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 S市下了场大雪，满世界入目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新年快乐。”
周思衡一大早就接到了来自谢衍的电话，谢衍当然不是第一遍就打过来的, 而是在拨打了江眠四五遍电话未果后，才找上了周思衡。
自从这两人在一起并且开启同居生活以后，谢衍已经养成了找不到江眠就来骚扰周思衡的习惯。
虽然他心里对此并不是很爽, 但事实摆在面前，周思衡是江眠选择的，认定了要携手度过余生的恋人, 谢衍就算是再不舍, 也只能认下周思衡这只拱了自家小白菜的弟媳。
“现在时间还早, 你们应该都还在家没出门吧, 眠眠怎么不接我电话？”
周思衡闻言，低头看了眼还躺在自己身旁紧闭着双眸, 看上去还在好梦的小家伙, 压低了嗓音：“他昨晚睡得晚，现在还没睡醒。”
昨晚……睡得晚……？
谢衍那边静默了一秒钟，而后奋起爆发出一声：“禽·兽！”
随后电话被无情挂断。
新年第一天什么都没有做忽然无端被大舅哥骂了一声的周思衡：“？”
反应了一会以后，周思衡好像才跟上了谢衍的脑回路，理解了他的意思。
随后又低下头，神情复杂的看着正试图往自己臂弯里钻的小家伙。
江眠昨晚的确闹得晚没错, 但事情的真相也确实不是谢衍脑部的那样。
事实上，周思衡非但没有对江眠行什么“禽·兽”举动，甚至连亲都没有亲一下。
昨晚两人的确是纯盖棉被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只不过是江眠看春晚看到凌晨, 结束后又忍不住去给暖暖做了猫饭宵夜，在小猪咪如同看待再生父母的眼神下又灵感爆发在电脑前或喜或悲随后怒码三千字随后又忍不住画了一张线稿的一系列人类迷惑行为罢了……
“……”
在脑内复盘了一遍江眠昨晚操作的周思衡还是无法理解。
不理解归不理解, 周思衡还是帮江眠拢了拢被子，好让他不会受凉，随后自己起了身下床，开始去给江眠准备新年的第一顿早餐。
等到江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十点的时间了。
事出有因，外加是新年第一天的缘故，江眠冲周思衡撒了撒娇，成功躲过了关于昨晚熬夜的惩罚。
周思衡转过身，假装没有看见小家伙得意洋洋偷偷比耶的手势。
自己宠着的，还能离咋地？
骂也舍不得，打就更不可能了。
大概真的是兄弟感应作祟，这边江眠才起床没一会，正喝着周思衡准备的疙瘩汤，谢衍的电话又拨打了过来。
这次接通了电话的的确是江眠本眠。
“哥？”
接通电话后，那边安静了许久没有说话，直到江眠疑惑出声，才终于听到了那头谢衍似乎是松了口气的声音。
江眠没忍住，又问了一句：“怎么了哥？”
谢衍含笑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我还以为……没事。”
江眠疑惑地唔了一声，但注意力很快被谢衍的下一句话转移走。
“今天新年第一天，眠眠你……要回家吗？”
江眠抿了抿唇。
“我……还没想好。”
他没有如实告诉谢衍。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回到谢家。
本来这些年和父亲的关系相处也不怎么好，今年的情况更加复杂……更何况他现在和周思衡同居了，上次也在警察局门口同父亲撕破脸了，如果回去，见到谢景晟那张脸，江眠就能猜到他会说什么做什么。
“没关系。”谢衍继续说道，“其实我打这通电话，也只是想告诉眠眠，哥哥永远不会逼迫你选择，只要是眠眠不喜欢、不想要的，全都遵从眠眠自己的心。”
“不管发生什么，眠眠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哥哥都会站在你这边。”
“嗯……谢谢哥哥。”江眠默默了一会，随后露出了笑容。
兄弟俩又交心的谈论了一会儿，直到要挂断电话了，谢衍才在那边又别扭的嘱咐了一句。
“还有，你不要什么都听周思衡的，如果他欺负你了，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都记得来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做主。”
吩咐完以后，谢衍便挂断了电话。
“哎？”
江眠捧着手机，脸上露出了和周思衡一早同款的茫然表情。
怎么好端端的，谢衍会以为周思衡欺负他呢？
察觉到江眠的视线，周思衡回应的抬起头，冲他望去，眼神带着不解的询问。
江眠一五一十地把谢衍刚才同自己说的话复述给了周思衡。
周思衡：“……”
过了好一会儿，周思衡捂着额头，一副被打败了的模样：“我大概懂了他的意思……我和他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江眠还是那副疑惑的表情。
不过他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周思衡既然懂了，那他也不用想的太清楚。
反正这个家里，只要有一个人能管事就好了。
吃完早饭以后，周思衡带着江眠出了门。
两人又来到了那片墓园。
江眠现在已经和周思衡一样，出门的时候墨镜口罩围巾三件套已经是必不可少的时尚单品，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好在是寒冬，穿成这么鬼鬼祟祟的，也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怀疑。
周思衡先把抱在怀里的梅花放在黄院长墓前，随后江眠也跟着，把自己准备的蝴蝶兰摆放好。
两人直起身，手牵着手，一同在墓碑面前站立。
“院长，今天开始又是新的一年了，我还是有在好好长大，而且从今往后，我的身边有了伴侣，我们会彼此陪伴，共度余生。”
“这孩子您也见过，是上次来和我一起看过你的，他叫江眠，是个很乖很乖，但是偶尔又会不怎么乖的小朋友。”
江眠闻言，侧目看了周思衡一眼。
周思衡像是完全没有被眼神杀的自觉似的，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我很喜欢他，希望他以后能平平安安的，幸福快乐。希望您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们。”
墓碑上，院长阿姨的照片还是那么慈祥，眉眼弯弯的，像是能够包容这世间全部的好与坏。她只是垂着眸子，微笑的静静倾听着孩子们的心语。
江眠跟在周思衡身边，看了一会，也在那墓碑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院长阿姨，希望您能认可我和粥粥在一起，我真的很喜欢他，喜欢了很久、很久。”
“对他来说，您是他最敬重的长辈，是您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同样的，也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很感激您，虽然我没有机会见到您，但我保证会一辈子喜欢周思衡，永远不和他分开。希望我不会让您失望。”
回去的时候，两人紧紧相连的手仍然没有分开。一阵微风拂过，带走了几片蝴蝶兰的花瓣，飘向远方。
离开墓园以后，周思衡又开车带着江眠去了另一处居所。
是江眠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另一片区域。一座位于S市海边的小别墅。
按响门铃以后，大门接着被开启，周思衡牵着江眠的手，把他带进屋内。
“新年快乐。”
进门后，入目便是淡雅的装潢，透露出古色古香的氛围，看得人心情愉悦。
江眠很快便知道了这座小别墅的拥有者是谁。
穿着一身鲜艳旗袍的徐裕瑶缓缓从楼梯走下，给两位客人各自泡了幽香的绿茶。
江眠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随后有些不安的看向周思衡。
他并不知道周思衡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见徐裕瑶。
“别紧张，我们都见过这么多次面了，我不是什么坏人，眠眠你是知道的。”
徐裕瑶轻笑一声，接着朝江眠伸出手：“来，让我看看脉象。”
江眠先是看了周思衡一眼，在得到对方安心的眼神后，才乖乖伸出了手。
“嗯，眠眠的身体现在越来越健康了呢。你这位监护人当得真是不错。”
周思衡淡淡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别故弄玄虚了，快点进入正题。”
“还是这么扫兴。”徐裕瑶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随后又冲江眠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来吧眠眠，新年新气象，让我们做个复查，别理这个臭男人。”
江眠也不是第一次见心理医生还被周思衡陪同了，也不是第一次被徐裕瑶看诊。
只是仍旧有些不太自在，心里计较着一些事情。
徐裕瑶看了他好几眼，不过始终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在例行检查完以后转过头，对周思衡吩咐了一句：“接下来是单独诊断时间，劳烦家属回避一下，把空间和时间留给我们。”
周思衡吐了口气，还是硬生生憋住了对她的吐槽。
等到周思衡走出房门后，徐裕瑶才笑吟吟地回眸，看向脸上写满了局促的江眠。
“好了，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眠眠有什么不安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了吧？”
江眠张了张嘴，终于在三五下纠结后，才把困扰了自己一天一夜的问题问出了口。
“嗯……精神上虽然已经完全接受了，但是生理上还是会下意识的躲避吗？”
徐裕瑶托着下巴，细细思索。
她可以很确定，江眠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只不过患者自己也有强烈的修正欲望，但这种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你身体的一切状态都在好转，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到最佳的状态。至于刚才那个问题。”徐裕瑶说到这里，露出神秘的一笑，“徐徐发散，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