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忱找上黄胜平是在第三天晚上。

  和喻星澜打了一架后,黄胜平浑身都是伤,哪哪儿都不舒服,请了两天假在家休息。

  刚好他爸这几天出差了,黄胜平更是连门都没有出,就在家里打游戏吃外卖。

  晚上七八点,黄胜平结束了一局游戏,随手捞过一旁的烟盒,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在家里待太久,存货也没了。

  他“啧”了一声,把空的烟盒扔进了垃圾桶,这才站起身,换鞋出门了。

  黄胜平家在一个老旧的胡同。

  住在这边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因此一到晚上,就特别的安静,只偶尔能听到两边的房子里传来咿咿呀呀戏曲的声音。

  黄胜平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往胡同口的便利店走去。

  十分钟后,他提着塑料袋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

  买了几包烟和饮料零食之类的东西,黄胜平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点东西又够他过两天了。

  明天再请一天假,连着周末一起,又能玩三天。

  就在黄胜平做打算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的路口好像站了一个人。

  老旧胡同的路灯年久失修,忽明忽暗的灯光一闪一闪。

  黄胜平的脚步顿住,眯着眼看向那人。

  没等他看清,那人自己往前走了几步。

  借助着居民房门口映出的光亮,黄胜平可算认出了来人是谁。

  “叶忱?”在看到长相的那一瞬间,黄胜平疑惑地出声:“你又来干什么?”

  黄胜平说:“喻星澜难道没有告诉你少来招惹我吗?”

  叶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今天没有穿校服,一身纯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盖在了头上,细碎的额发被晚风吹动。

  叶忱的皮肤很白,眸色却异常的深。

  尤其在这浓郁夜色的衬托下,让黄胜平莫名地有种被幽灵注视着的错觉。

  这幅场景,让黄胜平忽然觉得心里一慌。

  他警惕地看着叶忱,往后退几步。

  ……总感觉叶忱今天来者不善。

  和上次见到叶忱时完全是不同的感觉,黄胜平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他甚至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拔腿就想跑。

  但一转身,发现胡同口被人堵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人,将唯一可以离开的地方堵得严严实实的。

  窄小的胡同口一时之间显得拥挤,他们或站着,或蹲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望着这边。

  但都没有起身。

  叶忱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朝他走来。

  “喂你……”黄胜平快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慌了,他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叶忱你想干什么,你——”

  话音未落。

  黄胜平忽然被一股力道按在了墙面上。

  他的脸颊紧紧贴着粗粝的墙面,磨出一道道深红的印子。

  叶忱用的力度和他地外表看上去没有半点符合的地方。

  他的虎口卡在了黄胜平的脸颊两侧,让黄胜平发不出任何声音。

  微弱的呜咽声在寂静的胡同里响起。

  但很快,就被两侧平房的戏曲声音所掩盖。

  咿咿呀呀的戏腔响了二十分钟之久,呜咽声逐渐消失。

  叶忱松开了黄胜平。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地上的人。

  黄胜平此刻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瘫软在地上,抖索着嘴唇,眼神恐惧。

  半分钟后,叶忱半蹲下身。

  他提着黄胜平的领口,轻而易举将他拎了起来。

  “……我、我错了……”黄胜平拼命摇着头,艰难地发出声音:“我保证、我、再也不会……”

  “不会出现在喻星澜的面前。”叶忱接下了他的话。

  他的嗓音冰冷,像是冬日屋檐的冰棱。

  刺骨又寒凉。

  黄胜平拼命的点头,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惧怕:“我不会再出现、不会……我会转学……对,我转学!”

  他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叶忱笑了笑。

  他松开了黄胜平。

  没有再管身后还瘫软在地上的人,叶忱往出口走去。

  堵在那边的人已经散开了。

  见到叶忱走来,为首的人站直了身体,跟在叶忱的身侧。

  “少爷,事办完了?”那人问道。

  叶忱“嗯”了一声。

  他走出昏暗的胡同,路边,停着一辆与这条街都显得格格不入的豪车。

  “今天谢了。”叶忱说。

  那人笑了笑:“我也没有做什么,就是替少爷您拦了一下人而已。”

  担心黄胜平是不是会跑,叶忱懒得去追人,所以才会找陈竟他们。

  叶忱点了一下头,就当是回应了。

  他走向停在路边的宾利,站在旁边的司机恭敬地为叶忱拉开了车门。

  -

  解决了黄胜平的事情,叶忱回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了。

  黑蓝色的宾利一路开至车库。

  叶忱从车上下来,发现家里似乎格外的安静。

  这样的反常让叶忱的脚步停了一瞬,身后的佣人在这时替他拉开了大门。

  空无一人的大厅,见不到其他工作人员的身影,只有管家在厅内恭恭敬敬地站着。

  以及。

  叶忱抬起了眼。

  蜿蜒的欧式楼梯,叶鸣泽挽着衬衣袖口,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听到门口的声音,叶鸣泽的目光短暂地叶忱身上停留了一瞬。

  叶忱的脚步停下。

  他看着叶鸣泽下楼,与他擦肩而过。

  叶忱扯了扯唇,面无表情地往楼上走去。

  “等等。”走至门口的时候,叶鸣泽叫住了叶忱。

  “?”

  叶忱微微一愣。

  旁边的管家见他没有应声,轻声喊了句“少爷。”

  叶忱这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叶鸣泽,眉头微微皱起:“我?”

  “不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叶鸣泽的嗓音没有丝毫的起伏。

  一如既往。

  叶忱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叶鸣泽的目光略过他脸,视线逐渐向下,最后在叶忱还沾着血的手背上停留了几秒。

  向来波澜不惊的眉眼,此刻有了轻微的不悦。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叶鸣泽忽然开口问道。

  “?”

  不止是叶忱,就连一旁的管家,表情都变得惊讶。

  叶忱似乎疑惑,但是没问。

  过了几秒后,回答了叶鸣泽的话:“没干什么。”

  回答了和没回答一样。

  叶鸣泽的眉头皱起。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叶忱的身上。

  不知不觉,叶忱似乎都快要步入成年了。叶鸣泽好似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十七岁的少年,眉眼间与他年轻时越来越相像。

  叶鸣泽的表情柔和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他其实对叶忱做了什么丝毫不感兴趣,好像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一句。

  叶忱回答了之后,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往外面走去。

  叶忱看着他背影。

  就在叶鸣泽即将离开的时候,叶忱忽然开口了。

  “今天怎么突然对我的事情感兴趣。”叶忱问道。

  听到声音的叶鸣泽脚步停下。

  他可以不回答叶忱的话。

  他也不想回答。

  但他忽然想起,这好像是叶忱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长的句子。

  于是叶鸣泽转过了身。

  “我今天去了一趟你爷爷家。”叶鸣泽的嗓音冷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叫我有空多关心关心你。”

  “哦,关心啊。”听到叶鸣泽的话,叶忱忽然笑了。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笑。

  “原来你在关心我。”叶忱点头。

  “……”叶鸣泽沉默了一会。

  “是。”叶鸣泽承认,但他反问:“你需要吗?”

  叶鸣泽问道:“你也需要吗?”

  明明叶鸣泽的声音永远这一副冷淡的语调。

  但莫名的,叶忱觉得这个‘也’字,充满了嘲讽。

  他垂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再看向叶鸣泽时,眸色冷了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