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奕恒熬到眼睛都红了,胡子拉碴, 总算找到了解决傅老道长身上的这个毛病的麻烦。

  傅老道长本质上是因为使用了禁术导致他生命快速衰败下去, 就连灵气也没有办法挽救这种衰败的趋势。

  而帝王血就是解决这个办法的药引子, 辅以灵气和阵法,在禁术反噬的人心脏上制作出一个类似于契约一样的东西, 能够代替衰败的心脏提供需要的各种能量。

  看到这个方法的时候,他脑子里想到了许多的东西,一些铤而走险的想法一闪而过, 最后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他不确定自己离开了这个空间以后, 这个时空与他破碎虚空而去的时空里的流速的怎么样的, 会不会是他刚刚拿到帝王血,这边就已经过去了十年百年, 若是这般, 那他所有的设想都是徒劳。

  最后, 傅奕恒将这个方法摆在了傅老道长的面前。

  “你是希望我陪着你一起破碎虚空吗?”

  傅奕恒没有说话, 就那么执着的看着他。

  老道长笑了,他看了看一旁的宫九, 又看了看傅奕恒:“我能够看见你们都很幸福, 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还有什么好执着的呢?”

  “师傅, 你就当是为了解我的心结, 可好?”

  “你若是不答应,那我必然无法走出这个死结了。”傅奕恒只想要让师傅活着,纵使禁术会让他有所负荷, 他也愿意为了这个养育了他的人铤而走险一回。

  傅老道长沉默了很久,这种沉默让气氛变得焦灼了起来,最后他才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到底是意味着什么样的结局。

  “既然师傅你已经答应了,那么咱们就赶早不赶迟吧。”

  每日只能够看着傅老道长身体越来越差,这快要逼疯傅奕恒,他并非是什么心里清静无为的道家高人,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里在意的人就这么死去,至于他越发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老道长伸出手抓住傅奕恒:“你怎么临了临了还毛毛躁躁的,你以前的耐性呢?你给我坐下听我说完。”

  “其实,我手里就有帝王血。”

  傅奕恒:……

  宫九:……

  宫九这些时间可没少陪着傅奕恒一起上火,毕竟师傅为了拔出他身上的病灶必然是消耗不少,就算师傅身上本身就出现了问题,那么出手救他必然也是火上浇油的举动,如此叫宫九如何能够冷静得下来。

  结果现在好么。

  老道长他知道要怎么拯救自己,手里也没有什么缺的,他只是没有去做而已。

  “这帝王血还是从九儿身上得来的,正是封印在他眉心里的那一滴。”

  宫九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在他穿越空间的时候,那里曾有一枚血红的痣,他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传国玉玺的朱砂红印所染,如今看来却非是他想象的那样了。

  “这还不是一滴普通的帝王血,而是无数鲜血凝聚而成的精血。”

  傅老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人的生死都是有定数的,你师傅我做了那么多逆天改命的事情,也早已经做好了自己不得善终的准备,如今能够在入土之前看到你身体健康,和九儿和和美美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这般已经是入了魔障了。”

  “师傅,人活一世,莫不是应该从心而为吗?我不想要你死,所以我想尽办法,这般又怎么是魔障呢?”

  傅老道长没有接这个话题,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个阵法就由你来画吧。”

  他将那一滴帝王血拿了出来,一并交给了傅奕恒。

  “做完这一切之后,你就同九儿离开吧。禁术到底是没有那么善良的,其后果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后悔。当然了,你也不要多想,我同样也不会后悔。”

  傅老道长这般说好似很冷情的样子,让宫九有些不解,他不相信老道长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问题是傅奕恒还没有触摸到的!饶是宫九在如何聪明也没有办法从那没头没尾的禁术上猜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而傅奕恒如今已经入了魔障,眼里只有这个执念,哪里还能够想得到那么许多?

  他直接用毫毛笔沾了沾帝王血,在老道长心脏的正面和背面画上了一个小巧却是十分精妙的阵法,随后将那一滴帝王血一点不剩的滴入在了最中心的位置,从背后灌入大量灵气瞬间激活这个阵法。

  霎时间狂风大作,房间的窗户被吹拂的乒乓作响,摆在桌案上的香烛也被吹的东倒西歪,一旁放着的书本被吹拂的哗啦啦啦响着一下子从第一页翻到了底,最后啪的一声从桌案上跌落在了地上。

  如此,尘埃落尽。

  躺在阵法之中的傅老道长除了那一头雪白的头发再也没有办法恢复之外,整个人瞧着就像是二十岁的年轻人一般。

  他的手臂强劲有力,再不复之前所见到的那般干瘪,脸上也并无半点儿褶皱,那些老人家所有的征兆一瞬间从他的身上尽数褪-去。

  他就那么安静的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卷翘着,在他的脸上打下一个扇形的阴影。

  傅老道长年轻的模样居然是一个并不输给傅奕恒的俊帅道士,身上的肌肉线条优美而蓬勃有力,浑身阳刚之气蓬勃而出。

  他的心脏位置有着一个暗红色的阵法,阵法很小巧,留下的那个痕迹仿佛是灼烧过后一般,又好似是镶嵌在他的皮肉之中的感觉,一点一点流转的红色光芒叫人觉得这个阵法好似活了。

  这一点红光游走一圈,就代表着从心脏里供应出的鲜血在他的身体里完成了一个轮回。

  这般精密而复杂的禁术完成之后,傅奕恒却是没有半点儿疲惫的感觉,好似根本没有付出半点儿代价的模样,这和他对于禁术的认知有些不太符合。

  可不等他多想,躺在地上的傅老道长已经睁开了眼睛。

  此时,已经不能够称呼他为老道长了。傅老道长的名字叫做傅霖之,是一个民国时期的世家公子哥,骑马打枪他样样精通,可他厌倦了战争,最后就去了小泉山当了道士。

  傅霖之站起身来,他将道袍穿好。

  雪白的道袍和他雪白的头发倒是相宜得章,就他这般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衬托之下,越发显得他仙风道骨,鹤发红颜。

  那一张帅气的脸上没了老年时候的慈祥模样,他面无表情的扫了傅奕恒和宫九一眼说道:“如今已经完成了你的执念,就走吧。”

  “师傅。”

  “走!”

  “……”

  “你若不走,我就把你逐出门墙。”

  傅霖之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傅奕恒自然是要走的,他咬牙吞下了所有的话语,直接抓着宫九就离开了小泉山。

  凭着那满腔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大肆采购一番之后就带着宫九离开了京都。

  他想或许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

  他不愿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心底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若是离开必然会后悔。

  他遵从自己的直觉,带着宫九去看这个世界里许多的美好的东西,带宫九领悟这些属于未来的美。

  傅奕恒一走,傅霖之就坚持不住了,面上的情绪全数崩溃,只余下锥心刺骨一般的疼痛,随着那一圈又一圈的轮回挥之不去。

  他知道人对于痛苦的忍受是可以麻木的。

  可他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一滴帝王血带来的无尽未来会不会麻木,他不希望自己未来会怨恨上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更不希望傅奕恒知道自己为了破解他的执念,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傅霖之看着自己强健有力的手臂,囔囔道:“你瞧多少人追求长生不老,而你就将这般轻松的拥有了,你该高兴才对的,傅霖之。”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人称呼过了。

  还记得他名字的人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毕竟真要认真的算起来,他也是活了一百二三十来个春秋的人了,平常人又有几个活得过一百的?更别说那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

  只是这么短短一百多年,他就已经厌倦了,未来的无数个春秋,他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

  纵然这般,他也只能重整心情,将一切沉重都放下,让自己适应这种永生。

  或许,他会目送着自己的徒儿们死去,再送着下下一辈人的死去,直到他身体之中的那一滴帝王精血带来的能量耗尽,自此这个世界上再无他这个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来生。

  傅霖之想了很多很多的过去,那些早已经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随着他身体上恢复年轻而一点一点又鲜活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许多他认为自己可能已经忘记了的东西都一点一点的浮现了出来。

  他很安静的整理着行礼,将自己一贯穿着的几件道袍收拾好,放在小箱子里面摆放在了门边的位置。

  他挽起袖子去后厨井边打了一盆水回来,一点一点儿的完成每日都要做的清洁工作,十分认真又虔诚的替三清道祖们擦拭身上的灰尘,将整个无名道观打扫的焕然一新。

  最后他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大徒弟傅奕恒的,一封是给小徒弟傅多多的,两封信一起寄给了傅多多,叫她转交给傅奕恒。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走出了无名道观,将这个一直不曾落过锁的道观尘封了起来。

  他将钥匙放在了傅多多的那一份信封之中,将两封信都放入了邮筒之中,提着那个简陋的箱子离开了这个生活了百十年的地方。

  既然还有大好河山和大好年华,那就出去走一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傅霖之:正文一直是个老头子的我番外终于帅了一把!并且将一直帅下去!美滋滋。

  人物剖析:傅奕恒在如何,都是他灌注了全部心血养大的孩子,更何况傅奕恒从小就是病弱加身,总是叫傅道长多操心几分,简直当做是易碎的水晶宝贝一样小心呵护长大的,所以他根本不舍得怪傅奕恒。

  而傅奕恒本身就是一个对于生命非常执着的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希望师傅能够好好的活着,在入了魔障之后会这般铤而走险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可能写了这个番外就会将他们的形象都碎成渣渣,但是还是很想要让出场就是个糟老头子的师傅帅一把!

  傅霖之是最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