有人来。

  段燃往外看了一眼,对路夕说:“我出去看看,可能是季阳的朋友或者亲人。”

  只是他还没走出去,一个熟悉的人影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真的是跌跌撞撞,上台阶的时候还摔了下,被段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看清来人,忍不住一愣:“林助理?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过来了?”

  助理的面色惨白如纸,被段燃握住的手臂,甚至在轻微颤抖。

  他看见段燃,似乎吸了口气,才勉强稳住情绪,强自镇定道:“我们路总呢?”

  段燃还以为是公司出了大事,赶紧带他进去:“在里面,跟我来,你先跟我说说,是不是公司出事情了?严重吗?怎么不找吴总跟向少他们?”

  助理一个劲儿的摇头,声音里不知为何,竟有哭腔:“不是,都不是,不是公司的事情……”

  “那是哪里出了事?”

  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大厅。

  助理看见布置的灵堂,看见水晶棺里躺着的人,看见面前跪着的人,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助理哑声喊道:“路、路总。”

  路夕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不管今天助理说公司破产还是谁谁谁怎么样了,他都不在乎。

  他甚至都不想问他来做什么。

  好像一夕之间,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助理战战兢兢道:“您之前让我去查的药,我查到了……”

  原本已经麻木的路夕,听见这话一下子转过了头,猩红的眸子用力盯着他,问:“是什么药?”

  助理似乎有些不敢说,低着头,卡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市面上没有的合成药,有些能助眠,有些有镇定作用,还有些是治疗精神疾病的加大剂量药,里面都含有会诱发抑郁症的成分。送去检测的机构说,如果长时间服用,会让人抑郁暴躁,梦魇失眠……”

  段燃怔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助理,还不知道路夕在家里翻出药的事情,忙问:“是谁的药?谁吃的药?”

  助理根本不敢说话,整个人都低着头。

  段燃看向路夕,才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瞳孔放大,正轻微颤抖着,他伸手捂住额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

  就好像突然失声了一样。

  身体颤抖得厉害。

  眼睛红得吓人。

  段燃一下子就懂了,如坠冰窖,他忙回头助理:“是……是季阳吃的药?”

  助理哭着点头:“是,是季先生吃的,检测机构说,可能已经吃了很久了。”

  段燃感觉差点没有站稳,喃喃道:“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吃药?他吃药没有告诉路夕吗?”

  助理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大概这辈子没这么慌过,说:“是季先生的经纪人,他说季先生被网上的恶评逼得抑郁了,需要去看心理医生,就骗着季先生去看了他找的医生接受所谓的治疗,这些药就是那个医生开的。”

  段燃第一次用吼的:“他疯了吗他?!”

  助理声泪俱下:“我跟向少把季先生的经纪人还有那名心理医生都抓到齐林县了,路总,是报警还是……向少说您定。”

  段燃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跟季阳有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助理小心翼翼看向路夕,小声道:“向少把两人绑到地下室严刑拷打,一天就招了,是……路总您的朋友。”

  段燃一下子看向路夕,震惊:“朋友?”

  助理咬着嘴唇道:“是寇行,寇律。”

  段燃:“……”

  这比是经纪人寻仇还要残忍,伤害自己爱人的幕后主使,最后竟是自己最信任、最好的朋友。

  段燃已经不敢再去看路夕的表情了,太痛了,实在太痛了。

  季阳的经纪人,还是他找的。

  是他让寇行帮忙找的。

  所以季阳才那么相信自己的经纪人,因为他觉得路夕不可能会害自己,他那样相信他。

  可能到死的那一刻,他都还在担忧自己出了意外,凭路夕这霸道性子,会不会牵连自己经纪人。

  又可能最后苦笑一声,觉得路夕都不要他了,应该是不会浪费心思再去怪别人。

  他会不会因此感到庆幸,庆幸自己的死没有连累到无辜的人?

  段燃不认识季阳,不了解季阳,但路夕的助理了解。

  他跟了路夕整整五年,见证了两人这一路的感情。

  他不敢相信,经纪人是怎么忍心对季阳做出这些事情的。

  季阳待他不薄,他是怎么忍心的?

  他是怎么敢的?

  作者有话说:

  寇行,这个名字想必大家应该不陌生吧……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16)

  “路总……”助理看向路夕,可是喊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段燃也看向了路夕,作为他多年的朋友,他无法对此置之不理,他想让他放过自己:“路夕,寇行他……这可能是个误会,我们先查清楚……”

  他不是想替寇行狡辩,他只是想,只是希望,希望事实不要这么残忍。

  谁都可以,千万不能是跟路夕有关系的人,尤其不能是路夕最信任的人,不能是路夕的至交好友。

  那样他走不出来的,他永远也不会再走出来……

  “路夕,我们等向野过来,好不好?”段燃听见了自己的哭腔,他是法医,见过那么多的生死别离,见过那么多的人间惨案,可是此刻,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冷静理智。

  他的声音颤得几乎不像是他自己的。

  “我们等一等……”

  段燃看着路夕,嘴里没有说完的话忽然停住了。

  路夕太安静了,安静得离谱,安静得不可思议,安静得让人害怕。

  段燃更希望他痛快地哭一场,更希望他大吼大叫,更希望他直接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里,安静得吓人。

  路夕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像是个……死人。

  段燃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立即扑到路夕面前,抓着他,让他面对自己,跟他说:“看着我,路夕,好好看着我,你听我说,这是寇行做的事情,是季阳经纪人做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有什么难受我们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段燃被他吓得浑身发抖,满身冷汗。

  可是路夕没有反应,只是轻轻推开了他,然后起身,但因为跪的时间太长,所以尝试了很多次才成功,甚至趔趄了好几下。

  他走到水晶棺前,看着里面躺着的人。

  慢慢伸出手,隔着玻璃,温柔地抚摸里面好似睡着的人。

  他整个人都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段燃跟助理大气不敢出,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做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害怕他忽然伤害自己。

  “阳阳。”路夕看着里面的人,轻声说:“好好睡,我出去下,很快就回来。”

  然后隔着玻璃吻了吻他额头的位置。

  助理现在精神紧绷,看见路夕走过来,后退的时候差点摔死,扶住了门框才勉强站稳。

  “路总?”

  路夕依旧安静,可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安静之下藏着怎样汹涌的怒意,怎么灭天的恨意,他问:“人在哪儿?”

  助理说:“车里。”

  路夕回头看着段燃,只说了一句:“你留在这陪他,跟他说会儿话,他不喜欢一个人呆着。”

  然后抬脚,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理智告诉段燃,他现在应该去拉住路夕,不要让他弄出人命毁掉他自己,但感情上,他知道自己不该去。

  他不应该去劝。

  这是一个难捱的夜,极长,极黑,仿佛永远不会再有天亮的那天。

  有些人的天,再也不会亮了。

  -

  季阳虽然不火,但怎么说也是个公众人物,很快,他死亡的消息就被传到了网上,他的经纪公司也正面回应了此事。

  但不是辟谣,而是发了一句类似石锤的话:死者为大,希望广大朋友口下留情,多谢。

  网络可以是利器,也可以是武器。

  对于季阳的意外身亡,网友震惊的同时也表示必须彻查到底,在得知是被杀后,尤其得知被连捅五刀后,更是愤怒不已,@相关部门必须严查这件事。

  由于媒体的曝光,以及网上的发酵,齐林县就是真有皇帝,也保不住孙彪了。

  1月份的时候,案子交由省公安局调查,中旬的时候法院的判决书下来,凶手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而季阳的弟弟季浩,在路夕请的整个律师团的状告与控诉下,也被送进了监狱——

  孙彪原本捅的是季浩,但他推了季阳一把,最后孙彪将错就错,五刀全部插进了季阳身体。

  孙彪与季浩两人似乎存在除了债务之外的不正当关系,所以孙彪才要下死手。

  但具体怎么样,没人知道。

  反正最后,该死的人没有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1月16日,微雨,天气阴沉。

  今天是季阳下葬的第十天,路夕站在他墓前,墓碑前面是一捧白玫瑰。

  他看着照片上笑容明艳的男生,沉默着。

  段燃站在他身侧,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出声:“为什么不带他回京城呢?”

  路夕没说话,仿佛没有听见。

  段燃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跟路夕也算是幼年玩到大的伙伴,但是后来出国留学就没再回来,对于路夕的感情只是从朋友口中偶尔听见。

  因此他并不是很清楚两人的感情。

  起初还觉得路夕大老远带这么多人过来,有些小题大做,可是十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路夕真是陷阱这段感情里走不出来了。

  段燃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中间最无情无欲的路夕,最后居然会是被感情困得最深的那个。

  尤其是在电话里听完了吴浩吐槽完路夕这些年为季阳做过的那些事情后,更是明白路夕栽了,栽得死死的。

  路夕从小到底对什么都不上心,这样的人一旦认真起来,那是真的要命的。

  所以当时段燃在听完了所有事情后,打断了电话里吴浩的不满控诉,轻声问他:“你们明明都知道路夕喜欢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对人家友好些呢?”

  对面不说话了。

  “他配不配的上路夕并不是我们说了算,衣服合不合身只有自己才知道,我并没有见过季阳,没有跟他相处过,但我觉得一个在家种花养宠物,被对方粉丝误会疯狂谩骂却因为对方是女孩子而没有说出事实真相的人,绝对不会坏到哪里去。”

  “路夕爱他,很爱,我看得出来,你们也看的出来,所以为什么要伤害他呢?你们每次说他配不上路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路夕为什么从来不跟你们生气?”

  “……”

  “吴浩,他很善良,他也爱路夕,他默默忍受你们的不友好是因为你们是路夕很好的朋友,而他不想路夕在他跟你们之间为难,他从来没有向路夕告状,从来没有说过你们半句不好,可你们呢?”

  “……”

  “吴浩,我们都是受了父辈蒙阴的,我们能有如今的成就靠的不仅仅是我们自己,这世上不是所有人生来就在光里,我们不应该得了便宜还沾沾自喜,更不应该嘲笑那些身处黑暗的人,更不应该去吹灭别人的光。”

  吴浩沉默了下,低声道:“……我知道了,跟路夕说一声,我跟向野他们忙完就过来。”

  不出意外,今天吴浩他们就能赶到这边了。

  段燃心里刚想完,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段燃转身,微微睁大眼睛。

  吴浩不止叫了向野,路夕玩得好的几个朋友都被他叫过来了,就连这几天准备出国的林鸢,都推迟行程一起来了。

  甚至……还有寇行。

  看样子路夕还没有去找寇行算过账,否则他今天绝对不敢来这里,凶手……怎么敢堂而皇之地来到死者墓前……

  寇行没有去看段燃,如果他看了,会发现今天的段燃很不对劲。

  那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放下花束后,寇行走到路夕身边,还没开口,听见路夕问他:“阳阳的手机我看了,你经常给他发消息,给他打电话,对么?”

  寇行身体一僵,低声:“我只是跟他……”

  话音未落,路夕转身狠狠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路夕学过拳击,并且学得很不错,这一拳用了全部力气,裹挟着他忍了半个多月的全部怒火。

  寇行被砸得后退了好几步,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左半边脸直接淤青,嘴角流出了血。

  吴浩几人吓得大叫,赶紧拉开:“路二!你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却被路夕一把推开,也摔在了地上,他猩红着双眸,用力揪住寇行的衣领,把人拉到面前,一字一句地质问:“我把你当我最好的兄弟!从上学到工作,我为你两肋插刀过多少事情,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是吗!!”

  “我防着所有人,所有人!我防着我家里人八年!整整八年!我生怕他受到一点点伤害,我那么信任你,连他的经纪人都是让你找的,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信任的是吗!!”

  “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你凭什么对他说那些话!你他*娘*的到底凭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来插手我跟他之间的事情!!!”

  向野跟吴浩赶紧上前把路夕拉开,嘴里大喊道:“路夕!冷静!你冷静点,寇行确实对季阳不怎么喜欢,但是这件事跟他没有……”

  “没有关系?”

  路夕回头打断他们,突然笑了,笑了两声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狠狠砸在寇行脸上,吐字如冰:“来,解释下,好好解释下你介绍过来的人,为什么会让季阳背着我偷偷吃这些药!”

  “你给我好好解释下这些都是什么药!”

  “说!!!”

  看着地上的药瓶,吴浩几人都愣住了。

  吴浩哆嗦着去抓寇行的衣领,舌头都打结了:“不、不是,兄兄兄兄弟……你、你真的让人家吃药了?什么药?你这……你这不厚道的!你给人家吃什么药了?啊?你说话呀?说话呀!!”

  向野也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寇行慢慢抬头,看着眼底只有痛恨与冷漠的路夕,轻声道:“会引起神经衰弱、抑郁暴躁的药。”

  “……”

  作者有话说:

  写完前世篇,就写路明跟江凭风!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17)

  吴浩反应过来后,大叫道:“你疯了吗?!寇行你是疯了吗你,你就这么恨他?季阳他是配不……他没有招惹过你啊,他安分守己的,也没有怎么你啊,你至于吗?”

  寇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路夕,说了句:“我没想怎么样他,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那么没心没肺的,为什么可以那么快乐?”

  他皱着眉,不解道:“他明明配不上你,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甚至有些废物,为什么却可以那么坦然地接受你对他的好?”

  “路夕,你来告诉我,他到底凭什么?”

  路夕死死盯着他,揪着衣领把人拽到跟前:“就凭我喜欢他,就凭我爱他!配不配得上,轮得到你来说吗?你算什么东西?!”

  “……”

  “你喜欢他什么?!!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吗?!他一无是处,他离了你甚至活不了,他就是个废物!!你看,离开你,离开京城,他就……”

  砰!

  路夕的拳头再次毫不客气地落在了他的脸上,用了全力,是恨不得当场一拳将他打死的力道。

  可惜还想再打的时候,被三四个人朋友一起拦住了,吴浩死死抱着他腰,几乎哭着在劝他:“路二你冷静点!他只是下了药,但杀季阳的人不是寇行,你不能……”

  话没说完,路夕转身在几人脸上一人来了一拳。

  然后就是撕心裂肺地咆哮,他几乎疯了一般,大声质问道:“什么叫只是下了药!!!什么叫只是!!死了,他死了,他死了啊!!!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不在了,你们现在跟我说只是???”

  “我拿你们当朋友,你们拿他当什么?!!背着我欺负他?奚落他?羞辱他?”

  “算我瞎了眼!从今以后,你们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你。”路夕回头,盯着地上的寇行,眼神冰冷而疯狂:“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死。”

  雨水打在他脸上,只剩阴冷与绝望。

  季阳死了,而他跟死了也没区别。

  吴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们这一伙人从小一块长大,路夕是他们当中性子最冷的,但却是脾气最好的。

  他的脾气好不是像段燃那样对谁说话都温声细语,而是他会无底线纵容这伙朋友,从小学开始就帮着收拾各种烂摊子。其实路夕的性格看起来,更像是冷戾嚣张不学无术的那个,但是很神奇,他却是几人当中学习最好,能力最出众的,每次年末聚会,父辈们总是对他夸赞不已。

  毫不夸张地说,路夕无论是在同辈还是长辈眼里,都是楷模。

  吴浩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从来没有,不论他们惹了多大的事情找他帮忙,他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而现在,这个无条件纵容了他们十几年的朋友,要跟他们绝交。

  用一种仇视的眼神看着他们,要彻底一刀两断。

  听到季阳死的时候,吴浩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跟段燃打电话的时候,吴浩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现在,他有种手脚冰凉血液倒流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要被淹没了。

  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他第一次意识到季阳死了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对于路夕而言有多严重,这个后果对于他们这些朋友来说,有多严重。

  吴浩怔了好一会儿,伸手去拉路夕:“这件事情跟寇行……”

  “闭嘴。”

  路夕轻轻闭眼,任由雨水在脸上冲刷,看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只知道,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段燃心疼地看着他,忍不住去劝吴浩:“别说了,就这样吧,不要逼他。”

  吴浩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见山下传来声音。

  所有人都听见了,不约而同回头,看向上山的路。

  那是一条泥泞的路,汽车上不来,只能步行,在雨天里,举步维艰,稍不留神就会摔倒。

  雨幕下,一把黑伞缓缓映入眼帘。

  随着距离的拉近,伞下两人的容貌看清楚了,吴浩怔住了,回头震惊地看向路夕,问道:“你……你还叫了路叔叔过来?”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不可能是路夕叫过来的,且不说路夕一直把季阳藏着掖着,就是他现在的表情,就不像是他叫过来的。

  路夕的眼神,比他还要惊讶。

  黑伞越来越近,众人都看清楚了。那个儒雅温润的男人,是路夕的爸爸路齐鸣,而他旁边那个穿着黑裙子,眼眶通红的,是路夕爸爸后来新娶的那位。

  圈里几乎没人见过她,路齐鸣将爱人藏得很深,也保护得很好。

  这一点,跟路夕很像。

  吴浩觉得有些奇怪,季阳去世了,来的不应该是路齐鸣跟林夫人吗?为什么会是后面娶的那个?

  而且,她看起来比路齐鸣还要伤心。

  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直到路齐鸣走近,他看见路夕,同样觉得惊讶,愣住了,问道:“小夕,你怎么在这里?”

  路夕没说话,父母离婚后,他跟父亲接触其实不是很多。

  关于季阳的事情,他只跟他母亲说过,而他母亲不喜欢季阳,所以后来也就没有跟他父亲提过季阳。

  段燃勉强挤出笑意,解释道:“路夕的一位故友下葬,我们来看看。”

  路齐鸣说:“原来如此。”

  段燃问:“伯父来这里是找路夕的吗?”

  “不是,来陪你伯母看看孩子。”

  “看孩子?”

  还在奇怪看什么孩子,就见那个穿着黑裙的美丽女人,跌跌撞撞走向了季阳的墓碑,怀里的菊花都抱不住了,跌在泥水里。

  她跪在墓碑前,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泣不成声:“小伟,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的错,妈妈不应该丢下你,妈妈应该早一点接你去京城,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在场除了路齐鸣,都狠狠怔了下。

  段燃犹豫着道:“伯母,您是不是认错……这座新坟的主人名叫季阳,并不是……”

  路齐鸣苦笑道:“季阳,我们知道,但这是他后来改的名字,他原来随他妈妈姓周,叫周伟,后来他妈妈跟他爸爸离婚,才改了名字叫季阳。”

  “……”

  那一瞬间,整座山上都安静了。

  寂静如死,只有女人低低的啜泣。

  段燃已经不敢再去看路夕的表情了,没人敢看,吴浩四肢冰凉,第一次觉得心疼季阳,觉得老天对季阳如此残忍。

  明明那么近,离自己亲生母亲那么近。

  如果他们当时相认了……

  路齐鸣是圈里出了名的好脾气,出了名地宠爱自己后来这位夫人,如果相认了,他今天不可能会躺在这儿……

  如果季阳在京城有亲人,那他绝对不会在跟路夕吵架的时候,千里迢迢赶回老家,他不会死……

  如果路夕给他爸介绍过季阳,今天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吴浩不敢再细想,他这样粗枝大叶的人,都能想到这些,他觉得路夕也会想到,他绝对会往这方面想。

  “路夕……”

  段燃已经抢先一步去抓路夕了,想要开解他,让他冷静,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手还没有伸出去。

  路夕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路夕!!!”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叫了出来,上前来扶他,但却被他狠狠推开。

  他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双眸猩红,胸腔在剧烈起伏,呼吸颤抖,他嘴角还挂着血,几次张嘴,却说不出来半个字。

  满脸的泪水混着雨水,让这个从来高高在上蔑视所有人的男人,第一次如此狼狈,如此心酸,如此绝望。

  他真的绝望了。

  他感觉天塌了。

  明明可以避免,明明那么多次的机会,他明明是可以救他的,可是他都一一错过了,但凡他对季阳再上点儿心,但凡他多注意下他,但凡他对他再多一点耐性,但凡他给足他安全感……

  不应该是这样,他不应该躺在这里……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关着他,囚着他,自以为是地爱他,为什么要逼死他?

  他该死!

  该死的明明是他才对!

  为什么死的会是季阳!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

  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没有道理,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什么风水轮流转,都是假的。

  有人行善积德,最后妻离子散,有人坏事做尽,最后名利双收,想死的被逼苟活,想活的一夕之间被夺走生命。

  这世上没有因果,没有报应,只有命。

  这就是季阳的命。

  也是他的命。

  晚上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二狗听见了敲门声,他拉开门,看到路夕站在他家门前。

  二狗张了下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开始知道这人跟季阳的关系的时候,他心里全是愤怒,以为季阳被他威胁才跟他好,直到后面看见男人处理掉杀害季阳的凶手,尤其那次在监狱里,看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凶手跟季阳他弟弟,二狗直接傻了。

  这样子,好像不该是包*养关系里会有的。

  而且听说,刘书记跟陈老板后面都莫名其妙被撤职跟破产了,麻烦不断。

  二狗渐渐也就接受了。

  只是每次看到男人,心里还是会觉得别扭。

  路夕面容比半月前还要憔悴难看,像忽然大病了一场。

  他递上两张卡片:“这是我的名片,很抱歉我没办法留下来,也没办法带他走,请帮我守着他以及他的家人,多去看看他,他不喜欢一个人。如果有什么事,就打这个号码,我会立即赶过来。”

  “这张卡里有两千万,希望你拿着,你们是他朋友,有你们陪着,他会很开心。”

  二狗想说不要,路夕打断他:“他走的时候银行卡放在我那儿,里面有两千万,就当是他给你们的报酬了,请你们替他尽孝。”

  停顿了下,低声道:“他姥姥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我每年回来看一次就好,多了怕她怀疑,也请你们帮我瞒着她,谢谢。”

  二狗忽然想起他之前把季阳的尸体带回齐林县买的那栋别墅里,所有人去要,警察都上门了,却连门都进不去。

  他一心要把季阳带回京城,给季阳找个离他最近的墓园,几乎疯了一般。

  直到季阳他姥姥进去,半小时不到,就将季阳的尸体带了回来。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季阳上山那天,路夕没有去送殡。

  按照齐林县的习俗,他没有资格去,也没有身份去。

  最终二狗把卡接下了。

  他看着男人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像一瞬间被什么压垮了,透着无限的悲凉与落寞。

  汽车发动,慢慢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路夕走了,孤身来,孤身回。

  他没有带回他想带回的人。

  后来,小城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网上也没人再讨论这件事情。

  日升月落,春去秋来,时间渐渐抹掉了一切。

  销声匿迹,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两年来,二狗每周都会去看季阳,陪他说说话,跟他聊很多很多事情,比如雯雯谈了个男朋友,就是季阳培训机构的舞蹈老师,两个人很恩爱;比如黑子也去京城打拼了,居然还挺顺利,开了一家自己的小公司,赚的越来越多;比如大黄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后面生的那个小子名字取了‘阳’,也叫阳阳,也很爱笑;比如姥姥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有时候常常一个人发呆,还总是叫错他的名字;比如小秋后来没结婚,交了个男朋友,现在还瞒着家里人不敢说……

  太多太多了,二狗发现一周来一次都不够,怎么说都说不完。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开始骂,骂季阳圣母心,没事管他那没良心的弟弟干什么。

  再后来,二狗不怎么哭了,人也安静了,但还是会絮絮叨叨地说那些事情,那些很无聊的事情。

  但他觉得季阳应该会喜欢听。

  直到有一天,二狗来他坟前坐了一下午,半句话都没有说,喝了半瓶酒。

  在要走的时候,忽然停下,转身,回头看着照片上的他,小声说:“阳阳,还记得你男朋友吗?”

  二狗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人,一次都没有。

  这是两年来的头一回。

  “你男朋友真不是东西,说了一年来看你一次,从来没来过。”

  “他也就那样吧,也不怎么喜欢你,别惦记他了。”

  “其实我这两年没少替你骂他。”

  “我每次来看你都不跟你说他,因为我怕你难过,你应该很想他吧,难过他不来找你,觉得他不喜欢你了,忘了你了,有了新欢了……”

  沉默了下,低声,“阳阳,他死了。”

  “他去找你了。”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见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更季阳死后的视角,要两个虐才够劲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18)

  季阳最近发现他男朋友不对劲,很不对劲,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不然怎么回来后一句话都不说?

  不仅不说话,季阳主动搭腔,他就跟没听见似的,还天天板着脸,甚至连睡前的娱乐活动都没有了,不亲他,不抱他,连搭都懒得搭理他。

  最过分的是,他不交公粮!

  毫不夸张地说,那就跟当他是空气一样,完完全全地无视!

  这不是外面有狗了是什么?!

  终于有一天,季阳忍不住爆发了,冲着他大吼大叫:“你有病吗路夕?你要是外面有人了你就趁早说!老子给你们腾地方,天天板着张脸给谁看呢!”

  “这日子能过过,不能过就分,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他男朋友没说话,就跟没听见似的,季阳那叫一个生气。

  真的是气死了!

  他什么意思啊他!

  季阳鼓着脸怒气冲冲地回了卧室,躺在床上生闷气,心里想着,今天晚上不让他上床了!除非他给自己道歉,否则以后就滚去睡沙发!

  不仅要道歉,还要向自己保证,以后都不会这么对自己了!

  他越想着想着就解气了,最后又忍不住心软,在心里说,如果他态度诚恳,那就勉为其难让他回床上睡觉吧。

  但是不许碰自己!

  季阳想着想着,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然后开心地躺下,等着路夕来哄自己。

  可是等啊等啊,等到天边泛起微光,等到天都亮了,那个人也没有进来哄自己。

  阳光慢慢洒进房间,铺了满地金黄。

  已经是第二天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日头升起,江景如此美好,城市尽收眼底。

  季阳坐在床上,低着头,盯着自己雪白的脚尖。

  微风轻轻吹过额发,他神情沮丧,眼底都是难过。

  他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是我最近做错了什么吗?他为什么突然对我不好了,也不来哄我,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不爱我了?他是不是真的外面有人了?”

  越想越可怕,越想越难过,季阳下了床,走出卧室想直接找男人问清楚。

  可是到客厅一看,人已经走了,出门上班去了。

  桌上摆着空酒瓶子,还有几张用过的纸巾,饭菜吃了一半。

  季阳默默走过去收拾,刚准备动手,又收回来了,他愤愤地想:“我凭什么给他收拾!现在无理取闹的人是他好不好!我昨晚明明连门都没有关,他自己不进来的!给我耍什么大少爷脾气啊!”

  然后又回床上睡觉去了,倒在床上,气呼呼的。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醒过来时,屋子里没有人,也没有开灯。

  季阳摸了摸身侧,是冷的,根本没有人回来过。

  他又去客厅,桌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时候收拾的,他居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听见。

  季阳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就坐在路夕常常坐着的那个位置上,然后打开了大屏幕的电视,开始看起了搞笑综艺。

  他笑点低,一个人在屋子里笑的满沙发打滚,眼泪都笑出来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那档综艺被他看完了,没有了。

  他才想起来去看墙上的时钟,晚上12点。

  不是吧,才过去几个小时,怎么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呢?

  路夕怎么还没有回来啊?他每天到底在忙什么呀?

  真是的。

  看着钟表上指着12点整,季阳忽然觉得有股子寒气,渗人的很,他赶紧裹紧小被子,把自己好好包起来,连不安分的脚丫都乖乖缩回了被子里,同时不忘在心里恶狠狠地骂路夕:“混*蛋!这么晚不回家,还在外面鬼混!死外边儿算了!”

  他又找了部剧看,看完就看钟表,每次也就过去一两个小时,奇怪的是他一点儿也不困。

  季阳怀疑应该是白天睡够了,于是他追完一部剧,就又换一部,就这么刷一部剧,看一下钟表。

  时间慢慢过去了。

  天似乎一直是暗的,偶尔听见楼下的邻居说话:“妈的这栋楼不会是闹鬼吧?天天都在放电视,楼上那男的不是一个月前就出门了吗?怎么还天天听见电视声?”

  季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男人出门了,你当我死了啊?

  老子看电视不行啊?

  但听着还是觉得有点儿害怕,于是把刚刚放出的脚,又缩回了被子里。

  他怀里还抱着路夕的衣服呢,老公的衣服抱着,就是有安全感,他继续快乐地刷剧。

  终于,在他看完不知道多少部剧后,房门终于打开了。

  季阳立即站起身,小被子从身上掉下来,露出一丝*不挂的身体,是的,他故意不*穿的,他就不信他看见了,还能把持的住!

  路夕看着他,关门的动作果然顿了下。

  然后挂好衣服,就往他这边走来。

  季阳心脏砰砰地跳,紧张得耳根子都红了,都有点儿不要意思看他了,毕竟是全光,连内*裤都没有穿。

  就在他以为路夕要化身禽兽的时候,男人淡定地从他面前走过,然后在他震惊的眼神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小被子。

  季阳:“……”

  季阳瞬间恼羞成怒,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立即冲着他大吼大叫起来:“路夕!你就是个混*蛋!你王八蛋!你不是男人!”

  可是男人不搭理他,还一脸疲倦地靠在了沙发上,伸手扯松了领带。

  眼神里,都是麻木与冷漠。

  季阳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他看得出来,路夕很累,非常累。

  他安静地在旁边坐下,轻声问他:“这段时间公司很忙吗?”

  路夕没有说话。

  季阳又问:“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如果真出事了你一定要告诉我,需要钱了也可以跟我说,我有点儿存款,或许能帮到……”

  “阳阳。”

  季阳愣了下,忽然眼前一亮,他终于叫自己了,于是开心地坐过去点儿,忙应道:“老公我在我在。”

  路夕喊了他,却没有看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地面,好半天,才低低地说了句:“我想你了,阳阳,我很想你。”

  季阳开心坏了,正准备抱住他狠狠亲一口,说自己也想死他了。

  路夕却忽然起身,让季阳扑了个空。

  季阳一脸狐疑地扭头,看着男人打开了投影,连接好手机后,才又重新坐了回来,但却没有挨着季阳坐。

  他们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季阳明显不开心了,什么嘛,自己都脱干净了,他什么意思啊?

  他也是有骨气的好不好?

  于是板着脸,自己原地坐下了,也不想搭理这个人。

  巨大的投影开始播放路夕手机上的视频,让季阳惊讶的是,放的不是别的内容,都是跟他有关系的,连季阳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拍摄的视频了。

  里面的自己笑的很开心,是跟二狗他们在外面玩,在老家那边,一起去撸串,一起去钓鱼,一起去飙车……

  季阳看得很茫然,自己后来回去过吗?什么时候回去的?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真是奇怪。

  视频并不长,只有短短十几分钟,很快就看完了,然后自动跳转到下一条。

  “啊哈……路夕……”

  “老公……轻点儿好不好,慢点儿……”

  “不要了,别……啊啊啊啊!”

  季阳慢慢把脸埋到了手心里,操,好特么羞耻啊。

  路夕那混*蛋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啊!

  他有病吗他?!

  现在还放出来给自己看,他到底几个意思??

  季阳捂了好一会儿的脸,然后忍不住张开手指,从指缝里悄悄去看路夕,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他看见旁边,路夕微微敞着衣领,皮带解开了,裤子拉链也拉开了,他右手正放在……疯狂撸动。

  呼吸急促,声音粗重又性感,充满了野性的魅力。

  季阳脸红得更加厉害,像个熟透的番茄。

  他怎么可以当着自己的面干这种事?!

  他他他他他、他是看不到自己光着吗?自己人都在他面前了,他还要看着视频在这跟自己的左右手玩???

  他认真的吗他?

  他存心气自己是吧?

  季阳简直要气疯了,但还是强忍着脾气,咬着嘴唇,闷声道:“喂!你好歹……好歹也照顾下我啊,我怎么办?我也想要啊,我总不能也像你一样……?!”

  路夕忽然转身,一只手压了过来,撑在他双腿中间,慢慢俯身,两张脸离的极近,可以闻到呼吸的程度。

  属于男人的气息慢慢笼罩全身。

  季阳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就在他红着脸,准备往前面再多坐点儿,方便路夕干自己的时候,路夕忽然从他身后抽了几张纸巾,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低头,冷漠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

  以及自己被弄脏的衣服。

  他甚至都没有多看季阳一眼。

  季阳人傻了,彻底傻了。

  “…………”

  他蹭一下站起来,哭着朝他破口大骂:“路夕你就是个大傻*逼!大大大傻*逼!王八蛋!我*草*你大爷的!老子再特么跟你睡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然后转头跑回了卧室,扑倒在床上,开始放声大哭。

  一边哭,一边骂。

  不止生气,还很丢脸,极其丢脸。

  他脱光了,可是路夕不仅不碰他,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他宁可打*飞机都不碰自己!

  是自己变丑了?他不喜欢了?还是腻味了?

  难道……是七年之痒了吗?

  季阳越想越难过,连气都生不下去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兀自叹气,还是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惹路夕生气了,不然他怎么会突然不搭理自己啊?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他从前明明对自己很好很好的,他说要爱自己一辈子,他说永远都不会对自己腻味的……

  这才过去多久啊,才十年吧,十年他就坚持不住了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子?

  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季阳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感觉很久了,久到他都要睡着了,才感觉身侧微微一重。

  是路夕,他终于来睡觉了。

  可是,他没有抱自己。

  作者有话说:

  阳崽还没意识到自己死了,他在难过,路夕好像不喜欢他了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19)

  那点儿喜悦被冲淡,季阳忍不住又难过起来,他背对着路夕躺着。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路夕真的没有要哄自己的意思后,他微微垂了下眼睛,在心里想了又想,轻轻开口:“喂,你要不要……抱抱我啊,你已经很久没有抱过我了……”

  可对方没有回答。

  季阳虽然难过,但也没有气馁,自己翻了个身。

  看见男人有些清瘦的背影,他愣了下,忽然道:“怎么感觉你瘦了好多啊?”

  路夕不说话,依旧背对着他。

  季阳想了想,自己挨过去,但没有伸手抱他,脸颊轻轻贴着他的背,闷闷地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啊,你都不跟我说话了,也不抱我,也不亲我,也没有……跟我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我了?”

  “你是不是不行啊?”

  “路夕,你说话呀,你聋了吗?”

  季阳鼓着脸,气得眼睛都红了,却还是没有置气地转过身,他舍不得一直拿背对着路夕,他喜欢跟路夕吵架,但他不喜欢跟路夕冷战。

  小的时候,他爸跟他妈吵架了就喜欢冷战,谁都不搭理谁,季阳一点儿也不喜欢那样。

  为什么不能好好沟通呢?

  为什么不好好解释呢?

  “老公,我真的很想你了,你抱抱我好不好?你抱抱我,我就不跟你生气了。”

  似乎终于打动了男人,路夕转过来身,面对着他。

  虽然没有伸手抱他,但季阳已经很满意了,开心地将自己缩在他怀里,满脸都是幸福,小声说:“老公真好,爱死你了。”

  然后一脸满足地开始睡觉了,看起来美滋滋额的。

  落地窗外升起了月亮。

  很亮,洒下一地清冷的光辉。

  漆黑的卧室也被照亮,月光照进来,偌大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微微蜷缩着身体。

  他身侧的床铺整整齐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清晨,早上八点。

  阳光照在眼睛上的时候,季阳终于醒了,他翻了个身,没有在旁边看到路夕,显然是已经起床了。

  季阳害怕他已经上班去了,赶紧爬起来,鞋都顾不上穿,裤子也不穿,就在上面套了路夕的白衬衫,刚好能够遮住屁*股。

  两条笔直雪白的腿蹬蹬蹬往外跑。

  幸好,路夕还没有走,在浴室洗漱。

  季阳赶紧去厨房准备早餐,手一个没拿稳,碗从手上滑了下去,掉在了地上。

  啪——

  摔得稀碎。

  季阳伸手去捡,不小心被碎片划伤了,疼得他一下子就缩了回来,骂道:“卧*槽!嘶……好疼啊妈的……”

  他刚准备把手指放进嘴里,路夕就从浴室出来了。

  看到地上的碗,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见鬼。”

  季阳赶紧把手指伸到他面前,可怜兮兮地喊:“老公,痛痛,吹吹……”

  路夕没搭理他,转身走了。

  季阳差点就没忍住破口大骂,但站起来的瞬间,又忍住了。

  算了,可能是公司出了事,他心情不好吧,还是不要跟他吵了。

  他把手指又放回嘴里,轻轻嘬了下。

  拿出来一看,真奇怪,居然一点儿血都没有。

  他正狐疑呢,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季阳一下子蹦了起来,追出去,“喂!我今天要跟你一起去上班!我不要呆在家里!老公,我要跟你一起出门!”

  然后不顾路夕什么反应,也懒得听他说什么,随便找了双拖鞋就穿出去了,像一条尾巴似的跟在路夕的后面。

  一路上,从司机到助理,从公司到办公室,居然一个跟他打招呼的都没有。

  季阳不高兴地跟在他后面,脚上踢着拖鞋,双手抱胸,板着脸,愤愤地想:“肯定是路夕让他们都不要理我的!那个混蛋!他到底要干什么啊他!”

  终于到了办公室,季阳甩掉拖鞋,直接往沙发上一坐,抱着属于他的那个抱枕,开始了发呆。

  他以前来路夕办公室,都是坐在这里,这是他的专属位置。

  奇怪,他以前来这里都是干嘛来着?

  路夕工作他自己都是干嘛来着?

  哦,想起来了,拆礼物!

  路夕会给自己准备很多很多礼物,让他自己坐在这里慢慢拆。

  那么今天的礼物呢?

  他的礼物在哪里?

  季阳看向正在向季阳汇报工作的助理,张了张嘴,想要问自己今天的礼物在哪里,但是看两人一副严肃的模样,又忍住了。

  算了吧,他们现在这么忙,自己还是不要添乱了。

  于是窝在沙发上,像一只乖巧漂亮的猫咪,抱着膝盖,痴痴地看着办公桌后面认真处理公务的路夕。

  他傻乎乎地笑着,忍不住在心里想:“真帅!我老公真帅!”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反正他也不觉得累。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季阳下意识回头,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穿着银灰色西装,有点儿小帅。

  是吴浩。

  季阳记得他,是路夕的朋友,听说从小玩到大的,不过这人不怎么喜欢自己,所以季阳也不想看到他

  于是把脸转了过去,不想主动打招呼。

  而吴浩也跟没看见他一样,在他对面坐下,沉默了下,对路夕道:“我听说你去约会,把人家小姑娘丢在餐厅就不管了?”

  季阳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什么?约会?!

  路夕跟谁约会?

  他背着自己跟谁约会呢?!

  季阳咬着手里的抱枕,愤愤地盯着路夕,想看他有什么解释,想看看他准备跟自己狡辩。

  “我很久之前就说过了,我不会再找人,你们以后别白费心思。”

  吴浩皱着眉,问他:“什么叫白费心思?路夕,难道你真的打算以后就这样了?你今年才30岁!你是30岁不是60岁!后面几十年的人生就都不要了?”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你知道该怎么做就不会再回那套房子!听我的,忘了吧,季阳他已经……”

  “吴浩,闭嘴。”

  吴浩看着他,最后一扭身,满脸阴翳地出了办公室。

  季阳呆呆地站起来,本来想去追,但一想到吴浩不喜欢自己,于是又忍住了。

  他局促不安地看看路夕,又看看扬长而去的吴浩。

  他手忙脚乱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最后小心翼翼地问路夕:“你怎么跟他吵架了啊?都是朋友,你跟他吵什么?”

  路夕没有说话,稍稍顿了下,继续自己没有完成的任务。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见没有啊?”

  “路夕!你再这样我告诉你我真的生气了!”

  “哼!王八蛋,你到底还要冷战到什么时候,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说话啊,你是哑巴了吗?你聋了吗你?”

  最后季阳说着说着,把自己给气得不轻,气急败坏地扔掉抱枕,冲出了办公室,蹲在外面冷静。

  可是那混蛋居然没有追出来!

  他居然不追出来?

  他不怕自己在气头上不看车,然后发生车祸什么的,一命呜呼吗?

  他就不怕死老婆吗他?

  季阳沮丧地蹲在地上画圈圈,红着眼圈,委屈吧啦地想:“路夕大坏蛋!大大大坏蛋!画个圈圈诅咒你!诅咒你打一辈子光混!”

  也不知道画了多少个圈圈,路夕终于出了办公室。

  但他似乎没有看到外面蹲着的季阳,直接就走了,季阳赶紧追了上去。

  他跟在路夕屁*股后面,跟着走出公司大楼,像只跟屁虫似的紧紧跟着生怕被丢下,他眼巴巴地说:“喂,你理理我好不好,你说句话啊,你哪怕是骂我一下也好啊……”

  “路夕,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哦,哄不好的那种哦。”

  “你到底怎么了嘛,我真的会听话的,我会乖乖的,我不骂你了好不好?你说句话呀?”

  “路夕!!!”

  季阳忽然朝着他的背影大吼一声。几个月来的委屈全面爆发,他双眼通红,吼得撕心裂肺。

  终于,他看到男人的背影僵了下。

  然后回过头来,看向了自己。

  午后的阳光刚好照过来,打在季阳身上。他眼睛红得厉害,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却在看见男人回头的那一瞬间,露出了惊喜的模样,眸子雪亮,很快就又扬起了笑容,讨好地问他:

  “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又没有惹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我都那么求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你晚上不回家,我好害怕,我都不敢睡觉……”

  “你是不是外面真的有人了,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路夕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他身边的助理看看空空的台阶,好奇道:“路总,您在看什么?”

  路夕颤声道:“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我好像听见了阳阳的声音……”

  助理愣了下,扭头看向前面,可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只有洒下来的一小片阳光。

  助理说:“路总,我们该走了,宴会要开始了。”

  路夕沉默了下,许久才垂下眼皮,慢慢转过身,上车。

  原本笑容灿烂的季阳,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路夕就那么走了,一句话不说,就那么走了。

  他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走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好像真的不爱自己了……

  他不要自己了……

  他走了……

  真的走了。

  作者有话说:

  阳崽,你老公不是不爱你了,他是看不见你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20)

  一直到很晚,天全黑了,载着路夕的车才终于回来。

  季阳坐在台阶上,他的眼泪已经彻底流干了,脸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面无表情,连动都不想动。

  直到看见熟悉的车辆后,季阳才慢慢站起身。

  走下台阶,走到路夕面前。

  哭了一天,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又红又肿。

  他仰头看着路夕,沉默了好久,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轻声说:“我们分手吧。”

  “你不爱我了。”

  “你一点儿也不爱我。”

  “你在对我使用冷暴力。”

  说完转身就走,心灰意冷到连挽留的话都不想再听。

  路夕的身形忽然顿了下,就在季阳转身的刹那,他听到了身后传来助理撕心裂肺的喊声:“路总!!!”

  季阳转头,差点儿没被吓死。

  路夕这混蛋玩意儿居然跑向了车流密集的大马路上!

  妈的他是想找死吗他?!!

  不就是跟他分个手吗他至于吗他??!!

  眼看着一辆车向路夕开过去,季阳几乎心脏骤停血液倒流,他瞪大眼睛,脑海里所有的念头在这一瞬间都空了,什么冷暴力冷战无视他不爱他统统都成了泡影,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心跳加速。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朝他冲去,嘴里大喊着他的名字,想要把他拉回来。

  在即将抱住他的那一刻,季阳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穿过了路夕的身体。

  他怔住了,回头,呆呆地看着被吴浩扑倒在地的路夕。

  “你发什么疯!路夕你又在发什么疯!你不想活了吗你!!”

  “对!我不想活了,我就是不想活了,我他妈*的早就不想活了你才知道吗?!”

  “季阳已经死了!死了两年了,两年!寇行、季阳他经纪人、还有齐林县那几个,都已经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他们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已经被法律制裁了你该走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还打算让我们陪你闹多久?!!”

  “可是我走不出来……我忘不了他!我忘不了!!!”

  季阳怔怔地看着地上互相咆哮的两人,又低头,去看自己颤抖的双手,那双白得几乎透明的手。

  他双眼滚烫,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他喃喃道:“原、原来我……已经死了吗?”

  “我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会死……”

  “发生了什么?谁来告诉我,谁来告诉我啊……”

  有些人死后就像做梦一样,他们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他们会忘记很多东西,会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会感受不到自己跟别人的不同,会感受不到正常人感到诡异可怕的各种事情。

  季阳被杀的时候,想活下来的欲*望太强烈了,强烈到最后死了,还依然觉得自己活着。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着的人。

  所以在发现这个事实后,他除了震惊,还有害怕、恐慌、无措、茫然……以及——不信。

  季阳跌跌撞撞扑到路夕身上,用力抱着他,想要寻求安慰,想要找寻安全感,他哭着喊他:“路夕,你看看我!你摸摸我,我就在这儿,你看看我好不好,你跟我说句话啊,我就在这里你可以看见我的对不对?我没有死,你肯定是在跟我开玩笑,你在耍我玩……路夕,你回答我,你说话啊,这样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可是男人没有回答他,一句都没有。

  他仰面躺在马路上,看着天上的繁星,泪水从通红的眼眶里滚落,滑过脸颊,滴在地上。

  地面上,一只蚂蚁缓慢爬过,水珠滴在它身上,它洗了个澡,只觉得凉爽,它不懂,那是人类难以承载的悲伤。

  警车很快就来了,两人因为当街斗殴跟影响交通被带走问话。

  被带走的,还有那名被吓坏了的司机。

  助理忙着赔礼道歉,吴浩开始到处打电话,司机不停跟警察说不关自己事……

  每个人都很忙碌。

  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只有季阳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忽然觉得世界如此安静。

  安静得,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或者不应该说是人。

  而是……鬼。

  他坐在地上,看着路夕离开的背影,这一次他没有喊他,因为他知道,他的爱人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

  次日,路夕果然还是回了房子。

  可这一次,季阳没有再像往常那样,如同一只蝴蝶一样扑进他怀里,笑着跟他说话,跟他撒娇。

  因为他知道他看不见自己。

  “路总,您休息下,我去厨房给您做个饭。”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路夕的助理,一个圆润的小胖子。

  季阳愣了下,他记得之前的助理好像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怎么换了?

  “做什么?让他饿死算了,他不是想死吗?”

  吴浩也跟着回来了。

  季阳不喜欢他,见他往自己这边坐,赶紧起身,走到了路夕身边。路夕正在挂衣服,他就跟在路夕屁*股后面,路夕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助理去了厨房做饭。

  客厅,两个昨天互殴进局子的朋友,现在被迫呆在同一个房间,季阳一个透明人都感到有些窒息了。

  季阳讨厌这样尴尬的环境,他很想充当下润滑剂,可惜别人都看不见他。

  终于,助理做完了饭。

  “好了,来,路总吴总,尝尝我的手艺!”

  餐厅里,三人一鬼坐在餐桌前,桌上是几道家常菜,不算特别丰盛,但足够温馨。

  季阳眼巴巴看着他们吃,觉得这鬼当着真憋屈。

  一开始知道自己死了确实难过崩溃,但他适应能力真的强,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可季阳是个活泼性子,你让他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是真的残忍。

  所以一顿饭下来,那三个活生生的人没说话,他一个鬼倒是自言自语了老半天。

  一会儿夸助理厨艺真好,有做饭的天赋,要不是自己英年早逝,说不定可以好好教他;

  一会儿说路夕狗脾气,好好的跟自己朋友在大马路上互殴,还特么在自己公司门前,好歹是个上市公司负责人,要脸不要;

  一会儿说吴浩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前就天天说自己坏话,自己死了还要说,等他回家了要半夜去镜子里吓死他……

  反正说了半天,即便没人回应,他也非常开心。

  不就是死了嘛,没关系,这说明路夕没有在跟自己冷战,没有在跟自己生气,他还喜欢自己,他爱自己。

  那日子还照样可以过。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吴浩忽然开口。

  季阳嘴巴停了下来,扭头看他,即便知道他们听不见,还是忍不住替路夕问:“什么打算怎么办?”

  路夕没有说话。

  助理怕两人再打起来,赶紧说:“过几天我们路总要去A市处理……”

  吴浩盯着路夕,打断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找了?就守着你的回忆,过一辈子?”

  “路夕,季阳如果知道你这样,他不会开心的。”

  路夕终于抬头,看着他,一脸麻木地问道:“他如果真的不开心,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告诉我?他以前不开心,是会来跟我闹的。”

  吴浩皱眉:“路夕!”

  路夕面无表情:“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你期待我相信?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这次换吴浩沉默了。

  路夕淡淡道:“他恨我,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季阳:“……”

  你特么也不见得有多了解老子。

  这十年都跟狗睡去了。

  骂骂咧咧完,季阳下意识去拿筷子夹菜,没拿起来,手直接穿过了筷子。

  季阳愣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餐桌使劲晃了下,是吴浩站了起来,因为站得太突然而碰到了餐桌,筷子滚到了地上。

  季阳忍不住皱眉,更加讨厌吴浩了,这狗*逼玩意吃饭就吃饭,碰桌子干什么?

  烦死了,筷子都脏了,又得拿新的。

  他推开椅子爬到桌下去够筷子,够是够到了,就是摸不着,手指穿过去了,怎么都拿不住,使劲握住了一不留神就又掉回去了。

  季阳简直暴躁得想骂娘。

  桌下忙着跟筷子斗智斗勇,桌上却已经大吵起来了。

  餐前的平静不过是表象,只要路夕走不出来,只要吴浩不肯放弃这个朋友,那么他们永远都不会平静。

  “那你想干什么?!去死?死了你就能见到季阳了?路夕你就这么点志气是吗?从前那个你去哪儿了?你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不是你的作风!”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如果是分手了你要死要活我不管你,因为你还有可能把人追回来,但现在是季阳他死了!死了你知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就是走了!没了!不在了!永永远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你哭你闹你要死要活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再回来了你明白吗!!!”

  “兄弟,我求你了,放过你自己,放过你身边的人,放过那些还活着的人!”

  “你看看向野,看看林鸢,看看陆缈,看看你爸妈!他们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一个死人比这一大群活人还重要吗!!”

  “还有寇行,寇行都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说一句家破人亡都是轻的!你现在简直跟疯了没有区别,季阳死了,你难道就要我们所有人去给他陪葬吗?!!”

  咆哮、怒吼、斥责,吴浩从一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被逼成现在这幅泼妇样子。季阳死后没有人过得好,他不仅不认识现在的路夕,他更不认识现在的自己。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但这一年里,他真的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给季阳几分好颜色,为什么在察觉寇行对季阳抱有恶意时不去阻止他,为什么不跟路夕站在统一战线,为什么……会可笑地认为路夕只是玩玩。

  如果他对季阳存了一丝善意,如果季阳还活着,会是现在这样子吗?

  吴浩声嘶力竭,可路夕却没再向之前那样跟他对骂互殴。

  他无动于衷,他冷静得让人心慌,抬眼,淡声:“你说的对。”

  吴浩没听明白,皱眉:“……什么?”

  “这是我跟他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

  “……”

  “以后,别管我。”

  “……”

  “我不会再搬走,你们也不用再来。”

  “……”

  “从今以后,我们不是朋友。”

  “……”

  作者有话说:

  阳崽终于意识到自己死了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21)

  吴浩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因为愤怒而颤抖了起来,甚至变了声调:“你、你说什么?路夕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任何人,听懂了吗?任何人。”

  助理怕他们再打起来,赶紧上去拉他,边拉边陪笑脸:”吴总吴总!我们路总喝多了,他开玩笑的,天不早了,我先送您回——”

  吴浩却一把推开他,猩红着眸子死死瞪着路夕,咬牙:“你再说一遍,路夕你有种再说一遍!”

  路夕:“我们绝交,以后不用联系,我不想再看见你,不想再看见你们任何人。”

  吴浩:“……”

  吴浩突然大怒,几乎是嘶吼:“路夕你到底知不知道——”

  啪!

  灯灭了。

  屋子里陷入了黑暗。

  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得到了少许缓解,助理赶紧道:“好像是停电了,我打电话问问,吴总您先坐,先消消气,咱们先解决下眼前的问题。喂?您好,请问是物业吗?我们这里好像停电了,对,突然就熄灯了,什么?没有?不可能啊,就是停……”

  助理忽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了卧室里亮着的一盏小台灯。

  助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摸索着走到开关前。

  一按。

  灯亮了。

  两人都看了过来。

  助理愣愣道:“好像不是停电,开关自己关了。”

  吴浩皱眉,终于消了点火,缓了会儿,走过来问:“是不是开关老化失灵?”

  助理摇头:“不知道,但是这个房子才装修四年不到,用的也都是最好的品牌,按理不可能出问题啊。”

  吴浩按了几下开关,说:“估计是装修公司不靠谱,用了次品。明天找人过来重新换一下,找信得过的人手,省的后面又出问题。”

  他想回头跟路夕说一声,让他再检查下别的地方有没有问题,却看见他起身往卧室去了,立即道:“你去哪儿?”

  路夕:“睡觉。”

  “就非得睡这儿吗?你没别的房子了?!”

  路子没回应,继续往卧室走。

  眼看着吴浩又要发火了,助理心惊肉跳,正准备开口劝劝。

  啪!

  灯又灭了。

  吴浩抬手用力一拍,灯亮了。

  刚放下去,啪!又灭了。

  吴浩更加用力地一拍,灯再次亮。

  亮了不到三秒,再次灭下去。

  吴浩火气蹭蹭往上冒,心想妈的你一个破灯还敢欺负我!翻了天了!

  可没等按下去,旁边的助理哆哆嗦嗦拉住他衣服,抖着嗓子问:“吴总,你、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吴浩见路夕回了卧室,还关了门,正在气头上:“什么不对劲?哪儿不对劲?”

  助理:“我刚刚看见,开关是自己按下去的,不、不是失灵了。”

  吴浩:“……”

  助理战战兢兢道:“吴总,我之前送路总回来,听见楼下的夫妻说,好像在路总搬出去的那个月里,听见这上面有放电视的声音,放、放了很久。”

  吴浩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助理几乎要哭了:“这里是不是,闹、闹鬼啊,会不会不干净啊?我听我老家的人说,横死的人,怨气都很重的。”

  吴浩立即道:“别自己吓自己,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鬼?”

  话音刚落,饭桌上吴浩用过的碗筷,直接掉地上摔碎了。

  吴浩:“……”

  助理:“……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有鬼!有鬼啊啊啊啊路总路总有鬼!”

  季阳两手抱胸靠着墙,一脸无语地看着助理上蹿下跳,即便知道没人看得见他,也自娱自乐得很开心,甚至有心情嘲笑:“出息,就这也能吓成这鬼样子?路夕怎么招了你啊啧啧啧。”

  笑话完助理,就直接穿门进了卧室。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人后,季阳已经习惯了不走寻常路,能穿过去就不会多推下门,况且有时候还推不开。

  季阳回房间找路夕一块睡觉去了,而客厅里几乎吓疯的助理拉着吴浩就要走,哭着喊着让他去把路夕也叫出来,还说改天要请道士过来,说这房子不能住了,太吓人了。

  而吴浩全程没有说话,一直盯着那个开关。

  这世上……真的会有鬼吗?

  几周后,中午。

  “什么鬼不鬼的?这世界上哪儿有鬼啊?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你们这么封建的人哈哈哈哈……”请来的师傅检查了开关,说是故障了,在听说他们要请道士的时候还狠狠笑话了他们一顿。

  吴浩看向助理,助理欲哭无泪:“真的吴总,我那天真的看见开关自己关的!我没有撒谎!”

  吴浩面无表情:“所以鬼呢?在哪儿?”

  “可能是大白天不敢出来?”助理弱弱道。

  吴浩皱眉:“没事别自己吓自己,路夕现在已经够神神叨叨的了,你现在告诉他有鬼,是暗示他赶紧顺着窗口跳下去好跟季阳团聚吗?”

  助理像是才想明白这一茬,愣了下,低头道:“我明白了吴总,我会注意的。”

  而季阳就倚在落地窗旁看他们忙活,双手抱胸,像个顽劣的孩子,在认真思考该怎么调皮捣蛋。

  不知道现在砸一个碗,他们会不会吓死?

  或者等晚上他们再过来的时候,继续表演突然关灯?

  季阳就像是忽然玩上瘾了,兴奋地想拿这两个人玩。毕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他都生活在没有人理他的生活里,路夕虽然每天都回家,可是很颓丧,也感知不到他的存在,所以他过得真的很憋屈很无聊。

  现在不一样了,吴浩跟助理经常会背着路夕来房子里,不是检查电路开关安全设施,就是拿黄符桃剑来驱邪。

  季阳喜欢逗他们玩。

  而且他就喜欢逗助理,从来不去逗吴浩,只逗那个最胆小的,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看两个人争论到底有没有灵异事件。

  每次看见助理急得都快哭了的时候,季阳都会很开心。

  他虽然横死,但没有怨气,就像个顽皮的孩子,只是喜欢捉弄下人,看他们被自己吓到的样子。

  这样,就好像跟那个世界还有关联一样。

  师傅重新装好灯后就走了,师傅走后不久,路夕就回来了,看到吴浩跟助理在他家,也没有惊讶。

  他进屋换鞋,脱了外套随手挂好,就去厨房忙自己的事情了,像是没有看见那两个人一样。

  助理本来还怕得要死,毕竟是擅自进入老板的房子,虽然是跟着吴总,但还是害怕,现在没挨骂,有点儿惊讶。

  助理小声问吴浩:“吴总,路总他看见我们不生气吗?”

  吴浩没有说话,皱着眉看路夕进厨房。

  生气还好,说明还有在乎的东西,不生气……说明他现在什么也不在乎了。

  厨房不是开放式的,季阳不喜欢那种,所以当初装修的时候加了推拉玻璃门。

  吴浩拉开门,看着背对着自己在准备晚饭的人,与其说气愤,更不如说是心疼,不如说是悔恨。

  这一年来的暴躁,估计大部分不是冲着路夕去的,而是冲着他自己去的。

  吴浩在此刻不得不承认,他一直都不是在生路夕的气,而是在生他自己气,在气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插手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自以为是,觉得季阳配不上路夕,甚至在季阳死的时候庆幸,庆幸路夕将来会有一个更好的爱人……

  他一直都在恨自己的愚蠢跟自以为是,但一直不肯承认,所以就把所有的怒火归结到路夕身上,归结到他不肯走出来上。

  可其实路夕说的不错,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情,跟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看见现在这样的路夕,作为朋友的吴浩,除了心疼就是抱歉。

  他真的很想让路夕好起来,让他好好生活,让他变回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他,那个不论什么困难都不放在眼里的他。

  他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路夕,难道真的就走不出来了吗?没有一点办法了吗?真的一点就办法都没有了吗?”

  路夕没有回头,用着季阳曾经的厨具,做着曾经季阳给他做的饭菜,他反问吴浩:“我现在很好不是吗?我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甚至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所以你定义的走不出来是指什么?”

  吴浩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没有说话。

  他知道路夕在装傻。

  “难道一定要我谈恋爱,要我结婚,要我生子,要我在这个房子里再找一个新的主人回来,才叫做真的走出来?”

  路夕停下了手上切菜的动作,放下刀,回头看着他,问道:“难道我忘不了他,就不算是走出来?”

  吴浩眼眶忽然有些热,他说:“路夕,你只是在自欺欺人,你没有走出来,你现在就像一具光鲜亮丽的行尸走肉一样,你忘不了他你就根本走不出来。”

  路夕看着他的眼睛,慢慢收回目光,回头继续切菜,淡声道:“门锁我换了,以后没事的话,你还是别来了吧。对你,对我,都好。”

  吴浩抓着门的手死死攥着。

  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季阳茫然地站立着。

  从两个人意见不合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习惯性地两头劝了,充当着润滑剂,想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想让他们不要吵架。

  可是他发现,不管他说什么,不管他怎么劝,甚至是他大声吼路夕叫他不要说伤人的话,都没用。

  没有用。

  他们都听不见。

  什么也听不见。

  就好像在他跟他们中间隔起了一道单向玻璃,他在里面,他们在外面,无论他怎么声嘶力竭,无论他怎么用力拍打囚笼,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原来不管他怎样自欺欺人,不管他怎样装作跟他们吃饭、说话、逗趣、开玩笑、甚至是抱着路夕,跟他一起睡觉,但死了就是死了。

  听不见,看不见,摸不着。

  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阳阳好惨,他那么活泼的一个人,两年来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我的阳崽好可怜,还不如直接嘎了呢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22)

  吴浩忽然转身:“我去下洗手间。”

  季阳看了眼离开的吴浩,又看了看无动于衷的路夕,像个孩子似的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足无措,焦头烂额。

  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吴浩,毕竟刚刚路夕的话确实太伤人了。

  唉,这个人就是这样,嘴巴太坏了,对下属同事亲朋好友都没有什么好话。

  明明本心不坏,可偏偏就是喜欢嘴贱。

  可是跟着吴浩进了洗手间,季阳才反应过来。

  进来做什么?人家也看不到你啊?你也没办法替路夕哄他朋友。

  季阳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站在洗手间里,感到无助又茫然。

  他们是因为自己才吵架的,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是不是从自己死后就开始吵的?是不是已经吵了很久很久了?

  季阳感到非常苦恼。

  吴浩进了洗手间并没有上厕所,而是静静地站着,一直站着。

  过了会儿,他转身,双手撑着白色石英石台面,抬着头,面色凝重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正在纠结难过的季阳,冷不丁听见一声:

  “季阳,是不是你?”

  “……”

  季阳一下子抬起了头,他站在吴浩身旁,刚好跟镜子里的他对上视线,就好像两个人真的看见了彼此一样。

  但其实,只有季阳能够看见。

  可是,他却听见了吴浩在喊他,并且说:“季阳,是不是你?如果真的是你,就把洗手间里的小灯关了,就像你之前关客厅的灯那样。”

  洗手间里安静得恐怖,甚至因为他的话而多出几分诡异。

  吴浩胆子是真的大,他非但不觉得害怕,甚至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生怕漏过一点点细节。

  这时,灯灭了。

  洗手间里那盏最小的射灯,真的自己关上了。

  吴浩愣了下,撑在台面上的手慢慢握紧、颤抖、几乎是要捏碎台面,随后,他开始笑了起来,无声的笑,难看的笑,几乎比哭还要难看。

  季阳就站在他身后,莫名觉得有些悲凉。

  他觉得心里难受。

  他情不自禁低下了头。

  “路夕比我聪明。”吴浩忽然道。

  季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个,歪了下头,不解地看着镜子里的他,即便知道他听不见,还是下意思去问:“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吴浩盯着镜子里略显狼狈的自己,轻声说:“你死后,他一直颓靡不振,有时昼夜颠倒,有时借酒浇愁,甚至好几次疲劳驾驶,差点就出了事故,所以我才专门给他找了司机,不让他自己开车。”

  “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找死。”

  季阳愣了下,没忍住问:“因为我死了?”

  吴浩听不见,自然是回答不了他,继续说:“他这两年都过的不好。折磨那几个杀害你的凶手,已经成了他唯一的乐趣,可是就在今年,那几个凶手都在监狱里自*杀了,寇行也几乎被他折磨疯,他再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我一直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我找了很多人看着他,就怕他想不开,我找了很多跟你像的男生女生,制造跟你们类似的相遇,可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

  季阳沉默着低头。

  “可是我发现这段时间,他忽然好了很多,他开始照常上班、下班、自己做饭,甚至会出去散步,还把之前送出去的那只橘猫接回来养在身边。”

  “他看起来好像正常了。”

  “可是季阳,我说了,他比我聪明,我都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更何况是他呢?”

  季阳:“……”

  季阳一下子愣住了。

  他不聪明,他迟钝,他傻,但是有人这样提醒,他就是再蠢笨如猪,也能感觉到这段时间的不对劲了。

  这段时间的路夕,确实不一样了,跟之前很不一样。

  路夕又恢复了从前的规律生活,按时上下班,按时回家,按时上床休息,他甚至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喜欢叫他的名字,就像是在跟他说话一样,虽然从来得不到回应,但也没有打消过他半分热情。

  路夕甚至学会了做他的拿手菜,在季阳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习惯在对面多放一双碗筷,还给他盛饭,还给他夹菜……

  从来不打游戏的他,开始在饭后学着打游戏研究攻略;从来不看剧的他,开始在深夜刷着一部部从前他觉得无聊的搞笑综艺;从来不喜欢干家务的大少爷,开始自己尝试烤小蛋糕跟整理房间;从来不喜欢小动物的人,把那只捡来的橘猫养得越来越活泼圆润……

  一桩桩,一件件,那么明显。

  也就季阳这个傻子才会看不出来,才会每天高高兴兴坐在他对面假装吃饭,在他下班后‘趟’在他怀里看综艺,在厨房兴高采烈地‘指点’他烤小蛋糕,在傍晚的时候‘牵’着他的手一起幸福地散步,假装自己还是活着的时候……

  他一直以为蒙在鼓里的是路夕,可其实,蒙在鼓里的是他。

  虽然不知道路夕具体是从哪件事上感觉到的不对劲,但可以确定的是,路夕猜到了他就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才开始……向阳而生。

  季阳忽然疼得难受,心口就像裂开了一样,难受、难过、心疼。

  他紧紧捂着胸口,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但再也没有人能够看得见,也没有人能够伸手帮他擦。

  吴浩缓缓地说:“他养着你的猫、做着你曾经做的饭菜、完成着你们曾经一共同完成的事情,他忽然好了,因为他发现,你似乎没有走。”

  “可是季阳,你觉得这样真的是正常吗?连我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更何况是那些跟他每天工作的人?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他的不对劲,会以为他疯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的朋友父母都不管他,你忍心看他一个人这样度过后面的几十年吗?你能保证他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有觉得孤独的时候吗?哪怕只是片刻?”

  季阳再傻,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不管身前死后,他的朋友家人们,都不会待见他。

  但是偏偏,自己无从反驳。

  好像每一次每一次,都证明了他只会给路夕带来不好的事情,他总是让他变得很糟糕很糟糕。

  那么优秀的人,同行夸赞,老师喜爱,却因为碰上他而变成这个样子,跟家里作对,被家里扫地出门,八年爱情长跑,最后自己却连陪他的承诺都没有做到。

  就连死了,也让他这样痛苦难过……

  他好像有点儿理解路夕的亲朋好友们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自己了。

  自己确实帮不到他什么,还总是给他添乱。

  现在,是不该再缠着他了。

  吴浩带着助理走了,路夕一个人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季阳就站在他身后,现在看他的姿势,才发现其实很像环抱着一个人的动作,是想要抱着他的。

  路夕真的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季阳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路夕看不见他,依旧安静地看着电视,季阳伸手捧住他的脸,低头,轻轻吻住他的唇。

  颤抖着,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触感。

  一滴眼泪滑落。

  滴在路夕脸上。

  但他感觉不到。

  季阳睁开眼看着他,笑着说:“我爱你,路夕。”

  可惜这句迟到的、郑重的爱,眼前的男人听不见,他还不知道,自己深爱的人准备再一次离开了。

  这一次,就是永别。

  季阳离开了房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感觉自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

  他甚至想,要不要去太阳底下晒晒,鬼不是都怕太阳吗?

  可惜他不怕,阳光照在他身上,甚至暖融融的,让他觉得舒服。

  原来鬼这么难,连想死都死不了。

  不过好在鬼魂对于时间的流逝并不敏感,他有时候在没人的阴暗的小巷子一坐,就能坐上好几天;有时候看着商场里播放的免费电视,也能看上好久;有时候在公园里的小树林里一趟,就能睡上好久好久……

  他不爱晚上出门晃荡,他怕自己吓到别人。

  他在家的时候就试过了,某些特殊时候,他可以通过镜子或者一些东西的反射被照出来,可能这也是路夕猜到他在身边的原因。

  不过路夕也是真的厉害,居然没有觉得害怕,他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呢?

  是因为自己死后长得并不吓人吗?

  当然不是,是思念战胜了一切,他就是满身是血地站在那儿,路夕也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因爱故生怖,因爱而无怖。

  也不知道这样孤魂野鬼的日子过了多久。

  有一天,季阳在小商店里看电视的时候,听见了一则新闻——

  寰宇集团创始人路夕,疯了,被送进了私人医院。

  季阳整个人都呆住了。

  疯了?

  被送进医院?

  自己明明都听吴浩的话走了,他为什么还会疯?他不应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谈恋爱、娶妻、生子吗?

  或者再重新找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

  耳边是两个顾客唏嘘的声音:

  “唉,原本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啊,为情所困,最后的归宿居然是精神病院。”

  “当初季阳还活着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俩是真爱,圈里跟富二代有钱人谈恋爱的明星不少,可有哪个像路总这样?跟家族决裂,自己白手起家就为了给对象砸钱,功成名就后也没有变心乱搞。”

  “是啊,可惜天妒良缘,一个意外被害连捅五六刀,一个年纪轻轻就进了精神病院,造孽啊。”

  “说实话,两年前刚听见季阳被杀的时候,我都不敢想路总该怎么面对,听说还是他亲自去处理的,但最后连尸体都没能带回来。”

  “我听到的版本更让人唏嘘,据说两个人那时候还在吵架呢,闹分手闹得厉害,路总直接把人拉黑了,结果季阳临死前最后一个求救电话,他都没有接到。”

  “啊?那不得自责死吗?换我我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是啊,谁能走的出来呢……”

  季阳听得浑身冰凉,刻意遗忘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想起来自己刚死那段时间,是怎么看着身边的人痛哭流涕而无能为力了。

  是的,他死后就直接成了鬼魂。

  他亲眼看着自己被盖上白布,亲眼看着自己被推出手术室,亲眼看着二狗他们放声痛哭几乎昏厥,亲眼看着路夕带着人赶来,亲眼看着路夕颤抖地掀开那块白布,亲眼看着他哭、看着他崩溃、看着他摸着自己冰冷惨白的脸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恨不得跪下来给他道歉……

  他亲眼看着自己被抱进别墅,看着自己躺进水晶棺里,看着路夕没日没夜地守着自己,看着他姥姥红着眼睛走进别墅,看见他姥姥对狼狈憔悴得几乎没有人样的路夕说:“我要带我孙子回家。”

  他看见路夕没有说话,但站在棺材前的身影是那么坚定。

  他低着头示弱,可却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

  直到——

  季阳他姥姥跪了下来。

  她跪在了路夕面前。

  作者有话说:

  之前很多小可爱都说想知道季阳他姥姥是说了什么才把季阳的尸体要回去的,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跪下去了而已,一位老人家对孙子所有的爱,路夕承受不住,他可以将所有要带走季阳的人拒之门外,唯独没法将季阳姥姥拒之门外,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这么做

  番外(前世篇):季阳VS路夕(23)

  季阳看见路夕僵住了,那一刻,他的痛苦肉眼可见,他的崩溃无所遁形。

  从来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却是那样无措、茫然、绝望。

  季阳听见他姥姥带着哭腔说:“谢谢您的帮助,阳阳在京城能遇到您这样好的朋友,是他的福气,但是请您体谅一个为人父母的心,阳阳是我带大的,他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让他葬在异乡做个孤魂野鬼,我要带他回家,我求您了,把阳阳的遗体给我,让我带回去好好安葬。”

  季阳看见,路夕闭上了眼睛,他看见一行泪从他颊边流下。

  他看到他紧握的双手松开了。

  最终,他还是把季阳的尸体还了回去。

  季阳看见自己姥姥临走前,又停住了,回头问路夕:“我想再请问您一件事,阳阳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说他在京城有个女朋友,很喜欢,在一起很多年了,从大学时候就在一块儿了,回来后每天都惦记着,听阳阳说,是个非常优秀漂亮的孩子,请问您认识吗?”

  路夕整个人都是僵的,声音也是僵硬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认识。”

  “麻烦您帮忙给她带句话,就说我们家阳阳没福气,让她再找个好人家吧。”

  “……好。”

  “再帮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耽误她那么些年,实在是对不住她。”

  路夕没说话,他说不出话来,他甚至开不了口,他怕自己泣不成声,怕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

  他死死咬着嘴唇,想用疼痛来麻痹自己,想用疼痛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彼时,已经成为鬼魂的季阳就站在旁边,看着姥姥带走了自己的尸体,看着路夕在人走后,一点点崩溃,一点点绝望, 一点点瓦解掉最后一丝理智。

  他眼睁睁看着他爱的人,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留住,活的、死的,都没有留住。

  季阳看着他哭,眼泪也情不自禁往下流,伸手想要去抱他,跪在他身前,想要像从前那样亲他、吻他、哄他,想要告诉他自己在,自己没有走,自己就在他身边。

  可惜徒劳无功,可惜无能为力。

  那段时间,季阳看着路夕从崩溃,变得麻木,变得平静,最后成为一滩死水。

  他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后来季阳又回去看了他姥姥,就是那次回去,他没有跟着路夕,路夕就回了京城。

  再后来季阳就不记得了,可能是他去追了路夕,又或者一觉醒来忽然就回了京城,总之再次有意识后,季阳就彻底忘记了自己死了这回事。

  可能是那样的现实太过残酷,所以他选择了遗忘。

  反正有记忆以来,季阳一直都觉得路夕在跟自己冷战,在冷暴力自己,他以为他们吵架了。

  结果原来是死了。

  -

  离开商店后,季阳凭着记忆去了路夕公司,他没办法跟别人交流,只能跟在他们身后,想要偷听一点八卦,想要从他们的八卦里偷听到一点点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季阳终于听到了路夕被关的私人医院。

  可惜不知道具体地址,于是他又去跟着路夕原来的助理,每天跟着,天天跟着,终于有一天,助理没有去公司,而是开车去了另外一条路。

  最终,车子在市中心一家私人医院门口停下。

  季阳跟着他进医院,跟着他进电梯,跟着他上楼,跟着他走进关着路夕的高级病房。

  里面,有很多人。

  吴浩、路夕的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很多很多季阳不认识的路夕的朋友,每一个人的面色都凝重,都眼眶通红。

  “路夕,两年了,够了吧,该够了……放过你自己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季阳看见吴浩在崩溃大哭,他真的崩溃了。

  他以为让季阳走了,路夕就会渐渐恢复正常,可是他还是错了,一次次选错,一次次选择最坏的那个结果。

  就像曾经以为逼走季阳,以及季阳死了路夕就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人那样。

  错了,还是错了……

  季阳看着吴浩大哭,他愣愣地转身,在病床上看见了坐着的路夕。

  路夕从前也生过病,但几乎没有住过院,他身体素质一直都很好很好,他从来不住院的。

  可是现在,路夕穿着病服,面容憔悴,毫无生气地坐在床上。

  他的手背上扎着针,正在输液。

  他仿佛看不见这满屋子精神崩溃的人,他盯着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他原谅我了,所以才会回来,结果没有,他还是走了,又走了……”

  向野终究是看不过去了,把哭得几乎哽咽的吴浩推到一边,走到床边,抓着路夕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你已经疯了!你现在已经出现幻觉了你知不知道!季阳死了,他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不可能看得见他,那是幻觉,是幻觉你明白吗!”

  路夕固执道:“不是,那就是他,我感觉得到,那就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他死了!!!两年前就死了!”

  这一次,路夕没有咆哮,没有反驳,没有跟他起争执。

  他平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就像是累了,或者说,已经不在乎了。

  他们信不信不重要,他自己信就够了。

  他能感觉到,那段时间季阳回来了,就在他身边,好像哪里都有他的痕迹。

  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什么都没了,那种感觉没有了。

  他又走了……

  路夕看向窗外,那是天空,万里无云,充满了自由。

  他是回来做什么的呢?他忍不住想,回来看看曾经的囚笼?看看自己给他打造的囚笼?想告诉自己,他终于自由了么?

  那他有没有看见,现在困住的那个人是他。

  他会难过,还是开心?

  会觉得是报应吗?

  “向野。”路夕看着窗外,轻声说:“该遭天谴的人不是他,是我,你说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觉得解气了?”

  向野震惊地看着他。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那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路夕从来不是这么笑的,这个时候向野更希望他崩溃、痛哭、甚至是朝他们发火质问他们当初为什么都不待见季阳。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笑得那样轻,那样淡,那样心如死灰。

  向野说:“路夕,你已经疯了。”

  路夕说:“我早就疯了,他死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到了治疗的时间,除了医生护士外,所有人都被请出去了,从来强大冷厉的林夫人,终于也还是忍不住哭了,眼圈通红。

  她不得不承认,这场较量她输了,所有人都输了。

  没有赢家,没有一个人好过。

  这样的结局,面目全非。

  病房里,医生进行常规的检查、询问,护士在换药。

  而路夕麻木地坐着,看着窗外出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外落了雪。

  那是今年京城的第一场大雪。

  毫无征兆地落下。

  “好大的雪啊。”护士忍不住嘀咕,小声呢喃:“快两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好美。”

  “对,跟那年一样大。”

  护士第一次见他说话,有些开心,问他:“哪一年啊?”

  路夕神情已然麻木:“他死那一年。”

  护士直接僵住了。

  医生立即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指责她多嘴。

  而没人看得见的季阳,就站在路夕对面,从进来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颓丧的男人,会是他那意气风发的爱人。

  那个永远一丝不苟,傲慢冷峻的青年才俊。

  季阳一直打量着他,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舍不得放过一点细节。

  可是看着看着,泪水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这样……

  季阳哭着抱住了床上的路夕,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狼狈而滑稽,他一遍遍喊他的名字:“路夕,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别这样,答应我,不要这样子,我不喜欢你这样,我一点也不喜欢……”

  “我求求你,好好的,好好的好不好?我不怪你,我不恨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别这样作践自己,我求你了……”

  “路夕,我疼,我真的好疼,我求求你不要这样,路夕,我心疼,我也会心疼的啊……”

  他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语无伦次。

  他用最大的力气想要抱紧他,可是怀里的人,只觉得冬日这样寒冷、漫长、孤寂。

  他暖不了他,他救不了他。

  这次,是季阳哭着喊着求他,求他放过他自己。

  求他好好的对自己。

  求他忘了自己。

  但路夕听不见,他听不见,就像两年前,躺在太平间的季阳,听不到他的哭喊一样。

  时间没有冲淡他们的感情,但生死,却让他们相隔山海,咫尺天涯。

  后来,季阳哭到天昏地暗,哭到没有眼泪,哭到麻木。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陪了路夕多久,他只知道,他不想再离开他了。

  哪怕看不见,哪怕摸不着,他也要永远陪着他。

  “路夕呢?!他人呢!”

  季阳从睡梦中惊醒,抬头,病床上是空的,房间里站满了人。

  吴浩在大声质问医生跟护士,向野已经带着人去找了,黎明时分的医院里,呼喊声传遍每一个角落。

  季阳也在满世界奔跑,满世界呼喊,满世界寻找,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只是个鬼魂,忘记了没人看得见自己,没人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他慌了、急了,害怕路夕这个状态会出问题。

  终于,季阳看见了他。

  在医院的天台上。

  甚至来不及高兴,季阳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他看到路夕背对着他,张开了双臂。

  “路夕!!!!”

  季阳哭喊着跑向他,

  他用尽所有力气跑向他,在最后一刻,终于成功抓住了那个人。

  他抓住了他,将人拉了回来。

  把人拉回来后,季阳气到几乎失去理智,惊吓与后怕让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怒火,满脑子都是路夕差点就死了。

  他想都没想,狠狠一个耳光甩在路夕脸上,大哭着朝他嘶吼咆哮:“你发什么疯!你他*妈的发什么疯!!!你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了一巴掌还觉得不解气,破口大骂也不解气,索性抬起拳头,一拳一拳往男人身上砸。

  一边砸,一边红着眼睛大哭:“我刚刚要是没有拉住!你他娘的就死了!死了知不知道!你个白*痴傻瓜大傻*逼这么急着送死吗!”

  “你他妈的是疯了吗!我这两天跟你说的话都进狗肚子里去了是吗!”

  季阳真的被吓坏了,他只顾着用愤怒掩盖自己的害怕与担忧,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不对,甚至来不及去看一眼路夕。

  如果他抬头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路夕的眼神是如此惊喜、炽热、心酸、震颤、复杂、难以言说。

  他没有看见男人剧烈的颤抖,他只觉得自己要吓死了,他要被这个王八蛋吓死了。

  ——直到他被用力抱住。

  季阳当即愣住,眼泪还挂在眼角,整个人被狠狠揉进怀里,用力地,仿佛要把他揉碎,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中去。

  他的下巴抵在男人肩膀上,一只手温柔地托着他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就像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宝。

  耳边,是久违的、熟悉的呼喊:

  “阳阳,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

  楼下,警笛声与救护车声交相轰鸣。

  而天边,终于破晓。

  雪,停了。

  ——《前世篇》完——

  作者有话说:

  好了,到这里前世篇就全部完结了。尘尘其实很喜欢写虐文,老读者都知道的,但这本标了救赎,我真的不想让你们太难过,所以都死吧,双死就算HE了。

  其实一开始有考虑过让路夕孤独终老,但是后来写着写着发现,他做不到,他忍不了那么多年,他就是个自私的人,他没了牵挂,那他就不会为任何人活。

  本来打算明天写路明跟江凭风,但有小可爱说太虐了,想看看路夕跟季阳这世甜甜的恋爱缓一缓,尘尘这么爱你们当然是要答应的啦,所以今天凌晨12点给你们更行今世线,让小可爱们看到另一个世界幸福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