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有些好笑地看着白彦, 忽然伸手在白彦发顶上揉了一下。
“放心吧，没事的。”
这是个极其宠溺的动作，目光也温柔无比，与方才冷厉而诡谲的表情大相径庭。
白彦还是有点不放心, 但是看着楚黎眼里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他心里那点忐忑也消失了，但他还是小小声道：“不过, 老爷子还以为我是天成员工, 我要不要装成你秘书啊？”
楚黎这下没忍住笑了一声, 看傻子似地看着白彦：“你忘记自己这张脸已经上过热搜并且被天成官方盖章认证了吗？”
换句话说，在场的这些董事但凡看过热搜就不可能认不出来白彦。
白彦：……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而且老爷子八成也看过热搜了，毕竟事关天成的股价。
然后白彦又听见楚黎幽幽道：“而且……”
“老爷子调查过你, 你觉得他会没有你的照片吗？”
白彦一怔, 一秒后他又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呵呵, 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意外呢？
当初跟踪他就是故意的。
可是到底为什么啊？
他幽怨又不解地看着老头, 仿佛是感应到他的视线似的, 老头也从人群中扭过头来看他，然后冲他眨了眨眼。
白彦咬牙切齿，演得真好，死老头子。
逗他很好玩吗？
老头吐了一下舌头, 仿佛在说：好玩死了。
那边楚向远等人愤填膺地将老爷子围住。
“老爷子, 您真跟这小疯子签了一致行动人协议？！”
老头看一眼围着自己的众人, 眼底的笑意瞬间敛去，然而嘴角还是扬着的, 是个虚假的笑, “对啊。”
“以后天成就听他的了。”他说完还双手一摊，摆烂似地道：“我老头子身体不好, 打算退休享福去了。”
他说时还摇着头，斜眼悄悄觑向楚黎的方向，“哎呀干不动干不动了啊，干脆董事长的位置也给他好了。”
听见这一声，白彦眨眨眼，有些震惊地，看向面无表情仿佛早有预料的楚黎。
他没记错的话，原著里是老爷子死后楚黎才从楚家人手里夺过的董事长的位置，其中经历的腥风血雨虽然原著只是一笔带过，但是看多了豪门恩怨文学的白彦也能猜到其中有多凶险。
毕竟这可是万亿市值的商业帝国，谁又能轻易放弃？
只是为什么现在楚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呢？
楚天昊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喊了声：“爷爷！”
楚向晨平静了许久的面容终于绷不住了，变得极其扭曲，咬牙切齿指着楚黎道：“他一个疯子！您怎么能把天成完全交到他手上？！”
楚向远急了：“爸！您明明有亲儿子，为什么要把天成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您这样会把天成毁了的！”
老头脸上最后一点笑意也敛去了，看着两个儿子默然道：“我有儿子吗？我的儿子早就死了。”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楚黎的面色终于微微地变了，转过身来看向老爷子。
老人孤单地坐在轮椅上，被人影重重包围，围着他的每一个人都姓楚，然而每个看着他的人脸上都没有半分和颜悦色，有的只是愤怒，震惊，不满，与浓烈的恨意。
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透过人影间隙洒在老人身上，照得他形单影只，枯瘦苍老的身体缩在轮椅里，在地上投下一道被拉长的纤细黑影。
楚云心走到老人身后，轻轻揉捏着老人的肩膀，“爷爷，您不是还有孙子孙女吗？”
老人抬头看向楚云心，笑着拍拍对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背，“对，你是爷爷的好孙女，你在公司要好好帮阿黎，懂吗？别跟你爸学。”
楚向远愣怔良久终于不可置信般地暴怒出声：“爸！什么叫您的儿子已经死了？我不是您儿子，向晨不是您儿子吗？！”
老头冷冷看向楚向远，沉声：“我为什么没了儿子，需要我提醒你吗？”
二人同时愣住，惊惶瞬间写在他们的脸上。
楚天昊不明就里，一向对老爷子恭敬有加的他终于也忍不住，语气里是不满跟憋闷：“爷爷，您真的太偏心了。”
老人看他一眼，眼周的皱纹沟壑纵横，显出些许沧桑，他的目光里充满失望，“小三啊，我让你做执行副总裁，是希望你们兄弟齐心协力一起经营天成，可是你的心太大了。”
“是你把竞标价格泄露出去的吗？”
楚天昊身体微微一僵，眼睑微垂下去，不再说话，却是满脸写着不服气。
楚向晨语气稍软：“爸，您是知道小三的，他哪有那个胆子泄露报价？”
“他没有那个胆子，你有。”老头冷哼。
楚向晨一噎，忍了忍道：“因为楚黎临时提价，我们招标注定是要失败的。即便这报价没人泄露，等竞标结果一公布，市场知道我们丢了这么一个大单，股价一样要跌！”
“他朝令夕改，连个理由都没有，凭白丢掉千亿的项目，天成怎么能交到这种人手上？”
“是啊！”方才跟着一起举手试图罢免楚黎的董事也附和着，“老爷子，归根结底，动手打人被拍到，擅自调价导致竞标失败，这些不都是楚黎干的好事吗？”
众人议论纷纷，颇有要老爷子收回成命的意思。
楚黎终于听得不耐烦，沉声：“你们吵够了没有？”
众人视线齐齐往过去。
“罢免的决议已经下了，你们问老爷子也没用。”楚黎说时扫一眼老头，“现在，他的股权由我来行使，他只是个挂了名的董事长罢了。”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老爷子现在没权利了，天成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老头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双手一摊，“就是这样。”
“所以，这份一致行动人协议，我不会撤回，你们不用劝了。”
那几名董事闻言，终于确定大势已去，一个个如丧考劈般颓然跌坐回座椅里。
因为方才的罢免投票得罪了楚黎，这些人本想劝下老爷子谋个出路，没想到这爷孙俩的态度这么坚决，没有一点转圜余地。
众人都放弃了劝说，只有楚向晨与楚向远仍不死心，还想争辩些什么，却见这时候白彦站起身来，将股票APP展示在众人面前：“股价止跌了。”
众人一愣。
一秒后，所有人动作一致地飞快打开手机，果然看见天成股价在十分钟前便开始反弹，而且涨势迅猛。
楚向晨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然而看着这股价的涨势简直势如破竹，他目光里的震惊却渐渐化成了一抹慌乱。
楚黎睨他，一语道破：“你做空天成的计划落空了。”
楚向晨手中拥有的原始股是限售的。而且作为大股东，一旦明目张胆地抛售手中持有的股票，立刻会引起市场强烈关注，更会被楚黎制止。
所以他做空天成，在股价高位时抛售的那些股票并非是他自己的原始股，而是券商手中借入的，只等天成股价到底位时再买入还给券商，以此大肆套利。
然而楚向晨万万没想到，股价才跌了几个小时就反弹了，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购入所需归还的股票数量。
简而言之，股价跌他才有利可图，一旦股价开始回涨，他的获利空间就会越来越小，甚至可能赔钱。
楚向晨仿佛被说中了似的，目光凝滞了一瞬，然而他很快就找回底气，哼了一声：“股价起起落落，暂时性的反弹有什么奇怪的？”
白彦耸了耸肩，“不是哦。”
白彦翻出一条新闻，“刚刚你们都在吵架，没人关注吧？半小时前刚发出来的通稿。”
这条新闻很简短，只有几行子，大意是某M国对几个行业升级制裁跟准入禁令。
白彦翻了一下股票APP里的论坛，最热的帖子就是这件事，股民的评论飞快刷新着——
[又升级了，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奇怪呢，呵呵。]
[你们发现没有，天成在招标前夕突然提价，正好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单，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内幕，故意的？]
[很有可能！如果不是提前嗅到了风险，这一通操作实在很难解释。]
[听说中标的是中海。出了这么大的事，标的黄了不说，他们自己怕是也要陷入泥潭无法自拔了。]
[要是拖得时间长了，资金链根本拖不起。]
[而且一旦消息传开了，一定会有机构趁机做空中海的。]
[卧槽！我刚买了中海，赶紧清仓！]
[这可真是天降一口大锅，心疼中海。]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天成这么巧妙地避开，他们家里头没人我不信！]
[不是早就有过传闻了吗？现在看来是真的，正巧今天他们家因为热搜这件黑天鹅事件导致股价大跌，不正好是抄底的时候？兄弟们我先去了！]
[天成这支股票我研究了很久，股价一直很稳定，很少大起大落。这种蓝筹股现在不趁这次意外赶紧加仓还等什么？]
[好的这就去！]
[天成刚刚澄清了谣言，现在又出了这件事，已经有主力下场扫货了，直觉告诉我再不出手要暴涨。]
[谁刚刚满仓天成我不说，刚入手十分钟账面净赚两万，乐。]
会议室内，楚向晨看着那条新闻，瞳孔剧烈震颤，不可思议地看向楚黎，“你……你早就知道？”
楚黎看一眼白彦，目光一瞬变得温和，“是白彦敏锐，提醒了我。”
众人目光一瞬间全落在白彦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被cue，白彦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特别是老爷子赞许的目光投过来，彩虹屁无缝衔接：“看看，我们家孙媳妇这么聪明。”
白彦打了个激灵，不可思议看向老头，却见后者笑眯眯的，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松，“你这个小鬼机灵得很，我孙子很有眼光。”
白彦：？
啊不是当初不是你强烈反对这件婚事的吗？！
你这老头变脸速度会不会太快了点？
白彦不理解，白彦大受震撼。
他甚至怀疑这老头是不是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
看看那笑容，就很不纯洁！
老头笑眯眯看他，笑得嘴角都快翘上天，又来了一句：“孩子，你救了天成啊。”
白彦：这彩虹屁大可不必！
这位原著背景板大BOSS突然对他这么慈眉善目，白彦很想问一句：你还记得我打了你吗？
白彦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楚向远看着他的目光冷厉无比。
楚黎接着对楚向晨冷声：“如果竞标这事交给你，中海就是我们的下场。”
众人看着中海在新闻出来后一泄千里的股价，纷纷渗出一身冷汗。
然而对祸从天降的中海来说，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商场如战场，瞬息之间，局面完全倒转。
前一秒还在庆祝中标的企业，下一秒就遭飞来横祸。
至此，那些叫嚣着要罢免楚黎的董事们再也不敢发一言，如果不是楚黎当机立断放弃了这次的标的，即便壮大如天成，也一定会因此深陷泥潭。
而现在，遭殃的成了别人，天成却因为这一番弃标的举动赢得了市场信心，股价节节攀升。
眼看着天成就要升回开盘价，楚向晨的额间冷汗涔涔，再这么涨下去，他怕是要赔得底掉！
楚向晨飞快掏出手机一边拨打电话一边大步往门外去，连掩饰都不掩饰了，飞快跟电话那头道：“快买回天成，有多少吃多少！”
那边不知道是谁，责备道：“你说得容易，现在市场上都是买入的，根本没多少卖出，你想吃也吃不进啊！而且现在都快收盘了，你三百万股的窟窿今天收盘前是别想补上了！明天开盘还不知道什么价呢。妈的，这些游资抢天成都抢疯了！”
楚向晨瞳孔一颤，握着手机的手指抖了一下，强行冷静自己的声音道：“能吃进多少？”
那边回道：“我都挂到今天的开盘价了，才只吃进十万股。”
“啪嗒——”手机应声落地，玻璃屏幕上出现两道裂纹。
通话界面依然是亮起的，那头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还有十分钟就收盘了，你做好心理准备，明天一早再准备十五亿到帐上。喂，喂？！”
楚黎一脸漠然地扫一眼楚向晨站在门外的背影，又看一眼面露惊恐，目光完全失焦的楚天昊。
他不发一言，一步一步走到主席位前坐下，视线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今天的董事会还有别的议题吗？”
无人发声。
“既然如此，散会。”
众人站起身来，安静的会议室内传出椅子转动的声音。老爷子坐在轮椅内，看向颓丧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楚向晨，微微摇头，叹出一口气。
白彦看着老头的模样，总觉得对方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然而就在会议即将散场之时，一个声音却响起，“我还有议题！”
楚黎回头，看见楚向远后，微微皱了一下眉，“你已经不是董事了，没有提议的资格。”
楚向远的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他狠狠盯着楚黎，“这件事，不是公司的事，是我们楚家的家事。”
楚云心上前扶着楚向远，劝解道：“爸，您又要做什么？咱们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楚向远一把甩开楚云心，指着她的脸怒斥：“你到底是站哪边的？刚才投票你就犹犹豫豫拖延时间，别忘了我才是你爸！”
楚云心深吸了口气，看着楚向远的眼里满是失望，她不再劝解，而是走到老爷子身旁坐下，视线瞥向别处，压着声音道：“爸，你要做什么我拦不住你，只希望您三思而后行，千万别后悔。”
楚向远狠狠瞪一眼自家女儿，然后尽量放平了声线，冷静道：“把天成交给小疯子也行。”
听见这句，众人纷纷诧异。
楚黎眯了眯眼，狭长的眸子看着楚向远充满了警惕。
果见对方话锋一转，“但他必须与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
楚向远说时抬起头来，看着老爷子道：“爸，当初您不是想让楚黎娶顾家二小姐吗？”
“只有与顾家联姻，我才认可由他执掌天成，您就算是把董事长之位让给他，我也认。”
楚黎眸底的目光化作了犀利的刀，“你说什么？”
楚向远不看他，勾唇冷笑，“白家对我们天成没有任何助力，只会拖天成的后腿，这桩婚事我们本就反对，你必须跟白彦离婚。”
白彦万万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离婚竟然是从一个反派嘴里说出来的。
emmmmm，能站一秒楚向远吗？白彦心虚地想。
他不知道这一闪而逝的心虚写在了脸上，被扭头看他的老头捕捉了。
老爷子冲他投去一个安抚性质的笑。
白彦总觉得自己从那笑容里读出了：别怕爷爷给你做靠山的意思。
白彦：？？？
错觉吧？
你不应该支持离婚的吗？！
只听楚黎冷声：“你想都别想。”
楚向远忽然指着白彦高声：“你当初不惜得罪全家娶了他，不就是因为小时候那档子事吗？现在我告诉你，他是个假的，是替嫁，白家人骗了你！”
“这种婚约就不应该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