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溟捞起长袍穿上,手持长剑,大步走了出去,院门被撞开了一半,一团黑影在菜园里鬼鬼祟祟,
“谁?!”
黑影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嘴里啃着萝卜,“九殿下,你回来了?”
轩辕溟还以为是山里野猪跑了出来,没想到是只偷吃的兔子,“啪嗒”一声,院子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又跟你汉子吵架了。”轩辕溟抱着手问。
“嗯!!!想跟他要个崽子,死活都不同意!反正我今晚是不回去了——”
春哥这脾气也就奶娘还压得住,李刃给他吃的死死的,。
“傻兔子是不是回来?”
“哎,你别他……他在睡觉!”轩辕溟慌的舌头打结,春哥扬着眉头指了指地,
“保持距离,别拉扯我!”
“嘎吱——”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了个小脑袋出来,人还没看清楚,就被一团黑影给罩住了,“傻兔子!好哥哥,我想死你了!”
萧灵踉跄几步差点就栽倒在地上,好在轩辕溟及时的扶住了他的腰,两人刚捏了一把汗,春哥没完了,边哭边嚎,往他胸口上捶了两下,
“嘣——”
三人重重倒在了地上,好在底下压了轩辕溟,春哥深感抱歉的拉起小兔子,像是看不见地上的轩辕溟,一脚踩在他手上,走了过去,拉着小兔子坐着,亲亲热热叙着旧,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小兔子却觉得他格外的亲切,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家里,冷清清的小院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等把春哥吃饱喝足的安顿好,已经是深更半夜了,轩辕溟总算是能抱着小兔子好好睡个觉了,小兔子白日里睡足了,眼下倒没什么瞌睡,玩着男人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春哥像哥哥一样……”
轩辕溟往他身上拉了拉被子,
“嗯,都是你的娘家人。”
只可惜奶娘不在了。
“他们住的地方离我们远吗?”
“不远,都在这个山头,只不过在山的那一头,等处理完了事儿我带你去,那里有大片的红色的蒲公英,以前你最喜欢了。”
“以前,我以前来过吗?那我怎么不记得了?”
“以后会记起来的……”轩辕溟想他记起来,又不想他记起来,前世终究是他负了小兔子,若他记了起来,还愿意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还愿意给他当娘子吗?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了,我只要记得夫君你就好了!”
现在的一切小兔子无比的知足。
轩辕溟心口烫的厉害,小兔子趴在上面睡着了,还依然烫着——
青州城,
小狐狸绑在四方架子上,嘴被针线缝着,黑血流了半张脸,贺之涧这么做,无非就是怕他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苟且捅了出去,哪怕是到了这一刻,他都不相信小狐狸会忠诚于他,可他却是多此一举,因为小狐狸宁可死都不会去伤害他一分一毫——
一大批道士押着到大街小巷游着,小狐狸身上的臭鸡蛋,烂叶子,石头从他出镇国公府就没停过,面对满腔的恨意百姓,他不敢去面对,只能低下头一一承受着,一晃而过的面孔,有些是熟悉的,他们哭丧的,咒骂的,恨不得要他即刻下地狱!
他灵力低微,想要救贺之涧难如登天,听乱葬岗里的鬼魂说挖人心是最快的捷径,但天谴一到,他也大限将至!
他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一个樵夫,抓着那颗烫的像火炭心脏,他躲到棺材里,哭了一天一夜——但只要男人对他笑一笑,他心甘情愿的变成刽子手,替他杀掉所有挡在前路的人!
一把锋利的菜刀砍在他腿上,
“唔——”
“妖孽——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烧了它!就该烧了它!”
“我一家五口只剩了我一个!烧它十回都不解我的心头之恨!!!”
小狐狸泪眼模糊,在心里说了一声又一声的抱歉,肚子不安的动来动去,小狐狸想摸摸它,可是手被绑住了,道士以为他要逃,
“啪——”
“唔——”
贴着符的荆条抽在他身上,皮肉瞬间破开,小狐狸神情痛苦的用最后一点妖力护着肚子,“啪——”
“啪——”
“啪——”
整张脸都抽烂了,承受不住疼的尾巴显现了出来,被人一把揪住,活生生的砍断了,小狐狸浑身抽搐,身上的血把木架子染得通红,他咬着舌头不能让自己昏死过去,小东西还等着他……
东市刑场,
小狐狸绑在高台上,四周堆满了火柴堆,在众人的高呼下,熊熊火把丢进柴堆里,如猛兽一般的大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不远处栏杆外,轩辕溟戴着面具,拉着小兔子,神情专注,只要等那群道士退下,他就有机会救出小狐狸!
小兔子紧抓着男人的手,催促道,
“快点吧!”
卷地风来忽吹散簇拥的众人,黑云翻墨,遮天蔽日,千万屋舍倾倒而去,刹静之后,高台上只剩了几段绳索。
轩辕溟拉着小兔子,一路追小狐狸,到了一处荒山,无影无踪——
荒山是一座远古大坟,毒瘴缭绕,红鬼蝶弥漫,轩辕溟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破开出来了一条路,密密麻麻的坟包像一个个矗立的人头,趴在坟包上的孤魂野鬼,见着生人来,张着大嘴扑上,轩辕溟抱着小兔子一剑刺去,那恶鬼化作了一块白布,等两人走远了,飘飘然的飞起来——
小兔子紧贴着男人走,猛然间,地面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渗得他大叫,
“啊——啊——”轩辕溟提剑砍断掉,惨白手臂飞落在坟包上,抖了抖,没了反应!
轩辕溟亲了亲受惊的小兔子,一把抱起,
“不怕不怕……”
“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坟……”
“这以前是个古战场。”
“怪不得入口处有那么多生锈的兵器……”
“别说话!”
两人面前有一座大坟,牛头马面的石碑叫人辨不出埋的是人是鬼!
小兔子抱紧男人的脖子,小声的问,
“怎么了……”
“有血腥味!”
轩辕溟睨着眸子,石碑后有一个大洞,碑上的血迹还未干,可算是找着老窝了,他捂上小兔子的眼睛,长剑劈开大坟,石块棺材盖四飞,迷雾散去后,只听见一阵诡异的婴儿啼哭声——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去,棺材里,浑身污血的小狐狸紧紧的抱着一个小婴儿,小婴儿脖子上挂着一个长命锁,瞪着小腿小手大哭,小兔子红着眼眶望着男人,
“小狐狸他……”
“他……死了。”伤的那么重的伤,又被灌了银水,还刨开了肚子……
小婴儿听了他的话,哭得更大声了——
小狐狸体内最后一缕神识飘忽到小兔子面前,停了一会,又飘到轩辕溟面前,最后消散在了茫茫的大雾里——
小兔子强忍着泪水抱起小婴儿,轩辕溟脱下外衣包裹着,小兔子悲喜交加抱在怀里,贴了贴小婴儿的脸,软软的,滑滑的,
“宝宝好可怜……”
“他最后的心愿是把宝宝送到贺之涧身边……”
小兔子眼泪花转了转,抬起头,看了怀里的小粉肉团,眉眼间确实很像贺之涧……
“这里太冷了,我们别把小狐狸留在这,好不好?”
轩辕溟微微颔首,两人把小狐狸埋在了清水镇山脚下,看着立起新坟,小兔子红着眼睛蹲在坟前,烧了一大堆的纸钱,提着笔,抓着墓碑,才想起来他好像都没有名字,连“阿云”这个名字,都是别人——
在轩辕溟怀里的小宝宝,睡得很不安稳,哼哼唧唧,肉乎乎的小手抓着长命锁,眼角还有两颗没流干的泪儿,远处松树林里色带烟深——
黑夜横分,如紫色的大蟒盘踞着。
镇国公府,
贺之涧失魂落魄的站在柴房里,呆呆的看着那口枯井,在听到小狐狸逃走了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道士告诉他,小狐狸就算逃了也活不成了,那一下,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心口像被车轮压过似的疼的他喘不过来气。
那一年,阿云离他而去,心口也是这般的疼,脸上冷冷冰冰,他胡乱摸了一把,浑身吓得发抖,屏退众人,孤身来到柴房,一待就是大半宿。
这是他第一次来, 呆坐在井口边,借着月光往里边望,除了一堆腐烂的稻草,什么都没有……
再回到谢水楼台,烛火忽暗忽明,挂在房梁上的镇妖铃“铛铛铛——”响个不停,他手提着长剑正要破门出去,轩辕溟先他一步破门而入!
贺之涧双眼发红,毫不畏惧,甩开刀柄,握着长剑刺过去!
轩辕溟眼神凌厉的扫过去,长剑落在了地上,贺之涧咆哮道,
“你这个妖孽,居然还敢来,好大的胆子!你把阿灵拐去哪儿了?!还给我!他是我的!”
轩辕溟没想到他这么冥顽不灵,“这世上之事,是你的,我抢不走,是我的,你也抢不走!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难不成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贺之涧撑着桌子,紧攥着桌布,不想看他再发疯,轩辕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婴儿,嘬着手指睡着了。
“这是那只狐狸留给你的,他死了,他最后说,祝你长命百岁,岁岁无忧——你好自为之吧!”
轩辕溟把小婴儿放在了桌上,也不管贺之涧震惊的面庞,化成一团黑烟走了。
贺之涧失了魂的看着桌上的小肉团子,恰好小肉团子醒了过来,像是到了陌生的地方,不安的哭了起来,伸着小手像是要他抱抱,看到掌心里的月牙红,贺之涧不可置信的面孔上滑下了两道泪痕,白皙的手指正触摸到,他猛然脸色大变,抱起襁褓里的小婴儿,狠狠的砸在地上!
半人半妖的杂种——
他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留下来也是后患无穷祸害!
脑子里充斥着一个声音!
杀了!
杀了!!
杀了!!!
他不顾婴儿的啼哭声,抓起地上的长剑,毫无人性的朝着婴儿刺去!鲜血溅在他脸上,他像个嗜血的恶魔,发了疯似的又刺去,一下又一下!
直到哭声没了才停下,长剑红的没一处白,他满身的白衣,尽是血,像雪地里一朵朵绽放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