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一鸣在办公室里接受了王曦半个小时的风吹雨打,顿时像被霜打焉了的茄子,坐在办公室里写反省。他的无良老师正咔擦咔擦啃着苹果坐在他旁边看他写反省。

  简一鸣用口型吐槽卫丛:“二五仔!出卖我!”

  卫丛竖起食指摇了摇,“逆子!不争气!”

  师徒两相互吐槽,直到阎王大爷王曦眉毛都抽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两个像小学生吵嘴的家伙才乖巧下来。王曦给卫丛递了一叠文件,“既然你这么闲,把这些件批了吧。”

  卫丛只觉得自己头上闪过晴天霹雳。

  众所周知,临音附中的校长是不干活的,正儿八经干活、掌握学校财政大权的是副校长符滨河。但也有例外,比如王曦在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能把卫丛摁在办公室的人,临音附中名副其实的阎王。

  就在师徒两宛如在风雨中的小白菜凄凄惨惨的时候,王曦毫无同情心的又给他们扔下了一个炸弹:“高二一鸣的课程表卫丛你记得给我一份,我们商量一下进度。”

  简一鸣傻了,卫丛也傻眼了。

  王曦看他们两的傻样,心情终于好点,唇角勾出个笑,活脱脱一个反派,“你不会忘了你开学之前你说一鸣的演奏会砸了就把弟子分给我的吧?”

  卫丛迟钝的大脑不停转动,终于想起来他们开学聚会时,他喝醉了和王曦打的赌。他又回想起有老师都反对的时候,王曦一声不吭的样子。

  刚刚的晴天霹雳瞬间变成了电闪雷鸣。

  卫丛觉得自己要心梗了。

  同样感觉要心梗的还有简一鸣,得知自己被卖了的小家伙,想到未来高二在王曦底下讨生活的样子,眼泪都要出来了。

  王曦也不管两个同出一源的戏精,淡定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红袍,是他喜欢的味道。

  简一鸣写完了反省之后就被赶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哀怨地看了一眼卫丛,像极了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可卫丛看到他15岁就长到了一米七几的大个子,只想吐槽没有心疼。

  “明天记得把今天演奏的分析和你对两首奏鸣曲的理解交给我。”王曦在他出去之前还吩咐了一句,简一鸣真的就剩下泪汪汪了。

  考完试怎么还有作业?!

  老师你好残忍!

  学生一走,卫丛就恢复正常了。

  王曦真的难以理解卫丛的脑回路。别人都是无论如何都在学生面前保持严肃严师状态,就是卫丛这家伙反其道而行,特别爱在简一鸣面前演戏。简一鸣高一开学的时候还是个阳光正常的好孩子,现在的画风,王曦都觉得不忍直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王曦问卫丛。

  尽管他们多年好友,早在留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好得不行,不然王曦也不会放弃了首都音乐大学的邀请,反而蹲在临音附中。可王曦却觉得自己并没有别人看起来的那么了解卫丛,他不明白卫丛为什么会突然注资学校当起校长,也不懂他究竟打算把简一鸣引向何方。

  “就是让小崽子看看什么叫天高地厚。”卫丛笑了起来,“一时意气随便挑曲子可不是好事。”

  王曦无语。“我记得你刚出道的演奏会……”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卫丛赶紧打断他的话,“就是我吃过的亏,不能让他也重蹈覆辙。”

  你确定不是“让他也尝尝看”吗?

  “不过他那首肖邦的……弹得还不错。”王曦用词非常谨慎。

  “哼,还差得远呢。”

  “确实,”王曦想起来又瞪一眼卫丛,语气陡然险恶起来,“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小问题会这么多?怎么给他练基础的?”

  “那不是……你也感动到了……”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生气!

  王曦没好气地想。

  对声音极其挑剔、耳朵灵敏的人来说,听简一鸣弹的肖邦就像吃鱼一样,鱼是香的、好吃的,可总有那么一点点鱼骨卡在牙缝里,不至于如鲠在喉,也十分困扰。

  明明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卫丛在他的瞪视下表示投降,双手把弟子卖掉:“下学期拜托您了,王老师!”

  王曦:“所以你对一鸣未来是什么规划?”

  “有什么规划,那不还是个小baby吗?”卫丛装傻。“他还差得远呢。”

  王曦懒得跟他胡搅蛮缠,简一鸣这样的苗子,完全有能力走到国际舞台上,局限在国内平台是一种可耻的浪费。他脑子里把这三年的国际比赛都过了一遍,过年之后有花赛,再过几个月有奥克莱、莫斯本两项国际赛事,柴赛的青少年组比赛也在之后开始选拔,接下来就是后年的奥赛了。*

  花赛和奥赛五年一届,每次都是前后脚一年举办,奥克莱、莫斯本两年一届,小柴赛四年一届,刚好都在这几年扎堆了。

  王曦不知道卫丛到底给简一鸣规划了什么样的出道路线,反正也不会离了这几年的比赛。

  对于钢琴演奏家来说,比赛是非常重要的平台,除了能借这样的平台出道之外,更重要的是累积上台经验,面对大众审视的目光。一旦作为出道的演奏家,那乐评人和听众挑剔的程度就不是差了一两个等级了。

  王曦见过不知道多少青年演奏家无法在这一时期顺利蜕变,因为各方的批评和压力,最后不得不遗憾离开舞台的,所以在青年未出道时期积累更多的演出经验,汲取更多的养分,是这一阶段很重要的课题。

  无论是作曲家还是演奏家,最终都是要面对大众,避无可避。

  王曦从卫丛嘴里问不出什么,干脆就自己定下基调:“先按参加花赛的准备走吧。”

  卫丛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算是认同了王曦定下的方针。

  简一鸣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被赶出去了就顺杆爬回家,彩排考试连着两天,累得他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突然惊醒,梦到了阎王王追到他的梦里要他交作业。

  顶着一头鸡窝头起来,简一鸣感觉自己是最惨的高一生了。

  “崽,今天怎么起得怎么早?”奶奶于梅女士大早上看简一鸣从房间里出来,大为惊讶。

  “待会还要回学校。”简一鸣扒了扒头发,勉强把一头乱发捋顺,“奶奶你吃了吗?我给你做早餐。”

  于女士哼哼:“等你做天都黑了,你的那份在锅里。我换身衣服就要出去了,记得把顺利带出去溜,这两天你考试都是隔壁小李帮忙带的,今天可不能麻烦人家了。”

  被叫到名字的金毛极为温顺听话地冲简一鸣摇尾巴。

  “知道了。”

  还有时间,吃完早餐遛狗,把狗子溜趴抱回家里,简一鸣才回学校,一头钻进学校找好朋友。

  是你,必须是你,向西好同学!

  演奏分析好说愈方宴,要写曲子分析,简一鸣可不懂,这种时候舍向大学霸还有谁?会在考试后之后继续回校学习的,大概也只有向西了。

  找遍了琴房、教室、图书馆都不见人,后面才听胡小天说,向西出国比赛去了。

  “虽然不是什么知名大赛,向西也不一定能上领奖台。”胡小天在电话里说:“不过能出去见识一回也值了。一鸣你这个假期也是什么比赛都不参加吗?”

  “到时候再看吧。”简一鸣应付了胡小天几句,就开始忧愁自己的分析怎么写。

  总之先回去图书馆。

  图书馆难得有些空荡荡。

  高一考完试的人不是向西那样出去比赛的就是去玩了,高二高三的还在紧张刺-激地准备他们的学年演奏会,平时人满为患的图书馆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一眼能看到底。

  简一鸣扫了一眼,在角落里总算发现一个认识的人。

  论外貌值,符盛蓝真的是简一鸣见过的人中之最,哪怕特地用刘海盖住了脸,简一鸣都能在茫茫人群中第一眼就能看见他的那种,人自带贵气骄矜,加上从小学小提琴加成的音乐生气质,简一鸣愿意称他为冰山冷淡系男生的顶峰。

  不过和他接触过的简一鸣知道他本人并不是这样的性格,生人勿进的气场只是他的伪装,所以轻松向他走去。

  注意到来人的符盛蓝抬眸。

  据统计,全世界大概只有2%的人能遗传到绿色的眼眸,在这么稀少的人群中,符盛蓝也必定是这些人中最特别的一个,论颜色的纯正和清澈,电影的滤镜都调不出来他眼眸的颜色。只是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现在犹如明珠蒙尘,有着难以忽视的疲惫感。

  简一鸣对着他笑了笑坐在他旁边,符盛蓝略有些不习惯地眨眨眼。

  【在看什么书?】简一鸣把问题写在了纸上。

  符盛蓝给他看封面,《形而上学的沉思》。*

  很好,没读过,不认识。

  符盛蓝也在纸上问他:【怎么了?】

  简一鸣敢把自己的作业大大咧咧麻烦向西,可不太好意思麻烦符盛蓝,三两句话解释了一下,便开始埋头在作业上。

  首先是演奏分析,找到了同学录的视频,自己听一遍,刷刷刷开始写,没一个小时就解决了。接下来要头疼的是曲子分析。

  肖邦的曲子比较好入手,但几乎没写过的简一鸣依旧是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死了三四张纸都没有头绪。

  【开头先从音乐形象入手吧。】

  符盛蓝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书看他写作业,见他久久写不下来,给他递上了提醒。

  有了头绪,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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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柴赛(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其他都是原创。

  *《形而上学的沉思》,又叫《第一哲学沉思集》,作者笛卡尔。“我思故我在”就是他提出的。这本书是哲学系必读书目。(别问了,我没看过。

  卫丛:卖弟子,传统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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