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想到, 你会对那位周影帝那么冷漠。”

  关上房门后,蔡兴耿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江眠,就像是打量着自己亲手打造出的完美作品:“好歹他那么关心你, 你居然也舍得。”

  “这么多年没见了,江眠同学,你果然长大了呢。”

  蔡兴耿一连开口三句, 话虽然不多,却句句都扎在江眠的心头,挑战他的防线。

  “蔡老师想多了, 我对剧组所有人都这样。”江眠单手在化妆桌抽屉里翻动, 想要找到备用的碘伏棉签擦拭伤口。

  只可惜他只有一只手, 翻动起来实在费力, 蔡兴耿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最后才像是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似的, 上前帮着江眠拽出整个抽屉, 丢在化妆桌桌面上:“多年不见,你和以前,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江眠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低头寻找着棉签的身影。

  没过一会,他就成功的从那堆杂物当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江眠蹲下身,给自己擦伤的膝盖和大腿部位做了个简单的处理。

  是的, 他刚才只是进门的时候,故意跌了一跤。

  并没有剧组里现在口口相传的那么严重。

  至于这些言论是谁传播的,江眠本就不想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打扰了周思衡和整个剧组的拍摄,所以很显然, 蔡兴耿一定是刻意传播出去了什么谣言。

  他没有接着蔡兴耿的话,脑子里不停的转动着, 思索要如何应对。

  逃是肯定逃不掉的,这人既然已经出现在的剧组,说明他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当年从他手下逃离,都整整谋划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如今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情形呢?

  见江眠不理睬自己,蔡兴耿也没有愤怒,只是慢慢在他身边坐下,下一秒——毫不犹豫的出手,死死摁住了江眠收了床上的大腿。

  “唔!”

  钻心的痛感让江眠下意识的挣扎,发出恐惧的声音。

  除了疼痛,还有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掌在大腿根部上下摸索的动作……

  痛感过去后,江眠掐着喉咙,低头一阵阵的干呕。

  蔡兴耿像是对他这样的反应满意极了,施施然收回自己的手掌,慢条斯理的左右拍打着,像是擦去手上的灰尘似的。

  “果然,你还是和七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的敏感,真是让我心动啊……”

  说着,他脸上裸露出病态的癫狂笑意。

  胃里不断翻涌的感觉令江眠作呕,然而更让他恶心的,是蔡兴耿这一副高高在上掌握全局的模样。

  今时不同往日,他不会再成为曾经那个被他狠狠拿捏的少年了。

  “蔡老师,我现在并不是您的学生,我劝您谨言慎行。”

  推了推下滑的墨镜,蔡兴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捂着半张面孔,笑得前仰后翻,笑得狰狞,露出了原本的正面目:“哈哈哈哈……‘谨言慎行’?这个词语,七年前你就对我说过,江眠同学,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难道也忘记了,当年可是你的父母,谢总谢先生,还有你的母亲是如何盛情款待,让我登、堂、入、室,好好‘纠正’你的?”

  江眠紧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被他强行带过思绪。

  “那是从前,现在我们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可为什么我听说,谢家那位甚少露面的小少爷,几年前去了国外后,就一直没有下落呢?”

  蔡兴耿说完这话后,如愿在江眠脸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失落,重新恢复成了那副游刃有余,衣冠楚楚的模样:“我想,在谢总眼中,我们的改造计划仍旧可以进行下去呢。”

  一股恶寒顺着尾椎骨爬上脊背,江眠尽己所能平复着呼吸节奏。

  “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

  七年过去,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自然也不会任凭父亲安排。

  所有出现在江眠脸上的微表情都让蔡兴耿兴奋不已。看着面前比七年前出落的更加出色的青年,蔡兴耿只觉得血液里的亢奋分子都沸腾了起来。

  他既然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就从来没有想着再回去。

  就算是死,他也要拖着江眠一起落到地狱。

  “别想着逃跑了宝贝。这里可不是你们谢家的地盘。”

  “还是你以为,那位周老师,区区一位戏子,凭他就能保护你周全?”

  无论之前蔡兴耿多么挑衅,江眠都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轻易流露出太多情绪。

  可在听到他提及周思衡以后,江眠双手握拳,全身微微颤抖。

  “我没想过逃跑。更没有打算牵扯到其他人。”纵使身体已经开始条件反射,发出痛苦的感触,江眠却也并没有选择退缩。

  曾经十八岁的那个少年不敢、不能做的,全都由二十六岁的江眠放手一搏。

  反正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搭上自己这条算不得多么金贵的命而已。

  若真能替所有那些已故的亡魂报仇,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可蔡兴耿像是已经不屑再与他进行这些虚与委蛇的兜圈子行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该如何对待江眠,江眠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是什么,他想要逃避的那些过往,蔡兴耿全都心知肚明。

  所以他自然也知道,如何一步步击溃江眠看上去坚固,其实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

  看呐,只需要轻轻一伸手……

  当皮肤感触到那只手感带来的令人作呕的感受时,江眠脸上最后一抹血色也彻底消失。

  他努力撑起身体,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掌,大力甩开蔡兴耿贴在自己裸露着的皮肤上的手掌。

  只可惜他刚受了伤,这让他本就微弱的力气变得更加无力,丝毫没有撼动蔡兴耿那只抓着自己腿部的魔爪,反而更让蔡兴耿内心满足。

  ——无论你如何挣扎,也还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被猛虎盯上的猎物,岂能如此轻易逃脱?

  蔡兴耿抓得极其用力,江眠的皮肤本就比寻常还更加白皙,没过多久,江眠的大腿根部就留下了蔡兴耿肮脏的指痕。

  这场博弈,获胜者依旧是蔡兴耿。

  像是欣赏够了江眠恐惧颤抖的模样,蔡兴耿站起身,意犹未尽的拍了拍双手,转身离去。

  “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见面,江眠同学,做好准备,好好期待吧。”

  这种生死全然由另一人掌控的感觉令江眠难堪,但事实摆在眼前。

  他和蔡兴耿的力量差距悬殊。

  如今除了肢体接触,蔡兴耿刚才也没有对他做其他的事情,就算是想要再次将他绳之以法,也完全没有证据和由头。

  况且蔡兴耿从前吃了亏,往后行事怕是会更加小心,不会落下半点蛛丝马迹。

  想到这人从前是如何在谢景晟和江云面前瞒天过海的,江眠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地发疼。

  江眠一个人,又在黄思源的休息室平复了十几分钟的心情后才拉开大门走出。

  从休息室到片场中间还有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

  一路走来,江眠能够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从前多了不少。

  他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硬着头皮控制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回到林屿言身边。

  林屿言彼时正盯着控制设备,感觉到边上忽然多了个人,皱起眉头本想呵斥一声让人不要打扰,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来人竟然就是刚才寻找了许久的江眠。

  “江老师,您没事吧?”

  刚才,林屿言也听到擦肩而过的工作人员提到了江眠受伤的事情。自从这段时间展开合作以来,林屿言是越发认可江眠的工作能力,如今又因为周思衡对江眠的关注度高度重视,听闻江眠受了伤以后,自然是担心得不得了。

  江眠摇了摇头:“不是很严重,没关系。”

  林屿言注意到他的腿脚动作看上去有些奇怪,本想上前再仔细帮他查看一番,只是刚蹲下身,就听到头顶江眠一声高昂的喊叫,制止了他的动作。

  “别碰那里!”

  这一嗓子,吸引来了四周许多注意力。

  片场拍摄的时候本就刻意保持着安静的氛围,好让录音机器完美录下演员们的现场原声台词。所以当江眠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吸引到了全场的注意力,成为了现场名副其实的焦点。

  “……”

  作为距离江眠最近,也是被江眠制止的当事人,林屿言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下去,现在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蹲着则更是满脸尴尬。

  江眠几乎是被铺天盖地的目光层层包围,时间就像是在此刻被摁下了暂停键,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打量着他,或是嘲弄,或是疑惑,或是窃窃私语地指责。

  脑海里始终紧绷着的那条线,已经开始向外拉扯,逐渐面临崩断的悲惨命运。

  “我、我不是故意的……”江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摆放自己的双手,只是无力地下意识辩解道,“我伤的不是很重,所以、所以就不用劳烦您帮我查看了。”

  江眠一边说着,一边缩回自己的大腿。

  这边的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蔡兴耿看在眼底,缓缓在唇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果然,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江眠。

  被冷眼相待的感觉并不好受,对吧?

  放松了这么多年,也该让你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了。

  让猎物感受温暖再缓缓杀死——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