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薏有些发懵地举起手机，看了眼自己的壁纸：“这个吗，哦，堂哥你忘啦，你公司旗下还用这只小海獭做过宣传呢。”
“就是前段时间很火的那只网红小海獭披萨卷呀，帝都动物园的。”
楚景屿失神地看着楚薏的手机，直到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而暗下去最终锁屏。
“堂哥，怎么了？”
周洺也开始奇怪楚景屿的态度：“小屿，你还好吧，这只海獭怎么了，你这么严肃干嘛？”
“没，没什么……”楚景屿回过神，怪不得他觉得那只小海獭特别眼熟，“抱歉，我有点累了，要回去休息一下。”
“哎，小屿……”
楚景屿跟他们分别后加块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迅速掏出手机，在公司的管理层大群里找到之前的女负责人，询问那只海獭的事。
上次的策划案通过以后他就没有再跟进，毕竟换代言跟整个集团的其他事务相比算不上什么大事。
女负责人忽然被大老板单独私信，异常紧张，以为是自己的工作出了什么纰漏。看到对方上来就询问那只海獭，她心觉怪异，但终于松了口气。
那只海獭不是已经被放归了吗，就昨天的事情。
鲸鱼集团这边和动物园签的合约跟以前和艺人们签的不同，是和整个动物园合作，而不是小海獭，毕竟小海獭也不会签字更不会说话，只能由动物园代劳。
动物园还有其他的网红小动物，虽然目前热度比不上披萨卷，但最近新来的那只海獭热度还不错，女负责人还打算来一个动物世界大杂烩的策划呢，策划案正在做，就是不知道老大会不会同意。
楚景屿从负责人这里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又去浏览器搜索。
网上与这只小海獭有关的东西一抓一大把，楚景屿随意点开几张图片，都能看到小海獭头顶那一撮因为角度不同而变幻的呆毛。
是他家里出现的那只海獭没错。
即便不想相信，楚景屿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撞见妖怪了。但他似乎不能为此作出任何反应，他不知道现实生活中是否也有影视剧小说里提到的除妖师，也不确定是否有什么针对妖的机构。
他只能这样继续疑神疑鬼，然后担心那只妖会不会再找回来。
应该不会了吧？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
楚景屿并没有删除聊天记录，他找到被自己拉黑的人，哦不、海獭，想了想，又把对方从黑名单放出来。
他才不怕什么海獭，有本事对方就再来找他啊！
辛离并不知道前雇主的一系列操作，他终于到达了海獭妖族的居住地，在结界外面近乡情怯。
他们一族居住地是有一圈结界保护的，以免被哪个人类发现拍到或是研究习性。
结界不会阻挡同族，当然也阻挡不了妖力强大的其他妖跟除妖师，只是阻止一些小妖进入。
辛离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穿越结界。蒋晗绯跟他说了，如果有獭还要强迫他结婚的话，就给协会打电话。
他现在是有身份证的獭，协会不会坐视不理。
结界里面的浪花要比外面平静多了，放眼望去不少海獭漂浮在水面上，或是睡觉或是聊天，还有在进食的。如果他们不是口吐人言的话，看起来就是一群普通的海獭。
在外面闯荡了几个月的辛离身上沾染了很多属于人类世界的气息，因此他刚一进入就引来了其余獭的视线。
一只离他特别进的獭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是谁以后，立刻不咸不淡地哼了声，继续不怎么灵敏地用石头砸自己肚皮上的扇贝。
辛离想起他是谁了，是从小到大都要和他攀比的獭。辛离能化成人形后他也拼命修炼化形，辛离潜水五十米他就要潜五十一米，辛离被安排结婚的时候，他也缠着族长要求婚配，还到处骚扰没有结婚的女孩子。
其实，辛离根本就记不清他叫什么。
他没理这只无聊的獭，打算先去找族长。
离开前辛离和族长那只老头獭闹得不怎么愉快，他虽然不赞同他们的一些行为，但秉承着尊老爱幼的传统，还是觉得回来了先去看一眼打个招呼比较好。
至于道歉，他才不要呢，他从不觉得想要找个彼此相爱的另一半有什么错。
海獭们离得近，消息传递也快，辛离才到族长飘着一堆海草的门口就看到了老头正在海草堆里吹胡子瞪眼。
不等辛离说话，苍老的声音就传来：“你还知道回来。”
辛离不想吵架，随便嗯了一声。想到之前协会传唤他去配合调查的事，就直截了当问：“族长爷爷这段时间有看到我父亲吗？”
念出“父亲”这个词，辛离不自在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询问族长本身也没抱有太大期望。
和他灵力相近的也就只有血亲，除了父母亲之外，他倒是有几个兄弟姐妹，但不怎么熟悉，都是父亲跟别的獭的孩子。这些兄弟姐妹并没有谁离开居住地，所以那个在人类世界捣乱的獭，辛离只能想到是父母亲之中的一个。
妈妈向来温和，他还记得小时候在她臂弯里听见的轻声细语。
那只捣乱的獭大概率就是他不着家的父亲。他想要知道他的线索，只是希望从他口中得知妈妈的事。
结果如他所料，族长老头白了他一眼，说根本没见到他父亲。
两只獭相顾无言半晌，族长又说：“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回来，就结婚安定下来吧？”
辛离没有立刻答应或是拒绝，而是问他：“那个被你们安排要和我结婚的獭呢？”
族长眼睛瞪得更圆了：“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带坏的他们，你走了以后，那个原本要跟你结婚的獭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什么意思，她也逃婚了？”这是辛离喜闻乐见的好消息，他强忍住笑，“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族长对他的话很是怀疑，用充满审视的眼神上下扫了他一遍。
辛离受不了他的注视：“我不打算在族里结婚了，我拿到了在人类世界的居住证和身份证，以后要定居在那里了。”
“你说什么！”
妖族和协会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妖拿到了身份证定居在人类世界，就不受族内的制度约束了。
族长老头吭哧吭哧喘了半天，最后冷哼了一声。
辛离摆了摆脚蹼，没再跟这只老顽固獭说什么，朝着更中心的地方游去。
他之前住在这一片，因为从小想法就和大家格格不入，也没什么朋友。
大概是他连夜逃婚的壮举跟在人类世界拿到身份证的成就，没多久周围就聚集过来不少的獭。
大家看他停下来，七嘴八舌地问他问题。
“人类世界什么样？”一只还需要被妈妈抱在肚皮上的小海獭问。
“你真的是因为不想结婚才走的吗？”这是个女孩子，看着他的眼神似有期待，像是也在为她自己寻找答案。
“结婚多好呀，下个月我要再娶一个。”一个已经有一位海獭妻子、跟辛离差不多大的獭说。
“那你以后要和人类结婚吗？”
“人类可怕吗？”
“你有没有遇到除妖师啊，他们真的会杀妖吗？”
辛离觉得这是一个让大家接触新鲜事物的好机会，就摆摆自己的爪子：“大家一个一个问，慢慢说。”
夜幕降临，辛离被大家围在中间，身边的海草团上堆满食物，他们为他举行了宴会。
但这并不代表辛离受欢迎，他们之中很多獭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的，还有小部分是真的好奇外面的世界。
辛离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只是希望能让更多獭勇敢一点去看外面的世界，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先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关于协会，关于工作，还有正确办理证件的步骤流程以及人类发明的各式各样神奇的事物。
很快，一些獭看他的眼神明显就不一样了。
外面的世界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他们也好想去呀。
但最后辛离询问有没有獭想要跟他去人类世界闯荡一下之后，大家却都默不作声了。
很快有獭提出质疑：“那人类世界可以娶好几个老婆吗？根本不能吧，那还有什么乐趣？”
辛离沉默下来，其实在人类之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以后，他也看到了一些已经结婚但还跟外面的男男女女暧昧不清的人，也看到过很多感情甚笃每天都甜甜蜜蜜的情侣或是夫妻。
准确来说，人类世界和他们海獭妖族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已经结婚再跟别人结婚就犯了重婚罪。
那些结了婚还朝三暮四的人，是在道德层面受谴责，在海獭这里却是很正常的。
辛离只是不想和他们一样。
“没话说了吧？人类世界再好有我们的故乡好吗，你一只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獭，去人类那里干什么，哗众取宠！”
辛离看了眼说话的獭，是他不怎么熟悉的同父异母兄弟，他没有理他，而是问其他獭：“大家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半晌，一直灰扑扑的短爪举起来，辛离看清她，是那只问他是不是不想结婚才逃跑的獭。
“你想问什么？”
这只獭怯生生看了周围一眼，纠结半晌：“人类长得好看吗？他们好相处吗，会不喜欢能吃的女孩子吗？”
辛离回忆起自己见过的人，不知怎么就冒出雇主那张看见什么都露出一副嫌弃表情的脸：“人类有美有丑，绝大多数都很好相处，我遇到的都是很好的人类！”
“他们不在乎你能不能吃哦，我平时也吃很多呢，从来没有被指责过！”
谁会因为小海獭吃得多就不高兴呀，小海獭那么可爱。
明月高悬的时候，辛离也说得口干舌燥了，周围的海獭差不多都散开，只留下几只。
辛离有些失望，他们很多獭明明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那个问了辛离问题的女孩子看了看四周，犹豫地游上前：“那以后如果我想要去人类世界的话，应该怎么办呢？”
辛离想到送他来的直升机在好几个中转岛屿停过，岛上有协会的服务点。
他将大概路线告诉这只獭，他们一族在水中很灵敏，他简单描述对方是能找到的。
以防万一，他还将自己的号码刻在一块贝壳上给了这只獭，告诉她以后去了人类世界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打给他。
有一只獭愿意去外面辛离也是欣慰的，做完这一切他就准备返程。
这里没有他的亲人，好像也没有太多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或许以后他还是会回来，但不知道又要间隔多久，因为小海獭在人类世界也有很多要做的事了。
心里是这么想，但辛离多少还是有那么点气愤的。
一夫多妻也好，其他的也罢，这是普通海獭还有他们海獭妖族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性，辛离懒得去评判什么，他只是不想过这种生活。
他也并非是想所有獭都像他一样，他只是想把另一种选择摆给他们，如果他们向往，他是希望大家勇敢一点的。
唉。
辛离游出结界，依照来时的路线返回，他忽然有点想念他租住的小房子了。
他跟牛毛毛约好了，等回去就开始看房，他想要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因为期待和所剩无几的那点气愤，辛离使用灵力加快游速，要快点回去。
手机还有电量，不过他不打算打扰蒋晗绯或是协会其他人。
小海獭可以自己回去的。
在灵力的加持下，辛离游得飞快，活像一个灰色的小炮弹。没过多久，他就嗅到了浓郁的人类气息。
奇怪，再怎么快也不可能游一会儿就到了陆地边缘吧？
辛离在水中停下来，仰头看到了一个挡住了月光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艘巨轮，体型庞大，正缓慢地在海上航行。
正好，小海獭游了这么久又使用了灵力，十分疲惫。
辛离围着游轮绕了一圈，找到一个能爬上去的地方，准备今天先在这里歇一歇。
他回来的时候在囊袋里装了点扇贝，一会儿爬上去就打开吃掉。
希望船上能找到些食物，小海獭的囊袋里因为装了手机，没能塞下多少食物。
辛离爬呀爬呀，下滑了几次，幸好用灵力撑住了，最后筋疲力尽从高高的栏杆翻到甲板上，留下一滩水迹。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只有外围栏杆上一圈的小夜灯亮着。游轮上用来住人的房间还有几盏星星点点的灯光，余下的地方黑漆漆一片。
辛离警惕地查看四周，并没有发现摄像头一类的东西。他躲在投射着阴影的角落，从囊袋里掏出一只扇贝，怕敲击声引来人类，就用并不灵活的爪爪将扇贝掰开了。
这对普通海獭来说很难，但辛离是只小妖怪，这难不倒他。
他吃完仅有的三两个扇贝后，又将壳子塞回囊袋，不乱丢垃圾是小海獭的优秀品德。
这么点食物哪里能补充小海獭的能量，他四处闻着味道，想要找到这里的厨房。
游轮上人类似乎很多，在繁多的气息中，他还闻到了有些熟悉的几个气息。
饿肚子的小海獭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不想浪费多余的精力分辨这些气息来源于谁，他现在只想找到食物。
他在阴影中小心地匍匐前进，巡着食物的味道朝着对向甲板的一扇门爬去。
那里应该是这艘游轮的后厨，各种食物原材料的气味混杂在一起，里面还有辛离喜欢的海胆。
小海獭就偷吃一点，等上岸回家休整好，一定找到船的主人赔偿！
到后厨的距离只剩两个小海獭的身长，辛离激动万分，忽然听到了朝这边过来的脚步声。
他来不及反应，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谁在那里！”
趁着夜深人静碰不到人的时候出来吹风的楚景屿满脸震惊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小东西，最后视线落到小东西头顶的呆毛上，然后不确定地狠狠掐了下自己。
靠，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