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卉是确认了冯素琴已经抵达元朗郊区, 才放出这么一个重磅炸弹。

  不过,一时之间她并不打算把冯素琴摆出来,面对未知的恐惧更能摧毁一个人的心态, 冯素琴即将到来的威慑足以让叶文茵崩溃。

  这也算是一个人性的考验。

  冯素琴踏入香江地界, 这个池子就已经起了波澜, 叶文茵那里注定不会太平。

  冯素琴满心以为她投奔香江,可以依靠女儿,享受荣华富贵。

  十八年前,她一手改了自己女儿的命运,十八年后, 让她欣赏享受下她的成果吧

  至于她到底会是什么遭遇,端看她叶文茵的选择。

  反正这母女二人, 是绝不可能共富贵。

  叶天卉其实怀疑过, 怀疑自己那亲妈的死和冯素琴有关,只是死无对证,冯素琴永远不会开口承认。

  如今杀人先诛心,她有的是耐心去欣赏一出即将上演的大戏。

  叶天卉走进房间, 先换下衣服,进去浴室, 慢条斯理地洗着澡。

  浴室的装备都是最顶尖的,泡澡的感觉很舒服,香香软软的,让人身体整个舒展和放松了。

  而就在这种舒展中,她也开始想着自己的打算。

  赛马季即将开始, 如今香江赛马会主要召开一个会议, 会邀请各路媒体,也邀请即将参加的马务公司以及其它相关从业人员, 叶家的马务公司自然也受到了邀请,到时候她肯定要过去见见世面的。

  据说这次开会就要先宣布这次赛马季的方针策略,后续紧跟着出炉的就是公布赛程安排,可以说一切都迫在眉睫了。

  叶天卉想着如今自己几匹赛马的情况,林见泉要尽快和黑玫瑰磨合好,还有陈综万必须能驾驭拢光。

  孙家京和老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会帮着两个少年骑师训练,她倒是不用太担心,而这两个做好了,至少能保证基本成绩。

  至于地狱王者,这将是她的黑马。

  能成,则金光四射,不能,可以静待下一次。

  其实她已经研究过了,地狱王者马上要四岁,四岁的话,明年春天正好赶上香江打吡大赛。

  这香江打吡大赛已经百年历史,过去百年,除了特殊战时,其他时候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比赛途程为两千四百米,赛事奖金高达千万港元,可以说,这是香江马坛最重要的大赛之一。

  而这个打吡大赛的特殊之处在于,仅限四岁马参加,历来不少打吡冠军晋身香江马王。

  可以说,这是一匹赛马一生只有一次的职高荣誉,是每一匹顶尖宝驹必争的重要勋章。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让地狱王者试试。

  能赢得打吡大赛冠军,拿到四岁马王的称号,那这匹马注定开启光辉灿烂的一生。

  换言之,这就像是古代的金榜题名状元郎,是一生的荣耀,无论到了何时,做到什么高官,都不会抹杀昔日状元郎的风光。

  叶天卉这么盘算一番,不免想起拢光,以及后面的打算。

  因为拢光,便再次想起顾时璋来。

  今天爹爹要见他,他偏偏就有事不能来,也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若说他架子太大,看着倒也不像。

  都重活一辈子了,她装傻,他也不提过往,这辈子就说这辈子的事,他万万不至于摆那昔日至高无上的帝王威风吧。

  其实看他对自己爹地的态度,应该还算敬重。

  她微蹙眉,想着今天的种种,终究是有些古怪的,甚至连爹地的态度都透着古怪。

  她这么想着时,也洗得差不多了,便擦干出来,换上衣服,准备吹头发。

  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到敲门声,她径自过去打开门,却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叶立轩。

  叶立轩西装革履,没什么表情,不过显然他有话要和她谈。

  叶天卉让开门:“爹地,你进来吧。”

  叶立轩自然看出女儿才洗过澡。

  当下淡声道:“你先吹干头发,然后过来我书房吧。”

  说完,他径自过去书房了。

  叶天卉回房,拿吹风机吹着头发,在吹风机巨大的声响中,她回想着刚才叶立轩那严肃的面容。

  头发吹了个差不多,她收起吹风机,换好衣服,过去叶立轩的书房。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一切都像纸一样薄,一戳就透。

  不过也没什么,遇山开山遇水修桥就是了。

  她当即过去叶立轩的书房,书房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动静。

  她略顿了下,这才推开了门。

  门打开,却见书房只亮着一盏很暗的灯,叶立轩沉默地坐在落地窗前,侧首安静地看着窗外。

  窗外花园里的灯光洒下来,勾勒出他简明立体的侧影,倒是有几分寂寥的意味。

  显然叶立轩的心情并不好。

  叶天卉:“爹地。”

  叶立轩的视线缓慢地投射到叶天卉身上:“坐下。”

  叶天卉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等着叶立轩说什么。

  叶立轩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你知道我喜欢咖啡。”

  叶天卉道:“是。”

  叶立轩:“我有一个朋友也喜欢咖啡。我们很早就认识,关系尚可,一起在巴拿马种咖啡,算是还不错的朋友,勉强也算得上志同道合。”

  叶天卉:“那真是不错。”

  叶立轩继续道:“当然了,比起我来,他的爱好更广泛,他曾经走遍世界,曾经做过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他能出世,也能入世,他在欧美有大笔的投资,根基很深,他有各种朋友,包括好莱坞明星,华尔街投资人,也包括欧洲皇室成员,当然也有别国政要,总之,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他的交际圈子很广。”

  叶天卉安静地听着。

  叶立轩继续道:“我是把他当朋友来看待的,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以另外一个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叶天卉深吸口气:“爹地,对不起,在这之前我确实不知道,他应该也不知道。”

  她很快补充了一句:“他之前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在我认祖归宗之前我们就认识了。”

  叶立轩:“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我向你说对不起。

  叶天卉静默地看着叶立轩。

  叶立轩笑了声,却是道:“我没有办法接受,永远都没办法接受,他如果和你在一起,那他就是我的仇人,一辈子的仇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叶天卉有些意外:“爹地,你之前不是也没意见了吗,我和你说了他的情况啊。”

  叶立轩磨牙:“可我不知道是他。”

  叶天卉无奈地看着他:“那又怎么了,这重要吗?”

  叶立轩:“你知道他的身份吧?他对你说过吗?”

  叶天卉:“他没有提过,不过我大概也猜到了,他是顾家的四儿子吧。”

  之前确实不知道,那时候只知道他必然出身大家,不是普通人,也是最近种种巧合之下,她才意识到他竟然是顾家的四儿子。

  不过她并不在意。

  他是上一世的圣人,那么大的冲击她都受住了…这辈子他在俗世的身份便显得无关紧要了。

  叶立轩:“对,顾志镡的小叔叔。他和我是平辈,他应该是你的长辈,他竟然这么对待你,竟然和你谈恋爱,他算什么?”

  叶天卉:“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吧?辈分什么的,在意那个也没用,叶家和顾家又没什么亲戚关系。

  “再说了,顾时璋虽然辈分大一些,但只比我大七岁,我觉得还可以接受吧。”

  叶立轩听得女儿这么说,微微拧眉。

  半晌,突然道:“你给我买的领带,你都给他买了同样的一份!”

  叶天卉越发无奈了:“是,是买了,可我告诉你我要送给男朋友礼物啊,你也没说什么,再说——”

  叶立轩:“再说什么?”

  叶天卉无辜地嘟哝道:“花纹不太一样呢,那怎么叫同样的一份……”

  叶立轩听着,太阳穴开始抽抽:“有什么区别吗?”

  叶天卉:“我觉得有区别,你觉得没区别,这事没法说了,本来花纹不一样嘛!而且我特意选了和你们风格很搭配的领带,你们不是都很喜欢吗?”

  都很喜欢?

  叶立轩磨牙:“你送我礼物,竟然和他的一样。”

  叶天卉:“好吧,一样就一样吧。”

  叶立轩看着她那敷衍的态度,陡然站起来:“总之,我没办法接受,你竟然要和他在一起!他那样的人,心机深沉,他为什么非要和你在一起?他找谁不行,为什么非要找你!”

  叶天卉:“……”

  她看着明显处于激烈情绪的叶立轩,叹了声:“爹地,你不要太激动,这件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叶立轩:“从长计议?什么叫从长计议!”

  叶天卉:“你别恼,我们慢慢商量嘛。”

  叶立轩咬牙:“在我这里,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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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天卉回到自己房间后,想着这件事情也是无奈,她确实没想到顾时璋竟然是叶立轩的好友,本来她觉得顾时璋个人条件还不错,看着也挺年轻的,至于辈分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叶立轩稍微宽松一些,也就不在意这个了。

  毕竟只是谈恋爱,又不是要结婚。

  好巧不巧,他们竟然是好朋友。

  还有那领带,谁想到他俩竟然还碰过面,恰好同款领带,两个男人见了必然大眼瞪小眼,此事想来也是尴尬!

  她一时实在是无奈,非常地无奈!

  怎么摊上这么巧的事呢?

  她便拿起电话来,想着给顾时璋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就凭爹地对着自己咬牙切齿的那劲儿,他还不知道和顾时璋怎么说的呢。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顾时璋的声音听起来略显沙哑。

  叶天卉:“怎么了?听着你声音不对。”

  顾时璋:“没什么,只是有点忙。”

  叶天卉小心翼翼地问:“该不会打架了吧?”

  顾时璋默了一下,才“嗯”了声。

  很轻的一声。

  叶天卉试探着道:“你已经和我爹地见过了?你和我爹地打架了?”

  顾时璋声音闷闷的:“我和他打架?我是单方面挨打行不行。”

  叶天卉声调顿时不可思议起来:“你挨打了?顾时璋你挨打了?”

  顾时璋:“是。”

  他淡声道:“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是皮肉伤。”

  叶天卉恍然,她想了想:“所以当时你突然失约,是我爹地私底下要见你,见面之后他就揍了你?”

  顾时璋:“对。”

  叶天卉想着叶立轩那丝毫不见任何打架痕迹的脸:“你确实一点没还手吧?顾时璋我可和你说好,你敢打我爹,那我就去打你爹!”

  顾时璋凉凉地道:“他像是被打的样子吗?人家现在是你爹,我敢还手吗?”

  叶天卉听着他那分明无可奈何的语气,微怔了下,之后不知为什么突然想笑。

  她好像可以想象他的样子,不太服气,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好一个心不甘情不愿!

  不过想想也是,昔日的好友突然成了自己的长辈,让他怎么办?

  叶天卉便笑道:“是啊,那可是我爹,你怎么也得让着点儿,他打你就打了,不要紧,反正就是皮肉伤。”

  顾时璋略默了片刻,再开口,那语气就不太友善了:“我怎么觉得你想笑?你这是笑话我呢?”

  叶天卉当然知道,顾时璋被自己爹打了,还是因为自己才被打,这个时候笑话他非常不道德,可她——

  忍不住嘛!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笑。

  要知道这人上辈子可是九五至尊,谁敢对他有半分不敬重呢,他如果封个皇后,那老丈人走到他面前还不是得三拜九叩的。

  听爹地那意思,他这辈子也是风光得很,成功人士,走到哪里也得是人上人。

  结果现在可倒好,挨揍了,挨揍了,挨揍了……

  想到这里,叶天卉心里的幸灾乐祸竟然是压都压不住,就跟肥皂泡泡一样嘟嘟嘟地往上冒。

  他怎么就挨揍了呢!

  好想好想看,看昔日那风光帝王挨揍后的样子。

  不过很明显,电话那头的顾时璋好像要恼了。

  叶天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用一种关切的语气道:“时璋,你被我爹地揍了,我听着也有些难过,我挺担心你的,要不这样子吧,我明天煲一个汤过去看你,给你补一补身体怎么样?”

  这话说出去之后,电话那头便有了微妙的停顿。

  片刻后,顾时璋终于说:“你?煲汤?过来看我?”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信任。

  叶天卉道:“我可以让保姆给你煲汤,然后我带过去呀,我想过去看看你。”

  她的声音是如此诚恳,甚至有着几分温柔,顾时璋也有些被迷惑了。

  他略犹豫了下:“你爹地那里,和你聊了吗?说你了吗?”

  叶天卉:“他肯定不太高兴,不过也就那样吧,就算他磨牙生气的,他还能打我不成?我觉得过几天就好了吧……再说了,他打了你,我难道不能去看看你?”

  她宣布道:“你放心好了,他如果真不让我去看你,我就生他气,不理他了!”

  顾时璋听着这话,自然是暖心。

  至少在自己和她爹之间,自己还是更重要。

  不过他想了想,道:“脸上有伤,可能不太合适吧,过几天等好一些,我再邀请你过来。”

  有伤!!脸上!!

  那必须得赶紧去参观欣赏啊!

  过几天那脸上的伤好了,她还看什么!

  叶天卉当下忙道:“不要呀,你这样子一说,我更担心你了,我得去看你,不然我难受。”

  之后,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格外关切的语气道:“你脸上有伤,我又不会嫌弃你,难道我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吗?”

  顾时璋沉默了下,拧眉:“你不是吗?”

  叶天卉:“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顾时璋顿了顿,才道:“那你过来吧。”

  叶天卉摩拳擦掌:“好,明天我过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