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总是来的突然,前两天江眠才找出长袖长裤,还没来得及穿上两天,徐徐热风就带着暖意杀了回来。

  于是在这么冷热交替的诡异天气下,本就比普通人体质更加薄弱的江眠非常不幸的中了招——秋老虎杀回来的第二天,江眠同志就开始发起了高烧。

  “39.3,怪不得你今天险些把眼药水当止咳糖浆喝了,江老师你这是要烧坏脑子的节奏啊。”拿下江眠测量后的体温计,莫灿灿发出了由衷地感叹,“我看这两天江老师您还是好好躺在酒店里休息吧,不然要被周——要被林导念叨死。”

  江眠咳嗽两声,端起放在床头的温水一饮而尽:“没你说得那么夸张,我只是不小心看错了而已。”

  莫灿灿切了一声:“得了吧江老师,你管这叫不小心,要不是我拦着你,恐怕你现在就不是躺在这里喝药,而是直接去医院洗胃了。”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我一会还有镜头要补拍,周老师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他有空,一会让他来照顾你。”

  江眠仍旧在挣扎着:“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可惜莫灿灿并没有理会他的倔强,好不拖泥带水的带着自己的剧本迅速撤离江眠的房间。

  果然如同她说的,她走以后没多久,才卸完妆的周思衡就赶来了房间。

  “江老师。”

  周思衡开门以前还敲了敲门,得到他的回应后,才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这是刚熬好的粥,先吃点垫垫肚子,然后再把医生开的药给吃了吧。”

  江眠盯了他的脸两秒钟,然后小声为自己发声:“我可以不吃吗?”

  “不——可——以——”

  回答他的,是周思衡拖长了语调,无情的一口回绝。

  江眠叹了口气,努力撑着身体爬起来,身体半靠在床头:“但是我实在是没有胃口。”

  虽然平时很吃他撒娇的这一套,但现在江眠身为病患,周思衡觉得自己不应该时刻被他拿捏,带坏病患,助长他的不良习惯。

  他掀开保温盒,从里面取出来一只小勺子,挖了一勺色泽诱人的小米南瓜粥,喂到江眠嘴边:“张嘴,啊——”

  “……”江眠总觉得他这动作像是在哄幼儿园里闹脾气不肯乖乖吃饭的小朋友,但还是不想扫他的兴,听话的张开了嘴巴,把那小勺粥喝入。

  “嘶,有些烫。”

  艰难的咽下那口粥以后,江眠顶着被一对湿润泛红的双眸可怜兮兮的望着周思衡。

  周思衡对他这个模样最没有办法,为了不烫到这位娇弱的病号,不但喂粥以前减少了每次的分量,甚至还自己轻轻吹了吹,才送入江眠口中。

  “来之前,林导也让我代为转告。你这次发烧他也有责任,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就当他给你放假了,等到烧退了以后再收你的剧本也不迟。”

  林屿言坚持认为,是自己前些天让江眠临时修改剧本导致他熬夜降低了抵抗力,随后紧接着发起高烧,自责不已,所以才想着让江眠好好休息,争取自己不要成为一名万恶的甲方遭人怨怼。

  听完周思衡的转述,江眠无奈地摇了摇头。

  凭心而论,江眠知道自己不小心发烧这件事其实和林导没有多大关系。

  他也的确没有林屿言想象中那么悬梁刺股,非要赶在这两天熬夜把剧本赶出来不成。

  他昨天确实是熬夜了,只不过是在熬夜紧跟关于初熹娱乐的调查,和改剧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来,感冒药已经准备好了,就着热水喝了躺下休息会吧。”

  周思衡起身清洗保温盒没多久后,又带着热水原路返回,从怀中掏出一包配好了药丸的感冒药,拆开包装递给江眠。

  江眠接过热水和感冒药,皱着一张好看的小脸吞下了药丸,咳嗽两声后重新倒下身体,把自己上半身以及下半张脸藏入被窝中,委屈巴巴的看向周思衡。

  周思衡放好空杯子,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

  “睡一会吧,我在这里陪你。”

  江眠闭上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哪有人被人这么明晃晃盯着能睡着的啊……

  可是周思衡主动排开拍摄期间来照顾他也很不容易,江眠怕自己这话说出口以后打击他,眼睛轱辘转了好久,最后自暴自弃似的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一旁捧着书开始阅读起来的周思衡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说生病的人和小孩子差不多,都是一样的难捉摸心思。

  直到听到江眠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周思衡才放下手中的书本,上前缓缓拉下江眠笼在脑袋上的被子。

  真要放任他这么睡下去,早晚要把自己给闷死。

  回到座位后又翻了两页纸,周思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再次确认江眠真的睡着以后,他合上书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掏出手机重新打开有关光明学院的报道。

  当年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官方整顿后还统计了有关受害者的姓名,虽然只放出了患者姓氏把名字打了星号马赛克掉了,但周思衡仍然没能在那三百多人的名单中,找到符合江眠特征的。

  那份名单上姓江的学生本就不多,其中还有一人已经被归类到了死亡名单上,剩下的两三个姓江的孩子,全都是被打了两颗星星的三个字的名字。

  除非江眠曾经改过名字,否则这个名单上就没有他的存在。

  思来想去,周思衡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他点开微信,找到和安晴的对话框。

  “安姐,你认识的人多,有没有朋友是当年接触过‘光明学院’的案子的?”

  安晴的回复也很快:“???”

  三个简单短小的问号,很直观的表达出了她此刻的懵逼。

  周思衡正思考该如何和他描述,屏幕上就显示跳出来一通来自安晴的视频通话。

  周思衡眼疾手快的摁下了拒绝,随后在安晴夺命连环call来袭之前,用此生最快的打字速度回复。

  “我现在边上有人,不方便打电话。”

  安晴回复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然后切入正题。

  “我的大少爷,你怎么忽然对这件事情开始好奇了?”

  “刷到了一些相关的新闻,想要了解一下。”

  “……”

  “搞不懂你。但很抱歉,我这里还真没有接触过,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其他朋友们呢?”

  切出和安晴的聊天以后,周思衡思索很久,最后想到一个人。

  “徐小姐,你有没有什么朋友接触过‘光明学院’这个案子?”

  徐家四代行医,徐裕瑶本人也曾经在国外留学,进修过心理学,周思衡觉得,或许能在她这里得到线索。

  “我确实有认识的朋友对这个案子比较了解,需要我推荐给你吗?”

  周思衡回了是,随后加上了她推送过来的名片。

  “您好,我是徐裕瑶小姐介绍的,想要向您了解一下七年前‘光明学院’的案子。”

  加上好友后,周思衡编辑好文本,发送给对方。

  “为什么想了解这个。这个案子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现在都没多少人关注了。”

  周思衡看了眼躺在床上安睡的江眠,见他睡得安稳,重新低头打字回复道:“是我有个朋友……我最近发现他可能曾经是光明学院的学生,但并没有在官方通告公布的名册里找到他的名字,所以想要找专业人士确认一下。”

  这次对方沉默了许久,过了一段时间才回复他:“为什么要确认这个。是不是当年的受害者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想但凡是当年的那些学生,都不愿意自己的伤疤被人掀开。”

  周思衡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对面那人说的很对,可一想到江眠可能曾经遭受过那些非人的虐待,周思衡就忍不住寻找答案。

  “是这样的。其实我想要追求我的朋友,但是怕他会抗拒和我接触。而且我很想了解他的过去,我想和他一起面对,陪着他走出那段经历。”

  “他?所以你们两个都是男性?”

  周思衡:“……”

  观察的好细致。

  “是的。”

  “有点意思。”对面又紧跟着发来一条消息,“虽然不能帮你查询透露当年那些受害学生的真实姓名,不过我能给你提供一些情感上的帮助。”

  “如果你的朋友真的是当年从光明学院中出来的学生,建议你和他相处的时候谨慎一些,平时多关心一下他的情绪状态,不要让他受到刺激,尤其不要受到和当年案件有关的刺激。”

  “还有,留意一下他是否存在自毁倾向,平时他有没有抗拒其他人的亲密接触。”

  “……如果你说的这些状况全都吻合呢?”

  “那就说明,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就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

  “你有了解过他的家庭状况吗?见过他的父母吗?他和父母的家庭关系如何?”

  看到这个问题,周思衡手指一顿。

  的确,他从来没有听江眠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虽然江眠平时也不像是会和人交流日常生活家里琐事的性格,但这一点同样也很值得怀疑。

  “自从认识以来,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百分之九十五。”

  “对了老师,前段时间他好像接触到了和光明学院有关的东西,然后第二天丧失了那晚的记忆,是不是就代表着……”

  “嗯,你猜测得不错,根据我的判断,他应该就是当年那三百多名受害学生其中之一了。”