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愁的直挠头,宋洵予却很淡定,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已经有了主意,转而问道:“最近有什么大动作吗?”

  秦琅这家店看起来不起眼,实则是整个如松会的情报中转中心。为了确保隐秘,如松会的所有调动都由秦琅这个中间人经手周转。

  虽然他知道的也很有限,因为无法直接和底下办事的人接触,也没有实际控制的权力,但是胜在有一个好处——能够坐观全局,随时了解整个江都暗流涌动的中心。

  秦琅闻言,干脆把空酒杯都移开,用食指在吧台上画了一个无形的地图,低声道:“我就知道你虽然人不在,但心里还惦记着……最近的确热闹的很,因为这里。”

  他的手指点在城东区接近市中的一处,挑眉问道:“看得出来这里是哪里吗?”

  宋洵予点头:“徐家的产业园区,我最近听闻,他老爷子快要不行了。”

  “没错。”秦琅道,“徐家可是正经的源远流长大户人家,跟你们宋家不一样,是货真价实的人丁兴旺。徐老爷子光嫡亲的大孙子就有三个,还不算其他姑表亲戚,林林总总加起来十多个,都盯着他走以后的那些财产。”

  “他们联系如松会了?”

  “是啊,狗咬狗一嘴毛,都想把竞争对手搞下去。”秦琅打了个哈欠,“不过里面有一个小孩是眼中钉,不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都盯上他了。”

  宋洵予想到了什么,问道:“徐映真?”

  “哟,你连这个都知道?”秦琅乐了,“我看你就别装模作样了,与其暗中花资源盯着如松会,还不如直接回来把我的活接过去呢。”

  “我没有盯着。”宋洵予笑着说,“只是恰好跟那孩子有些接触罢了,他是阿若的好朋友。”

  “这样啊。”秦琅摸摸下巴,“那你可要提醒他注意一点,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他呢。”

  “有危险吗?”

  “也许。要是他做出什么让某些人不安的事情……会有生命危险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放在吧台上的座机忽然响了,秦琅看了看号码,是不显示的内部号。

  他对宋洵予使了个眼色: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宋洵予示意他接电话。

  秦琅先拿出手机,给余苗发了个短信,让他抓紧带着兰若回来,然后才拎起座机话筒。

  “喂,哪位?”

  他本来神色有些凝重,听完电话以后,却莫名的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

  “怎么?”

  “说曹操曹操到,你媳妇那位好朋友……恐怕现在就有危险了。”

  *

  徐映真正坐在兰渊的车上,两人一同赶往滨江博济疗养院。

  这家医院地段特殊,坐落在江边,平时没什么人出入,医生比患者都多。但就是这寥寥几位病人,养活了偌大一家医院,不仅给上百号人开出工资,还能不断优化医院内部的设备和环境。

  说是疗养院,这里更像是配备了医疗设施和环境的五星级酒店。

  徐老爷子之所以住在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的安保级别极高,未经允许的人半步都无法踏入。徐家人美其名曰是保证老人的安全,实际上的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一大家子人,恨不得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生怕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跑去跟老爷子献殷勤,在这个节骨眼上失了先机,于是干脆把老头儿送进博济疗养院,不管是谁去探望都得登记,半点空子都没法钻,大家统一排队轮班。

  但是这所谓的公平竞争,唯独没把徐映真算进去。

  “他们是觉得你优势太大了。”兰渊道,“你小时候被老爷子偏爱的事情,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就算是他,都隐约还能记得年少时,徐老爷子有多疼爱徐映真这个宝贝孙子,那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时候就曾经放言,要让徐映真做他的接班人。

  徐映真只能苦笑——他爷爷是个真性情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不拘小节轻狂放肆,所以当年才会那样肆无忌惮的把自己疼爱的孩子推上风口浪尖……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看到现在这个湳瘋结果,心里是不是会觉得后悔。

  兰渊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低声道:“以我对你爷爷的了解,他不像是瞻前不顾后的人。也许当年他已经考虑好了对你的安排,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怕打击到徐映真,不敢说的太直白。

  但徐映真毕竟是玲珑心思,只是一直以来都钻进了牛角尖,此时被他隐晦的提醒了一下,忽然愣住。

  他的心仿佛跳错了一拍,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兰渊说的没错,他爷爷的性格虽然粗犷,但从来不胡乱折腾,不然也没办法让家族顺风顺水这么多年。所以在他小时候,爷爷一定就已经想到了那样的偏爱会带来什么……

  但是他老人家并不担心,也并不在乎,因为那时候他对徐家的掌控力足够强,没有人敢跟他说半个不字。

  如果那时候的他能按照爷爷的安排一步一步走下去的话,也许真的能顺顺当当的接过家主的位置,也不必经历后来这么多波折。

  但是他太软弱了,哥哥们的眼红嫉妒轻易就吓退了他,让他放弃一切转身逃跑,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辜负了爷爷的一片苦心。

  “他果然还是对我很失望的。”徐映真心底的苦涩蔓延开来,一字一字的说,“是我……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兰渊在红灯前缓缓停下,短暂犹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你不用想太多。我倒是觉得,以你爷爷的性子,要是你真的对兄弟姐妹都不顾及亲情,也未必是他想看到的……他毕竟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可惜,他有那么多子孙,却唯独只有一个徐映真,遗传了他那副柔软的心肠。

  徐映真知道,就算再怎么改变角度去想,他当年一声不吭就跑出国外,都是最懦弱的做法,这是无法洗白的。但兰渊生疏的安慰,还是让他心里好过了一些。

  越是心思剔透的人,就越是不需要繁琐的词汇来安抚,还不如一点笨拙的真心来得珍贵。

  他笑了笑,轻声道:“谢谢。”

  两人没再说话,一路沉默的到了疗养院附近的小路。

  “我恐怕是进不去的,你打算怎么做?”徐映真远远眺望疗养院气派的大门,问道。

  “我爸在这边有张vip卡,虽然从没用过,但每年都在交费。”兰渊从副驾驶的手套箱里找出一个卡包,翻了一会儿之后,从里面抽出一张纯白色的卡片,“这些年投了不少钱进去,总该听个响。”

  他把卡交给徐映真,道:“后座上有衣服和假发胡子,还有化妆箱,你得打扮成我爸的秘书。”

  徐映真糊涂了:“我可不会化妆。”

  “我爸那秘书最大的特点就是黑,你把脸涂黑点,带好假发穿好衣服,剩下的我来——我会化。”

  徐映真把后座上的一大堆东西拿到手里,震惊万分:“你车上为什么带着这种东西?而且你为什么会化妆?”

  兰渊也从袋子里挑了自己要用的东西,头也不抬的说:“秘密。抓紧时间。”

  徐映真只得暂时把好奇心压下去,按照兰渊说的,把自己露在外面的部分都涂得黑黄,一瓶底妆险些见了底。

  等他笨手笨脚的涂完,兰渊那边已经打理好了自己,徐映真一抬头,差点叫出声来——坐在他旁边的俨然就是一个兰砚亭!

  “你你你……”

  “把假发给我,我帮你戴。”“兰砚亭”一张嘴,还是兰渊的声音。

  徐映真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大变活人现场,拍着胸口道:“……你技术够好的。”

  兰渊手上动作一顿,道:“靠过来点。”

  徐映真乖乖凑过去,按照兰渊的指示或闭眼或睁眼,能清楚的感觉到,正在帮自己化妆的男人有一双特别稳的手,和他这个人一样,可靠又安全。

  真看不出来,兰渊还会这一手,一看就是下苦功夫学过的,甚至比普通女孩子的技术还要好……但是为什么?他一个富家大少爷,为什么要去学化妆?

  难道真是个人癖好?

  各种猜测在他脑海里旋转,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兰渊说:“可以了。记住,你的名字叫薛凯,是我的秘书,待会别露馅了。”

  徐映真好奇的凑到车前镜上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其貌不扬的黑煤球,再无平时一星半点的潇洒倜傥。

  他忍不住说:“兰叔的审美还挺独特的。”

  兰渊无语:“他只是不以貌取人而已,薛凯业务能力很强,是秘书处处长。”

  但秘书这项工作,本身也承担着老板门面的职责吧?一般来讲,相貌端正身材好都是基本要求,兰砚亭看重薛凯,只能说明他老人家不走寻常路。

  兰渊道:“下车吧,你把车开过去,我去后面坐……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秘书了。”

  徐映真兴致勃勃,摩拳擦掌:“没问题,老板,保证伺候好你!”

  兰渊迈下车子的长腿一绊,险些摔倒,心想这话要是被外人听见,怕是要以为他饥不择食到对着薛凯那张脸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