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雨自来蓬莱的第一日起,就觊觎上了玉清最宝贝的大弟子,斛珠,惊鸿一瞥,便是此生不换。
人人醉心于修炼,他醉心斛珠。
可斛珠高洁如清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潮雨偏不信邪,主人告诉过他,若是碰到自己想要的,豁出性命去也值得!
“二哥,晨起练剑你又不去吗?”十七穿好靴子又问了他一遍。
他躺在床上,衣衫松散,双手枕着后脑勺,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道,
“不去~”
他就是故意不去,等着那人来抓他!
一个时辰后,“砰!”殿门破开,
潮雨侧着身子听的一清二楚,可就是纹丝不动!
“起来。”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潮雨装模作样的翻过身去揉揉眼睛,那人一袭黛衣,不染俗尘,容貌更是一等一的绝,金相玉质,百世无匹。
“阿珠~~”
“不许这么叫,起来。”
斛珠抬手白烟过后一把镶着珍珠的长剑抵在潮雨脖子上。
潮雨主动把脖子递上去,贴着冷冰冰的剑刃,“好的~阿珠~”
斛珠虽如往昔气定神闲,可清冽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可察觉怒意。
潮雨看出他又想要退,抓着剑刃,毫无预兆的往前一拉,美人这不就入怀了吗?!
榻边,潮雨手脚并用的缠抱着斛珠,还没皮没脸的撅着嘴,想要轻薄人家,
“啪!”
斛珠一手撑着潮雨的肩膀,一手给了他一巴掌,眼底发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潮雨慌张放开,“阿珠……”
斛珠厌恶的看着他,手里发抖的长剑怎么都刺不下去,
“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自他来蓬莱的那一日起,便处处跟他作对,他自知修为不如他,可也不是任由他欺辱之辈。
眼看小珍珠要哭,潮雨慌的舌头打结 ,
“没有我……”
连滚带爬下榻,不曾想被子绊了他一脚,“砰!”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等他再起来,那人已经走了。
他悔恨不已,“完了完了!阿珠生气了!”
“啪啪啪——”一连给自己来了几个巴掌。
“叫你禽兽,叫你禽兽!这下好了吧,把人吓跑了!”
十七看的一清二楚,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二哥,你脑子有问题吗?干嘛打自己?”
潮雨破罐子破摔,“对,有问题,咱俩是亲兄弟,我脑子有问题,你也好不到哪去!”
一通乱骂后,抓起衣衫靴子,夺门而出!
十七,“………………”
静闭室——
斛珠独坐在长廊上,青色的卷帘遮了他半张忧郁的脸,不明白为何那人处处都要压自己一头?
那人没来之前,他是衡阳派首屈一指的大弟子,无人与之匹敌,可那人来了之后,天赋异禀,修为远超他之上,就连师傅都夸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他就像一颗蒙上了灰的珍珠,不再有光芒,即便他日日苦练,也只是能与他打成平手,还是放了水的……
他到了瓶颈,不上,反下……
“阿珠!”
潮雨顶着一头杂草趴在墙头,
“阿珠!”
斛珠厌烦的闭上眼,不想看见他。
“我的好阿珠啊,你理理我吧,我进不去~”
斛珠心烦意乱,衡阳派也就只有这禁闭室,他进不来了,他不想见到他。起身,扬长而去,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阿珠! ”
“阿珠! ! ”
“阿珠! ! !”
任凭他喊的撕心裂肺,除了瑟瑟秋风无人回应于他。
斛珠心里并不是没有漪澜,可他的身上的重担不允许他有……
若真有……他只愿是恨。
“阿珠——”
手中的毛笔抖了抖,他已经隔绝了一切,为什么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正思忖着,
“砰!
禁闭室的门从外边踹开了。
潮雨浑身是伤一瘸一拐的朝他走来,鼻青脸肿,好不狼狈……
“你!”
潮雨嘿嘿一笑,“玉清老头罚我在这三月不可出!”脸上是无比的骄傲自豪。
“你又犯了何事儿?”
“我一把火把他寝殿烧了……”
潮雨边说边心虚的看着他,可那人也只是微微的蹙眉。
“你这般纠缠于我到底为何?”
斛珠冷声问。
“中秋之夜我……”
斛珠脸色大变,抬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啪!”
“你滚!! !”
毛笔在潮雨脸上划了一个口子,血乎乎的……
那一夜,是荒唐的,肮脏的,不堪回首的……
潮雨心口扎了一个孔,痛的流血,手颤巍巍的捂住脸,就怕血脏了青灰色地板,他知道这人爱干净,
“我走,你别再生气了……”
中秋之夜,潮雨诓骗斛珠来他房里,将自己修行的心得倾囊相授,可等人来了,他一字一句都不提修行之事,反而拼命的灌他酒,两人推杯换盏后,潮雨趁机把人抱在大腿上,吐露心意,顺便偷了一个香!
醉酒的斛珠不似平日里克己复礼,古板无趣,软软的,糯糯的,更惹人垂涎三尺。
两只手掐着潮雨大脸,将这些日子里因为他受的委屈全部吐出,
“你从来都不叫我师兄,也不尊我,敬我,还总是欺负我……你看轻我,故意放水,惹的师兄弟们都笑我,你没来之前我风光无限,你来了之后,我一无是处,我讨厌你……可……”
潮雨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寒到了脚,所有肮脏的心思收了一干二净,他把人抱上了榻,打了一盆热水,给人擦洗。
看着榻上的人,哪怕是睡着了,都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孤傲。
斛珠,衡阳派的未来继承人,只跟最强的人比试。
潮雨为了离他近一点,日夜不倦拼了命的修炼,甚至差点走火入魔,要不是主人救他,他连见他的命都没有了。
可真当他走到了他面前,这人却躲他,厌他,恨他。
“对不起……”
“为何……要说对不起?”斛珠双眼湿漉漉的看着他。
潮雨闭上眼,心一横,撑着榻亲了上去,反被榻上的人一拽,双双跌入了榻中。
榻下一件又一件的衣衫交缠堆叠,屋里的烛火亮到了后半夜。
天光大亮——
潮雨醒来,室内除了他再无一人,昨夜仿佛是黄粱一梦,可肩头上的牙印,鲜红的厉害,还微微疼。
潮雨去找他,斛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见他,任凭他喊破喉咙,手拍出血,也不管。
不见。
他不是不想见,他是不敢……
看着一身的淤青,悔恨不已……
他这一生最不想动的就是情,可偏偏就动了……
以后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师傅……
从那之后,斛珠对他避之不及,潮雨不管不顾的追,他们一个逃,一个追,一个不敢直视,一个死心塌地。
————
潮雨心有不甘,转身大步回去,顶着一脸的血,哽咽道,
“阿珠中秋之夜你醉了,不记得了,那我就再说一遍,我早就心悦于你了,主人带我来蓬莱的第一日,大殿之上遥遥一见,我便走不动道了,发了疯的想要靠近你,抱你,亲你,可你对我避如蛇蝎,我一直不知原由,中秋之夜才……这般讨厌我,是应该的,我这次来,是跟你道歉,也是跟你告别,三个月后我就走了,不会再烦你了,你别总把自己困在这死气沉沉的院子里,多出去走走……”
斛珠仍旧是无动于衷,潮雨万般不舍的最后看了他一眼,走了。
室里灌入一股冷风,斛珠无力的踉跄几步,这个结果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为何高兴不起来……
勉强笑笑,却比哭还难看……
眼前一片模糊,唯有手上的血格外刺眼……
就剩三个月了,潮雨日日趴在雕花窗台上,看着对面紧闭的窗棂,可那人心狠的很,一面都不施舍给他看,可他就是喜欢的要命。
遥想着那人在打坐还是在练字……
又或是对着粘上墨汁的衣袖发脾气……
那人发起脾气总会不由自主的鼓起腮帮子,很可爱,所以他总是不要命的去招惹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做错了,结果适得其反……
三月一过,潮雨走了。
只有十七来相送。
古渡口边,他一步三回头,可那栈道之上就是没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孤舟之上,他扯起一抹笑,叮嘱道,
“小十七我说的你可不能忘了,替我照顾好他,日日都要给我写信!”
七十点头,
“好……二哥保重。”
孤舟带走了满腹遗憾的黑衣少年,古渡口上十七的身影逐渐模糊不清……
再眺望,那栈道上有一身影,是他魂牵梦萦的!
“停了!停了! !我不走了! ! !”
他甚至等不及,扔了包袱,纵身跳进深渊,奋力的朝着古渡口边游去,十七大惊,
“二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潮雨没空回他,上了古渡口后,拼命的往栈道上跑,栈道上的人没走,也没朝他走一步,只是静静的看着,可内心深处的汹涌澎湃,只有他一人知晓。
潮雨在离他两步远的石阶下大口喘气,像一只刚从海里捞起来的水狗,
“阿珠……阿珠……”他心里没抱多大的期许,哪怕只是来送送他,他就已经很满足。
“你要去哪……”斛珠死寂的问。
“万妖宫……”
斛珠看了看肚子,红着眼睛说,
“你走了,我……他怎么办……”
潮雨傻了……
难不成那一夜……
“啪!”
“负心汉!走了就别回来了!”
斛珠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扶着肚子走了。
潮雨捂着脸跟上去,笑的像个傻子。
“阿珠等等我,我不走了! ! !”
“打死我,我也不走了! ! ! !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