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季承轩主动提出要送苏慕淇回家。
苏慕淇恋恋不舍地看向季宴礼,“我要是打电话,你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救我的对不对?”
季宴礼很认真的告诉他,“我哥真的没有这么可怕。”
苏慕淇小嘴一撇,“我不信。”
“哥。”季宴礼叫住已经换好鞋正准备下楼的季承轩,“不然还是我送他好了。”
苏慕淇夹在两人中间弱弱地举起手,说道:“其实我不用人送的……”
季承轩在一节台阶上站定,丝毫没有要退回来的意思,“你送人谁洗碗,我吗?”
这当然不是一个单纯的洗碗问题,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连苏慕淇都看出来了。
“咳,好吧。”季宴礼无奈,只能朝苏慕淇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意思是,他会时刻注意手机,随传随到。
拐过转角,路灯下的两人刚好走到书店前的大路上。
季承轩冷不丁地开口,“你确定要离我这么远吗?”
眼看这条街灯火通明,苏慕淇悄咪咪地挪近了一些,“你车到底停哪啦?我们好像走挺远了吧。”
季承轩停下脚步,看着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来,“小区。”
苏慕淇:“……”
停小区里居然还带着他走了这么远,搁这整他呢!
季承轩丝毫没有察觉到苏慕淇那快要冒火的眼神,“你不是说不用人送。”
苏慕淇深呼吸了一下,“所以呢?”
季承轩转过身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苏慕淇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有耐心一些,他还不想悄无声息地被灭口,“那就……说啊。”
季承轩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坐。”
苏慕淇强行忍下心中想甩手就走的冲动,捏着拳头,露出一个非常假的微笑,“好的呢。”
把苏慕淇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季承轩笑了一声,“你这个样子和他真的很像。”
苏慕淇知道这个‘他’。
在他第一次遇见季承轩的时候,就听季承轩叫过‘他’——阿染。
听说是季承轩养的一个小情人,纠缠季家,想要嫁入豪门,后来因为一场车祸毁了容,跳楼自杀了。
没管苏慕淇什么反应,季承轩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夹在手指间,点燃,送进嘴里吸了一口,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和他是高中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他的成绩很好,但是脾气很臭,很多人说他假清高。”
“可是熟起来之后我就发现那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他在生活上是一个很细心、很温柔的人。”
苏慕淇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他,有人告诉我他是你养的情人。”
季承轩嘲讽地笑了一声,“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因为他是那一届唯一个凭着成绩考进贵族学校的人。”
贵族学校每年都有一些这样名额,为的是把‘乐善好施’好名声打出去。
当然,对于那个学生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学校包吃包住,还会每个月都给他提供额外的生活费。
季承轩的眼眶发红,“可那是假的,事实上,我追了他两年,好不容易才把他追到手。”
“有人告诉了那个女人我和他在谈恋爱,那个女人找上了他,说要资助他去国外读书。”
“他母亲患了癌症,一直都在住院,他不可能出国的。”
苏慕淇听出来了,‘那个女人’大概率就是季承轩的母亲,传闻中被季承轩拔了氧气面罩的季夫人。
苏慕淇迟疑出声,“所以……她就出手毁了他?”
季承轩点头,“是,那个女人找人制造一场车祸想要了他的命,我把他救回来了。”
“他根本不是一个为了一张脸就会去自杀的人,他还有母亲要照顾,他怎么可能自杀!”
“可他被毁了的不只是脸,他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没有办法回到学校完成学业,没办法面对别人对他投来各种的目光,更没办法在将来找到一份好工作供养他的母亲。”
季承轩的眼神涣散,眼泪无助地从眼角落下,“他留下了一封遗书,他说他恨我,恨那个女人,他惩罚我一辈子都活着,活在他的阴影里,帮他照顾母亲。”
苏慕淇下意识地抓了抓手掌,发觉什么都没抓到之后,慢慢吐了一口气,安慰道:“他是想你好好活着的,他想要两个他在乎的人都好好活着。”
季承轩愣了一下,又突然摇了摇头,觉得苏慕淇这样乐观的想法很可笑,“见到你的那一天,我真的有一瞬间的错愕,我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我在想是不是有人背着我救了他。”
“可我很快就意识到你不可能是他,他在那场车祸里落下的残疾是不可逆的,他再也不可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季承轩这么一说还真让苏慕淇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几乎是爬着出现在季承轩面前的,也难怪季承轩会有这种想法。
季承轩突然把烟丢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苏慕淇,靠在他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哭声,只是一声声说着‘对不起’三个字,再没说出一句别的话来。
过了很久,季承轩才安静下来,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抱歉,自从他走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宣泄过情绪了。”
苏慕淇手指紧握着,内心的愧疚如翻江倒海般,“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为了自己的恩怨,利用了你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很抱歉。”
季承轩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其实,我就想多看看他,和你相处的那几天我真的很开心,就好像他真的回来了一样。”
“其实也不怪你,你又不知道这些。”
“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些。”他好像魔怔般又强调了一次,“在大家的眼里,我的阿染就活该去死。”
“这都是那个女人的杰作。”
“所以我杀了她。”
季承轩抬脚将地上还冒着火星的烟狠狠碾灭。
就像几年前他用一场车祸亲自把那个女人送进了鬼门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