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梨切块。银耳泡发。

  大火烧开放材料,梨皮不能扔了,加冰糖,加几粒话梅。

  转小火放一把枸杞。

  陈卿言掐着钟点,又炖上了半个小时,直到砂锅里尽是粘稠清香扑鼻的汤汁,这才算是煮好了。

  这小吊梨汤的手艺,还是在北平时跟戏院门口卖梨汤的小贩学的。陈卿言一手关了火,一手拿了勺子盛了点汤往嘴里送,咂摸咂摸滋味——没成想这些年都不煮了,再拾起来还算说得过去。

  陆觉前两日夜里睡觉不怎么老实,早起人缩成了一团被子全都蹬到了脚下,这就又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的病了好几日,今早起来看样子是轻了,只是咳嗽的厉害,听得陈卿言都恨不得能替他难受。

  “先别起呢。”清早醒了,陈卿言先是扯过厚厚的羊绒毯子盖在陆觉的身上,“我先把火再烧旺些,屋里暖和了你再起。”

  “恩。”陆觉带着重重的鼻音应了一声,没做抵抗的重新侧身躺下,专注的看着陈卿言披上夹袄搓手呵气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还没入冬呢就这么冷,你怎么也不知道长些肉,好歹还能扛些事儿呢!”透过夹袄下的薄衫,能清楚的看见陈卿言肩胛后头突起的骨头,这人好像比初见时还要瘦了一些,衣衫下的细腰,好像一只胳膊就能搂的过来似的。

  陈卿言并不怎么在意陆觉的话,反正他从小到大就一直是这副身量,个头儿蹿了又蹿,胖瘦却没变过。只是陆四少爷不大满足于想想,而是卷着被子蹭到陈卿言的身边,伸手便将他环了个结实。

  “真是瘦了。”陆觉拧眉吸了吸鼻子,接着又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歇了吧你。”被陆觉这样搂着不得动弹,夹袄也不好穿,就这样半披着在身上,陈卿言又往上扥了扥盖住肩膀,腰侧的线条便露得更多了,“快松开……陆觉,痒。”

  手指摁在腰侧的软肉上变成了不轻不重的揉捏,也不知道陆觉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只不过都一样是带了撩拨的意思,陈卿言的喉咙难耐的滚动了两下,刚想伸手去拦一拦陆觉的动作,这人倒是自觉的松开了。

  “我知道了。”还莫名其妙的来了这样一句。

  “什么?”陈卿言不解。

  “你这身肉啊……”陆觉低低的笑着,明明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却还是固执的起身爬起来,将嘴唇贴到陈卿言的耳边压着嗓音说道:

  “你这一身好肉,该不是都让我吃了?”

  纵是病着,在床上这些耳鬓厮磨的事儿陆觉也不能省了。反而是恃“病”行凶,赖赖唧唧的倒更要陈卿言心疼多了,惯得没样儿。

  就是事后两人汗津津的躺在一处,谁也不嫌谁的匀着气儿。陈卿言免不得嘟囔一句半句的:

  “陆眠之你属狗的?”

  “我明明和你一个属相么。”

  “……”说相声的怎么还能让别人占便宜。陈卿言指着自己的脖子、胳膊、肩膀上的红痕给陆觉看:“你不是属狗的,就甭在我身上乱啃。”他顶怕这些紫红的印子,身上倒还好了,衣服遮着,尤是脖子上露出的地方,想藏起来都难,总不能在台上说相声的时候也围着个厚围巾,太不像话。

  半响,陆觉没有答话。陈卿言想着许是他累了,大概已经睡了,便一样闭上了眼睛,这会儿却听这人说了一句:

  “属狗就能啃了?”

  陈卿言心里头自然是噗嗤乐出了声,又不是说相声找包袱,怎么同这人的一句玩笑话倒要他较起真来,越想越乐,便忍不住逗他,故意说道:“是。”

  “你呀——”陆觉却忽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你倒是会占便宜。”狠狠在陈卿言的脸上亲上一口,“就啃了,就吃了,你想把我怎么样啊?”

  还能把你怎么样。

  明摆着陆觉这是又翻出了昨晚的私密话来逗弄自己。陈卿言知道和这人再说下去,吃亏的准是自己,再怎么样,昨晚被折腾的腰酸背痛死去活来的记性还是有的,所以也不和他争竞这些有的没的,而是茬开了话去问道:“你还去庆园么?”

  “去……”一个去字没说完,又是引了一阵不止的咳嗽出来。

  “赶紧躺好了。”陈卿言心疼的又扯了一床被子盖在陆觉身上,“在家睡吧,若是呆的闷了想去就去,我就先去庆园,好不好?”

  若不是在路上频频有行人侧目看向自己,陈卿言恐怕是要这样一直难掩笑意乐着一路走到三不管。

  笑什么呢?

  他出门时陆觉又颠颠的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暖人的体温抱了抱他,嘱咐了一声“慢点走”——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

  那种许多年了,求而不得的感觉,居然就在这一霎时间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这不再是一处空荡荡的屋子了,因为陆觉的存在,它变得有血有肉有人味儿——把它称作“家”,也并不过分。

  陆家的小儿子,天津卫的陆四少爷,原来在爱人面前,也是一样的浸在这尘世的烟火当中,不过是为了说上一句:

  “你慢些走”和“你回来了”。

  来至了庆园,刚打门一进来,陈卿言就被人从一侧拽了个正着,吓得他一个激灵,定了定神这才看见拉着自己的是老板陈友利,长吁一口气后忍不住玩笑道:

  “又是得了宝贝鼻烟壶?放心,陈老板,没人跟你抢!”

  陈友利“嗨呀”了一声,食指比划在嘴唇上示意陈卿言小些声音说话,又拉着他一路往自己的二楼的那处房间走去,陈卿言有心要问问他,却看着陈友利那神秘的样子估摸着要说在这儿也就说了,索性也不再问,而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一起上了楼。

  “这是……什么意思?”陈卿言看着陈友利将房门关紧,还探头往外瞧了瞧,像是怕外头有人蹲墙角似的,警惕极了。

  “我觉得你师兄这阵儿可不对劲。”陈友利小声但却急切。

  “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陈卿言叹了口气,戴春安近几年恨不得整日泡在那烟花巷子里,陈卿言心里头清楚的很,只是羞于启齿罢了。

  “可不止你想的这个!这里头还有万姑娘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