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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奕铭眸中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

  他见过方以则跟赵霓霓的相处,从这对兄妹不同姓氏,还有赵霓霓只能单独居住在山间别墅,他大概能猜出方以则的家庭不同于普通人家。

  但他从来没有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何奕铭不敢相信:“真的是谋杀?”

  不怪他这么想,乔郸的话太具有诱导性。

  乔郸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事情过去那么长时间了,遗体都被火化了,谁能找得到证据。你要说董事长儿媳妇为了钱谋杀丈夫,她那么快跟人结婚目的性也太明显了,可如果真的是个意外,那董事长为什么一直怀疑儿子死因蹊跷。而且以董事长的影响力,要查清儿子的死因,总比我们普通人容易,但董事长十五年来查这件事,都没有找到证据。”

  何奕铭沉默,这其中的是非曲折,连当事人都不一定能看得清,何况他们只是外人。

  况且乔郸听到的还不知道是第几手的消息,可信度不高。

  乔郸见何奕铭意兴阑珊,清了清嗓子,“你以为这就完了?”

  何奕铭下意识眉头一皱,不满乔郸把方以则悲痛往事当做奇谈引人眼球。

  “你说。”

  “方以则父亲死的时候,他好像也就7岁吧?那个时候新闻还报道过董事长跟方以则母亲争夺孙子抚养权的事,后来这事消失在大众视野。但你要知道法律是判定对孩子最有利的一方,尤其是方以则母亲在丈夫死后继承了数十亿资产,养自己的孩子绰绰有余,所以方以则的抚养权还是在母亲手里。”

  乔郸的表述让何奕铭感到不安。

  “你也知道那时方以则母亲已经再婚了,加上董事长一直怀疑他们杀死了独子,方以则母亲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报复的心理,得到方以则抚养权后,并没有履行母亲的义务,而是把他秘密送到了一个别墅,那里只有一个保姆和一个家庭教师陪着他。”

  乔郸继续说:“后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经历,导致方以则生人不近,直到现在他好像还是一个人住。三年前,方以则母亲也出车祸死了,这车祸发生得很突然,方以则继父安排好妻子后事,准备继承妻子巨额财产的时候,没想到这个方以则突然报警,并且拿出了很多直接证据,指控继父杀妻夺财。”

  说到这个乔郸唇齿生寒。

  三年前方以则也才刚成年,对于母亲突然过世,方以则表现十分平静。

  就连在他母亲律师宣布由配偶和婚生女共同继承遗产后,方以则也只是平静地听着律师详细的财产划分,寂冷如雪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

  可那个女人的财产则是已逝丈夫所留,却不愿意留给方以则一分一毫。

  就在继父以为能如愿得到遗产时,他接到了方以则的诉讼。

  而后是一系列,仿佛早已知悉一切,却能起到突破案件的关键性证据。

  “你知道式方集团的财力,方以则也不是当年的小孩子,在压倒性的证据面前,要弄死那个男人轻而易举,没想到那个男人从边境跑了,一直没消息。”乔郸脸色凝重,这是方家的辛秘事,只有在式方多年的高层才知晓,她也是从在式方退休的舅舅那里得知。

  因此,跟其他女孩只看到方以则出众的外貌条件和家世不同,乔郸对方以则更多了一分敬佩。

  就从方以则对付继父雷厉风行的手段来看,他绝没有外表看起来无害。

  听完乔郸的话,何奕铭心情极为复杂,他两只眼睛望着桌面,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这些事情,以后别再和人说了。”

  “我有事没事跟人说这事干嘛!”乔郸拧眉,“你该不会余情未了,心疼他吧?”

  乔郸本来说这事是给何奕铭出气的,在她眼里方以则童年遭遇确实不幸,但他也有绝大多数人蝇营狗苟一生无法触及的财富。

  但显然,那个听说了方以则往事的学弟,还没从情伤中走出来。

  没有她预想的快意,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落寞。

  何奕铭眉眼耷拉下来,心情很是不好,乔郸口中那个不仅被迫接受父亲去世,还被灌输母亲和继父可能凶手的小孩,那时候会有多害怕,多绝望。

  乔郸只是个旁观者,她无法感同身受,只会把方以则小时的痛苦当做一件如同哪位明星出轨一样的八卦,一件奇谈。

  可何奕铭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他只要想到方以则被母亲扔在别墅时的感受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那时候,方以则会觉得被欺骗,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吗?

  所以他不爱说话,对谁都冷冰冰的,即便有事,也藏在心里。

  不用说太多,从他最稚嫩的时候,最亲近的人,已经放弃他了。

  所以只能封闭内心,因为多说无益。

  何奕铭从来没有向这一刻感到愤怒,悲哀,无力……

  “是!我很心疼他,这些事情,以后别再和人提及了。”半晌,何奕铭抬眸望向乔郸。

  他向来是个坦荡的人,他就是心疼方以则了。

  他不想还会有人揭开方以则的伤疤,指着那鲜血淋漓的创口,谈笑风生。

  他就是那么稀罕他!

  “听你那么一说,我想明白了。”何奕铭郁结的恶气一扫而空。

  乔郸摸不准何奕铭的态度:“你在做什么?”

  何奕铭扯了下唇角,一双笑眼弯如月牙。

  他眼神里仿佛有一颗颗永不熄灭的星星,前所未有地坚定,“我本来还想方以则这性格是怎么形成的,如果他是这样长大的我就理解了,都没人好好爱过他,他怎么知道喜欢一个人?”

  说着,他眼眶有些酸涩,自嘲笑道,“其实他挺好的,我就是喜欢他,我想把他追回来。”

  乔郸愣愣地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何奕铭会有这个想法,她不知道何奕铭跟方以则之间的事,下意识觉得这事不靠谱。

  “就算你追回他了,董事长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何奕铭厌恶朝空气瞥了一眼:“他还能把我心摘掉不成。”

  何奕铭完全没有胃口,他脑子发胀,心里不断重复三个字,就是方以则。

  从菜馆出来,外头夕阳渐落,天边几缕橘红晚霞缠绕白云,何奕铭看了一会儿天,在街上溜达了一圈,等眼睛没那么肿了,才招手打车。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帅哥,你去哪儿啊!”

  何奕铭拉开车门,鬼使神差顺着司机目光往后面扫了一眼。

  马路两旁绿化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在绿叶下,影影绰绰可以看到驾驶座上有一个人影。

  这么热的天待在车里,嫌汽车打空调耗油不多吗?

  何奕铭匆匆扫了一眼,钻进开满冷气的车厢。

  出租车驶出时,后面那辆黑色轿车也慢慢发动。

  .

  山间别墅。

  一辆出租车慢吞吞停下,车门被打开,一条长腿率先探出,而后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从车厢钻了出来。

  相比城市中一块块玻璃反射的热光,这片闹中取静的别墅群,分外阴凉。

  跟保安简单打过招呼,保安用对讲机呼叫管事,没多久,保安室响起小女孩清灵的嗓音。

  “可以进去了。”确认过何奕铭身份,保安打开大门一侧仅供一人进入的小门。

  这里是赵霓霓居住的别墅群,何奕铭只来过一次,他依稀记得去别墅的路。

  “你怎么过来了?”远远看到别墅大门,一身公主白裙的赵霓霓已经站在门口,扬着小脑袋远远望着,小脸却绷得紧紧的。

  何奕铭在距离她十来米的地方停下,扯唇笑了笑,“老板娘,我有事请教你。”

  “那你过来呀!”赵霓霓看着何奕铭停下脚步,贝齿咬着下唇,犹豫道。

  “我问完就走。”何奕铭没有前进。

  赵霓霓雪白的小脸难掩落寞。

  “霓霓,你第一次见你哥哥是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吗?”何奕铭尽量保持友好的语气。

  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他不想在没有收拾好心情的时候,把对她父母的怨气撒到她身上。

  他自虐般想知道关于方以则从前的事情,知道方以则母亲究竟是怎么对待他的。

  赵霓霓小小的眉毛皱起,何奕铭的问题让她不安。

  赵霓霓垂下头,死死咬着唇瓣,那忽闪忽闪的大眼有些晶莹。

  “我已经不记得了,爸爸妈妈走的时候,是哥哥把我带到这里的,我也不知道。”赵霓霓声音细如蚊蝇。

  小时候她是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妈妈总是会给她讲故事,后来妈妈死了,她第一次见到爸爸嘴里一直很讨厌的哥哥。

  再然后,爸爸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是哥哥收留了她,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不爱笑的哥哥跟她有同一个妈妈。

  哥哥这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是哥哥并不是很喜欢他,还有一个总是用厌恶眼神看她的爷爷,让她很害怕。

  赵霓霓小拳头紧紧攥着,她鼓起勇气跑进大门,而后抱出两个拳头大小的小熊。

  一个粉色,一个蓝色。

  她抬起水汪汪的双眸,脚步顿在别墅大门,手足无措,“奕哥哥,这是我和阿姨一起缝的小熊,他们是一对熊宝宝,送给你和哥哥。”

  “你是哥哥第一个带来的朋友,哥哥肯定很喜欢你。”赵霓霓顿了顿,几乎透明的耳朵微微发红,“我也很喜欢你,你和哥哥要好好的。”

  “好。”何奕铭扯唇笑了一下,赵霓霓的举动让他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已经得到明确的答案了,方以则曾经的遭遇,他很心疼。

  但赵霓霓何尝不是被父母连累,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

  何奕铭快步走上台阶,接过两只被缝得歪七扭八的两只小熊。

  何奕铭笑了一下:“看起来确实是你做的。”

  赵霓霓松了口气,闻言,抬起脑袋问,“啊?为什么啊?”

  “缝的那么丑,一看就是小孩做的。”何奕铭取笑小姑娘。

  赵霓霓立刻反应过来,气哼哼瞪了何奕铭一眼,她瘪瘪嘴,小心开口,“那你可以拿蓝色的小熊吗?”

  “为什么?”

  “粉色是霓霓最喜欢的颜色了,把粉色给哥哥可以吗?”赵霓霓昂着头,清亮的大眼满是期待,“我可以给你钱的。”

  何奕铭对上赵霓霓清澈的大眼,心跳快了一拍,“谢谢老板娘,我一定给你送到你。”

  .

  从山间别墅出来,何奕铭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手机嗡嗡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心里没了事,何奕铭才掏出手机处理。

  消息都是梁如是和老大他们发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何奕铭现在就像被观音泼了杨枝净水,从根部焕发生机。

  现在老大他们号称来看望兄弟,实则来看好戏的行为,在何奕铭眼里只觉得可笑。

  何奕铭挑了挑眉,正要给老大他们回一个消息过去,前面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声。

  何奕铭手上一顿,向声音处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人正在和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争执着什么。

  女人扎着简单的马尾,脸上皮肤黑黄,口音奇怪,用手脚夸张地比划。

  而那个气势汹汹的男人眉头一皱,伸手就退了女人一下,“TM的会不会说人话。”

  何奕铭信息也不回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挡在女人面前,“你们干什么?再动手我报警了啊!”

  男人见到何奕铭过来,凶横的神情慢慢放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与此同时,身后柔若无骨的手抚上他的面颊,一股刺鼻的药水气味直冲鼻翼。

  何奕铭瞬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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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码好的三十五章,我陷入了沉思。

  感觉我写的跟其他大大画风不太一样,视野太窄了!

  对了,趁着今天小何终于被绑可喜可贺的日子,蠢作者在这里谢谢各位愿意给我留言的天使,不嫌弃我的文。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