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卉知道, 大家都不看好那位Life Legend,不过她做出这样的判断是经过缜密研究的,她不光研究了各班际赛的赛马, 还研究了骑师过往的成绩, 甚至还研究了前后多少场班际赛的参与者, 在综合判断了各样情况后,她选择了这场看似并不起眼的班际赛来下注,并赌这匹两岁小公马。

  原因有二。

  第一是人和,那小公马的练马师和骑师虽然目前并没出什么成绩,但是他们却曾经师从美国知名练马师凯恩.格林伯格, 这位凯恩.格林伯格训出的马曾经几次在美国锦标赛拿到很不错的成绩。

  所以这位练马师在训练过程中,必然向他的恩师凯恩.格林伯格请教, 并吸取了很多经验教训。

  第二是马本身, 这匹马的父亲是英国种公马White Caviar,母系是阿根廷马Chibola,他的父母都曾经在赛场上表现优秀,母亲更是在两周岁就已经出征雅士谷, 在小组赛中屡屡展露头角。

  第三是天时,她曾经仔细研究过这次班际赛的其它八匹马, 并把其它八匹马的参赛流程都列了表格,其中有四匹马需要对这两岁小公马让磅,有三匹马前面会参加一个速度赛一个障碍赛,还有两匹马表现平平并不会对这两岁小公马造成冲击。

  如今即将接近公开赛赛季,马场中的班际赛几乎每天都有几场, 她能在众多班际赛中挑出这一个来下注, 那必然是穷尽心思,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 就她自己推断,这匹小公马跑头马的可能几乎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只是这些,她自然不可能轻易说出,随便他们怎么想吧,她只需要等着看结果就是了。

  当下她也懒得和叶家这些同辈说什么,径自起身,找了马场经理,她想再次和对方谈谈腾云雾的问题,这次她身份不同,马场经理自然对她颇为客气,也给她透露了更多不会和人轻易提起的信息。

  拥有腾云雾的那位马主是一位神秘富商,如今对方在他们马场养有六七匹赛马,腾云雾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匹。

  叶天卉听着,心中自然升起希望,诚恳地再次表达了购买腾云雾的意愿。

  她诚恳地道:“如果对方愿意割爱,我可以随便对方出价。”

  其实一般做生意自然不能这么做,她太暴露自己购买腾云雾的渴望了,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已经过问了两次,目的简直是显而易见,倒是也不必藏着掖着。

  况且既然对方是富商,看起来很有些身家,又养了七八匹赛马,那腾云雾在对方的马匹中算是很不起眼的,也许对方就愿意出让了。

  然而,马场经理却很无奈:“叶小姐,对方怕是很难同意转让腾云雾。”

  叶天卉自然不肯轻易放弃,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好一番说,又恳请他再次联系下那位马来西亚富豪。

  马场经理没办法,只好表示试着联系对方。

  叶天卉却是不走,就等在那里,看他的结果。

  马场经理只能回去办公室,试着去打电话。

  叶天卉便等在外面会客室中。

  大概十几分钟后,马场经理出来了,他很没办法的样子:“叶小姐,很幸运,对方已经从英国回来了,我联系上了这位先生,并通了电话,不过这位先生明确表示,他不会出售腾云雾。”

  叶天卉:“他有说缘由吗?”

  马场经理:“没有,他只是礼貌拒绝了,希望你能理解,我没办法再去追问什么,这显然有些强人所难了。”

  叶天卉便再说不得什么了。

  显然对方也是很有些来头的,其实能在这马场一口气寄养几匹马的,那他必然不是寻常人,人家不会为了些许钱财出售自己的马匹,根本没那必要。

  现在隔着电话,隔着一个传话的,她也没办法直接面对面说服对方,再多费口舌可能越发引来别人反感。

  她叹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想着现在过去看看腾云雾。

  马场经理忙道:“这倒是可以的,我会安排工作人员陪你过去。”

  叶天卉谢过后,便在马场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过去马厩。

  经过那绿草如茵的草坪时,看着远处一排排的马厩,她不免想起她第一次过来的情景。

  当时是偷偷溜进来的,生怕被人看破身份,顾志镡对她呵斥不屑,叶文茵对她施展善心,她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可怜的内地妹,来讨生活的。

  如今入了叶家门,到底是不同,便是去看腾云雾也会有人陪着光明正大过去了。

  再次来到马厩,马厩中依然如往常一般安静,马匹们安详地低着头,偶尔甩动马尾巴,空气中弥漫着干草的气息,那是温暖而富足的感觉。

  隔着马厩的原木格子窗棂,叶天卉望向那匹今世叫做腾云雾的马。

  它左边是一匹皮毛油光发亮的阿拉伯枣红色马,右边是一匹身形雄健高大的黑色英国纯血,无论是左边还是右边,都看上去矫健匀称,都充满了骏马的健美感和力量感。

  而夹在那两位中间的腾云雾,看上去实在是太不济了,体型略显瘦弱,精神也不抖擞,就连眼神仿佛都托着一股慵懒和漫不经心。

  甚至,就连它低头吃草的动作都很慢。

  叶天卉看着它吃草的样子,它先在那蓬松的干草中用鼻子拱,好一番挑挑拣拣,才挑到那么一撮草。

  ——这让叶天卉感觉像是一个人试图从那鱼香肉丝中挑选出一根肉丝。

  而这匹马再挑到后,便叼在口中,细嚼慢咽。

  它咀嚼的时候腮帮子一动动的,整个动作很慢,不过却很享受的样子,甚至还舒服地微微闭上眼睛,像是享受着至高无上的美味。

  叶天卉隔着窗棂,就这么看着腾云雾,她再一次确认,这就是她的赤雁。

  那大宛国主为了讨好圣人,在大宛国良驹中层层选拔,才选出了一批上等良驹,之后不远万里跋涉,途径西域诸国,终于抵达大昭的国都燕京城,送到了圣人面前。

  之后,宫廷御马苑又精挑细选出一批,被圣人誉为天马。

  她的赤雁是天马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匹,被圣人赐给她,由此结下了之后三年的缘分。

  赤雁曾陪着她在那海阔天空中听嘎嘎雁声,于那草青日白中度葱郁阴山,更曾在那大青山下看听黄河浪涛声。

  最后终于陪她一起遭遇了人生中的那一场劫难,并贡献出了自己最后的一块骨肉。

  叶天卉想起这些往事,她终于明白,曾经的一切虽然逝去,但其实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虽然已经转世为人,但是她的骨子里依然是那个死不瞑目的女将。

  她怎么能甘心呢?

  只可惜曾经那个遥远的朝代早已经化为了灰烬,在史书里都不能看到半点痕迹。

  她又去哪里重整乾坤,力挽狂澜?

  她这么看着转世的赤雁,看了很久,终于走上前去。

  她伸出手,试探着抚摸腾云雾。

  这时候,腾云雾自那草料中抬起眼,看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腾云雾是认识自己的。

  并不是上辈子那种面对主人的熟稔,而是今生似有若无的眼熟。

  看来这是一匹记性非常好的马,它记得上次自己来看过它。

  叶天卉便笑了:“圣人说你是天马,你果然不同寻常,记性竟这么好。”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捡垃圾,捡到过一些旧书,泛黄的故事书上有那小美人鱼的故事。

  故事里说,只有人类可以拥有永远不灭的灵魂。

  叶天卉抚摸着它的马:“你看,你也有一个可以转世的灵魂,所以我们才能有缘再相见。”

  那腾云雾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看了一会,便到底低下头继续吃草了。

  叶天卉看到旁边有一个喂养手册并记录单,她拿起来看,这是马房工作人员记录下来的,是腾云雾的喂养训练情况,也包括它最近三次班际赛的成绩。

  它果然依然成绩不佳,甚至有一次竟然跑了倒数第一。

  叶天卉叹了声:“你看你,跑了倒数第一,这也是好事,你如今的主人也许哪天放弃你,到时候他就会把你卖给我了,我可告诉你,以前我是匆匆忙忙翻墙的一个毛贼,现在我的身份可不一样了,我是叶家的千金大小姐了,我有钱了——”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感觉自己的零花钱估计是没法买下腾云雾的,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攒攒,或者让叶立轩借给她一笔钱。

  于是她继续道:“反正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早晚把你买下来,到时候我养着你,你好吃懒做没关系,不想参赛就不要参赛,咱们天天躺着就行了。”

  腾云雾不知道是否听懂了她的话,竟然很温驯地用它的脑袋在叶天卉胳膊上蹭。

  叶天卉便笑了:“万一你的主人不愿意让出你,也没关系,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万一他敢虐待你,我就替你做主,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家人!”

  腾云雾显然也有点喜欢,鼻子里发出咴咴咴的声音,叶天卉便低声和它说话,管它听懂听不懂,她先和它说说,拉拢拉拢感情。

  这么说着间,叶天卉感觉到一道视线。

  她转身看过去,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叶立轩。

  叶立轩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搭配一尘不染的棉白衬衫和蓝色领带,看上去知性儒雅,却又有几分疏淡的清冷感。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当他单独出现的时候,是很惹眼的存在,清冷到有些孤高的魏晋文人气息,隽永俊逸,但是当他出现在叶家时,就仿佛一条变色龙,他便隐藏在其中,似乎不会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以至于叶天卉回想了下才记起,刚才叶家的赛马家庭会议,他也是出席了的。

  他可能没有跟着老爷子回去,听马场经理提起自己过来这里,便来找自己了。

  她便问道:“爹地怎么过来了?”

  叶立轩这才走进来,道:“我想着你没有车,等会载你回去。”

  叶天卉:“我想看看这匹马,便过来了,早知道和你说一声了。”

  叶立轩微颔首,陪着叶天卉站在马槽前看着腾云雾。

  他看了一会,才问:“你喜欢这匹马?”

  叶天卉:“喜欢,我想买呢,可惜马主人不肯割爱。”

  叶立轩:“哦,这匹马是有什么特别的吗?我不会看马,看不出什么优秀之处。”

  叶天卉笑了:“它并不优秀,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我见到它,便对它一见如故。”

  叶立轩打量着这匹马,他也看出这匹马不太对,和其它马匹的精神抖擞不同,它看上去很散漫,就好像有人踢它一脚,它依然可以茫然地看着,毫无反应。

  之后,他听到叶天卉道:“自己喜欢的,未必要最优秀吧。”

  叶立轩默了下,赞同地点头:“对,喜欢本身是一种情绪,不需要什么理性,也不需要理由。”

  叶天卉歪头看向叶立轩:“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哲学呢,爹地,你明明是学物理的啊!”

  叶立轩也笑了,他好像很少笑,笑起来时眼神竟然有些温暖,这温暖打破了他原本的疏淡感。

  他笑着道:“我们研究物理的,研究时间长了就走向了哲学,殊途同归。”

  叶天卉好奇:“物理和哲学有什么相似的吗?”

  叶立轩:“你学过物理吧?”

  叶天卉点头:“对,小球运动,电磁线路什么的,反正就那些吧,我学得一般。”

  叶立轩笑道:“其实物理和哲学探究的都是物之理,宏观存在有宏观的物之理,微观存在有微观的物之理,意识本身就是一种没有静止质量的物质存在。”

  他笑看着她:“所以从广义上来说,物理和哲学甚本上是一体的。”

  叶天卉想了想:“没听懂,不过又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爹就是爹,就是和她不一样。

  她转世为人都不想去想这些高深的道理,听着头疼。

  叶立轩笑了。

  叶天卉:“走吧,我看马也看得差不多了。”

  叶立轩颔首,叶天卉便和腾云雾告别,又说好了回头再来看它,这才说着话离开。

  或许是因为今天心情格外好,也或许因为叶立轩给自己的那种卡,叶天卉对叶立轩也很是多了几分好感,话也多起来了。

  叶天卉:“对了,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得去办。”

  叶立轩:“哦,什么?”

  叶天卉:“找一处赛马投注站,我想投一注。”

  叶立轩疑惑。

  叶天卉:“我都已经押了那匹Life Legend,我当然得趁机下注一笔钱,这样到时候老爷子那里我挣了名头,在外面我还挣了钱,岂不是美哉?”

  叶立轩挑眉:“你就这么确定能赢?”

  叶天卉:“当然了!”

  叶立轩:“那你打算押多少?”

  叶天卉便算了算现在她能分到的每个月零花钱以及能动用的钱,再考虑到一些其它的开支,最后终于道:“三万港币吧。”

  三万港币,这自然是不小的一笔。

  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大概是两千港币,三万港币这也就是一个工人十五个月的工资。

  不过对于叶家来说,这确实不算什么。

  小赌怡情。

  叶立轩想了想,道:“可以,那我陪你一起去,顺便——”

  叶天卉:“什么?”

  叶立轩道:“才发了这个月的工钱,我下注一把,蹭你的运气。”

  叶天卉:??

  **********

  而就在不远处,叶文茵怔怔地看着这父女二人,一时竟不愿意往前。

  她本来要走的,结果车子抛锚了,几个堂姐也要离开,本来说载她回去,不过她突然想到爹地,见他还没走,想看看,便拒绝了。

  她好奇,回来马场,谁曾想就看到了这一幕。

  温暖的阳光下,绿草坪中的白石子路,那个总是儒雅冷淡的父亲此时却和叶天卉有说有笑,神情间甚至带着几分亲昵的笑意。

  不知道爹地说了什么,那叶天卉竟然笑出声来,笑得很是开怀。

  这是对她从未有过的。

  所以,哪怕爹地不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却依然不喜欢她吗?

  凭什么呢?

  她明明这么努力这么优秀,凭什么叶天卉一来就得到了叶立轩所有的疼爱?

  眼看着那两个人走过来,叶文茵咬唇,一个转身,自己过去停车场。

  走到停车场旁,却看到了叶立轸。

  西装革履的叶立轸,身旁两个保镖一个秘书陪着,正安静地等在那里。

  叶立轸和叶立轩气质很不相同。

  叶立轩才三十八岁,很显年轻,有着文人的知性和孤高。

  叶立轸四十五岁,明明只大了六七岁的样子,却很有年纪感,也有成熟男人生意场上的老谋深算。

  叶文茵微眯起眼来,径自走上前。

  叶立轸也是没想到叶文茵竟然还没走,他有些意外,笑着道:“文茵怎么还没走?”

  叶文茵却抿唇一个笑来,仰脸看着叶立轸:“二伯,我爹地他们已经走了,我车子抛锚了,坐你的车好不好?”

  叶立轸有些意外,他看着叶文茵的笑。

  女孩子的笑很柔软,也很漂亮,带着几分依赖的味道。

  他便笑道:“当然可以,上车吧。”

  *********

  第二天是周六,叶天卉过去了叶老爷子的正房。

  叶老爷子的茶厅位于一处面向别墅花园的落地玻璃房中,布置清雅别致,既能观赏园中冬雪春景,却又有空调电视机等现代社会,可算是兼具了现代便利和风花雪月。

  就叶天卉的观察,叶老爷子喜欢这玻璃房,叶家人若要过来听训,或者参加家族会议,也都在这里。

  这时候电视机已经打开,十点时候,叶天卉押下的那场班际赛就要开始了。

  今天是周六大家不用上班,叶立轸叶立轩以及叶家其它重要人物都陆续来了。

  叶文茵和叶文敬等也过来,安静地守在一旁,唯独叶天卉,被老爷子叫了坐在她身边。

  这时候谭妈过来了,带着两个菲律宾女佣,捧了茶具上来。

  老爷子侧首问叶天卉:“天卉喜欢喝什么茶?”

  叶天卉扫一眼便知,道:“爷爷喜欢喝香片茶吧?”

  老爷子一听便笑了:“对,天卉好眼力,我就爱喝香片茶!”

  所谓香片茶,其实就是茉莉花茶,这在正经南派茶人看来,无异于失之本味,但老北京人就爱这一口,那些南方正经好茶反而不受青睐,据说当年宣统皇帝出宫,故宫善后委员会在神武门卖出去一批清理的剩余物资,里面上等的云南普洱茶卖得比市面上普通的茉莉香片还要低,后来被广东人知道,简直是痛彻心扉。

  当下叶天卉笑道:“这茉莉花茶滋味醇厚,花香鲜灵,自然是其它品种说不能比,我记得以前读书曾经过福州王真曾的一首诗,提到说芳苞泫露,冉冉暗香度。纤手量珠曾几许,犹忆冰盘幽贮,说的就是茉莉香片了。”

  老爷子便呵呵笑了:“是,是,亏你年纪小,竟然知道这些!”

  当下自是对叶天卉颇为赞赏,吩咐那谭妈为叶天卉倒茶,一起品评。

  叶天卉听着,却是自然明白,如果不是上辈子的经历,她哪可能懂得品茶。

  品茶是闲情逸致,是富足状态下对生活的细品,这辈子的她饭都吃不饱,哪儿懂得去品茶来让老爷子赞赏。

  这其实是有些讽刺的。

  这么想着时,那谭妈已经半蹲在叶天卉跟前来倒茶,恭敬得很。

  叶天卉不过淡淡扫过,这种家中多年的老佣人,在掌权人面前和在寻常小姐面前,只怕是两种面目,不过她一时倒是犯不着计较罢了。

  正品着茶,班际赛开始了,所有的人都看向电视画面,解说员开始给大家介绍今天的赛马,几匹马正在热身,透过镜头可以看到叶天卉押中的那匹Life Legend,看得出,这确实是一匹颇为雄健的小公马,有着发达的肌肉,且野心勃勃跃跃欲试的样子。

  叶老爷子确实原本并不抱希望,不过看到这画面,也开始隐隐有了期待。

  很快比赛开始了,却见一声铃响,几匹马瞬间冲出闸口,马蹄翻腾间,几匹马几乎不分前后,齐头并肩疾驰。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客厅响起,众人盯着电视画面,神情也都紧绷起来。

  无论如何,赛马总是能调动每个人的神经,更何况这场看似不起眼的赛马还关系到叶家以后权利和资源的分配。

  叶天卉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她看中的那匹Life Legend果然没有如她所想的,足够彪悍,它奋力前冲,拼到了后腿几乎踩到了肚带,终于比身边的其它几匹马领先了半个马头的距离。

  解说员声音激动起来:“这是我们两岁的小公马Life Legend,它竟然领先了!”

  老爷子拍着沙发扶手,有些激动:“这匹马太能干了!”

  这声音一出,无异于锤子一样凿在了一旁叶立轸心上。

  这匹马能干那就是叶天卉眼光好,叶天卉眼光好那她就更得老爷子青睐。

  他的视线紧紧锁着那匹马,他希望那匹马摔倒,希望那匹马意外,希望那匹马倒霉!

  别的马赶紧追,超过它!

  叶文茵旁边也在屏着呼吸看着,其实她心里还存着希望。

  现在Life Legend在外圈,它要想超过其它马,那必须换跑道到内圈,不然接下来的两个拐弯,它的那点优势将荡然无存!

  可是在这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赛马道上,要抢占其它马匹的跑道谈何容易,只是超过半个马头而已,别的马怎么可能相让!

  其它人自然也明白这个,也都紧紧锁着画面,看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却见那两岁的小公马,它越发加快了脚步,它拼尽了它年轻身体所有的力气在往前拼,就在这奔腾中,它超过了其它马匹的鼻子,超过了其它马匹的脖子,之后,它甚至超过了其它马匹的肚子,最后,它几乎超过了多半个马身!

  叶文敬攥紧拳头,忍不住低吼:“加油,加油啊!!”

  但是喊完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赛马场,自己是在客厅里,顿时尴尬起来。

  他正想着道歉,谁知道其它年轻堂兄弟姐妹也都忍不住喊:“快跑!”

  原本异样安静的客厅顿时热闹起来,就连老爷子也用嘶哑的声音道:“好样的,跑啊!!”

  叶立轸脸色铁青地看着眼前一幕,这群人都盼着他输是吗?

  最可气的是,里面喊着加油的竟然还有他的亲生儿子!

  他傻了吗,就这么盼着叶天卉能赢?

  他心里正暗暗恼着,突然间,就听客厅里一阵欢呼:“天哪,它可真行!”

  叶立轸微诧,赶紧看过去。

  一看之下,也是大吃一惊。

  这两岁小公马实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它在超越了多半个马身的时候,竟然想抢占内圈的跑道了!

  这怎么可能!

  它太狠了!

  而现场的解说也紧张起来,开始对观众解说着这情况。

  “这骑手不要命了吗?”

  “这匹马不听话,它疯了!管不住了管不住了!”

  叶天卉也看出来了,这匹马竟然固执不受管教地向提前抢占跑道。

  这是非常危险的!

  电视屏幕上传来观众震耳的吼声,解说员声音也颤抖起来,显然一切都好像失控了。

  人们看到,Life Legend的骑手打直了背脊,身体压到Life Legend的鬃毛上,他掌控不了这匹马,只能配合。

  接着,大家就见那骑手左缰一拉,随后Life Legend纵身一跃,腾空而起,马声嘶鸣,马蹄飞扬见,这匹马挟持着巨大的冲量向前腾越。

  半空之中,矫健彪悍的身姿,每一条肌肉都在彰显着力量。

  震惊横扫现场观众,吼叫声犹如巨浪一般传来!

  谁能想到,区区五班马比赛竟然有这么精彩的画面!

  而叶家众人,全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大家已经没法发出声音了。

  然后就在片刻之间,大家看到,在速度和力量的震撼中,那匹马落地了,稳稳地落在跑道上,同时借助着之前的惯性,竟然奇迹般地抢占了内圈的跑道。

  它成功了!

  解说员大吼起来:“它竟然成功了,它抢占了内圈跑道,它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优势!”

  叶天卉看着眼前情景,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

  本就拥有一个多半个马身的优势,现在这匹马更是强悍霸道地抢占了其他马匹的内圈跑道,这就意味着,它在接下来的跑道转弯中将拥有不可比拟的优势。

  没有马再能接近它了。

  果然,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几乎没什么悬念地,Life Legend跑了头马。

  现场掌声雷动,不少人开始欢呼Life Legend的名字,显然这匹两岁小公马首战告捷,它为自己赢得了荣誉,也为自己赢得了将来的机会。

  叶老爷子高兴得很:“天卉果然眼光独到,天卉你说说,你怎么选的这匹马?”

  周围人全都看向叶天卉。

  叶天卉这才和叶老爷子说起自己的分析,当然了,略隐瞒了一部分信息,她也不想将自己的关键信息都暴露出来,反正能说服众人相信就是了。

  她这一说之后,叶老爷子点头赞叹:“极好,极好,怪不得你能押中,从孙子兵法来说,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你琢磨明白了!”

  一旁叶文慵笑了:“天卉竟如此神奇,这眼力果然是好。”

  家中子弟一时也都是惊叹不已,旁边叶文彬突然遗憾地道:“那也是猜中了,早知道我应该问问你,就该按你说的来买些马票,那岂不是发财了——”

  他话说到一半陡然顿住,不好再说了。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叶老爷子。

  好在叶老爷子心情正好,并没在意,竟然也跟着笑道:“是,天卉给我们出贴士吧!”

  叶天卉听着,笑道:“哪那么容易,我也是搜罗了不知道多少信息,筛选了多少班际赛才挑出这么一场有把握的,自己猜猜也就罢了,若是出贴士岂不是很快就砸了自己招牌。”

  不过这次她自己自然是买了,她已经看过了,赔率是1:3.5,也就是说她这一口挣了大概七八万港币!

  虽然她入了叶家,又有一个对她还算可以的教授爹,目前看来她不会缺钱了,但钱嘛自然是多多益善,她想多积攒一些钱,也许等哪天那位马来西亚富豪愿意出让腾云雾,她就可以买回来了。

  不然光凭她现在手头的零花钱,要买腾云雾还是有些费劲。

  她想起叶立轩也下注了,好像押了一万块的,视线便扫过去,却也叶立轩也恰好看过来。

  她便得意地扬眉。

  叶立轩神情顿了下,眸中略有些笑意,不过却收回了视线。

  旁边叶文茵看到了这一幕,她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从那匹什么Life Legend跑了头名的时候,她便感觉窒息。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抵达了人生最狼狈不堪的顶峰。

  她那么努力,从小那么优秀,但是她得到了什么,叶天卉来了,这个内地妹只凭着赛马竟然轻易获得了爹地和爷爷的青睐。

  这时候,她看到了一旁的叶立轸。

  叶立轸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深吸了口气,微闭上了眼睛。

  **********

  叶天卉很快便敲定了下次班际赛,并押了自己早已看中的头马。

  或许因为之前叶天卉的胜利,众叶家人并马务经理都不敢小看,一听说叶天卉的选择都纷纷回去研究了,以至于从叶老爷子房中离开后,大家各有心思行色匆匆。

  也有几个堂兄弟姐妹好奇地想问问,不过显然又不好意思张口。

  唯独那叶文彬竟然一直跟在叶天卉身边,颇为热情,好奇打探。

  叶天卉想起自己之前看到过的八卦,他好像如今和娱乐圈一小明星要好,已经山盟海誓,奈何家里事反对的。

  那小明星叫胡云娇本是内地人士,十年前全家坐私船过来香江,结果遇到大浪,船翻了,全家葬身海底,唯独胡云娇活了下来。

  后来那胡云娇便仗着美色进了娱乐圈,这其中自然也免不了许多桃色绯闻,名声自是不好,叶文彬痴恋胡云娇,想娶进门,叶老爷子不肯松口,叶文彬自是急得抓墙。

  叶天卉见他紧跟在自己后面,非要问出个所以然,这必然是钱财上紧缺了。

  像叶家这种人家自然是家大业大,寻常人家看了只以为他们无忧无虑,其实掌权人忧愁将来,忧愁沙田的那块地,忧愁百年之后子孙能不能永享富贵。

  而寻常家中子弟,每月能自由支配的又不过每个月的月钱,月初富裕,月尾便吃紧,再要调用其它钱财只怕是要得上面长辈审批,并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

  叶文彬显然是想图一个生财之道。

  叶天卉直接坦白:“我确实是有些把握,但你要知道,这个世上原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若我能确定,我只怕是早发了大财,我只能把我自己的判断说给你,至于你如何,不关我事,回头四叔那里提起来,或者老爷子问起,自然和我毫无瓜葛。你怎么做,也不要和我提起。”

  叶文彬自然是连声称是:“你什么都没和我说,我只是听到了你和老爷子提起的,这才自作主张的!”

  叶天卉这才点头,其实对于接下来一场比赛,她也是很有把握的,如今已经暗暗拿了十万港币去下注,争取赢一笔大的。

  而在下注后,她耐心等着下次的班际赛,同时也开始投入心思学开车,学驾照。

  对于开车,她刚开始有些摸不着门路,毕竟无论对于上辈子的叶天卉,还是这辈子内地的叶天卉,这都是太过于遥远的事物,在大陆汽车司机那都是八大员的好职位,一般人根本摸不着。

  不过在接触了一两日后,她总算是有了感觉,某种意义上来说,驾驭一辆车和驾驭一匹马并无区别,只不过一辆车是机械的,各种按钮和汽车的机动反应都是固定的,而一匹马是需要凭着感觉判断的。

  于是两三日学习后,她便上道了,已经差不多能操作自如了,就连教练都夸她有些天分,她自己也觉得不错。

  不过如果考驾照的话,还得要过笔试,那自然是麻烦得很,就要背诵许多资料,这让叶天卉有些头疼,没办法,只能闷头学习起来。

  她在这种苦闷学习中,也觉得烦闷,难免想着出去玩玩。

  况且她还惦记着另外一桩事,这几天也不着痕迹地问起叶家的信件邮寄,知道叶家的信函都会投放在公用的邮筒中,之后由佣人统一交给邮政局。

  她这么研究了一番后,便写了一封信的,是要寄回去给内地的,想着找一个时间邮寄出去。

  她当然不想用叶家这种公用的邮筒。

  这么一来,她就必须下山一趟了。

  下山倒是有许多计划,她又掐指算着那顾时璋估计要从国外回来了。

  当下便试探着给顾时璋打电话,电话果然被接起来了,她大喜,笑道:“你回来了!”

  然而谁知道,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女人声音,对方问她是谁。

  她有些懵。

  于她来说顾时璋就是顾时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顾时璋,他也许有他的社会关系有他的个人背景,但是她从未接触过。

  他没问过她过往以及去处,她也不会问他,茫茫红尘中,两个人之间的交往颇有些忽略了身份背景的精神层次交往感。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叶天卉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只好干巴巴地道:“我找顾先生,顾时璋先生。”

  那女人一听,便道:“顾先生现在不在家,请问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帮你记录下来吗?”

  叶天卉其实已经生了退却之心:“也没什么,我是他朋友,知道他出国了,想着看看回来了吗,其实也没什么事,你——”

  她还是道:“麻烦不用帮我传达了,等我有时间再找他吧。”

  那女人听着,便应了。

  挂了电话后,叶天卉怎么想怎么不舒服,不舒服极了。

  她甚至开始琢磨着那个女人说话的样子,听着很年轻,而且声音颇为甜美,性情仿佛也很是乖巧。

  他家里竟然藏了这么一个女人。

  这难道不是很瓜田李下吗?

  他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叶天卉想到这个的时候,也是意外,自己竟然对顾时璋有了这种想法,以至于他家里有一个女人,自己心神不安,甚至觉得他辜负了自己。

  她怎么会有这种思维?

  虽然之前两个人之间是有些微妙,彼此也许有好感,但谁也没承诺过什么,她竟然对他隐隐有了这么多期盼。

  这怎么可以。

  叶天卉当然不允许自己这样,显然顾时璋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是透明的,自己看不懂他,但现在自己竟然已经要陷进去,开始对他有了很多期盼。

  叶天卉拿起一旁的水杯来,让自己闷闷地喝了好几口水,将自己心口的憋屈感使劲呼出去。

  她还是出去逛逛吧,不能闷在叶家了,她要出去交朋友。

  先去找谁?

  她很快想到了,先去找江凌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