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立轩过去学校时, 却接到了一出电话,是银行工作人员打来的。

  因他是银行的特殊贵宾用户,账目流水都有系统的管理和反馈, 他这通电话便是工作人员问起, 他的账户今日有异常大额消费, 他们认为和他往日消费习惯不同,且因为比较大额,所以问起他是否存在信用卡被盗用情况。

  叶立轩听到这话,略有些意外,不过当知道是他附属卡消费时, 又详细问了问消费商家。

  他略默了片刻,才道:“这些消费我都知道, 可以确认并没什么异常。”

  工作人员听了, 这才表示没问题,并且表示使用过程中若有什么需求,随时可以和他们工作人员沟通反馈。

  叶立轩却想起一件事,道:“我的家属最近可能有频繁的购物需求, 麻烦帮我临时再提高一下这张附属卡的额度吧。”

  **********

  叶天卉听了顾时璋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她便又四处瞎逛了一番, 给自己买了不少物件,比如给江凌枫的阿婆和妹妹买了礼物,包括一块香江本土品牌的手表,精美漂亮的发卡,还有进口的文具盒。

  之后又买了一沓的腰带, 给顾时璋的, 给江凌枫的,给林见泉和Jessie的。

  ……总之她一口气买了好多腰带。

  幸好这种高档店铺都是可以打包后直接帮送到家中的, 不然她都提不动了。

  不过让她无奈的是,这张卡依然没被“刷爆”。

  在她的想法中,如果刷爆后,她就理直气壮说叶立轩抠门,告诉他卡不能用了,还能让他为他的钱心痛。

  然而,并没有刷爆!

  于是叶天卉也觉得没意思了,这种事情是无意义的,而她现在也并不是那么生叶立轩的气了。

  她何必和一个给她卡让她随便刷的爹生气呢,这种爹她应该供起来哄才对呀。

  人和什么过不去都犯不着和钱过不去,难道她忘记初来香江时她的伟大理想了吗?

  要捞钱,捞很多,让自己锦衣玉食,让自己享尽荣华富贵。

  怎么走着走着,她就迷失了本心呢?

  这么一分析后,她顿时神清气爽。

  他只是说自己几句而已,小事情小事情,他要是不给自己钱花用,那才是大事!

  如今自己手握着他的信用卡,想怎么刷就怎么刷,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想到这里,叶天卉看到前面一家男装店,略犹豫了下,到底是走过去。

  男装店的衣服她是不敢买的,谁知道尺码呢,看来看去,就买领带吧。

  她对男人的领带自然也是不懂的,不过问了问店员,又大致形容了叶立轩的气质和装扮,最后店员到底帮她选了一条领带,是一条斜纹真丝领带,看上去倒也稳重高端。

  她看了一番,又想起顾时璋。

  顾时璋现在是她男朋友了,应该得到她的厚待,不能和其它普通男人一视同仁了。

  所以她干脆挑了两条领带,这样一条给叶立轩,另一条给顾时璋。

  所以其它人要么只有领带,要么只有腰带,只有顾时璋两者兼备,这才像个男朋友的待遇。

  她用叶立轩的卡付账完这些,便先拎着回家了。

  她想着,回家后,如果他还恼着,她就用这条领带哄哄他好了,再叫几声爹地,也许他就不恼了。

  如果他还是恼,那就再说吧,实在不行只能一拍两散了。

  她琢磨着,反正这个爹是有些用,但要说大用处也不至于,她最要紧的是成为叶家女儿,有了这个身份,她才能谋求其它。

  比如现在的赛马,她要表现,要掌控资源和权利,从而在叶家有一定的话语权,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这才是最要紧的。

  区区叶立轩,只是工具,只是跳板,只是一个血缘的纽带。

  她堂堂叶天卉,何必和个跳板一般见识呢?

  哄哄他就是了!

  叶天卉在做足了这些心理建设后,也就坦然了。

  先回家,哄好了这叶立轩,明天她就开始正经干活,不用再为这些爹啊男朋友的些许小事纠结了,毕竟有那功夫还是多想想未来。

  靠爹靠男朋友都不如靠自己。

  在她的盘算里,打算先带着那些礼物过去马场,找Jessie聊下,她需要再多了解那边的信息,以保证自己的计划能够按照自己设想的进行。

  当下她走出商场,想着打一辆计程车回去,谁知道刚走到路边,便有一辆车停在她身边。

  她疑惑,感觉到这辆车好像刻意停下的。

  这时候,就见车窗玻璃落下来,于是她看到了驾驶座上的男人。

  是叶立轩。

  叶立轩显然是从学校回来,西装革履,儒雅端庄,每一根头发丝都一丝不苟的样子。

  ——可以想象他站在讲台上的风采。

  他看着窗外的她,淡声道:“上车吧。”

  叶天卉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她要把叶立轩哄好的,只是一个跳板,她耐着性子哄哄绝对没问题。

  但是现在,猝不及防间,他就这么出现了,她还没把笑脸准备好,他就出现了。

  所以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反应。

  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最后到底没吭声,弯腰上车了。

  叶立轩伸手,接过来她手中的购物袋,放到了一旁。

  之后把安全带递给她:“系好。”

  这让叶天卉感到很被动,她低声嘟哝道:“知道啦!”

  叶立轩又弯腰,从旁拎过来一个精美的袋子:“给。”

  叶天卉:“什么?”

  这好像不是她买的?

  叶立轩:“你的玩具。”

  叶天卉疑惑,打开袋子一看,竟是她的毛毛狗!

  仔细看时,毛毛狗的耳朵已经不再歪了,她检查了检查,一切完好如初,看不出任何修补的痕迹,就像是新的一样。

  她疑惑看他:“这是?”

  叶立轩没什么表情地握着方向盘:“找老裁缝修补过了。”

  叶天卉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所以特意找人修补了这毛毛狗,修补到完好如初再还给自己?

  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说感谢太轻飘飘,不说仿佛又哪里不对。

  叶立轩并没说什么,他径自发动车子,车子汇入车流中。

  叶天卉抱着怀中的毛毛狗,看着前方的人流,不吭声,父女两个一起沉默。

  这时候,前面红灯亮了,车子一个停顿。

  叶立轩握着方向盘,仿佛很随意地道:“都买了什么?”

  叶天卉听这话,微耸眉,小心翼翼看他一眼。

  他知道了吗,知道自己刷了他很多钱吗?

  挥霍无度的刷卡快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贪婪行为的愧疚和心虚。

  她看着他那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到底是试探着道:“买了不少。”

  叶立轩:“哦,买了什么?”

  叶天卉下意识揉了揉那毛毛狗的脑袋,道:“很多啊……送给各种朋友的礼物,也有买给我自己的,我喜欢金的,也喜欢老玩意儿,反正各种都买了。”

  这确实花了不少钱啊!

  叶立轩却道:“你在香江认识不少朋友?”

  叶天卉:“也不多,就几个朋友,不过这几个朋友都是我刚来香江时候认识的,倒是帮过我一些忙,贫贱之交嘛,如今我认祖归宗,经济上富裕一些,便想买件礼物送给他们。”

  叶立轩颔首:“你能这么想极好,既是昔日挚友,便是如今身份不同了,那也不该就对别人另眼相待,朋友依然是朋友。”

  叶天卉:“嗯……”

  叶立轩:“能详细说下吗,这朋友怎么交的,是做什么的?”

  他说完后,又补充说:“没别的意思,不是非要盘问你的朋友,只是随口问问。”

  叶天卉听着,也就道:“没什么,就是刚来时候认识的。”

  这会儿天已经黄昏了,路灯亮起,街道上车速缓慢,叶天卉也就和叶立轩大致讲了自己和江凌枫认识的经过,以及江凌枫的阿婆和妹妹。

  叶立轩安静地听着,听着那些奔港人的经历,听着政府派发的福利餐食,听着寮屋,也听着她买马票挣钱却遭遇古惑仔的种种。

  他望着前方的车水马龙,让自己仔细去体会她曾经历的种种。

  他当然知道在大香江的繁花锦绣背后有许多灰暗,有人艰难度日,有人卖肉求生,更有人光着脊背扛着沉重的货物走在码头上。

  这些人和事是本来就存在的,时候长了,见多了也就不足为怪,这就仿佛那些人本来就是过着那样的生活,并不会奇怪,甚至连他们自己都麻木了。

  但是如今听女儿提起,他怎么能不心惊后怕。

  若不是女儿有些拳脚功夫在身,若不是女儿这倔强的性子,她从内地过来,又还算貌美,那她会沦落到什么地步,楼凤,歌舞厅?

  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了方向盘。

  之后,他低声道:“既是你这么要好的朋友,那有时间也可以把他们请到家里吃个便饭,至于礼物,也是应该送的。”

  提起礼物,叶天卉还是略有些心虚,道:“嗯,该送,不过我不光给他们买了,我还买了别的其它的,反正买了很多……”

  叶立轩:“没关系,我给你附属卡的时候就让你随便买,喜欢什么买就是了,就算有些东西浪费了,这也是一种经验,让你学会去消费去购物。”

  他倒是大方……

  叶天卉便试探着道:“可是我还给我男朋友买了礼物。”

  叶立轩听此,原本温和的神情便略凝固了下。

  叶天卉便清楚地感觉到,车厢内的气氛不太一样了。

  显然对于这个一脸大方的爹地来说,自己花他的钱给男朋友买礼物,足以把他的阔绰大度直接击个粉碎。

  车厢里太安静,那种感觉很奇怪,就仿佛自己是一只爬在灶台上的小蚂蚁,小火苗嗖嗖嗖往上蹿,她那小腿小脚被烤得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过了半晌,终于,车厢内的寂静被打破了,她听到叶立轩道:“也没什么。”

  声音略显干涩,有着一种故作的宽容大方。

  叶天卉显然是不信的,她小心地道:“真的?”

  叶立轩长指握住了方向盘,严肃地道:“既然交了男朋友,别人送了你礼物,那你也送给对方礼物就是了,总不能白要人家的礼物。”

  叶天卉便道:“我也这么想的……”

  叶立轩左手成拳,放在唇边,微出了口气,压抑下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之后,他终于用状若轻松的语气道:“你这个男朋友……方便的话,什么时候带过来见见?”

  叶天卉听这话,意外,她诧异地看了眼叶立轩。

  叶立轩皱眉:“怎么了?”

  不知为何,他竟隐约有个感觉,女儿是逃避的?不想带男朋友过来见他?

  叶天卉轻咳了声,含糊地道:“我和他才刚刚交往,还不一定怎么着呢,如果带他来家里,倒仿佛马上谈婚论嫁了,才不要呢!我觉得不必这么着急吧!”

  叶立轩听着,哑然。

  他微挑眉:“你这是还有别的心思了?”

  叶天卉便闷声道:“爹地,我还小呢,未来的世界那么大,一切都存在变数,再说我们刚交往,还需要慢慢了解,不着急。”

  叶立轩:“哦。”

  怎么感觉他的女儿竟仿佛吊着人家的样子?

  不过应该不是的,毕竟他的女儿这么率直善良单纯…

  他拧眉,继续问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叶天卉:“说是策骑师。”

  她想着顾时璋,想着他往日谈吐,他那房子也算是豪宅了,怕不是要很贵。

  还有他房间的装潢布置,他的衣着用品,甚至他那咖啡机,显然都不是凡品。

  她在这个世界未必见识过很多,但是上辈子到底是出身不凡,许多道理是相通的,有些生活细节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讲究。

  顾时璋随手拿给她用的那咖啡杯都是细腻光洁的,那胎骨那质感,比叶家餐厅用的餐具都要好,必然是上等精品。

  他那咖啡杯是一整套的,一定很贵,绝对不是随便能买到的。

  总之他其实很有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策骑师。

  不过这些,她暂时懒得深究。

  她想,她喜欢的是顾时璋带给自己的感觉,和他的身份背景无关。

  太过透彻的了解,也许少了那份朦胧的神秘感,她反而没感觉了呢。

  叶立轩:“策骑师?”

  叶天卉:“嗯,说是英国拿到一个什么策骑师的证,之前还去过南非,现在过来香江训练一匹马。”

  叶立轩:“怪不得你们能谈到一起,倒是有些共同语言了。”

  叶天卉:“对,他对赛马很了解,倒是帮我不少。”

  叶立轩:“多大年纪了?”

  叶天卉:“……”

  她想了想:“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呢。”

  叶立轩眼神便泛起无奈:“你和人家谈朋友了,结果连对方多大了都不知道?”

  叶天卉:“应该还算年轻吧,总归不超过三十岁的吧?”

  她对香江男人的年纪实在是没法估量,谁让香江的男人都很会打扮呢,一点都不原生态。

  叶立轩越发拧眉,不太苟同:“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想着他见过的那个年轻男子,显然那个男子的气质不太像,那个有些像古惑仔,不像是策骑师,而且那个明显年轻,应该二十岁上下。

  也就是说,女儿确实有不少关系不错的男性朋友?

  叶天卉其实也有些无奈,她发现她完全无法估量顾时璋的年纪。

  他看上去很好看,但性情稳定,气质内敛,感觉上很像上辈子的圣人,所以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到底该是多大了?

  他应该没三十岁吧?万一有了呢,那岂不是太老了。

  太老的男人她也不想要啊!

  叶立轩看着女儿那困惑纠结的样子,心越发往下沉:“他到底多大了?”

  叶天卉有些迷惘地道:“……总归比你年轻吧!”

  叶立轩:“……怎么能和我年纪比!”

  不过他很快收敛了,认真分析道:“你才十八岁,现在谈恋爱明显太早了,如果你找一个年纪大的,那肯定不行,你年轻,很容易被人家哄了。”

  “大三四岁可以,五六岁的话,对方就是老牛吃嫩草,就要心存防备了。”

  提到这个,他想到自己女儿就是那嫩草,要被不知道什么男人拱,不免胸口闷闷的。

  他涩声道:“如果二十五岁以上,对方只怕是居心叵测,上了三十岁,那就是心理有问题,万一和我差不多大,那——”

  叶天卉:“那如何?”

  叶立轩:“记得我们家门外那些穿西装的保镖吗?”

  叶天卉点头:“嗯,怎么了?”

  叶立轩:“让他们去打断那个男人的腿。”

  叶天卉:“……”

  她有些难以言喻地看他。

  这文质彬彬大学教授有时候也够狠的呢,竟然张口就是打打杀杀的?

  一时很无奈地说:“爹地,倒是不必如此,其实他——”

  叶立轩:“他如何?”

  叶天卉:“他人品挺好的,不是那种坏心眼的人,而且我这次去他那里吃饭,他也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

  叶立轩却一个冷笑:“他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你们才刚开始交往吧?刚开始交往,他直接把你带到他家里去,你竟然还说他没有乘人之危?”

  他突然想起那一日,女儿在路边跑步,他当时载她一程,她的衬衫后背被些许打湿,衣服料子轻贴在后背上——

  叶立轩微吸口气,压下心中那翻腾的怒意,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道:“天卉,你还年纪小,自然不懂有些男人的龌龊心思,你以后万万记住,不可随意过去异性家中,这样会引起他们的遐想,有些人看似衣冠楚楚,也许内里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叶天卉听这谆谆教诲的样子,突然觉得耳熟。

  一时不免记起,当时顾时璋好像也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让自己不要轻易上男人的车,说那些人不一定心里想什么。

  想起这些,她也有些心虚,瞥了他一眼:“其实,他还好吧,他教会我很多东西呢。”

  至少教会她分析了这个爹曾经也不是好东西。

  叶立轩语调低凉危险:“哦,你觉得他很好?”

  叶天卉越发无奈。

  她隐隐感觉,叶立轩和顾时璋可能彼此都不太看得上对方。

  她叹了声:“爹地,我想你真的误会了,他并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是那么懵懂无知的,我见识过很多,比你以为的要多。”

  她上辈子还曾经见过活春宫,大白腿什么的,那是真刀实枪的。

  也曾经被男人疯狂示爱过,虽然人家很快又放弃她,去娶别人了,但她也不是没见识过男人的人。

  然而,这话听得叶立轩心里咯噔一声。

  他一时沉默,就那么拧眉看着她。

  这是女儿,本来应该娇滴滴养着的女儿,大家闺秀,结果现在成这样了……

  而这时候,叶天卉还在试着说服叶立轩:“其实他邀请我去他家里,只是吃了顿意大利面,其它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想起最后离开时,他在自己脸颊上的蜻蜓点水。

  她叹了声:“我以为他好歹会亲我下,结果根本没亲!其实我也挺失望的,他太不争气了,竟然不亲我一下,这还算是哪门子的谈恋爱!”

  叶立轩也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白,他神情出现了瞬间的凝固。

  之后,在长久的沉默后,他终于道:“这样也好,说明你们都是有分寸的孩子。”

  父女二人虽然是两代人,但是其实年龄差距并不是太大,他自己同龄的同学也有人正和二十几岁小姑娘交往,是以和十八岁的成年女儿讨论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不得已。

  他只能在言语上用“孩子”这个称呼来免除一些微妙的尴尬。

  叶天卉听到“孩子”这个词,也是头皮发麻。

  她突而想起昔年那谆谆教诲的太子太傅。

  当下忙道:“总之你不要瞎想了,我才没有那么随便的,我很有分寸,我觉得现阶段亲一下我还是愿意的,但是他如果敢多想,我肯定会揍他的。”

  她想起昨天自己放出的豪言壮语,忙解释道:“其实我在内地根本没谈过,就来香江后谈了这么一个,但也八字没一撇呢,就随便谈谈而已!”

  叶立轩听这话,拧眉:“所以昨晚你故意气我的是吗?”

  叶天卉哼了声:“谁让你那么说我,特别霸道封建,你那样说,我当然生气了,我既然生气了,那我凭什么不让你生气?”

  叶立轩淡扫过去,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无奈:“算了不提了,都是话赶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就是了。”

  叶天卉:“其实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啦!”

  叶立轩颔首:“你们既然正式谈了朋友,那有机会的话把他带回家——”

  他很快道:“不行,不能带到我们家,在外面吧,挑一个时间,我请他吃饭,我们一起坐下聊聊,这样我也好给你把把关。”

  带到家里仿佛承认了一样,先在外面看看。

  叶天卉听着,总觉得有些悬,她感觉叶立轩怕是看不惯顾时璋的。

  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道:“行吧。”

  叶立轩何等人也,自然感觉出女儿的勉强,当下对她那男朋友越发心存疑虑。

  不过此时他也不愿意再就这个话题纠缠,免得引起女儿反感,于是反而问起:“班际赛的事,你有什么想法了吗?我看你还要再押一次?”

  叶天卉:“还没想好呢,反正这事情不好搞,慢慢来吧。”

  叶立轩:“这件事你想做就去做,就算万一做不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

  叶天卉听这话,好奇看着叶立轩:“那如果万一做不成呢,那该怎么办?”

  她拧眉:“如果做不成,别人一定会看我笑话,那我什么都没了。”

  叶立轩:“怎么会呢,在你心里,我这个爹地就这么没用吗?”

  叶天卉看叶立轩说这话好像很认真的样子,便兴致勃□□来:“你要帮我吗?如果我输了,你打算怎么帮我?”

  叶立轩:“我确实对家族的生意没什么兴趣,家中诸事,我并不参与,但是我也有应当应分的股权。”

  他解释道:“你也知道,你祖母走得早,其实老爷子对这件事一直有些遗憾,之前他特意留了一些股份给你祖母的,之后我过来香江,他便将那些股份都挂在我名下了,加上我自己的一些,我如今在公司的股份还是有些分量的。”

  叶天卉听着不免疑惑。

  在她眼里,老爷子这个人精通权谋之道,恨不得把家里每个子女儿孙都放在价值的天平上称量,都要卖个好价钱,而在婚姻上,他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国外留学带回来一个小妾,很快娶小妾生孩子,且明显对那二太太颇为宠爱。

  之后在香江,他又一口气娶了好几个,总之不是什么专情的。

  可是在叶立轩眼里,这老爷子竟然是念念不忘发妻,还特意留给她一些股份?甚至在她去世后,把那些股份分给了叶立轩?

  叶立轩:“你那是什么眼神?”

  叶天卉虚心请教:“那为什么爷爷又找了好几个小妾?我看爷爷最小的小妾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岁,这可不像是挂念亡妻的样子吧?”

  叶立轩脸色微变。

  他深深看了叶天卉一眼:“有些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人都是复杂的。”

  叶天卉:“所以男人可以一边吟诗作对,说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边左拥右抱一枝梨花压海棠?一边生了不少子女,在子女间挑拨离间,让他们斗得仿佛饿狼一般,一边却又仿佛对自己的孩子爱若至宝,处处为孩子打算?”

  这是什么两面三刀的老头子!

  叶立轩眼神就很无奈很无奈,他咳了声,以一种非常郑重肃穆的语气道:“天卉,那是我们的长辈,那是你的爷爷,这种事情不是我们应该随便讨论的。”

  叶天卉:“好吧,那就不讨论了,毕竟雷霆雨露都是爷爷的恩。”

  叶立轩继续道:“说正事吧,反正我手头握有一些股份,你爷爷的遗嘱中,我也占有很大的份额。现在你爷爷还在,我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有一日你爷爷如果驾鹤西归,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关键时候,我也可以行使我的权利为你撑腰。”

  叶天卉点头:“所以爹地,他们争来争去,你却是深藏不露,就算他们执掌大权,最后也是为你打工。”

  叶立轩:“倒也不是,都是叶家子弟,只是多少问题,我是想告诉你,至少我也有自己的底牌。除了家族股份,这些年在外面我也有一些自己的投资,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却也能保你一生无忧,如果你在家族中过得并不如意,那也可以离开,在外面工作,或者出去国外读书都可以,随便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给你安排好。”

  叶天卉听这话,倒是意外,没想到他竟然早就对自己有些打算和安排。

  他的声音颇为温和,也有些慈爱之感。

  她侧首看过去。

  他应该是才从学校讲台下来,墨色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领带也打得规制,整个人都是斯文沉稳的,看着这样的他,都可以想象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

  她看着眼前这个爹地,想起上辈子的那个将军父亲。

  将军父亲生得虎体猿臂彪悍勇猛,早年征战在外耽误了婚事,三十五岁时娶了郡主母亲生下叶天卉。

  从叶天卉记事时,她的将军父亲便是马蹄踏地震动四方的大将军,是战袍披身横扫敌军的勇士。

  父亲用结实的大披风把她拢在怀中,带她马踏浅草。

  她至今记得当时的感觉,幼弱的她靠在父亲宽厚坚实的胸膛上,从那大氅的毛毛领缝隙中看向远处,晚霞漫天,余晖洒下,那个世界是瑰美的,也是安稳的。

  她生在百年将门,长在挂了御赐匾额的门楣下,她有一个爱她若珍宝的父亲,可以永远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一路前行。

  眼前的叶立轩自然和她的将军父亲完全不同,他两鬓不曾染霜,也没有那个父亲的威猛热烈,不过听着叶立轩的话,她竟恍惚中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洒满落日余晖的傍晚。

  她看着前方,华灯初上,车流犹如巨龙。

  她想,这个世上的人有千百种,当爹的原来也可以有不同的面孔。

  他是清隽如水的文人,也许不像上辈子的父亲那么热烈直白,但却也可以润物细无声。

  叶立轩:“怎么哑巴了?”

  叶天卉听这话,回神,再次看向叶立轩,却是笑着唤道:“爹地——”

  声音很软,带着几分孩子式的撒娇意味。

  叶立轩:“嗯?”

  叶天卉道:“我就当你知道昨晚上做错了事,所以故意说这些好话来哄我开心吧。”

  叶立轩:“那你被哄高兴了吗?”

  叶天卉便哼哼:“就这?”

  她眨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你就不能送我个什么礼物吗?你不知道礼物最能收买人心吗?”

  叶立轩看着她那晶亮的眼睛,一脸小财迷的样子,他苦笑:“你不是买了好多吗?我的卡被你刷了不少。”

  叶天卉:“那不算,就要你给我买!”

  叶立轩:“这不是得寸进尺吗?”

  叶天卉很有些赖皮的样子:“反正我就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叶立轩抿出浅淡的笑意:“先回家吧。”

  叶天卉见此,疑惑:“怎么仿佛真有什么惊喜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