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夜他做的事恶心,还是在御书房他与颜修做的戏恶心,还是骂他恶心,难道是、是刚刚亲的他那一下,恶心?

  他觉得自己难受到快要死了,骂什么恶心都好,可那个吻带着他的爱,他的真心。

  怎么能?

  他猛地逃离何江晏的身旁,“好,那朕就让你在朕的寝宫里好好养病,你不是恶心吗,让你天天都看见朕,”

  柳州安出门的时候,寒风在开关门的缝隙间钻了进来,吹的柳州安龙床上的顶帐都晃动起来。

  何江晏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进入柳州安的寝宫,在这之前柳州安却不知进了多少次他的卧房了。

  看吧,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他本就是帝王,而自己只是臣子……

  颜修偷鸡不成蚀把米,在柳州安寝宫外偷看了很久,看到没过片刻柳州安就出来了才松口气。

  还留下了小德子在门外守着,他想进去说点什么都不行。

  一个武将跟他一个靠男人吃饭的男宠抢什么人!他又不爱皇上,还占着皇上的心做什么,简直厚颜无耻。

  颜修冷哼一声走了。

  何江晏被柳州安留在宫里的时间倒是很巧,再过没几日就是岁旦了。

  何江晏二十年没怎么生过病,如今病来了却是怎么挡也挡不住,高烧连连不退,白日也是清醒一小会又烧得睡过去了。

  柳州安总在这时来陪他,攥着他滚烫的手,在西境一年他的手茧稍微厚了些,他叫人取了霜膏来,一点点给他揉膏。

  整个燕国,家家早已开始置办新衣,张灯结彩以祈福新年了,宫里头也挺忙活,好不热闹。

  何江晏渐渐清醒时间多了,听着他们动静,想着怪不得这几日见到永福都是穿着红色的袍子了。

  柳州安也来的少了,想必是忙着祭拜天地。

  三十这天,他托永福离宫去街上买些东西送到边西侯府,和他娘说句岁旦快乐。

  柳州安祭拜完列祖列宗,早早在太后那吃了饺子,就匆匆叫御膳房准备了两份饺子,他亲自带着去找何江晏。

  永福跟着他,想帮他拿还被呵斥了句。

  已至戌时,影已上墙,柳州安还未赶到寝宫,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被暮色掩盖的路被雪衬的渐渐像是亮了些。

  都说瑞雪兆丰年,柳州安仰头看着天上的雪,他和何江晏能否也能有些缓和呢。

  他把手里拎着的饺子收进宽大的披风里,他病才刚好了些,不能吹冷了,吃冷饺子不好。

  走到了门口,他却踌躇不前了,难道要和他说我给你带饺子了,他们之间如今关系僵硬,这么说太奇怪了。

  “来都来了,进来吧。”

  何江晏在他还离得远时,就听见他和永福的脚步声,等了许久他还在门口不进来。

  只得把他唤进来,他若不出声,怕是要在那站一个晚上,哪有把君王放在门口呆守着的道理。

  柳州安进屋,将手里的饺子放下。

  何江晏看到了,有些诧异想着,他难道就是为了给我吃饺子来找我?

  “快些吃吧,快冷了。”

  何江晏动了几下想要下床,被柳州安飞快摁回去了。

  “朕喂你。”

  “这于理不合,臣还是——”

  “朕说这样就这样。”

  又来了……何江晏想着,他总是这么霸道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

  二人沉默着吃完了饺子,柳州安坐在一边不知该说什么,虽然他也让自己进屋了,可看何江晏面无表情的样子,却不知该怎么办。

  二人就如此默不作声坐了很久,何江晏终于先开了口。

  “皇上准备什么时候放臣出宫?我一个外臣在后宫这里,虽然是有病在身,但总会落人口舌。”

  柳州安看着他说的万般轻巧,其实是想回去见心上人吧,连岁旦都不愿与自己过完再走。

  他咬了咬牙,“再过几日,不要再说让我生气的话了。”

  “行吗。”

  何江晏觉得有些可笑,在前些年被困时,他总在想自己的以后是否还有希望,谁知现在连当今圣上都能同自己说出这种半请求的话。

  何江晏,你还挺厉害的。

  若是那夜自己求他不要那样做,他会停下来吗,怎么又想到那夜,何江晏忙打断自己的思绪。

  “身子可还好些了?”

  “回皇上,好多了。”

  “那就好。”

  “……”

  以前柳州安还能插科打诨的挑逗他,不会愁着没话,自从知道自己喜欢他,就哪哪都不对劲了。

  他想再多陪何江晏一会儿,一同过了子时再回偏殿睡觉,但干坐着也太难受了。

  “想看雪吗?”他突然出声。

  原来外面下雪了啊,之前看他进屋发丝有些湿,还以为是错觉。

  何江晏点点头,柳州安将他扶起,还给他裹得严严实实,把何江晏骇地连声说不合礼数。

  柳州安拉着他出了门,现下的雪花稍有些大,他小心牵着何江晏走,手下却用了力,怕何江晏甩开他的手。

  这次何江晏倒是很顺从,他知道每次和柳州安对这干总没好结果,就随他开心了。

  宫里静悄悄的,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柳州安想要是时间静止在此刻那该多好,他偏头看身旁的人。

  雪花片片沾在他的发丝上,耳朵和鼻尖有些发红,眼前的景象和那日园林的一幕重叠,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触了他的耳朵。

  何江晏侧目看他,看清柳州安的表情时有些怔愣,那张脸好像张开了更加偏向成熟男子了,此时似是带着温柔与缱绻。

  他不自在地转头目视前方已能没过鞋面的雪地,雪还在下,但他觉得自己心却不知怎么燥热起来,柳州安手心的热也源源不断传过来。

  他快烧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宫里悠长的钟声终于响起,正是新旧交替之时。

  “何江晏,岁旦快乐。”

  “皇上也是。”

  柳州安看到他眉毛上停留的雪花,抬手拂掉,目光触及他水光滟滟的眸子,情不自禁缓缓顷身。

  一吻如鸿毛落在何江晏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

  何江晏觉得今晚的柳州安很奇怪,没有争吵,没有我行我素乱说话,做的事怎会都如此小心翼翼。

  他看着他宽厚的身躯在自己眼前放大,闻着他身上的道不明的清新气味,他又要烧起来了,难道是病还没好吗。

  “何江晏,抱抱我好吗,作为新年礼物。”

  柳州安像是在哀求一样,何江晏抱住他,其实是钻进柳州安怀里去了。

  柳州安脸颊蹭着怀里人儿的头,牢牢抱紧他。

  在冰天雪地里,更岁交子之时,伴随着悠远钟声,他们两人紧紧相拥,过去的未来的他们都没有去想,只有此时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