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灯火通明。
路齐鸣跟周淑怡坐在沙发上,表情都是惨不忍睹,只是周淑怡自责较多,路齐鸣愤怒居多。
他紧紧皱着眉,沉默了许久许久,才拍桌呵斥道:“我让你照顾你弟弟,有让你把他照顾到床上去吗?!”
路夕跟季阳站着,中间隔了很远的距离,都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
两人一起沉默。
路齐鸣脾气温和,对孩子历来宽容,这是他第一次发火,不过火气明显全部冲着路夕去的。
很显然,在他眼里,路夕才是那个坑蒙拐骗的混球,而季阳则完全是被骗上贼船狠狠欺负还回过头给路夕数钱的小傻子。
路齐鸣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妻子。
“外面那么多男男女女,京城好看的、上赶着倒贴你的一抓一大把,你玩谁不好?你说你玩谁不好?!你去玩你弟弟?他是你弟弟你玩他?!”
路夕抬头:“他不是。”
路齐鸣眼睛都红了:“你说什么?”
路夕看着他,冷静道:“我说他不是,他不是我弟弟,我从来没有拿他当弟弟。”
“我也没有玩他。”
路齐鸣瞪大眼睛:“……”
路齐鸣气的声音都不稳了:“怎么,你还想说你拿他当对象?你想说你要跟你弟弟过一辈子,要跟他结婚生孩子吗?谁给你的脸?!!!”
说着猛的起身,似乎要上手给他一耳光,季阳赶紧往路夕身前挡,大喊道:“路叔叔,是我先主动的!你……可不可以,别打他……”
他声音越说越小,毕竟这情况跟路夕他妈那情况不一样,路齐鸣一直对他很好。
他实在没脸理直气壮。
闻言,路齐鸣看向他,脸上都是惊讶。
路夕把季阳往自己身后拉,完全不怕他爸打死他,语气无比坚定:“我就是喜欢他,有什么问题吗?我跟他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法律关系,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路齐鸣被问的哑口无言。
周淑怡沉默了这么久,终于说话了,她抬头看向季阳,问道:“阳阳,你之前说的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季阳心虚:“没有女朋友,一直都是男朋友……”
“两年前,你情绪状态一直很差,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我私下问过你同事,他们说你失恋了,是跟谁?”
季阳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路齐鸣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忽然问道:“你们好多久了?”
路夕:“很久了。”
路齐鸣直接瞪着路夕,加大音量:“到底多久了?!”
路夕声线平稳:“六年。”
“……”
令人震惊的数字,周淑怡轻轻闭了下眼睛,显然明白了,那个让自己儿子失魂落魄两年都没有走出来的人,就是路夕。
难怪后来莫名其妙就好了,原来是因为路夕回来了。
她说怎么第一次见面,就敢直接往人身上跳,后面还各种退让各种迁就各种包容……
原来是哄上了床。
这种事情没有哪个母亲会开心,周淑怡一直知道自己儿子性取向很正常,尤其在听完路夕说好了六年后,她这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滋味。
六年前,季阳才十八岁。
才十八岁啊,他那么小懂什么?
周淑怡忽然道:“两年前因为什么分手的?”
路夕的面色有些苍白,刚想说话,季阳按住他手,看着他妈认真道:“我玩了他,然后把他甩了,就这样。”
可惜周淑怡是他妈,她很了解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说道:“季阳,你觉得妈妈会相信吗?你好好看清楚他是谁,Q大毕业的精英人才,两年做成跨国公司,现在你说你把他玩了?”
这番话简直说的季阳无地自容。
确实,他哪里来的脑子玩路夕,路夕玩死他还差不多呢。
于是就不说话了。
周淑怡看向路夕,沉默了下,忽然起身道:“路夕,你跟我过来下。”
季阳一看单独谈话,直接慌了,喊道:“妈,我跟他当年就是感情不合吵架了而已,我们现在感情很好的,他真的对我很好!妈!你别骂他啊!”
见他妈不理他,季阳赶紧对路夕喊:“你别去!我妈会……”
路夕回头安抚他:“没事,我很快回来。”
屁的没事啊,我妈要是知道你妈拍我小视频威胁我,不得活活掐死你啊!
她说不定能跟你妈拼命!
可惜路夕根本不听他的,跟着他妈上楼去了,季阳那叫一个心力交瘁。
他忽然想起还有个人,回头看路齐鸣,有点儿尴尬,讷讷道:“路叔叔……”
路齐鸣比他还尴尬,想了想,说:“我代路夕跟你说声对不起,他以前不懂事,把你往歪路上带,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没有,他对我挺好的。”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以前估计没少让你受委屈吧。”
这话倒是没错,前两年没开窍,确实给季阳气的不轻。
不过现在不一样,现在那可真的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生气了都抽他自己。
季阳对他没有任何不满的。
不过季阳没有不满,可不代表他妈没有。
上了楼,周淑怡停下脚步,直接道:“阳阳不在了,你说吧,两年前到底怎么分的。”
怕路夕误会,她又解释道:“我了解阳阳,他性子好,跟谁都合得来,你能十八岁就把他骗到手,还能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就足以说明他在乎你,也跟你处得来。所以我很好奇,到底能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能够让你们分手,能够让他浑浑噩噩两年,跟丢了魂一样。”
路夕知道季阳为什么不说真话,他有感觉,真相说出来后,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滔天怒火。
如果他聪明,就应该找借口瞒过去。
他有把握把谎话圆的滴水不漏,也有方法抹掉所有真相。
但他不愿意这样做。
“我妈拍下了我跟阳阳在酒店的视频,然后拿着视频威胁阳阳,让他跟我分手。”
周淑怡面露震惊,随后转头看他,从来温柔的人,此刻眼神如刃:“然后他提出跟你分手,你就答应了?”
“……抱歉。”
“所以你相信你母亲,你不相信阳阳?我很好奇,他到底是提出了什么分手理由,你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他。”
路夕后来其实很少愿意回忆那段并不愉快的经历,但偏偏脑海中记得深刻,沉默片刻,轻声道:“他说他不喜欢我,他移情别恋了。”
周淑怡笑了,是一声冷笑。
这一声笑,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抽在他脸上,在嘲笑他的无知,嘲笑他可笑的爱,他所谓的深情。
周淑怡问:“你的聪明才智呢?他糊涂,你为什么会比他还糊涂?”
“对不起。”
季阳糊涂是天性糊涂,路夕糊涂是被爱情蒙了眼,陷入爱情里的都是傻子。
他面对季阳时无法冷静思考,他只会丑态百出。
很多事情无法用言语讨论对错,必须要亲身体会,没人了解分手那晚路夕的崩溃,被否定、被分手、被抛弃,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忽然就失去了自己的爱情。
他试过挽回,恳求、威胁、哭声震天,可是电话那头的人,就是铁了心不要他了。
他怎么能够猜到那头的季阳,哭的不比他好多少呢?
他只能看到他冷漠无情的一面。
林夫人欺骗了他,用他渴求多年的的一副慈母的模样,将他耍的团团转,让他亲手葬送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而这一切他无法在此刻告诉周淑怡。
他只能在面对她质问的眼神时,说着一声声对不起。
他不觉得委屈,只觉得抱歉。
哪怕现在周淑怡给他一巴掌,他也丝毫不会躲,当年的事情,他不敢说自己没有错,更不敢以受害者自居,他只觉得自己错得离谱,错得让如今的自己恨不得回去弄死那个愚不可及的自己。
不过周淑怡素来温柔,再动怒,也没有要上手的意思。
但眼神冷漠得厉害,她看着路夕,语气开始疏远:“看来,你妈妈并不满意我儿子。”
这一句话,直接把路夕推到了林夫人那边。
把路夕放在了跟季阳完全对立的那面。
两年前,林夫人怎样羞辱季阳的,周淑怡不得而知,但只要动脑子想想就知道被威胁的时候,那个女人会用怎样恶毒的言语去刺激贬低他的孩子。
说路夕多么优秀,说季阳怎样配不上他;
说路夕天子骄子,说季阳怎么登不上台面;
说路夕万人追捧,说季阳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周淑怡头次见到路夕时,是在跟林夫人的家宴上,那时候他不待见自己,可周淑怡半点怒火也没有,甚至后来见面,还会刻意亲近他。
之所以这么做,一部分是为了路齐鸣,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季阳。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她从来不争不抢,对谁都温温柔柔,可现在却恨不得手撕了林夫人。
“你很优秀。”
听见这句话,路夕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果不其然就听到了后面的话:“但是我家阳阳也很好,你看过他打比赛吗?”
路夕指尖僵了下,终于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路夕,你喜欢他什么呢?你从来没有见过他优秀的那一面,你甚至不想去了解他的优秀,你也不会以他为荣,所以你喜欢他什么?”
周淑怡淡淡道:“皮囊吗?”
她笑了下,“漂亮的皮囊有很多,你可以慢慢挑,不用固执地盯着这一个。我家阳阳会做饭,会种花,会跳舞,会打游戏,脾气好还很疼人,喜欢他的男孩子女孩子很多很多,他不是非你不可,只是他单纯,刚好撞你手里了,他从小没人疼,没人爱,我不在他身边,就让他稀里糊涂被你给骗走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回来了,你不再是他的唯一,他有很多选择。我希望你明白,离了你,他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很好。”
路夕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跟颤抖:“我知道。”
“你不知道,不然你不会让他那么难过。既然你妈妈不喜欢阳阳,那我也应该教会他,什么叫做自尊自爱,强扭的瓜不甜。”
“妈,我……”
周淑怡打断他:“别这么叫我。路夕,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阳阳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他的重要甚至高于你爸爸,我不会说为了跟你爸爸在一起而去委屈我儿子,我可以受委屈,但阳阳不可以。”
“如果以父母的角度来看,你非常优秀,但以季阳妈妈的身份来看,你让我极其失望,你没有给我儿子幸福。”
“不要觉得我冤枉了你,两年前我们见过面的,那个时候的你叛逆、嚣张、目中无人,我不敢相信,季阳跟着你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
“说实话,我很生气。”
作者有话说:
还没写的这里的时候,一开始的设想没有那么多波折,双方尴尬后就皆大欢喜。但真正写到的时候,就发现好像不应该是这样,写着写着,人物似乎都有了自己的思想,周淑怡喜欢路夕,觉得路夕很好,但是她不会在得知季阳跟路夕在一起时开心,因为她不觉得季阳配不上路夕,她只觉得路夕让自己儿子伤心难过了,所以她要替自己儿子讨回公道,她不会高高兴兴让季阳跟路夕在一起,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季阳有妈妈,有靠山,他不是依附倒贴或者高攀了路夕。所以,她一定会给路夕下马威,她要为季阳挣到面子跟里子。
如果周淑怡不知道那些事情,她可能会开开心心让两人在一起,可是她偏偏知道了,所以她要让路夕知道,让所有人知道,季阳不是没有人要,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阳崽有妈妈疼!
后面不虐,真的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