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愿意识渐渐回笼时，第一时间发现吸入鼻腔的气体带着不常通风透气的憋闷以及隐约能嗅到一股机油味，总的来说不大好闻，而他的双手被死死反绑在身后，双眼被蒙住，嘴巴上也被胶布牢牢贴住。
周遭很安静，他屏息半晌也听不到除了他呼吸以外的声音。
看不到听不到，便无法凭借视觉、听觉得来的消息判断自己昏过去多久。
寂静的黑暗中，似乎只有他一人，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被黑暗吞没，苏愿渐渐感到有些害怕。
那种恐惧更多的来源于对当前所处环境的未知。
不清楚他在哪里，不清楚李文武将他弄这里来为了什么，不清楚等下他即将面对什么人什么事情。
虽然知道秦西铮从食堂回来发现他没在教室，很大可能会发现他不见了的消息，但是苏愿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光等秦西铮来救。
快想想，想想，总有什么事情是他现在能做的。
他晕过去之后李文武要将他带走，势必不能经过人多的地方，而且以他的体力，想来一个人也不能将他带到特别远的地方，他现在很有可能还在学校。
人少，环境应该是经常处于封闭状态，在学校内，符合这几个条件的地方似乎就只有那么三两个。
学校的电机房，停车场隔壁存放维修工具的小隔间，以及一些废旧的存放杂物的课室。
信息量还是太少了些，不足以让苏愿确定身处的环境。
他使劲用脚摩擦地板，地板是极其光滑的，停车场旁的小隔间因为地板凹凸不平可以先排除掉，那么他是在电机房还是在废旧课室里？
根据空气中有些难闻的气味来看，他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在这时，忽然门“吱吖”一声被推开，有人脚步不太稳地走进来，小声关上门后一直在门旁来回走动，步子快速而杂乱无章，显然透露出对方正处于焦虑心急的状态。
苏愿猜测这人就是李文武，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绑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苏愿一动不动地歪头装没醒，以免刺激到对方。
频繁的转圈圈似乎并没能缓解对方焦虑的情绪，他终于停下动作，改向苏愿走过去。
数秒后苏愿便感觉到大腿被人狠狠踹了下，清晰的痛意袭来，他咬牙死死忍住，勉强维持着昏迷不醒的状态。
“该死的苏愿，你怎么不去死，那些人是来找我的，马上就要找到这了，杜夕月怎么还不接电话，她是不是骗了我……”
熟悉的声音让苏愿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的确是李文武。
而且事情似乎还与杜夕月有关？杜夕月骗了李文武什么？
苏愿还想听到更多的信息，但李文武却忽然停止了神经质般的碎碎念。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很生气，于是没忍住将手机给摔得四分五裂了，一块碎片径直撞上苏愿的鞋，发出不小的声响。
同时还骂咧了一句：“臭婊子！”
苏愿不得不醒来，因为李文武将手机摔碎后就开始对他拳打脚踢，单方面的殴打让他只能本能地缩起肩膀，企图保护重点部位。
只是四肢被绑住，这让他几乎动弹不得，只能努力地让双膝贴上胸膛，尽可能以安全的姿势挨打。
李文武自方才起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加之将苏愿搬过来极度消耗了体力，没几下就累得收回手脚，蹲在苏愿面前，伸手扯下盖住他眼睛的破布条。
那布条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粘着极多的小沙粒，扯下来的瞬间，硬是将苏愿眼皮上的皮肤给刮破了，有些许血丝缓慢渗出来，聚成小血滴后沿着长睫毛掉落，一直顺着脸颊滑落，看着很是渗人。
这样的惨状却极大地取悦了李文武。
他沦落到现在躲躲藏藏的样子跟苏愿脱不了干系，只有苏愿变得比他更惨，才能让他觉得舒爽一些。
“苏愿，看看你现在这个狼狈的模样，多难看啊，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李文武停顿一下，却没有让苏愿回答的意思，继续吐露着心中的不快，“我最讨厌你那一副‘我得了第一，但是也没什么特殊’的虚伪模样。”
“就因为给他们讲了几道劳什子题，一个个的都亲近你，还不是被你的假模假样给骗了，你敢说你会真心教他们？不可能的，你只会担心教会了他们，哪天一个个的就踩着你跑你跟前去了。”
苏愿趁李文武自言自语的时间里认出来他现在应该在电机房内，远处还放置着学校的备用发电机。
“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天你在路边遇到一只狗，我之前见过那狗追着路人咬，原以为你会被咬一口的呢，可惜它没打算伤你，所以我后来拿石头丢他，想让你吃吃苦头，没想到原来你怕狗，自己往路边摔，我就顺势帮了你一把，当时要是秦西铮没冲过来就好了，你肯定不死也残了。”
李文武话里话外无不是在表示没把苏愿弄死的遗憾。
“嗯嗯嗯！”
没想到那天推他的人是李文武，苏愿剧烈挣扎着，连粗糙的绳索勒红了他手腕脚腕的皮肤也不在意，眼里除却惊讶外还有着“你疯了”的意味。
“不过那天虽然没能让你死成，现在我可以亲手送你上路，也不算很晚。”
苏愿：…………
李文武大概是真的疯了，居然敢在学校行凶！
看样子不是在开玩笑，苏愿慌了神，身后的手不要命地撞击地面，直到腕部皮肤破皮出血，磕到地面的皮肤变得红肿不堪，终于成功将绳子挣断。
他瞧准时机一个肘击，趁李文武一时不察被袭击到倒地几秒的时间里，立即起身拖着伤腿往看似门口的地方跑，手碰上门把一拉却拉不动。
这门是被从外头锁上的！想来应该不是李文武进来的那扇门。
来不及悲呼天降绝人之路，苏愿转身对上已经追上来的李文武，边用余光搜寻另一扇门的所在，边撕开嘴上的胶布试图拖延时间。
因为紧张和心慌，他的声音有些发干，还透着明显的颤意。
“等一下，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没必要付出那么重的代价让我消失，只要你放了我，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而且出去之后我会立马转学，保证不会在你眼前出现，这样你还是你的第一名，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苏愿已经找到门了，就差合适的时机冲到斜对角去。
李文武不为所动：“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反正他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不如拉一个讨厌的人给他陪葬，这样也值得了。
苏愿：……
这样他还怎么接着忽悠啊，油盐不进的。
苏愿为难的咬唇，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忽地眼前一亮。
不如赌一把吧，反正情况也不会比当下更糟了。
“你都能相信杜夕月，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说的事情对你没有任何坏处，也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反之我还会极力帮你掩饰今天的事情，就说我们一起钻研数学题就行。”
杜夕月是李文武现在又爱又恨的人，如果可以，他很想找她当面对质，她之前说的喜欢他到底是真是假，说好的会帮他摆平，找人当替死鬼，为什么现在不肯接他电话……
种种疑问足够李文武犹豫那么一秒。
苏愿瞅准时机：就是现在！
他拔腿狂奔，直奔生门而去。
意识到被耍了的李文武骂咧一句“妈的”，“敢耍我，苏愿，你别跑，我非弄死你不可！”
傻子才不跑！
苏愿一瘸一拐地拉开门，刻意停留一下，待李文武追上来才狠狠合上，听到门跟脑壳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反射性地觉得自己的脑壳也疼了一下。
对方想要他死，他当然不会替李文武心疼，巴不得那一撞能将他撞晕过去，好有足够的时间跑出电机房所在的区域。
只可惜李文武头比较硬，那一下虽说撞得有些狠，但不如被苏愿戏耍的屈辱感来得强烈，他巴不得将苏愿立即碎尸万段，顾不上头疼，捂着脑壳追了上去。
苏愿跑到楼道的时候看见了秦西铮，他跟在那个当时给他做笔录的警员身后。
见着他们，苏愿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扯开嗓子喊：“秦西铮，李文武在追我！”
“圆圆！”
秦西铮很想越过追捕李文武的警员，奈何方才已经答应过不能干涉他们办事，只能憋屈地待在他人身后，双眼紧紧盯着苏愿。幸好听到受害人的报位，两名警员也加快了速度，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苏愿跟前，将苏愿护在身后，这才盯紧他们要抓的人。
李文武发现那些人居然找到这里来了，下意识转身想逃走。
只是他的体力又怎么可能比得上身经百战、常常训练的专业人士，没跑开两步就被人反扭双手铐上了。
被抓个现行，加之之前故意推苏愿的事情证据确凿，属于蓄意谋杀，不蹲个几年怕是出不来了。
苏愿直到拽住秦西铮的衣摆一截，才敢放松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秦西铮见小学霸闷声不吭地扯着他的衣服，肩膀不住地抖着，想来是被吓着了，那脸上、手腕上还有血，虽然伤口很小，但是看起来都是被磨擦出来的，肯定很疼，心疼得要命，一边抚着少年的后颈，将冰冷的皮肤暖透，一边轻声说着话，安抚他。
“别怕，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