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晗绯也说不是？”楚景屿思及辛离说的那个协会, “你们妖来人类这里之后都会登记在册吗，蒋晗绯有查看那些名单的权限吗？”
“有的，绯姐职位很高的。”
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中, 小海獭眼中的失望也能轻而易举被看出来。
楚景屿看着心疼，但妖的事情实在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也并不了解他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规定, 比如不能披露一些妖的身份。”妖和人的关系楚景屿不太了解，但他了解国与国之间在外交方面的保护机制。
圈子往小了说, 哪怕是国家内部, 也会存在一些保护特定人士的政策, 比如对缉毒警察家人的保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 辛离的母亲会不会是参与了什么协会的秘密任务, 所以不能和他相认呢？
楚景屿将自己的猜想告诉辛离, 小海獭懵懵地说：“啊……那我不会影响妈妈的任务了吧？”
“或许以后就知道了。”
但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因为楚景屿不确定协会和妖会有什么秘密任务不能被其他妖知道。
“对了……”楚景屿犹豫着开口, 他记得小海獭提过几嘴关于父亲的事, 他说父亲很粗暴, 还喜欢打海獭，而之前在查海獭的生活习性时，他看到过海獭在繁殖期会家暴的内容。
他斟酌着词句，尽量不勾起小海獭难过的情绪：“你说你父亲脾气很差, 他有伤害过你母亲和你吗？”
问到这里, 楚景屿的心也不禁一痛, 过去辛离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的父亲是不是暴力对待他们母子, 才让他母亲愤而出走，又让辛离抗拒族内的婚姻？
辛离眨了眨眼睛, 又点点头，心绪翻涌，最后只说了一句：“他很可怕。”
那时候他太小了，甚至不会自己飘在水面上。但他一直记得身体被狠狠摔在石头上的感觉，石头明明是他们平时用来敲开贝壳海胆的工具，是他们延续生命的工具，却成了父亲伤害他们的利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很害怕父亲的靠近，只要父亲一过来，就会拼命往母亲怀里钻。父亲能很轻易提起他扔在一边，不管旁边是海岸礁石还是会夺去他性命的深海。母亲也总会去找他，将他抱在怀里安慰。他已经记不清母亲的原形是什么样子，但始终记着她给予他的温暖。
他从来都不觉得母亲逃走是什么坏事，虽然父亲总是对他说母亲很坏，抛弃了他，但他只希望母亲能够彻底逃离父亲。他太弱小了，他连捕猎都不会，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母亲。
楚景屿抱紧他，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欲言又止，更多的事情他也能想象得到，会向孩子和妻子动手的暴躁父亲，无法忍受终于出走的母亲，幼小的辛离那时候一定很害怕。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他被协会抓起来了。”辛离语气平静，已经对给了自己一部分生命的海獭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和感情。
“因为他对你们不好吗？”
“不是的，因为他扰乱了人类社会的治安，”辛离稍微动了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楚景屿怀中，“妖想要在人类之中居住，是需要身份证和居住证的，但他没有。”
“就像是人类的户口一样？”
“对，”小海獭倒是知道人类的户籍制度，“想要居住在人类之中的话可以申请，有短期的和长期的，短期的比较容易，长期的是需要接受日常监督并对社会有一点贡献的。”
“所以，你已经拿到永久居住证了吗？”
说起这个，辛离开心了起来，脸上也是骄傲的小表情：“对呀，我可是很厉害的獭。”
“嗯，你很棒，”楚景屿下巴搭在辛离头顶，轻嗅着小海獭发丝间的清香，“宝贝，我有一个不一定准确的猜想，会不会是你母亲不想要再被你父亲找到所以隐姓埋名了呢，按照你说的协会的职能，他们大概率是会尊重你母亲的意愿并帮助她一起隐瞒身份的。”
辛离眸光暗淡，失落地说：“可是……连我也要隐瞒吗，她也讨厌我吗？”
“或许，你可以耐心一点，从陌生人开始跟你母亲接触看看。”
“那我再试试吧。”辛离心中没底，因为今天妈妈好像根本不想跟他有太多接触。
楚景屿看了下床头柜上电子时钟的时间，已经两点多了，明天小海獭还要去参与直播。
他们这一期剪纸的内容都在是在剪纸博物馆内进行，他们租用了博物馆一个暂时不对外开放的场馆。这次内容比较轻松，之后的手工和游戏也会在里面，不必出去东奔西走。
今天那位女士也在，辛离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是这个博物馆的副馆长，之后几天会一直在场并参与拍摄。
确定这一点后辛离放心下来，他昨天的确太着急了，既然还有时间，还是暂时保持距离，不要让妈妈觉得不舒服好了。
因为脖子上的痕迹，辛离外套里面穿的是一件暖白色的高领毛衣，看起来柔软又乖巧，站在不远处的女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快移向别处。
昨天分别后蒋晗绯一直都担心辛离的状态，看他今天没什么不对才放下心。
直播期间辛离状态很好，这样他也能少思考点关于母亲的事情。
午休时间，大家聚在一起吃午餐，辛离偷偷跑到楼梯间和楚景屿通话。
他并没有注意到视线随着他移动的女人，在他出来后，女人也悄悄走到楼道大门那里，躲在阴影中。
辛离一心都在和楚景屿的对话上，没有发觉靠近了的熟悉的气息。
“没有不舒服啦，嘿嘿，我也想你……”
小海獭毫不知情地跟手机那头的恋人撒着娇，不远处的女人听着他的话，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眼前的孩子并不像他那个总是肆意妄为不知收敛又暴躁无常的父亲，这两天观察之下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长相，都更像她。
但是像有什么用呢，拥有智慧的生物都很会隐藏自己，何况是和人类智力没有太大区别的妖。拥有了灵力的妖更加狡猾，也更难对付。
她分不清那个孩子表现出来的究竟是他自己真实的性情还是刻意的伪装。
他是她和不爱的海獭生出来的孩子，她没有办法像痛恨那个海獭一样痛恨自己的孩子，但每每见到他，过去的回忆都会涌上心头。
她其实早就发现他并且怀疑他是自己的孩子了，从他用原形在海洋馆上班开始。
但她并没有去向协会求证，也没有再去搜索过关于他的消息，她想要他彻底远离自己的生活，就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彻底忘记那段痛苦不堪的过去一样。
他似乎恋爱了，跟对方通话的时候声音很甜。他应该很喜欢对方，想到这里，女人稍微松懈的心神又紧绷起来。
她怎么忘了，不远处的这只海獭一样是个男孩子啊，他也会成长为暴躁又滥情的男人，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真的会因为环境改变而产生变化吗？
和他在一起的是什么样的妖或者人呢，对方知道他的天性吗，会被他伤害吗？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从门后走出来，站在转角的平台上。
辛离一转身就看到了她，眼中欣喜的情绪只持续了一瞬，在发现对方凛冽的目光后立刻缩了回去。
他们之间隔着几级台阶，对方的目光更显得疏远，他犹豫地张口：“您好。”
“你好。”
辛离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因为现在的场面太过尴尬，他不自觉想要逃避，所以“很没礼貌”地在和长辈说话期间看了手机。
他低头的时候，原本和脖子贴合的毛衣产生空隙，露出了他后颈处的痕迹，过来人一看就能知晓那是什么的痕迹。
同为海獭妖的女人视力自然也很好，很轻易就看到了那些印在白皙皮肤上的痕迹，向下的黑暗处，也隐隐有些颜色更深的印记。
女人心思微动，脸上也露出茫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雄性海獭后颈会出现这样的痕迹。
这不太符合她一贯的认知。
毕竟那些雄性海獭们在情-事中都非常粗暴，不会允许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哪怕是这样暧-昧的痕迹。他们只会掠夺，粗暴地攫取，甚至撕咬对方、给予对方难以治愈的伤痕。
辛离感觉出来对方是真的不太喜欢自己，所以准备离开了：“我就先走啦，您好好休息。”
“你……”擦肩而过时，女人不自觉又看了一眼辛离已经被毛衣挡住的脖子，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小海獭有些难过，假装没有听见，逃也似的走了。
看着那个是自己血脉的孩子有些狼狈的身影，女人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串数字。
回到和大家一起吃午餐的地方，辛离才点开手机将收到的短信仔细看了一遍。是协会发来的，说他的父亲没有通过协会的最终审核，不能继续留在人类这里，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被遣返。
而他的父亲，希望在被遣返前见他一面。
辛离原本不想去，但因为再次遇到了妈妈，他还是想要再见他一面，当然不会是什么友善的送别和原谅。
这周的拍摄差不多再周六结束，他回复了消息，约在周日。或许，他可以让楚先生陪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