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穿越送老婆要不要?>第310章 以牙还牙(一更)

  入夜,水寿阁的生意正是红火的时候,各色主题的包厢内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纤腰曼舞透过烛光映在厢门上,欢笑声或轻佻或暧昧,在阁中四处回荡。

  在这片包装成高雅实则风尘的地方,越是金玉其外,内里便越是败絮。

  寒风中,水寿阁的大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位气质阴沉,皮肤泛着病态白色的中年男人。男人身着一件带兜帽的灰色皮毛的大氅,他进门后没有取下兜帽,因此叫人看不清他的具体长相。

  灰色大氅将他周身包裹住,只有抬手间,才从大氅中伸出一只手臂,得以窥见他内里是件黑色衣服,衣服上用金线绣着暗纹,在烛光下看不真确究竟是何种样式。

  他手上拿着一块手帕,时不时便用手帕捂嘴,低低地咳嗽几声。在他捂嘴时,很明显的,能看到他右手拇指上带着一枚翠玉的扳指,质地莹润。在扳指上,镶嵌着一只银质的兽头。

  “杨总管,您今日来是……”通过那只银兽头的玉扳指,店小二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赶忙上前低声询问。

  “我找你们董……咳咳咳……”被称作杨总管的男人又捂嘴咳嗽起来,声音有些嘶哑,“昨夜不慎染了风寒,还请小哥莫要见怪。”

  “小的明白,杨总管您这边请,待小的去通报一声。”店小二只听一个“董”字便心领神会,快步离开,去请示阁主。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又回来,“杨总管,我家阁主有请。”

  “咳咳……有劳……咳。”杨总管的玉扳指在店小二面前晃了一下,原来是他伸手要店小二走在前面。

  此举不算奇怪,阁主今日的确未在自己房中,方才他去请示,扫了阁主的兴,挨了好一顿骂。但这委屈他是不能朝客人发的,尤其是杨总管与阁主关系不一般,因此,他只是一路低头弯腰带路。

  水寿阁的阁主,自然就是董自强,此刻他正坐在屋内正中的矮桌后,坐在蒲团上饮酒作乐,他的左右倚靠着有两个没骨头似的美艳歌姬,劝酒声听上去都像是黄莺在鸣叫,好不悦耳,屋子中央,还有几个身段极佳的女子,衣不蔽体地正在起舞。

  董自强身形微胖,很符合他富商的形象。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尊弥勒佛,但这笑容底下藏着的,却并非一颗慈悲的佛心。

  杨总管进了门便捂嘴咳嗽起来,店小二把人带到门口便悄然退下了。

  屋内随着杨总管的出现安静下来,董自强手一挥,歌姬与舞姬们便满脸不情愿地离开,出去时替两人带上了房门。至于这不情愿里有几分是装的,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咳咳……”杨总管张张嘴,似乎想叫董自强的名字,然而咳嗽使他不得不放弃。

  董自强嫌弃地用衣袖掩住自己的脸,把刚倒上的酒,倒入了一旁的废水桶中,“杨总管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也染了疫病?”

  “咳咳……没……咳,只是风寒而已。”杨总管边摆手,边有气无力地解释道。他嗓音沙哑,说话间伴随着几声咳嗽,似是病得挺重。

  “既是有病,还不好生歇着,又来我处做什么?难道……你抓到方臻了?”董自强说到最后,语调有所升高,显然是对抓捕方臻极为的感兴趣,“若是如此,那是该庆祝庆祝,早知是这等好事,我何必打发她们下去,你我一同作乐岂不美哉。”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并不愿与杨总管一同作乐。他本来就看不上杨总管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如今这人还真生了病,他就更不喜了,他还怕杨总管把伤寒传给自家美人儿们,叫她们误了上工。

  杨总管摇头,他一直用手帕捂着嘴,叫董自强看不大清他的表情,“那小子躲出城去了,还不知去了何处。”他说完,嫌屋里太热,便把大氅脱下来放在一旁,不等董自强让,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闻言,董自强垮下肩膀,对于杨总管让自己白高兴一场十分不满,“哦,既然没有,那你还不赶紧去找,难道还要我替你找人不成?不过是一个姓方的贱民,竟劳师动众至此,也未见有结果。”

  说罢,他欲饮酒压下火气,可一想到杨总管的咳嗽声,顿时没了胃口,将酒杯往桌上随手一扔,唤来下人替他换套干净的杯具送来,顺便,为这位办事不力的不速之客奉茶。

  杨总管刻意靠近火盆处,伸出他带着玉镶银扳指的右手,在火盆上方晃动烤火。那下人送来酒具和茶水,被扳手上反光的银色吸引,未免多看了几眼,注意力也全在那扳指上,对杨总管身穿什么样的衣裳,倒是全然不曾在意。

  “人自然是要找的,昨夜放了火也未见他出现,今日倒是在街上遇到,可惜对方身边还跟着衙役,到了晚间,又不知到何处去了,说不准便是被常文光以失火之责羁押,你总不能叫我去劫狱?”杨总管也不满起来,说的急了,连着咳了好几下。

  “哼,我在京城时便听闻银牙阁高手云集,谁知,叫你们杀个八十岁的老头你们杀不死,反被人逼问出买主信息,贵阁阁主莫不是不中用了,才养出你们这些废物。”董自强嘲讽道,“前不久才有山匪劫狱救走死囚,怎么,贵阁连山匪也不如?”

  “你也知道是前不久才有人劫过狱,你当常文光是个傻的,治下出了这等丑事,难道他不会加强防范?”杨总管反呛。

  这话可谓是骂董自强傻了,气得董自强摔了新换上的酒杯,气恼地指着杨总管的鼻子大骂,“好啊,你泄露买主消息害我陷入险境,我不曾怪你,你倒是还有脸与我置气,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宣扬出去,叫全天下看看你们银牙阁是个什么东西!”

  这事儿是银牙阁理亏,董自强一把泄露买主消息的事儿搬出来,杨总管立马偃旗息鼓,不复方才的嚣张气焰,任由董自强骂了一阵子。

  董自强骂够了,一屁股坐回蒲团上直喘粗气,末了冲屋中站着的人翻了个白眼,“我给你的蚀骨散不在少数,烧了宅子抓不到人,就接着去烧他的铺子,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我看他还能忍到几时。”

  说完他缓了口气,将信将疑地审视着杨总管,“这也有难度?”

  “唉,抓他一个未必是难事,只是他在城中帮手众多,昨夜去烧他家宅子,竟被程家人横加阻拦,宅子是烧了,我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算上前次抓人失败,我银牙阁可是损失了不少人手。”

  “嘁,他程家算个什么东西,你若是肯好好与我们合作,往后的好处只多不少,有朝一日等主子大事得成,别说一个小小的程家,整个固城,整个天下,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董自强嗤笑一声,狂妄道。

  “这不是还没到那一日吗。”杨总管不以为意地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董自强没听清,便问了一句。

  “哦,我说,那我就等着那一日。”杨总管挂上假笑,不过他手帕遮嘴,董自强只看到了他眼角的褶皱,没看出他笑意几分真假。

  董自强冷哼一声,见杨总管还不打算走,疑心他并未答应去烧方臻家的铺子,便激将道,“我看就今夜去烧吧,贵阁做下的事可不差这一两件,该不会在我面前还要装一回善人,说自己下不去手吧?或者,你还有脸想跟我要钱?”

  “下得去手,怎么下不去手,对人下不去手,对畜生可没得商量。”杨总管一反常态,把捂嘴的手帕随手丢入炭火盆,声音丝毫不见嘶哑。

  “杨总管?”董自强顿觉诧异,很快意识到问题不对,他连忙起身朝后退了几步,贴在了墙壁上,“不,你不是杨总管,你究竟是谁?!”

  “送你上路的人。”杨总管呵呵笑着,声音明显是个年轻人的。

  察觉不妙,董自强立马要放声呼救,然而不等他说出一个字,便被捂住了口鼻,很快一阵天旋地转,他浑身失去力气,绵软软地倒在了一旁。

  不知是不是对方没有掌握好药物的剂量,他仅仅是失去了行动力,却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在他不能动弹的这段时间,他亲眼看着“杨总管”将手上的玉扳指摘下,然后变戏法一样,从大氅中拿出一截断臂,将扳指套在断臂的大拇指上。

  断臂上套有衣裳,切口与断臂平齐,想来当时手臂是连同衣裳一起被斩下。那衣裳,正是黑色,只不过上面的绣纹样式与眼前的“杨总管”的绣纹样式稍有差别。

  董自强恍然大悟,为何进门前“杨总管”裹得那般严实,为何进门后热得脱了大氅却要坐在火盆附近,又为何,在下人进来送茶水时,特意晃动展示他的玉扳指,一切,都是为了掩饰这衣裳的些微不同,好掩盖他不是真正的杨总管的瑕疵!

  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他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只能徒劳地抽搐着右手,看似是因为药力而不自觉产生的反应。

  “杨总管”看了董自强一眼,并未在意,而是将那只断臂扔到了他的不远处,随后又从大氅里摸出水囊,倒出来的却是鲜红的血。

  在这种即将任人宰割的时候,董自强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人是怎么在大氅里藏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杨总管”把水囊打开,倒出鲜血抹在自己脸上,又朝脖子里灌了一些,看上去伤势极为可怖。

  接着,“杨总管”收起水囊,走到董自强身边,当着他的面儿,抓起他的手,把他方才右手划断指甲竭力留在地面上的“方”字,改成了一个“楊”字。

  董自强被气得人都精神了一些,嘴里“咿咿嗬嗬”骂着什么。

  “杨总管”扶着他坐回椅子上,站在他身前开始了叫骂,一会儿是较为正常的声音,一会儿是伤寒后嘶哑的声音,不明所以的外人听上去,就像是屋里的两个人在吵架。

  吵了一会儿,“杨总管”看董自强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要开始喊人了,他便立即给董自强灌了一壶酒,叫他加快体内的消化吸收,令麻醉药效挥发得更快些。

  不理会董自强被酒呛到,“杨总管”从怀中拿出上次在银牙阁缴获的火药弹,退后几步,把火药弹冲着董自强的座椅,往地上一摔。

  “轰——”火药弹威力不算太大,但声响却十足,董自强处在炸弹的中心,身旁又是火盆又是酒,他被火药弹炸开的碎片割中了喉咙,火也在身边烧了起来。

  他在火中徒劳地挣扎着,很快便不动了,说不上是被火烧得疼晕了,还是被割喉后失血休克了。

  所有在水寿阁中的人都听到了动静,不少打手这才急匆匆往董自强的房中赶来。

  “杨总管”装作逃跑却被逼回房间,放进来四个人后,奋力将门堵死。然后在房中解决了这四人,并且又往身上泼了点水囊里的血,把水囊塞进怀里,这才怪叫一声,从窗口冲了出去,直直从二楼坠落。

  此时已到了宵禁,街上没有行人,但“杨总管”的这一举动,引起了不远处巡街衙役的注意,衙役立马朝着这边跑来。

  “杨总管”落地后,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等衙役和水寿阁内的打手纷纷追来,这才仿佛缓过了坠楼的痛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消失在了黑暗中,只在地上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差爷!就是他,他杀人放火,快抓住他!”水寿阁的二把手冲出水寿阁,一把抓住其他一个衙役的胳膊,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我知道了,你们快救火,歹徒便交给我们。”衙役瞧了眼水寿阁二层的火光,和同伴转身朝血脚印的方向追去。

  水寿阁的火从董自强的屋中蔓延开来,好在有那一声巨响,店中的客人得以提早防范,逃出店外,剩下的人也顾不上追“杨总管”了,纷纷准备救火。至于董自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在他自己的房中,等到大火终于扑灭,才被大家找到。

  当然,他们找到的,只是一具已无法辨认样貌的烧成黑炭的尸体。

  衙役顺着“杨总管”逃跑的方向一路追到了齐家酒坊,血迹没入酒坊中,不见了踪影。两名衙役对望一眼,留下一人守在此处,另一人回逸翠园调集人手。

  很快,去叫人手的衙役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将寂静的齐家酒坊团团围住。

  火把照亮了这一片区域,但由于齐家酒坊是在北集上,到了夜间多数铺子关了门,因此并没有惊动太多百姓,只有留在店中值夜的伙计、远处青楼上的妓女和嫖客,好事地打开窗户朝下看,瞧着街上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