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离的妖形和成年男人比起来有点小，但他毕竟是妖，有足够的力气拖着楚景屿上岸。
他一只爪子先摸到岸边，自己挪上来，然后站在岸上将已经昏迷的人类拽上岸。
小海獭眼中满是茫然，他用爪子拍拍楚景屿的脸，发现他还有反应，就用前不久才从法制栏目学到的方法帮楚景屿做急救。
他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之后要怎么样，只是一直机械性地两爪交叠按压。
终于，在小海獭的不懈努力下，雇主悠悠转醒。
辛离眼睛一亮，忘记自己还是原形，开心地说：“你醒啦！”
楚景屿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这一次小海獭终于冷静下来，变回人形穿好衣服拨打了急救电话，用灵力给泳池做了清洁，还帮楚景屿烘干了身体，最后将他拖到沙发上平躺。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辛离十分内疚，垫付了足够的医药费才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收到了雇主的消息，一句简单的“我知道了”。
辛离觉得之后的那段给雇主缓冲招新人的时间他大概也不需要去了，雇主一定再也不想看到他。
小海獭无精打采地上班，在下午来海獭园参观的人群中看到了蒋晗绯。
她是来和负责人商量他离职的事情的吗？
果然，在晚上其他工作人员下班以后，蒋晗绯和负责人留了辛离说话，跟他说他们已经商量出了一个对策。
“送我回家？”
蒋晗看辛离满眼疑惑，指了指一边的座位：“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紧接着负责人就开口：“动物园收留的野生动物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放归的，所以我们打算对外界宣称会放归你。”
辛离点点头：“那之后呢，还需要我做什么？”
“因为你现在是只网红小海獭嘛，所以电视台那边会来做全程记录，”蒋晗绯其实还挺期待的，因为感觉会很有意思，“我们得真的送你回去才行。”
她轻咳了声，忍住笑：“所以你……”
辛离接上她的话：“所以我要真的回聚居地然后再回来吗？”
负责人说：“是这样没错。”
小海獭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这样大家就不会对他的突然消失感到困惑了。
现在，他也有件事想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你说辛沫？”
“对，”辛离认真看着蒋晗绯和负责人，“姐姐的身体已经好了，她对海獭的形态更适应，或许她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
蒋晗绯开始思考起可行性来，辛沫留在人类世界，协会肯定也是要给她安排工作的。
动物园这边和协会是长期合作，辛沫来合情合理。
“你问过她的想法了吗？”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蒋晗绯感觉辛沫和辛离的性格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也许是因为之前在马戏团的遭遇，辛沫更内向一些，平时戒备心也很强。
在这里工作虽然不会被强制表演，但每天也要见到很多人，蒋晗绯怕加重辛沫的心理负担。
辛离的确跟辛沫聊过，辛沫说自己可以试试。
在医院休养的这段时间，她也看到了很多友善美好的人类。
具体事宜还需要多方商讨，所以今天两人一妖就只聊到这里，辛离在与蒋晗绯还有负责人分别的时候，说明了自己准备给动物园还有协会捐钱的想法，他很感谢这段时间他们的帮助。
捐款也需要上报一下，今天时间太晚，他们约定好等辛离辞职后再谈。
到地铁站的时候，辛离因为习惯差点就做错了车去雇主那里。
雇主自从回复他的话以后就没再说什么，这让辛离一直惴惴不安。他几次想要道歉，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刚才和蒋晗绯谈话时他都没好意思说，那就是雇主看到了他小海獭形态的事。
协会有叮嘱过他们，不能让普通人类发现他们是妖。
现在看雇主的态度，辛离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雇主看到是海獭救他上岸还给他做急救，应该不会只是“我知道了”这个反应。
雇主会不会因为昏迷根本没有看清他呢，会不会醒来以后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呢？
小海獭觉得很有可能，但他也不敢去跟雇主确认。
辛离一直想着这件事，始终过意不去，到家之后还是打开和雇主的对话框，准备道歉。
他用了獭生以来能想到的所有道歉的话，情真意切十分诚恳地打了一大段字，结果发过去的时候旁边显示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雇主把他拉黑了。
另一边，楚景屿气闷无比地躺在自己Kingsize的大床上，盯着已经被自己拉黑的人的头像。
他昨天到医院后不久就醒了过来，得知有人帮自己叫了救护车，住院费也交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做了全身体检才出院。
白天他并没有去上班，这也是他自公司成立以来第一次不去上班。
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完全想不明白昨晚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水池里的黑影明显不是人类的体型——楚景屿将视线放回到那个海獭头像上，现在仔细想想，那个拖自己上岸的东西的确有点像海獭。
尤其是他中途醒过来的短短一瞬，好像看到了真的海獭。
他甚至还能回想起小爪子按在胸口的感觉。
但那是真的吗？会不会是他磕到头产生的幻觉？
不过昨晚进泳池房的时候，他的确看到了海獭头套，是因为那个海獭头套他才产生了记忆错乱吗？
楚景屿其实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冤枉了经常来做清洁的男生，但怎么想都觉得就是他，外人又进不来。
真是奇怪了，他当初为什么会直接允许了一个没有见过的陌生人进他家打扫啊，他甚至都没有见过他。
等一下，他记得他不久前在家里安了监控！
楚景屿赶紧起身，因为头还有点隐隐作痛，站起来的时候还晕了一下。
他来到书房，将存放着摄像头录像的文件打开，想要看看这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才想到也不怪他，他平时实在是太忙了，回到家简单用餐洗澡就已经不想动了，健身时间也都调整到早上和周末。
在点开视频前，楚景屿认真做了下心理建设，他毕竟是个洁癖严重到需要定时看心理医生的人，如果那个男生清洁期间还使用了他家中别的房间和物品的话，他真的可能会疯掉。
做心理建设的同时，他已经恼火地想要报警了。
最终，在无数次深呼吸后，楚景屿终于点开了昨晚的监控视频，将时间调整到晚上男生大概会开始清洁的时间。
看到了，是一个出电梯就戴着海獭头套的人！
楚景屿烦躁地动了动鼠标，让对方戴头套是他的要求，原本是为了不让陌生人的毛发掉到自己家里，没想到现在却因为这个原因不能看到对方的脸。
而后，令他十分不解的事情发生了——屏幕里的男生找到一个角落，伸开双臂，指尖莫名亮起了莹莹的光。
这些亮光逐渐增多，一点点蔓延开。
不久后，男生收回手，径直来到了泳池房。
好啊，果然是他。
虽然前面男生做的匪夷所思的事楚景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已经确定昨晚在他泳池里游泳的的确是这个男生。现在监控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分，而他这天因为主播的礼物回来很早，是在八点五十几分到家的。
心中算着时间，下一秒，视线还在屏幕上的楚景屿彻底愣住。
泳池房的摄像头是正对着泳池中线的，小小一个很隐秘，当时他是因为强迫症安在那里的。
男生进了泳池房以后，背对着镜头摘掉了头套，露出一头浓密的黑发。
他脱衣服的速度很快，还迅速将衣服塞进了带来的斜跨包里。楚景屿就只捕捉到亮眼的白、挺拔劲瘦的背，以及腰和腿根之间那一段恰到好处的弧度。
随着监控视频里的一声水响，楚景屿的脸也红了个彻底。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迅速别过脸，手指在鼠标上游移不定地动了半天，最后摸索着键盘点了退出的按键。
楚景屿深吸口气，看着已经显示文件夹的界面，大脑一片空白。
身边一起长大的纨绔子弟一堆，他和他们只能谈得上是泛泛之交，因此也没沾染上流连花丛放浪形骸的恶习。
这是楚景屿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除自己身体以外的裸-体。
他呆呆盯着屏幕，十分迷茫。
半晌，他又点开刚才的视频，视线始终落在桌面上，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内容。
他拼命按着键盘上的方向键，将时间往后拖，直到视频里隐隐传来皮鞋接触地板的啪嗒声。
楚景屿终于抬起头，屏幕里现在是他回到家，进入泳池房的时候。
和记忆中的一样，他踩到水渍滑倒摔进泳池。
因为担心真的是男生将自己拖上来的，而对方又没有穿衣服，楚景屿不自觉就开始回避，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但他的视线回避还是慢了一秒，看到了真正将他救上岸的生物。
那是一只小海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